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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节

  七匹健马扬起滚滚尘埃,在落日余晖下冲入卢铺镇。

  领先的骑士是四海游龙,他那身宝蓝色骑装极为抢眼,宝马玉顶也最为神骏,足以称七匹坐骑的领队马。

  卢铺镇在县城北面十里左右,是本县的三大镇之一,虽然位于官道要津,但距城过近,很少有旅客在镇上投宿落店,除非旅客赶不上宿头误了脚程。

  几家小食店都可以留宿错过宿头的旅客、没有正式的旅舍,按理是不可能有阔绰的旅客投宿。

  而这七位雄纠纠气昂昂,佩剑带刀却没有行囊马包的旅客,天快黑了也不该出城北行赶夜路,更不至于在镇上歇宿。

  七皮健马再镇民的惊讶注视下,冲入镇尾在路右的一家宅院前,一字排开勒住了坐骑,气势汹汹。

  “就是这里。”骑土神刀门门主断魂刀客,用马鞭向紧闭的院门一指:“三个人:

  助拳人大力神范宏、走狗花花太岁阳起风、荡女桃花仙史。至于其他三五个风云会的二流货色,不必计算在内。

  断魂刀客这次损失最为惨重,死了最得意的门人关中狂客陆南星。

  他有五位亲传弟子,关中狂客是成就最高的大弟子,也是他预定的衣钵传人,未来的神刀门门主。

  因此,他成丁主战派最强硬的急先锋。

  其他五位骑士,都是他神刀门的子弟。

  以他的名头声誉,花花太岁概略相等,高也高不了多少。

  但与辈份高声誉赫赫的大力神相较,他就不够份量了,他能禁受得起花花太岁的射天指猛攻,决难挡得住大力神的大力金刚掌重击。

  四海游龙扳鞍下马、拍拍宝马五项的脖子挂缰在鞍,玉顶自行退至路旁,不需神刀门的子弟特别照料。

  “陶门主,要不要打进去?”四海游龙气大声粗,虎目中燃烧着怒火。

  “他们是一代黑道之雄,应该会挺起胸膛出来的。”断魂刀客手按刀靶,杀气腾腾:

  “花花太岁,你我旗鼓相当.出来吧!走不掉的,我等你!”

  五位神刀门弟子,开始鼓噪骂阵。

  院门开处,出来了七个人,人数相当,谁也休想倚多为胜。

  果然不错,为首的是大力神范宏,这位与七仙九菩萨齐名的黑道名宿,气色比往昔差多了。

  早些天在北面的歇马营,面对大悲僧依然威风凛凛,今天在杀气腾腾的四海游龙面前,神气不起来了。

  花花太岁气色更差,腰带上插了一把普通的长剑,自从宝刀缚龙索被姜步虚夺走之后,一直就找不到趁手的兵刃,与人拼搏,武功不能完全发挥长处,见了四海游龙,真有如老鼠见了猫一样沮丧畏缩。

  桃花仙史是武功最差的一个,但比神刀门的弟子却又高了一级半级。

  陶门主真要找上她,想在百招之内胜她并非易事,如果没有几分真才实学,怎能成为掀起这次开封正邪结算风波的首谋者之-?

  “光棍打九九,不加一。”大力神咬牙说:“咱们远走高飞承认失败,你们追来就不上道。”

  “老狗!你们从开封衔尾紧追算是上道;在下追你们,却是不上道。哼!天下的道,都被你歪曲了,你算什么狗尿前辈?不要脸!”

  四海游龙继续怒骂:“回答在下两件事,在下放你们一马,不然,必须有一方的人摆平在这里,在下的要求合乎道义吧?”

  “该死的小辈,你以为吃定老夫了?”大力神受不了羞辱,愤怒地拔剑出鞘。

  “你心里明白。”四海游龙手动剑出鞘:“在孙家农庄,好像没有几个人能平安地接下我四海游龙二五剑,连贵会倚为长城的阴司三使者,三人联手也仅能支撑七八招,最后碎剑望影而逃。你与阴司三使者有过命交情,你一定知道他们三个懦夫逃往何处,是吗?”

  “老夫只是替他们助拳的人,离开孙家农庄各奔前程,怎知他们逃往何处去了?你追来就为了这件事?”大力神口气一软。

  “这事附带的小事。阴司三使者是贵会的重要人物,必定随同吕会主亡命,能找到他们,就可以找到吕会主。吕会主是在下要知道下落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最重要,那就是孟姑娘到底囚禁在何处?两件事,在下的要求不算苛,阁下如果不合作,那就挺剑上,你不上我上!”

  四海游龙咄咄迫人,剑徐徐上升:“四海称雄,唯我独尊!杀!”

  一声怒吼,大力神一剑封出,“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

  大力神天生神力,剑上的力道极为惊人。

  但双剑相接,无法震偏四海游龙的剑,可知四海游龙剑上的劲道,决不弱于他御剑的神力,各不相让,像是粘住了。

  接着两人同声沉此,双方的左掌同时从剑下方吐出。

  大力金刚掌至阳至刚,掌出风雷俱发,与四海游龙吐出的殷雷隐隐掌劲,在剑下接实。

  人影乍分,四海游龙挫退一步。

  劲气迸爆中,大力神飞退丈外,仰面摔倒来两记狼狈的后滚翻,在尘埃飞扬中斜窜而起,跃登屋顶如飞而遁,一照面便吃足了苦头。

  花花太岁大吃一惊,心胆俱寒,扭头向后飞奔,往屋内一钻,从屋后溜之大吉。

  桃花仙史慢了一步,刚飞纵而起,熠熠刀光电射及体,刀气侵骨。

  “妖妇纳命!”断魂刀客陶门主的沉喝似焦雷。

  这一带没有村落,附近全是荒郊旷野,地广人稀,距官道已在五、六里外。

  大力神的神力首次碰上劲敌,威力万钧的大力金刚掌,被四海游龙更强劲的掌力所克制,左手已有点移动不灵,落荒而逃。

  他一门气逃出五里外,在杂树野草丛生的旷野狂奔。

  晚霞渐消,天快黑了,正是逃生的好机会。

  蹄声入耳,从面里徐,枣骝玉顶夺蹄飞驰,有如星驰电掣,马上的宝蓝色光影极为鲜明。

  他心中一寒,折向往矮树丛中狂奔。

  喀勒勒!喀勒勒……

  蹄声接近了左后方。

  他不由自主地向有飞奔,奔人及肩的草丛。

  喀勒勒……

  蹄声传自右前方。

  他向下一伏,喘息如牛。

  喀勒勒……

  蹄声绕着大圈子响,地面亦感到震动,圈子愈缩愈小。

  枣骝五项已从飞驰转变为小走步,所绕的圈子逐渐缩小。

  马上视界可以及远,躲在草中的大力神心中愈来愈慌,心跳亦随蹄声的接近而加快。

  “我要把你拖回县城,说一不二!”四海游龙声如洪钟,震耳欲聋。

  他知道躲不住了,四海游龙早知道他躲藏的地方。

  “老夫认栽!”他跳起来厉叫:“老夫只是助拳的人,放我一马!”

  人马的影子出现在十步外,他觉得马上的四海游龙真有魔鬼般的可怖。

  “助拳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有权直接了当杀死你!“四海游龙阴森森的语音更令他害怕:“但我不要你现在死,我要把你拖回城交给孟老伯。孟老伯丢了女儿,他知道该怎么处置坑害女儿的凶手。”

  “老夫仍可一拼,你来吧!”他颤抖的手吃力地将剑举起。

  “我来了!”

  “不!不要过来……”他狂叫、跟路后退。

  “我会先扭断你双手的大筋。”枣骝玉顶一步步向前接近。

  “不!你……你到底想怎样?”

  “想要你答复所提的两件事。”

  “我……”

  “答不答悉从尊便,反正命是你的。”

  “我……我不能出……出卖朋友……”

  “那就得赔上老命,生死见交情,可敬!”

  “吕会主躲……躲到卢庄去了,他料想你们不会重返那座柘林。孟姑娘也由二位法师,带往卢庄藏匿。”

  他崩溃了,他不想死:“卢庄的主人,是早年的独行大盗黑风太保卢奎,与厉鬼苗光颇有交情。厉鬼出卖朋友,以威迫利诱手段逼黑风太保合作。借他那地方藏匿,打算再召集人手埋葬你们。”

  “记住,有多远你就走多远,不要妄想到卢庄告警,才能保住你的老命,哼!”

  蹄声急骤,枣骝玉顶绝尘而去。

  花花太岁非常聪明机警,大力神上屋逃命,他却像老鼠似的窜人屋内、从屋后脱身。

  断魂刀客是侠义英雄,怎敢像歹徒恶棍一样,挥刀闯入民宅行凶?他真押对了宝,顺利地溜之大吉。

  钻出镇尾,他又迟疑难决了。

  向北逃回开封,能逃过侠义英雄的追杀?

  他真后悔,不该在大局不可为之后各自逃命的,应该继续追随吕会主同进退,至少人多可以壮胆,随大力神远走高飞,确非明智之举。

  毫无疑问地,侠义英雄们己开始乘胜追击,分头搜杀逃散的人,斩草除根永除店患。

  假使风云散了,也会这样做的。

  一咬牙,他豁出去了,越野南行,下定决心往卢庄找会主归队。

  大力神靠不住,走在一起早晚会遭殃,老魔接不下四海游龙三两招,跟一个输家在一起,毫无希望。

  绕过城东郊,已是星斗满天,黑夜是最好的掩护,不会有凶险啦!即使追来的人是四海游龙,也奈何不了他。

  前面灯光闪烁,透过草木的宰隙,他知道前面有人家,饥渴交加的感觉突然强烈起来。

  他与大力神几个人,就是躲在卢铺的民宅中找食物而遇险,食物还没准备停当,四海游龙就找来了。

  卢铺有侠义群雄的眼线,这里应该不会有吧?

  经过孙家农庄的半天搏杀,再拼命逃走,精力即将耗尽了,连一个二流高手他也应付不了啦!

  人生地不熟,只能循灯光走。

  不久,屋影入目,真不错,是一处小小的三家村;每座农宅都有灯光,可能村民正在晚餐,饮食有着落了。

  奔近第一家农舍,冲过晒麦场,毫无顾忌地闯进敞开的院门,急急越过院子,饥渴交加,他仅可能争取时间。

  站在大开的大门外,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简朴的厅堂内,有几个与环境毫不相亲的女郎,因他的突然出现而停止谈笑,全用含有怜悯意味的目光向他注视,似乎认为他是前来乞讨的花子。

  他认识一个人,所以大吃一惊。

  不久前的一个傍晚,在歇马营的小店内,他与大力神阴司三使者在一起,与大悲僧几个对头打交道,宣布正邪双方正式决裂。

  一点不错,现身用悲天悯人的口气,劝双方不要走极端的女郎,正是这位风华绝代的美娇娘。

  那时,他色迷迷地想入非非,因而受到警告。

  他不知道这位风华绝代的女郎是何来路,却知道必定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假使他知道这位女郎,是万毒宫的宫主辛夫人,不转身逃命才是怪事。

  “从村东南的小径走,约四里左右便是卢庄。”辛夫人和气地说:“你可以赶几步找吕会主归队。在这座小村落歇宿的人,都是与双方无关的江湖人士,不会伤害你,但也不便留客。在衬落内,你是安全的,出了村,就得靠你自己的运气了,你请吧!”

  他知道,饮食的事告吹了。

  另两家农舍的江湖人士,可能更不好说话。

  风云会败没,墙倒众人推,来看热闹等结果的江湖人士,有几个是真正严守中立的。

  “你是说,沿途有危险?”他硬着头皮问。

  “应该有,阁下。”辛夫人肯定地回答他:“你们双方都仍然拥有足以一搏的实力,事情还没了结,换了你,你敢松懈吗?”

  “请问,外面有那些人……”

  “抱歉,无可奉告。八一黑,第三方人土谁也不愿犯忌在外走动。”

  “这里又有些什么人?”

  “右邻一家,有九天飞魔一家老少,和镇八方骆英几个大豪,你可以和他们打个招呼,他们的消息或许灵通些。”

  一听有九天飞魔在,他吃了一惊,如果小魔女要找他算帐,麻烦可大了。

  “承告了。”他惶然退走,居然知道说话要客气,往昔的狂傲气势一扫而空。

  “不客气,祝你幸运,希望你能碰上自己人。”辛夫人怜悯的口吻,显然对他的处境十分同情。

  他刚离开,不远处便出现了九天飞魔夫妻俩的身影。

  辛夫人客气地出门相迎,将九天飞魔夫妻迎人厅,客套一番,侍女奉上香茗。

  辛夫人母女大概好洁,所用的食具茶具都是从万毒宫带来的。

  辛云卿曾款待过姜步虚,所用的茶具是精品中的精品。

  九天飞魔曾经见过辛夫人,但并不知道辛夫人的底细,在这里落脚时,才由他的妻子飘渺仙子尚惜春,亲自前来拜望,这才知道辛夫人是万毒宫的女主人。

  飘渺仙子与辛夫人玉修罗,是同一代的女英雄,只是不曾见过面,套两句老话:闻名久矣!只恨无缘识荆。

  见面之后,感情也就拉近了。

  九天飞魔夫妻脸上有忧虑的神情流露,辛夫人却泰然自若无忧无虑。

  “辛夫人,愚夫妇打算出去碰碰运气。”九天飞魔显得忧心忡忡,而且天涯怪乞师徒,迄今仍然不曾返回,老朽确是放心不下。”

  辛夫人含笑劝解:“丘老,不要坐立不安满怀忧虑好不好?我的人已从卢庄的亲信口中,证实两个丫头带了两侍女躲起来了,并没有落在极乐天君手中,陷阱中也没有鬼神愁的踪迹。

  你放心,即使是大白天,那些人想擒捉云卿那丫头也不是易事、天黑之后,更不必妄想,她一定会布下周天大毒阵自保。极乐天君已证实云卿丫头的身分,他敢派人数已经不多的高手前往送死?”

  “这两个丫头真是胆大包天,区区四个人就放往龙潭虎穴闯。”九天飞魔苦笑:

  “我那丫头可恶透顶,再三警告她不许与鬼神愁极近,结果却拼小命去救鬼神愁,简直忤逆不孝日后决不允许她在外乱跑了。”

  “我也弄不清两个丫头为何走在一起的,据我所知,她们是互相敌视的呀!”车夫人似笑非笑,大概明白其中缘故:“我女儿与鬼神愁更是敌意明显,居然冒险赶去救他。

  我看,似乎所有的人都反常了。”

  “是反常啦!”飘渺仙子也似笑非笑,有意勾心斗角:“鬼神愁好色风流,众所周知,我那丫头偏偏喜欢和他在一起胡闹,毫无介意蜚语流长,不是反常是什么,说不定是中邪呢!”

  ‘说起来还真令人感到奇怪。”辛夫人说:“我女儿本来对四诲游龙甚有好感,近来却绝口不提这条龙了,明天找到她们之后,我倒要问个明白。

  我担心的是,她们很可能被卷入正邪两方生死决斗的央缝内,万一受到两方的仇视攻击,咱们两宫的处境都相当困难呢!”

  “辛夫人,我们有必要筹谋对策,准备应付意外,以兔措手不及。”九天飞魔是直性子、没留意她们试探性的勾心斗角神色:“极乐天君极可能迁怒两宫,不知会搬弄什么卑鄙恶毒把戏,不得不防。”

  “两宫利害一致,有采取攻防相助的必要。”辛夫人欣然同意:“丘老有何高见,请提出商量是否可行。有件事希望贤夫妇谅解,那就是万一与风云会的人冲突,请贵宫的人对地缺孔老手下留情。”

  “辛夫人,愚夫妇不见得能抵挡地缺呢!”九天飞魔苦笑道:“七大畸形人在江湖的声望,比起正邪双方的顶尖人物,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正邪的顶尖人物,毕竟还能保持武林道义和尊严,真正下毒手杀人的例子并不多,而七大畸形人是几近疯狂的仇世者,会用一切恶毒的手段杀掉他们所仇视的人。

  地缺的飞杨和新月掌中刀,前者可射杀三五丈外的人,后者贴身猝下毒手发则必中,远近留可将人置于死地,令人防不胜防。所以,我还真不想与这种人结怨交手,宁可忍口气回避他。”

  “那我就放心了,咱们这就从长计议。”辛夫人欣然说。

  她们却不知道,地缺孔荣已经不在人间了。

  风云会已经发现有不少人神秘失踪,但却不明白失踪的人到底遭到什么灾祸,猜想可能是侠义英雄们,另派有一些高手秘密活动,秘密锄除落了单的对头。

  紫灵丹土的人,也发现有人神秘失踪,也怀疑是风云会做的好事,双方互相猪忌,却无法获得确证。

  辛夫人是唯一知道些少风声的人,知道姜步虚拒绝正义锄奸团的帮助,但并没想到正义锄奸团的人,秘密活动铲除对姜步虚可能造成威胁的人。

  因此,一点也不了解地缺的活动情形,更无法知道地缺的命运,还以为地缺已经躲起来了呢!

  运气来了,连泰山都挡不住。

  霉运当头,一定会屋漏又遭连夜雨,行船必遇打头风。

  花花太岁一直就霉运当头,自从碰上姜步虚之后就霉到家了。

  出了小村,他不敢沿小径走。

  他鬼鬼祟祟小心冀翼越野而行,希望能平安到达卢庄,步步提防意外,睁大眼睛拉长耳朵,想早一步发现怀有敌意的猎食暗桩。

  远出里余,刚感到心宽,沿途一无所见,大概不会有对头潜伏猎食了。

  辛夫人大概危言耸听吓唬他,紫灵丹士那些人,根本不知道极乐天君把卢庄作为集合地点。

  心中一宽,警觉性就减低了些。

  他是分段潜行探进的,时起时落所隐忽现,宁可辛苦些,不敢放心大胆狂奔疾走。

  刚隐伏在一丛矮林前缘,目光便落在右前方三十步外的一处茂草地,仔细察看有否异状,下一步的隐伏处,预定在那处茂草地的左侧。

  星光朗朗,遍野虫声啷啷,二十步外的景物看处真切,四周毫无可疑事物。

  刚想长身而起,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掠向茂草地,左后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干咳,接着枝叶摇晃发声。

  他吃了一惊,潜伏不动扭头察看。

  声息已止,枝叶也停止摇动。

  一定有人,毫无疑问。

  可是,对方不再移动;他能潜伏多久?

  潜伏的人是否已经发现他了?

  心中一虚,决定冒险,只要全力一窜,刹那间使可远出廿步外,对方无奈他何。

  上身徐升,劲贯双足。

  “嘿嘿嘿……”干咳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枝叶又开始在摇动了:“快纵出去呀!前面有人等你。”

  他大吃一惊,一咬牙,悄悄拨剑在手,神功默运力贯左手的食中二指。

  他的射天指威力可及丈八左右,是指功中最难练最霸道的绝技,黑夜中发指,武功比他高三两成的人,也会栽在他的指下。

  “何必装神弄鬼?”他壮着胆徐徐挺身而起:“咱们最好像个男子汉,堂堂正正站出来打交道。”

  他不想受到对方倚仗人多围攻或偷袭,所以要求像男子汉一样堂堂正正打交道。

  左后方没有人出现,右方却传出一声冷哼,枝叶簌簌而动,一个灰影长身而起,大踏步到了前面空旷的短草坪,一声剑吟,拔剑出鞘。

  “在下知道你花花太岁并不是什么男子汉,今晚姑且把你看成男子汉堂堂正正打交道。”那人冰冷的语音流露出浓浓的杀气:“来来来,许某给你公平决斗的荣耀,你如果能用射天指射穿许某的头颅,就可以大摇大摆离开。”

  尚义门的门主,移山倒海许正冲,一门之主气概非凡,手中的神刃追电剑,反射出的星光,有如无数闪烁着的电芒。

  在当代的高手名宿中,许门主不算是顶尖的风云人物,但不论正邪双方的英雄巨擎,面对这位字内十人剑客之一的一门之主,还真有点气沮心虚。

  当年华山正邪决斗,许门主是主事人之一,追电剑大发神威,出足了风头。

  所以,点龙一笔几个人,在许门主的女儿身上打主意,计擒许巧云姑娘,揭开了这次开封风暴的序幕。

  花花太岁气沮心虚了。

  如果他的神刃缚龙索仍在,他并不在乎许门主,缚龙索不畏追电剑,软硬自如,极易制造近身使用射天指的好机。

  目下用剑,必须将劲道贯注在剑上,左手分劲使用射天指的机会不到三成。

  “许门主,你说起大话来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说大话为自己壮胆:“有件事请教,你们侠义英雄,居然扮起劫路贼来了,这应该是咱们黑道朋友的老本行,你们在这里有何企谋?”

  “封锁。”许门主的话简单明了。

  “封锁?封锁什么?”

  “不许卢庄的人脱逃。”

  他暗叫不妙,显然萦灵丹士已经知道风云会的集结处在卢庄,他逃回来归队,岂不是自投罗纲?

  “我得走!”他心中暗叫。

  身形乍起,他向许门主扑去,射天指先一刹那出手,剑出随后吐出,发疯似的行致命的一击。

  许门主上当了,向左移位,对射天指深怀戒心,大喝一声,迫电剑破空飞出接招,射天指的指力擦身掠过,发出尖锐的破风厉啸。

  “挣!”双剑接触。

  花花太岁用上了全部的精力,藉剑上传回的震劲,身形乍起,向左前方飞射,宛若破空飞去,速度惊人,三两起落,便消失在远处的夜空下。

  “祝你幸运!”许门主稳下马步,大叫相送。

  消失处突然传出一声惨叫,显然花花太岁并没得到幸运。

  百余匹健马分为三组,每组三十余名骑士雄纠纠气昂昂,每组前后相距半里左右,每位骑士带了充足的兵刃暗器,甚至有人带了长兵刃斩马刀和长枪。

  天一亮,三队人马开始从拓林通向卢庄入口处,向东绕柘林外围奔驰,外围酸枣树形成的树篱可阻挡人马,骑士们也无意闯入。

  绕一圈,真有二、三十里。

  两圈之后,已是近午时分。

  柘林中静悄悄,没有任何动静。

  第一队人马,拉开了柘林工场的通道栅门,没有人出面抵抗,顺利地占领了工场。

  枣骝玉顶最先驰人工场,四海游龙宝蓝色的身影十分抢眼。

  今天,他穿了劲装,四寸宽的皮护腰有两袋铁翎箭,裹铁嵌钉的护臂套内侧各有一把小匕首,不用剑而改佩狠家伙雁翎刀。

  任何人看了他这一身打扮,必定心中发虚吓一大跳,真需要有超人的胆气,才敢和他交手。

  紫灵丹士第一次堂堂正正现身,真有点仙风道骨的威仪,道袍下摆掖在腰带上,背领上有拂尘,腰间有剑,胁下另有一只革制法袋。

  共有五道四僧,都是名列七仙九菩萨的世外高人,但今天全都带了刀剑入世。

  伏魔剑客、昊天一剑、刀过无情、摘星换斗、尚义门主移山倒海、神刀门主断魂刀客、幻剑功曹孟守仁、妙手海平……项尖人物几乎全来了。

  “他们不出来,咱们进去!”四海游龙声如洪钟,威风凛凛:“他们既然不加理会,藉一些机关埋伏托庇龟缩不出,那就表明一切武林公义江湖规律,对他们已无约束力,咱们当然无须尊重,只有各尽手段各显神通了。”

  “贤侄,可否先派人进去,先礼后兵?”幻剑功曹有点忧心忡忡:“也许……”

  “孟老伯,那是浪费工夫。”四海游龙一口拒绝:“极乐天君是输不起的货色,如果他有种,这半天他早该露面打交道了,不是吗?

  我知道老伯担心爱女的安危,但这是无法解决的问题,他们如果将令嫒押出来,协迫咱们放手滚蛋,老伯有何打算?”

  “这……老朽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女儿,而误了同道们的日后生死存亡。”

  “对,老伯的答复大义凛然,保持了武林世家的风节和尊严。谁无儿女,谁愿意为儿女的安危甘心做懦夫?

  风云会用这种裹胁手段充人样,算是打错了混帐主意,极乐天君只有这么一点点领袖才华,风云会可以休矣!”

  “最好能设法把他们逼出来。”昊天一剑老眉深锁:“和机关埋伏与迷香毒雾玩命,毕竟所付的代价……”

  “白前辈,只要我愿意,他们不敢不出来!”

  “老弟之意……”

  “四面八方放火,地窟也躲不住。”

  “放火?这……”

  “我知道,你们不能用这种手段,但我能,我本来就是杀人放火的专家。机关埋伏不足为害,咱们人多。我需要十个人跟着我,砍树作问路的推架,我负责前锋,谁愿跟着我?”

  妙手海平首先出列,片刻便组成开路前锋,每个人砍树枝草草制成犁状木推架,十个人形成前后两组人字队形,开始沿入林的小径推进。

  四海游龙紧随在推架木犁后,随时可以发起猛烈的攻击。

  众人纷纷服用辟毒药物,鼻端也抹上药末。

  两人为一组,在第二组推架木犁后跟进,各组相距五步,准备停留,动身时,每人手中有一块作盾的拼装长方形木块。

  从推架木犁的制造形状,木板盾的型式,以及人员的编组、队形、分配的戒备区,皆由四海游龙指导,处处显示出他有组织与行军布阵的才华。

  三十二个人,在他的指导下合作愉快,连紫灵丹士也对他刮目相看,甚至也亲自钉制护身的木盾。

  推架木犁很简单,前面是探道尖木,中间是承重与下探的犁状木棍,后端是木犁如果下沉,便可以承载的横木架,全长丈二,使用的人一手便可向前推动探道。

  准备期间.看热闹探风色的各路群雄,先后纷纷赶抵工场。两宫的人也全来了,共有二十余名男女。

  看了侠义群雄准备的情形,有不少人摇头叹息,小小一座树林根本无竖可守,风云会居然躲在里面死撑,感叹极乐天君志大才疏,不成气候,败没已成定局。

  当然也有人认为紫灵丹士失策,区区三十二个人,进入偌大的广袤林区奔东逐北,谈何容易?

  就算把工场外的两队人马也加入,人手也不够分配。

  其实,这是四海游龙所定的策略,人马先绕林示威打草惊蛇,再孤军突人,对方除了死拼之外,只有从林例撤走的最后一条路。

  逃走,外面有两队人马,突人的人也可以迅速退出,乘坐骑穷追猛打,比在林内拼命容易多多。

  四海游龙希望极乐天君采用最后一条路,孤军突人凶险大而收获少。

  极乐天君不上当,横定了心在林内决战。

  一切准备停当,许巧云姑娘与一名侍女,两位神力门的子弟,押来了四个卢庄的打手,跟在四海游龙身后,被迫领路作响导。

  入林里余,毫无动静。

  共发现六座与路同宽的陷阱,与七支射虎的伏弩。

  沿途不时飘浮着一阵阵轻烟,有两个解药用量不足的人,发生呕吐和神智模糊现象,经急救后仍能随同行动。

  正走间,跟在领先推动犁状木架后的四海游龙一声沉叱,左手一挥,木盾挡住推架人的上身,右手的铁翎箭破空电射而出。

  他后面的幻剑功曹也同声暴叱,射出一枚三棱透风镖,红缨划出一条红芒,速度惊人。

  木盾笃笃怪响,暗器的锋尖贯透木板。

  “哎……”左前方的丈高横枝上,有人狂叫着往下掉,像中箭的猿猴,是被铁翎箭射下来的。

  “啊……”右侧方的树影中,也传出刺耳的叫号,幻剑功曹的镖,也击中了一个偷袭的中年人。

  众人奋勇疾进,速度加快。

  又超越五座陷坑,前面拓林一变,变得矮而疏,第一座棚屋入目。

  事先已从卢庄的人口中获得口供,知道已到达中枢了。

  四海游龙一声长啸,丢掉木盾飞跃而进,不理会后面的人,独自冲向棚屋。

  迄今为止,他仍然对紫灵丹士这群人怀有成见,如无必要,决不向这些人表示友好态度,只与幻剑功曹的孟家子弟打交道。

  四面八方杀声入耳,人影纷现。

  后面,隐隐传来蹄声,另两队人马,即将赶来了。

  互不兼顾,各找对手,恨重如山,死至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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