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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奚仁面色紫红,神情狞厉不已,一个翻滚之下,右手中的一柄尺斗短蛇矛已精光刺目的飞刺牟汉平,同时口中大喝道:“并肩子上!”

  第一个行过来的是徐昆,他狂舞着他那根生铁棍,根长八尺,粗若鸭悼,挥抖成一轮轮的棍山风柱,搂头盖脸便罩向牟汉平。

  牟汉平移动的快速得匪夷所思,他一下子便站出五步凌空跳跃,断剑蓦地从左手交到右手,一道寒芒逼退了大出意外的奚仁,这时“擒龙手”彭少山刚好扑来,凌厉的左手剑在闪电般一挥之后,贴肘臂滚到他的肩头,他霍然回身与彭少山连对十七掌,彭少山的“擒龙十九式”方才疾速的展至第七式,牟汉平已猛扑疾动,八十一掌分成八十一个不同的角度,有如一朵蓬花往外翻瓣,挟以强浑的罡劲,能将人挤扁了。

  肥大的彭少山刚由他的“擒龙九大式”第七式“乘风驭龙”转到第八手“排云搏龙”,这片层叠叠又绵密的掌影已经将他扣住,他立觉口鼻皆窒,招术难以展开,更感到一股宛若怒涛的巨浪般的力量由四面八方向他挤涌而来,突然的中队从抡落,但是,牟汉平没有躲闪,亦没有避让,他反而飞快暴迎向前,同时身形竭力往右挪开,蓦然,锋利的蛇矛贴着他左臂的皮肤穿过,“吱吱”的一声扯破了他的衣裳。

  牟汉平在往右挪开的同时,左掌并拢狠插,猛的插进了奚仁的肚腹之中,他的断剑却在一抹蓝光中往后猝挑,剑刃挑起,破空之声方才锐响,铁叔同的“铁臂功”刚刚沾上他的背脊,业已“刮”的一下被开了膛,“哇……哎……”

  铁叔同一张瘦脸顿时僵硬,五官歪扭,“格登”一下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鲜血喷流中,他疯狂的跪倒地上,那么叫人惊恐又颤栗的拼命将溢出胸腹外的肚肠扯起,往被剖开了尺多长的腹腔中搪塞,一边犹发出那种不似人声的“哦哦”怪响,形状好恐怖。

  牟汉平挨了铁叔同一记“铁臂功”虽说击上背脊之时,铁叔同的劲道业已消失,力量却仍然不轻,震得他人前踉跄两步,连心脉也在狂跳,他迅速吸气,忽而闻声,用力将插在奚仁小腹内的左手拔出,却顺带扯出了奚仁的一把花花绿绿、粗粗肥肥的肠子。

  “冷面一尊”奚仁焦雷似的一声狂吼,丢掉手里的短柄蛇矛,伸开两臂,形容狰狞厉恶,如同魔鬼般欲待攫取牟汉平。

  牟汉平身子猛挫,就这么扯着对方一把肚肠,奋力将奚仁摔出三步之外。

  变化是眨眼间事,过程在瞬息里完成,快得不容局外的任何人有思维的余地,此际,章明、章光兄弟二人又自两个方向电闪般掩上。

  牟汉平头也不回,眼也不看,左手猛拍右肘,“刷”声锐啸,他的断剑在一抹蓝色的光弧中尽旋而出,章明的脑袋便随着这一抹绕回的弧光弹上半空,那颗带着愕然与迷芒表情的脑袋尚在滴溜溜的下坠,牟汉平已握住了折返的剑柄,当章光尖锐的号叫顺部一只瓷瓶飞过来的时候,牟汉平的再一记“投生”已出,那断剑的尺口透胸穿过了章光的胸膛。

  瓷瓶在牟汉平身后碎裂,牟汉平目梢瞥处,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满瓶的蜘蛛,纯白的,小如指甲,浑身细毛茸茸的蜂蛛,密密麻麻,何止数百?而牟汉平知道这是一种产自“幽泉鸟”岩缝石坚中的特有毒物,禀性阴寒,有剧毒,走动如飞,吃这玩意咬上一口,就算爹娘白养了一场,十有十成是活不了。

  牟汉平翻身,双手握剑,就在这群白毛蜘蛛尚未曾散开前的一刹,牟汉平的剑刃便像斩剁肉酱一样,以最快电密有如狂风骤雨似的速度,斩落下数百刀,于是,只见绿波奔溅,蓝光闪烁,眨眼间这堆奇毒无比的白毛蜘蛛便被剁成了一堆散发出恶臭的肉泥烂酱。

  牟汉平背后,“丝丝”声怪响,以绝快的来势逼近,他闻声判定,断剑又是一记“穷弧飞刃”脱手而出,刀飞人起,满天的“毒绿星”,“噗噗”如落雨射入地下一大片,他的断剑也在一声古怪的闷吭里血淋淋的飞回了他的手中,在他握刀跃起的刹那,刚好看见“圣猿”杜彦才的头颅碌碌滚向一侧。

  牟汉平环抱断剑,目光冷峻的环视仍然围立四周,却一个个宛如泥塑木雕般的“铁狼堡”徒众,这近两百余名大汉,包括那位硕果仅存的,却一样目瞪口呆的香主,全都惊吓得连腿都拖不动了。

  牟汉平深深吸了口气,突然暴烈的大吼道:“杀……”

  这一声能吓掉人魂的杀喊声,却也能唤回人魂。正如牟汉平所料,围立四周的那些“铁狼堡”的仁兄们立即惊号惨呼成一片,像火烧屁股似的逃散一空,眨眼里再也不见一条人影。

  牟汉平乏倦也疲颓的叹了一口气,喃喃的道:“人是很怪的一件东西,当你在亡命奔逃的时候,连世上最快的马儿也怕追不上,但人却很笨,笨得不知道量力而为!”

  他摇摇头,目光遂巡遍地狼藉又可怖的尸体,绝大多数是身首异处的,便那留得全尸的,死状也是那般凄惨,斑斑的血洒在周遭,一段一段或绞缠成一团一团的肚肠脏腑。沾着泥土之后也变成污黑的、黏膻膻的了,再也看不出来它原来的颜色,分不清它原来在人体内的哪一部位。

  人的脑袋在离开它应该连在的位置后,是很难看也很难怪诞的,它的转为紫黑,五官易位,或扭曲,或缩挤,或歪斜,瞧不出原来是副什么样的尊范来,尤其是瞳孔的色调,涣散、空洞、茫然、木讷、凝呆、死气沉沉、毫无生气,一看就是死了、幻灭的样子,颈口处总是血糊糊又肉卷卷的,很叫人呕心,那些归还自然的形态,就令任何一个久经这种场合的人,也是不想多瞧一眼。

  牟汉平转向铁叔同,这位“铁狼堡”的堡主,他仍然跪在那里,却显而易见的是死透了,他的双手正扶在胸间塞进一半的肠膛,却仍有一半没塞进去,拖扯在体外,看情形他是来不及塞进腹腔了,招魂使者不等他,“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可不就是这句话吗?

  端详了一下铁叔同那张痛苦又恐惧得不成人样的面孔,牟汉平吐了口唾沫,自语自语道:“祸福无门,唯人自惊,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过分的贪婪与邪恶,就会变成你这样子了。如今,姓铁的,那千两黄金,你何当带走了一两?”

  又沉重的摇摇头,他开始举步艰辛的离开这里,现在,他只想赶快的走,赶快到一个使他可以畅畅快快吸一口没有血腥空气的地方。

  他开始前赶,却相当的痛苦,心头作闷,呼吸沉窒,冷汗淌个不停,他知道,这一定是铁叔同那一记“铁臂功”使他多多少少受了点内伤。

  再往前走五、六里地,就是一处名叫“沙河集”的小镇甸,牟汉平想先到“沙河集”找家小客栈先歇下来,把身上的伤养上两天,等痊后再上道。

  蓦地,他双腿生根似的煞住,原来,前面站着三人拦住他的去路,牟汉平抬眼一看,左边一人身材高瘦,面目冷木,独臂,道髻,装束不伦不类,却是追风羽士甘虚,右边一人矮胖浑圆,脸带嘻笑,衫短及膝,满头白发如银,正是白发仙童雷忌。

  甘虚和雷忌簇拥着一个形相威猛的老人。这老人,年有六旬开外,目光威凌,头发披散,形相猛恶,一身金衣,在夜色中闪闪发出刺眼光亮。牟汉平心中疾然数转,那金衣老人声音宠亮的道:“好功夫,就凭这手轻功已经很不凡,哥儿可认得我?”

  牟汉平冷冷道:“金堡主过奖了,于今拦住小可去路,不知有何贵干?”

  原来这金衣老人,却是江都金狮堡堡主金振丕,他听后哈哈笑道:“贵干不敢当,只是金某久闻少帮主神威,今日特地远道赶来……”

  牟汉平冷然截断他的话,寒声道:“堡主不须过谦,有活明讲就是。”

  金振丕声更响,道:“少帮主真快人快语,令金某折服,月前金某曾在虎骨坳坐候,终因机缘不巧,竟然错过,闻得人说,南拳邱前辈与少帮主同行,而今为何不见踪迹?”

  牟汉平不耐道:“邱前辈有事他去,堡主拦着去路,就是为了打听这事吗?”

  金振丕脸色一变,淡然道:“少帮主目下似乎心绪很为不宁……”

  牟汉平不快的道:“这个不劳堡主费神,堡主如无他事吩咐,小可就要告辞了。”

  金振丕陡地脸色一沉,道:“金某再三言攀谈,你却如此无礼顶撞,我道金某当真不能教训你么?”

  牟汉平冷笑道:“既然如此,现在你不动手,还等什么?”说着,暗自调息下震伤的内腑。

  追风羽士有一旁厉声喝道:“好狂妄的小子……”

  牟汉平卑屑地截断他的话,道:“你不配说话。”

  金振丕怒极一阵,哈哈狂笑道:“好狂悖的小辈,今天金某倒要看看你学了南拳多少绝艺,竟敢如此目无尊长?”

  牟汉平像疯狂了似的切齿道:“对你们这些见利忘义之徒,还讲什么礼义,看招……”

  说毕左掌一圈,虚虚一划,右手握拳,一招“开石裂天”,陡地一拳,劲疾绝伦的直向金振丕胸前打去。

  金振丕大袖一拂,闪身旁跃,“切掌”割裂身旁掌风,回手一划,甩肘晃肩,正欲一掌劈出,,蓦地,正东数里之外,一声暴响,刹时之间,一团火花冲霄而起。

  众人愕得一愕,陡然追风羽士甘虚道:“堡主猜得一点不错,咱们得尽速赶去。”

  金狮堡三人瞬息间,却得无影无踪,牟汉平诧愕地楞立半响,突地背后一人冷冷的道:“你还不赶快追去,再耽搁一会,她就没命了。”

  牟汉平霍然回头,却见薛伏莲立在身后一丈之外,牟汉平冷冷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伏莲道:“你何必装傻,什么意思,你心里比我更明白。”

  牟汉平眼光森寒如刃的望着她,薛伏莲不自觉的退了一步,她从来没有见过牟汉平以这种眼光看人,那眼光中包涵了一股强烈残暴和恶毒的神色,她吃惊于他这种转变。

  牟汉平直直的瞪着她,她悚悚的再退了一步,呐呐的道:“你,你是怎么回事?”

  牟汉平不答,眼光仍直直的瞪着,她脸上渐渐浮起了恐怖的颜色,手足无措的喊道:“你疯了,不要这样瞪着我!”

  突地,牟汉平疯狂的大笑起来,笑声高亢激烈,穿云裂石,久久不歇,薛伏连恐怖的望着他,他笑声慢慢降低,最后忽然咽声痛苦起来。

  薛伏莲由恐怖变为惊愕,她楞楞的看着她,突地,牟汉平转身,向北疾奔而去。

  薛伏莲揉了揉眼睛,她不相信这是事实,这突变使她惊呆了,她痴痴的站立了半晌,始陡然觉醒,纵身由后追去。

  她知道,以目前牟汉平的功夫,若是奋力狂奔,她纵是有心追他,也是力不从心,何况夜色昏暗,早已失去牟汉平的踪迹,追了一阵,她颓然的缓下步来,牟汉平狂笑和哭泣的面容,渐渐在她的眼前扩大。

  她苦苦的思索着,心中感到一阵绞痛……

  牟汉平竭尽全力狂奔,只觉耳边风声呼呼,气血一阵翻腾,他奔着,奔着,劲风将头上发髻吹散了,荆棘将长衫撕得支离破碎地,活脱像个疯人,也像是叫化子,但他仍浑无所觉,脸上顺着腮边流下一股湿湿黏黏的东西,他自己也不能分辨那是血?是汗?抑是泪?流到了唇边,咸咸的,他举袖将它擦了,心中只闪烁着一个模糊的意念,那就是远离人群。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只觉得他憎恨他们,也怕他们。

  他耳边不停的想着一句话:“那可真是一段丑事呢!”

  母亲,母亲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他一无所知,就因一无所知,他脑子里不禁描绘出许多幻像,丑恶的,丑恶的,丑恶的……

  他心痛如绞,肝肠寸断,母亲当真是那样的一个人吗?

  他不禁哑声低喊道:“天,母亲当真是一个那样的人吗?”

  他不知奔行了多久,也不知奔行到了什么地方,突然,一片黑黝黝的丛林,现在面有,他脚步未停,径自闯了进去。

  刚刚踏入林边,蓦地暗影里,一声刺耳的犬吠……

  一只彪壮的大狗,从林中箭般行出,直向他胸前扑来。

  他大吃一惊,陡然清醒过来,狗嘴里的惨惨獠牙,已堪堪咬至肚腹,正千钧一发之间,他斜身侧仰,险险避过,左手就势一捞,一把抓住狗的前蹄。

  那狗“汪汪”一声惨号,状似狼啼,惨厉刺耳之极,他大喝一声,把狗猛提而起,在半空中抡了个圆圈,“呼”地向身旁石上摔去。

  那狗一阵凄厉惨号,瞬息死去。

  牟汉平刚自轻轻舒了口气,突听身后一声怒“哼”,一人厉声道:“无故杀我爱犬,当真不要命了么?”

  牟汉平一愕,疾然回身,夜色昏黑之中,只见一人站立丈余之外,手中提一根奇形长鞭,向他怒目望着。

  这人面目陌生,从未谋面,牟汉平向他打量一分,漫声道:“这狗是你的吗?”

  那人暴喝道:“你聋了不成?”

  牟汉平寒声道:“我倒没聋,阁下恐怕是瞎了吧?”

  那人暴跳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辱骂老夫……”

  牟汉平截断他的话缓缓道:“就行着你这纵犬伤人,蛮横无礼的气势,就够得上一掌击毙的罪过,但牟汉平为着叫你死得甘心也让你使个三招两式,你先报上名来。”

  那人“哇哇”怪叫数声,有似狼号,然后面目狰狞的切齿道:“老夫行走江湖几十年,就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狂妄的小辈,今天我万宁倒真开了眼界……”

  牟汉平阴声道:“哦——祁连山君万宁,你不递招还等什么?”

  万宁怒吼一声,口中似鸟声凄啾般的怪叫起来,牟汉平一愕,蓦地身旁丛树暗影中一阵簌簌声响动,一个尖沙的嗓子说道:“万宁,你真不知羞,人家向你叫阵,你怪叫怎地,难道你的声望,都是由那引起在地上爬走蹦跳的捞什子身上赚来的?”

  牟汉平暗中一凛,急忙回头看时,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丐,白发萧萧的站在那里,却是疯疯癫癫的丐帮帮主沙俊峰。

  万宁闻说,止住口中怪叫,转头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管老夫的闲事!”

  白发老丐脸色一沉,道:“好兔崽子,连我老化子也骂起来了,老化子可不怕你那些瘟蛇癞兽,识相的,夹着尾巴快滚,否则我这打狗棒可得叫你尝尝滋味。”

  万宁狂怒的暴吼一声,口中又作怪叫起来,瞬息,四外草丛中一阵沙沙响动,牟汉平目光如炬,向地上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草丝中突地出现了无数的巨蝎,翘着毒尾,悉悉索索的由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老丐突然一阵哈哈大笑,笑声高亢清越,牟汉平耳中一阵悸荡,心中大为惊凛,心想:“这老化子好厉害的气功!”

  想着屏气凝神,目光瞬也不瞬的注视着群的动静,只见那一个个大如海碗的巨蝎,听得笑声后一阵骚动,渐渐大乱起来,起先互为拥挤,互相踏践,继而你咬我嚼,彼此残杀起来,过了一会,笑声高亢裂云,牟汉平耳中也感到嗡鸣不耐,蝎群已死横就地,未死的也蜷伏不动,奄奄一息,万宁脸色一片煞白,蓦地,白发老丐如雷一声暴喝,道:“万宁,还不快滚,当真要叫老夫就地把你处理了,才甘心么?”

  万宁悚然而惊,低头望了望他的蝎群,狰恶的沉声道:“老狗毁我灵蝎,总有一日叫你碎尸万段。”

  白发老丐沙俊峰狂笑道:“好,老化子等着你……”说着脸色陡地一沉,厉声道:“这次饶你,赶快给我滚回祁连老巢,若再让老化子遇着你以这些毒物恶兽欺人,想要活命就可难了,这话你估量着吧!”

  万宁怒目狰恶地又向牟汉平瞪视一眼,忽地嘴中鬼声凄啾,地上萎顿蜷伏的群蝎,重又蠕蠕而动起来。

  夜色凄迷中,人蝎瞬息隐入了蔓草丛中。

  牟汉平拱手向沙俊峰道:“多谢前辈相助……”

  沙俊峰截断他的话,急急道:“先不说这些,方才那姓荆的女娃呢?”

  牟汉平涩声道:“前辈可是说荆姑娘吗?”

  沙俊峰嗔目道:“你装什么糊涂,我当然问她,她没跟你在一起吗?”

  牟汉平道:“荆姑娘随南拳邱前辈南返中原去了。”

  沙俊峰愕然道:“你说什么,南拳邱伯起么?”牟汉平道:“正是。”

  沙俊峰呆了半晌,像突然老了似的萎顿下来,他面目一片凄惨的颜色,白发不住的在风声里,飘飘舞动着,半晌,他苍老的道:“临走,她没留下话?没说……”说到这里,他突然轻轻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去了,走了,不回来了……”

  牟汉平惊疑的望着他,道:“前辈还有什么吩咐吗?”

  沙俊峰抬起脸来,茫然的道:“什么?”

  牟汉平道:“我说前辈若是没有什么吩咐,晚辈要告辞了。”

  沙俊峰痴然的道:“好,走吧,走吧,不回来也好。”

  牟汉平惊愕的望着他,沙俊峰佝偻着身形,跨越过他,缓缓的向东方走去,黑夜中,他满头如银的白发特别刺眼,慢慢的在暗影中晃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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