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吉成与胡元亮总算劝住了玉扇夫人,暗暗吁了一口长气,齐声道:“两位姑娘要受了
半点委屈,我们也是难安,那时任凭你老前辈处罚好了。”
玉扇夫人沉吟了一阵,忽然道:“听说伏牛八雄也到天毒谷来了,他们住在哪里,老身
想去看看他们。”
谭吉成点头道:“不错,他们是昨天来的,他们来时还带了一位姑娘,那位姑娘正关在
地字号里,那八人也就守在地字号里。”
玉扇夫人一听伏牛八雄果然来了天毒谷,不用说那女人自然是简又青了,当下心中一喜,
便挥手道:“好,没有你们的事了。”
谭吉成与胡元亮对望了一眼,胡元亮吞吞吐吐地道:“老前辈,你可是现在不想去看伏
牛八雄他们?”
玉扇夫人一瞪目道:“不可以么?”
胡元亮委婉地道:“老前辈如果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最好是等到明天天亮之后再去,因
为,那里晚上的戒备特别严密,以你老人家的身份,似乎犯不着。”
犯不着什么,话到口边,又顾忌起来,终于咽了回去,望替玉扇夫人一脸恳求之色。
玉扇夫人心中一阵感动,点了一点头道:“我知道,你们去吧!”
谭吉成与胡元亮离去之后,玉扇夫人想了一想,觉得简又青既然已经来了,恁是如何,
她也应该先去了解了解她目前的情形,否则,她又怎样对得起李中元,于是暗暗一咬银牙,
身形一起,正待奔向“地”字号而去。
就在她身形一动之际,身后忽然有人发出一声冷笑道:“好一个成名人物,原来也不过
如此!”
“什么人?”玉扇夫人身形一怔,双目精光陡射,向着发话之处型去。
目光所及,只见暗影之中分枝拂叶的走出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年纪虽轻,两只眼睛里的光芒,就像是两颗明珠,四射逼人,看得玉扇夫人心中
暗暗一凛,忖道:“这女子年纪不大,修为上却有过人之处,倒不可大意了。”
警念一生,立时伸手把惯用兵刃多宝玉扇取到手中。
玉扇夫人近来迭遇年轻高手,对于年青人已自收敛了不少骄狂之气,尤其在目前的环境
之中,她更不得不加倍的小心,别说胜不了她难以下台,就是惊动了别人也是一个大麻烦,
所以她不敢丝毫大意。
那女子望着玉扇夫人伸手将多宝玉扇拔到手中,秀肩微微一挑,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身
子一晃,便到了玉扇夫人面前,打量着玉扇夫人一眼不答反问地道;“你就是才到不久的玉
扇夫人么?你为什么这样不安分,我们还没有找你,你倒先跑出来扰乱了。”
口气之无礼,简直叫谁听了都非气炸肚皮不可,玉扇夫人火气一冒,也就什么都不顾的
冷笑一声,道:“好小辈,你敢对老身如此无礼,老身今天就得教训教训你!”
玉扇夫人一面大发脾气,同时心中也打定了速战速决的主意,话声一落,右手一探,手
中多宝玉扇便向那女子肩井穴上,一点而到。
那少女冷笑了一声,道;“凭你玉扇夫人这两手功夫,就想和本姑娘动手,还差得远
哩!”
秀肩微斜,错步飘出了六七尺。
玉扇夫人轻喝一声,如影随形而上,多宝玉扇飞舞,已是激起-股强劲的压力,向着那
女子和身卷去。
那女子见玉扇夫人出手之下,竞有这等威势,心中甚感惊讶,暗道:“无怪此人在江湖
上颇有名气,敢情真还有两手!”
这也是服用过天狼丹之后的玉扇夫人,功力有了长足的进境,如果早两个月,玉扇夫人
又哪有这价身手。
那女子心念转动之间,不敢再存过份轻视之心,右手一探,从腰间取出一把软刀,挥腕
一枪拦腰扫来。
那女子手中软刀,宽不过一寸左右,但长达三尺以上,施展开来,就是一条活生生的灵
蛇,不但冷气逼人,而且寒芒耀眼,与玉扇夫人的多宝玉扇,交织成一片彩色光轮。
二十招过后,五扇夫人见无法速战速决,便不由心急起来,暗自忖道:“如果不能速战
速决把她收拾下来,再打下去,对我只有更是不利,看来只有先求脱身再说了。”
玉扇夫人心中一急,手底招式也随之威力陡增。
讵料,她使上了全力,那女子的刀势,也随之猛增,丝毫不落下风,致使玉扇夫人想抽
身撤走亦不可能。
除非两人之间能分出胜负,否则,就只有这样缠斗下去了。
这样又打了二十多招,玉扇夫人没有占到丝毫便宜,相反的,那女子似是尚未全力以赴,
不知她用心何在。
玉扇夫人手中多宝玉扇本来还有很多出人意料的伤人手法,可是这时她也不敢随便出手
了。
因为,她不得不考虑当前的环境,伤不了她不说,就是伤了她,也是一个不了之局,凭
对方那份功力身手,不问可知,她绝不是一个等闲人物,说不定因此马上就把表面上还维持
着的一份假面具撕开了。
到那时,自己人单力弱不说,也连累邬夫人保持不住现在偏安的局面,那就自陷绝地,
大大的失算了。
玉扇夫人越打,心里想得越多,同时也越是着急,正在她计无所出的时候,那年轻女子
忽然刀光一收,跃出六七尺外,喝声道:“住手!”
玉扇夫人知道了那女子厉害,也就不敢用言语再刺激她了,微微一笑,道:“姑娘好高
明的身手。”
那女子脸色也是一缓道:“好说,夫人更是名不虚传。”
玉扇夫人道;“请问姑娘贵姓大名?”
那女子道:“小妹孙秋霞,本来奉了家师之命,前往相请夫人有事相商,因久仰夫人艺
业超群,因此出手一试,夫人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孙秋霞”在玉扇夫人耳里根本就没听人说过,暗中一嘀咕,顺口问道:“令师
是?……”
孙秋霞道:“家师江湖道上人称于婆婆的就是。”
“于婆婆”三个字,听在玉扇夫人耳中,无异是一声惊雷,只见她神色一变,全身震撼
了一下,失声道:“原来是她老人家呀……”
孙秋霞道:“时候不早了,夫人请吧!”说着,收好手中软刀,转身当先走了出去。
玉扇夫人这时的心情可沉重到了极点,想不到那独臂老太婆,原来是名动天下的前辈煞
星于婆婆,对手既然是她,前途就令人不敢乐观了。
微一失神之下,孙秋霞已经出去了四五丈远,玉扇夫人不敢自误,飞身追了上去。
于婆婆住的那座独院与邬夫人所住的那座精舍,正是一东一西,在天毒谷的两个相对位
置,那里原是谷主邬化龙平日练功习武的地方,现在却被于婆婆占用了。
穿门入院,孙秋霞直把玉扇夫人带到于婆婆独用的花厅之内。
于婆婆独自一人坐在花厅之内,旁边并未见到邬诰。
玉扇夫人到了这里,也就顾不得自己身份,只好向前行礼,道:“晚辈董佩佩,拜见于
老前辈。”
于婆婆双目神光慑人地,上下打量了玉扇夫人一阵,徽微一抬手道:“少礼,一旁坐下
吧!”
玉扇夫人在于婆婆对面一张椅子之上,坐了下去。
这时,孙秋霞便转身站立在于婆婆身后。
于婆婆没有吩咐看茶,也没有人,给玉扇夫人上茶,玉扇夫人行走江湖二三十年来,这
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慢待。
可是面对这位于婆婆之前,玉扇夫人不但不稍现丝毫不满之色,而且强打着笑容道:
“老前辈宠召不知有何吩咐?”
于婆婆道:“老身看你刚才和秋霞动手的扇法,好像源自素手娘子李出云一脉,不知你
与李出云有什么关系?”
玉扇夫人一听,敢情自己和孙秋霞动手之际,她就在暗中观战,当下暗暗抽了一口冷气,
忖道:“幸好当时没有猛下毒手,否则,真不知要糟到什么程度。”
骇然之下,玉扇夫人提心吊胆地道:“她老人家正是晚辈受业恩师,”
于婆婆轻轻的“哦!”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她的徒弟,那也不算外人了。”
玉扇夫人怔了一怔,道:“老前辈认识家师么?”以她自己的了解,她师父李出云从来
没有提起过,她与于婆婆有什么特殊关系,这时听于婆婆的口气,好像她们之间,有着不平
凡的交情似的,使她不免大出意料之外。
于婆婆脸上现出一道轻轻的笑纹,道:“老身何止认识令师,说来令师,正是老身的小
妹妹哩……”
玉扇夫人“啊!”了一声,道:“先师倒是从未向晚辈提过此事。”
于婆婆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我们有七姐妹,连手起来,想在江湖上闯一番
事业,结果后来因为意见不和,才落得各自分手,自立门户,当时分手之时,因为是不欢而
散,所以相约不谈往事。想必是因此,令师未曾向你道及此事,……唉!后来各人境遇各别,
有的飞黄腾达,功成名就,有的默默无闻,潦倒终生,往事不堪回首,难得今天遇见贤侄你,
老身真有说不出的高兴……秋儿快过来见过你董姐姐。”
玉扇夫人本也是精明绝顶之人,这时竟被于婆婆说得将信将疑,也不知是真是假,微一
失神之下,孙秋霞已转身出来,向她行着礼道:“董姐姐,小妹好高兴有一位你这样的姐
姐。”
玉扇夫人目前已是没有选择的余地,先和孙秋霞认了姐妹,接着只好又向于婆婆从新见
礼道:“小侄拜见师伯。”
于婆婆笑哈哈的单手一抬,发出一股奇强无比的暗劲,托住玉扇夫人,道:“别再多礼
了,你就一旁坐下罢。”
玉扇夫人暗中作势吐劲与于婆婆发来暗劲试行抗拒了一下,只觉两股力道一接之下,自
己谈也不要谈,哪里抵挡得住,心惊胆战之下,赶忙一收内劲,谢了于婆婆重新归座。
这时,于婆婆吩咐孙秋霞道:“秋儿,你董姐姐不是外人,你吩咐下去,送几样小菜来,
我们娘儿仨,好好喝两杯吧!”
酒菜送上来了,孙秋霞打横相陪,三人一面话旧,一面喝了起来。
这里所说的话旧,其实只是听于婆婆一个人在说话,因为她说的都是往事,而且,是玉
扇夫人都不大清楚的往事,玉扇夫人她们除了洗耳恭听之外,哪能插得上嘴。
三人这一谈,就是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回到自己住处,大家已是急得团团
转,束手无策。
这时,简又青已回来了,邬秀梅也等在玉扇夫人房中,只有邬夫人被瞒住没有下楼来。
玉扇夫人一进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邬秀梅没让玉扇夫人落座,急着便问道:“董阿
姨,听说你被那独臂老太婆的徒弟弄去了,没有受到什么委屈吧?”
玉扇夫人虽然与于婆婆相处了一个多时辰,也接续了老一辈子的交情,心里反而有着非
常尴尬的感觉,也不知该不该把与于婆婆相处的情形和盘说出来,正当取舍难央之际,只见
外面院子里传来两声呼叫之声:“夫人,我们回来了!”
小瑾、小璀也平安的回来了。
小瑾、小璀两人跑了进来,本有一肚子话向玉扇夫人诉说,讵料,话还没有出口,玉扇
夫人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好,今天大家都很累了,有话明天再说吧!我也要静静心,休
息一下了。”
大家见玉扇夫人这样说,不敢多问,只得各自回房而去。
一夜折腾,第二天天色已然大亮,大家仍在休息之际,院外已经有人在叩着在门了。
于妈妈满脸的不高兴,走去打开大门,见列来人时,不由得一愣。
真想不到来人竟是那独臂老太婆的女弟子孙秋霞。
于妈因为不知道孙秋霞与玉扇夫人认了姐妹的事,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捏了一把冷汗,
吞吞吐吐的问道:“姑娘是来找哪……”
孙秋霞道:“我是来看董大姐的,她住哪间房子?”
说着,身形微动,人已从于妈身前擦肩而过,向着精舍之内便闯。
幸好她口中说了一句董大姐。给于妈心理上减轻了不少压力,赶上前把她引到玉扇夫人
房前。
这时,玉扇夫人也已经闻声起来。打开了房门,迎着孙秋霞打着笑脸道:“秋妹,你这
样一大早就跑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孙秋霞一笑道:“还早呀!你看看,太阳现在有多高了。”
玉扇夫人“啊!”了一声,笑道:“可不是,真不早了哩!”
孙秋霞就站在房门外面道:“大姐,师父要小妹来请你和邬夫人中午便餐,邬夫人方面
小妹就不上去面请了,请你代转达吧!”
玉扇夫人暗暗一皱眉头道:“也请了邬夫人?”
孙秋霞道:“她是主客哩!师父说务必把她请到,一切拜托,小妹还有别的事,先走
了。”来得匆忙,去得更匆忙,话声一落,人影一闪,便没了影子。
玉扇夫人播了摇头,苦笑一声望着失魂落魄的于妈道:“夫人起身了没有?”
于妈道:“早就起来了。”
玉扇夫人道:“你先上去,告诉夫人一声,说于婆婆请她中午便餐,这是霸王请客。非
去不可,请她先作准备,至于详细情形。我梳洗好后,再和她说吧!”
于妈领命自去向邬夫人禀报,玉扇夫人匆匆梳洗毕。上楼去见了邬夫人。邬夫人皱着眉
头道:“这是怎样一回事,为什么要请起小妹来?”
玉扇夫人只得将昨晚与于婆婆相见的经过情形,一一告诉了邬夫人。
邬夫人听了面包-喜道:“原来你们还有这层关系,以后的事就好说话了。”
玉扇夫人暗暗忖道:“你别高兴得太早,现在她们打的什么主意,谁知道?”
淡淡的一笑道:“但愿如此……”
话锋一转,紧接着又问道:“你现在的身体怎样了了。”
邬夫人站了起来,挥动了一下手臂,道:“好多了。我看再有一二天下去,便可完全复
原了。”
玉扇大人道:“我们早一点过去吧,看看她有没有别的话要谈。”
邬夫人与玉扇夫人两人一同出了精舍,向于婆婆所住的别院走去,一路上遇见很多谷中
弟子。他们久不见邬夫人露面,这时见了邬夫人,都显得又惊又喜的向邬夫人行礼致敬。
到得于婆婆所住别院之前,只见孙秋霞已站在院前相迎了。
玉扇夫人替邬夫人与孙秋霞介绍了-番,孙秋霞热络的笑道:“原来夫人与董大姐也是
姐妹相称,不知小妹可高攀得上,叫你一声姐姐?”
邬夫人笑道:“哪里话,以于老前辈在武林之中的威望,那是愚姐的高攀了,贤妹既然
如此看得起愚姐,愚姐就厚起脸皮叫你一声秋妹了。”
孙秋霞道:“小妹一向追随家师隐居蚩尤窟,外面极少朋友,更没有知心的姐妹,现在
忽有了一位董大姐,又有了一位……小妹就叫你二姐吧!”
邬夫人是打着如意算盘而来,一上来就和孙秋霞认了姐妹,心中既高兴又充满了希望,
笑着道:“愚姐娘家姓覃,你就叫我覃二姐好了。”
一时,姐姐妹妹的笑着走进了院门。
于婆婆迎着他们也是一脸和气,这使邬夫人心里更是踏实了。
这次于婆婆没有请什么外人,甚至邬诰都没有现身出来,一桌酒席之上,除了她们师徒
之外,就只邬夫人与玉扇夫人两人,因此席间的空气显得非常轻松和洽。
彼此谈了一阵家常,于婆婆话锋一转,笑问邬夫人道:“覃二姐……”她这是表示客气,
跟着孙秋霞的口气,这样称呼邬夫人。
邬夫人受宠若惊之下,赶忙截口道:“老前辈,这可使不得,晚辈本名叫雅珍,请老前
辈就直呼晚辈雅珍好了!”
于婆婆摇手笑道:“这个我老婆子可不敢当,你是谷主夫人,叫别人听了,不骂我老婆
子没礼貌才怪哩!”
孙秋霞插嘴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覃二姐本来就比你老人家晚了一辈。”
于婆婆摇着头道:“这总不大好。”
孙秋霞凝眉一思笑道:“有了,徒儿倒是有一个主意,你老人家不是有几样绝学,想择
人而传么,你老人家何不就传给我二姐,这样一来,二姐也是你老人家徒弟……”
一语未了,于婆婆已是摇手笑道:“你这丫头,好不知羞,为师这两手三脚猫的本事,
教教你倒可以……”
孙秋霞这时却从桌下伸手过来,拉了邬夫人一下衣襟,示意她不要失去了这千载难逢的
机会。
邬夫人一心一意只想如何保有天毒谷,孙秋霞开始谈到此事时,她已经动了心,及见孙
秋霞示意过来,便再不犹豫,当即离席而起,向于婆婆拜了下去,口称师父道:“师父,请
你收了徒儿吧!”
于婆婆呵呵一笑,扶起邬夫人道:“老身那几手见不得人的把式你如果还看得上眼,老
身尽可给你,拜师倒不必了。”
玉扇夫人冷眼旁观,已看出于婆婆师徒完全在演戏,虽然于婆婆在客气,可是事情已成
定局,心中一动,忖道:“看来我该说一句话了,不然表现得太精明,岂不自遭忌恨。”
当下一笑,接口道:“师伯不要覃家妹子拜师,可是准备藏私不给真传?”
于婆婆哈哈大笑道:“你们三姐妹,可是商量着来计算老身!”
邬夫人乘机而上,硬向于婆婆拜了三拜,改口称了师父。
彼此有了师徒情谊,这顿饭就吃得更有意义与熟络了。
饭后,侍女送上香茗,于婆婆喝了两口茶,忽然笑容微微一敛,道:“雅珍,现在你我
已经定了师徒名份,为师有几句话,就不得不向你说了。”
邬夫人心弦一颤,保持镇静地道:“师父有何训示,徒儿恭领教益。”
于婆婆轻轻咳了一声,道:“就是老身不说,这些日子来,只怕你自己已经看出来了,
天毒谷目前已是生死关头,朝不保夕了。”
邬夫人低下了头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于婆婆接着又道:“为师本是受人之托,前来接受你们天毒谷,想不到巧中遇见了佩佩,
如今又收了你这个徒弟,倒叫老身左右为难了。”
邬夫人起坐拜伏在地道:“徒儿但请师父保全。”
于婆婆虚空作势,发出一股奇强无比的劲力,托起邬夫人道:“这个还用你说,为师要
是对你没有保全之意,我也就不会向你提起此事了,你起来吧!为师替你作主就是……不
过……”话声一顿,皱起了眉头。
邬夫人站好身子,躬身道:“师父有何为难之处,请明白见示,徒儿也好尽力而为。”
于婆婆闭目凝思了一下,接着长声一叹,道:“也罢,为师就率直的告诉了你吧!”
邬夫人与玉扇夫人立时肃然端坐,心神专注的恭然倾听起来。
于婆婆举目扫视了她们一眼,微徽一笑道:“老身这次前来天毒谷,乃是受了老友袁公
鼎的请托而来……”
邬夫人截口道:“袁公鼎是什么人,徒儿倒是未之所闻。”
于婆婆笑了一笑,转向玉扇夫人道:“佩佩,你知不知道?”
玉扇夫人故作不知地,摇着头,道:“侄女好像也没听说过他。”
于婆婆一笑,道:“血手教主呢,你们知不知道?”
玉扇夫人配合着邬夫人猛然吃惊的神情,“啊!”的一声,道:“难道他就是血手教主
吗?”
于婆婆点了一点头,道:“不错,他就是血手教主!”
邬夫人惊悸地道:“我的天呀!化龙怎样招惹上他的?”
于婆婆道:“邬谷主怎样与血手教主搭上关系,为师倒是没有问过他,不过袁公鼎请为
师进入天毒谷的目的,为师不妨坦直的告诉你们。”
话声一敛,望着邬夫人与玉扇夫人,笑了一笑,接着又道:“当然,第一是鸠占鹊巢,
准备把将来的血手教总坛,就设在这里,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他听说你们天毒谷有一本祖
传毒经,他对这本书很是有兴趣,请老身替他取到。”
邬夫人道:“那本毒经一向都由化龙亲自掌管,平日身不离书,书不离人,只怕他已带
出谷外去了。”
于婆婆道:“这次他并没有把那毒经带在身上,而是留在谷内。”
邬夫人道:“他将那毒经藏在什么地方,徒儿就不知道了。”
于婆婆一笑道:“为师也知道你不知道,所以为师入谷以来就没找过你。”
邬夫人道:“多谢师父的明察。”
于婆婆眉头皱了一皱,轻叹一声,道:“说句老实话,为师也不希望他得到那本毒经,
那本毒经要是给他得到了,被他练成了十二毒神,为师在他眼中的身份价值,也就难以维持
了。”
这句话倒是说得很老实,就玉扇夫人听了,也不由得不相信,因之,接口道:“师伯既
然有此明见,想个法子搪塞他就是了。”
于婆婆道:“老身正有此意,只是这个法子要非常高明才行,否则,不但搪塞不了血手
教主,只怕更会要招来严重的后果。”
玉扇夫人道:“师伯说得是,这件事情不可草率从事。”
于婆婆汕汕一笑,道:“雅珍,为师把什么话都告诉你了,你不会暗地里骂为师吧?”
邬夫人面上现出一片诚挚感激的神情,道:“师父如此坦诚相告,徒儿感激都来不及,
哪敢妄生怨恨之心。”
于婆婆深以为慰的点头道:“你能有此了解,为师甚是宽慰,那么你回去之后,也不妨
用心想一想,看看能不能共同想出一个办法来应付血手教主。”
邬夫人对于婆婆似乎已经产生了真诚的敬意。肃然道:“是。”
于婆婆打住话题,目光一转望着玉扇夫人笑了一笑,道:“佩佩,你有什么事情,需要
师伯帮忙的?”
玉扇夫人暗中惊然嚷道:“没有。”
于婆婆微微含笑说道:“你说的是真话?”
玉扇夫人心惊肉跳地道:“侄女哪敢欺骗师伯。”
于婆婆笑了一笑道:“那你把宋立本的女儿宋巧娥带来做什么?”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又道:“其实,你老老实实说出来,师伯或许能帮上你这个忙呢!”
玉扇夫人精灵过人,在这时候,也被于婆婆问得难以招架,哑然说不上话来。
于婆婆哑然一笑,又道:“那丫头身手很是不弱,老身很是喜欢她,所以没有为难她。”
于婆婆接下来这番话,等于给了玉扇夫人一个思维缓冲机会,心中已是有了主意,接着
苦笑了一声,道:“敢情师伯什么都知道了,其实,这也不关侄女的事,只因邬谷主准备将
他的女儿嫁给血手教主的一位属下,是那丫头心中不愿,偷跑回来,路上与侄女巧中相遇,
于是侄女只好亲自送她回来,后来侄女见到宋巧娥之后,心中一动,预作狡兔三窟之计,准
备在没有办法时候,请宋姑娘代嫁过去,应付一时,再作计较。”
于婆婆道:“她愿意么?”
玉扇夫人道:“这个侄女还没跟她说,不过到时候她不愿意也不行。”
于婆婆笑道:“她要不愿意,你们就向她身上做手脚是不是?”
玉扇夫人道:“这是不得已的办法。”
于婆婆道:“贤侄女,你这如意算盘在她身上只怕行不通哩!据老身暗中默察,那丫头
的身手,比起你来,只怕毫不逊色。”
玉扇夫人愣然一震道:“她有这样高的身手,侄女真是把她看走眼了。”
于婆婆笑了一笑道:“你回去试一试她,就知道了。”
邬夫人乘机接口道:“师父,关于小女秀儿的事,也请你老人家维护作主。”
于婆婆毫不犹豫的一点头道:“这是小事一件,为师替你担待了就是。”
邬夫人大喜道:“多谢师父!”
于婆婆含笑道:“说来秀梅还不就是为师的孙女儿,为师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一
个五六十岁的人,你们就是不说,为师也不能袖手不管,谢什么!”
话题一转到邬秀梅的婚事身上,于婆婆便没再迫问宋巧娥的事,也不知她是否已经完全
相信了玉扇夫人的解释。
可是,玉扇夫人心中却凭空多了一份沉重的心事,有点忡忡不安了。
好容易挨到于婆婆尽了谈兴,告辞出来,回到自己所住的精舍,这时,邬夫人已是宽心
大放高高兴兴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邬秀梅。
邬秀梅听了,也是喜不自胜,高兴得不得了。
只有玉扇夫人回到自己房中,却是愁眉苦脸的郁怀难开。
小瑾等人跟着走进玉扇夫人房中,本来都存着好奇的念头,想听听她们会见于婆婆的情
形,但见了玉扇夫人那副神情,都不敢出言打听,搭讪了几句,便纷纷退了出来,暗中疑神
疑鬼,交头瞎猜起来。
忽然,玉扇夫人在房内叫了一声道:“小瑾,你去把宋姑娘请到我房中来。”
小瑾转到简又青房中,把简又青请过来,退出来的时候,玉扇夫人忽然向她使了一个眼
色,要她指挥姐妹们在房外暗中戒备起来。
这样更使小瑾她们增加了一份不安。
话说简又青被请到玉扇夫人房中,面对着玉扇夫人,心里却是暗暗的好笑,因为,自从
昨晚以来,她已看出玉扇夫人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尤其当她听说伏牛八雄也在天毒谷的消
息之后,那种不顾一切,就要去探视地字牢的那种关注神情,使她对五扇夫人完全消除了疑
念,所以,她自是心安理得,没有什么可紧张的了。
玉扇夫人见了简又青那副轻轻松松的泰然态度,心里却是激起一股无名怒火,暗骂了一
声,道:“你倒装得真像,老娘几乎被你骗过了,今天我要不给你一点苦头吃一吃,我就不
叫……”
她这里正在暗中骂着简又青,简又青已是微微一笑,道:“董大姐姐,你心里是在骂小
妹么?”
简又青用自己本来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来,玉扇夫人蓦地愣住了,翻着眼睛一遍一遍的打
量着简又青,最后还是不敢相信地吞吞吐吐地道:“你……你……”
简又青一笑道:“小妹简……”
玉扇夫人惊“啊!”了一声,大笑了起来道:“小妹,你真会恶作剧,把老大姐玩弄于
股掌之上,要是知道是这样,老大姐也用不着替你白担心了。”
简又青歉然道:“对不起,只怪事情太巧了。”
玉扇夫人拉着简又青并肩坐在她绣榻之上,心里老大的不高兴道:“你为什么不早给大
姐我一点点暗示,可知大姐对你出事多么难过和多么的内疚。”
简又青除了连连道歉之外,又哪能说出她过去对她的疑心。
但是,经过简又青一连串道歉之后,玉扇夫人已是心满意足,长吁了一口气道:“小妹,
你好险呀,你虽然瞒住了老姐姐我,可是你昨天的行动,已完全落在于婆婆眼睛里了,要不
是她刚才提起你,老姐姐还不会对你起疑心哩!”
简又青暗中吃了一惊,道:“她,一直都监视我?”她自己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怎不心
惊肉跳。
玉扇夫人道:“好像是的。”
简又青道:“她说了小妹些什么?”
玉扇夫人道:“她说她很喜欢你,要我下次带你去见见她。”
话声顿了一顿,马上又吐出自己的意见,道:“她话是这样说,会不会有别的用心,就
不得而知了。”
简又青道:“你们过去有什么关系?她好像对你非常好。”
玉扇夫人老老实实地道:“据她说,她和先师是老姐妹,有过过命的交情……至于实情
如何,那只有天知道了。”
简又青道:“你怀疑她的话?”
玉扇夫人道:“有一点点,不过听她淡起先师往事,倒是知道得非常详尽,因此我又不
得不相信她的话。”
简又青忽然闷声不响,似是心不在焉的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玉扇夫人轻咳一声道:“小妹,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怕老姐姐因为她的关系,而忘了我
们的交情?”
简又青一笑道:“大姐姐你不是这种人,小妹相信得过,小妹是想拙夫提起过她,他说
她厉害得不得了,想不到我们竟然在这里碰上了她,因而感到非常棘手。”
玉扇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她确实是一位相当厉害难以对付的人物,不过只要她不
马上痛下杀手,想我们还有的是机会。
简又青沉思了一下,道:“有一件事,董大姐,你也要特别注意。”
玉扇夫人道:“什么事?”
简又青道:“就是邬化龙害你不成的这件事,目前这里可能还不知道,要是消息传到这
里,你的处境就非常尴尬了。”
玉扇夫人一笑道:“这个你放心,没关系的,邬夫人与大姐我,是几十年的老姐妹了,
何况我一来就在她身上下了一点功夫,同时又给了她三颗天狼丹,医好了她的宿疾,她不会
对我怎样的。”
简又青笑了一笑,又道:“就算邬夫人和你是老姐妹关系,不会对你怎样,可是这消息
传入于婆婆耳中之后,她不会怀疑你来此的动机么?”
玉扇夫人摇头笑道:“那是更没关系了,那消息传到了她耳中更好。”
简又青迷茫地道:“此话怎讲,小妹有点摸不着方向了,难道于婆婆真会不顾一切的维
护你么?”
玉扇夫人道:“要她维护我.那是不可能的事,主要的是她要利用我,所以在她面前安
全得很。”
简又青摇着头笑道:“我还是有点不大清楚。”
玉扇夫人道:“本来这个道理是非常简单的,只因你出身正道,观念上把敌我的立场分
得清清楚楚。是就是是,决没有模棱两可,是与非并存的想法,其实,江湖之上,如此把是
与非分得泾渭清楚的人,并不多见,主要的还是利在义先,因为利字的作祟,于是敌我之间,
也就没有明确的界限了,你明白此理之后,你就看得出来,于婆婆不会与我为难的道理所在
了。”
简又青又想了一想,恍然而悟的一笑道:“我现在明白了,于婆婆目前正在打着天毒谷
的主意,如今邬化龙得罪了你,于婆婆正好利用你与邬化龙之间的嫌怨,而遂行她的阴谋,
所以她不会为难你的。”
玉扇夫人点头笑道:“就是这个道理。”简又青感慨万端的一叹,道:“江湖险恶微妙,
真是不可以常情量度,小妹算是又学了不少。”
玉扇夫人话题一转道:“小妹,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问题吧。”
简又青道:“我有什么问题,目前除了你大姐之外,谁也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啊。”
玉扇夫人道:“你的问题多得很啦!第一,于婆婆对你已是非常注意,万一被她看山了
毛病,如何是了,第二,原先我因不知道你的身份,为了应付于婆婆,我会搪塞于婆婆说,
我带你来,是准备请你代替邬秀梅嫁给胡笠,如果于婆婆真要你代替邬秀梅嫁给胡笠,那时
你又怎样办呢,第三,……”
简又青一笑截口道:“不要说了,小妹知道你有数不尽的理由,但……”
玉扇夫人反过来,又阻住她,不让她说下去,截口道:“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你留在
这里,有害无益……”
一语未了,外面小瑾忽叩门示警道:“夫人,孙姑娘来啦!”
玉扇夫人苦笑-声,道:“小妹,你先回房去,稍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简又青匆匆退了出去,玉扇夫人刚走出房门,外面院子里已经扬起了孙秋霞的呼声道:
“董大姐,小妹又来了,你不觉得厌烦吧?”
玉扇夫人笑着迎了出去道:“哪里的话,你这种忙人,请还请不到哩!”
口中说着,飘身到了孙秋霞面前,伸手拉着孙秋霞的手,接着又道:“忙里偷闲而来,
不知有何见教。”
孙秋霞面色-正,道:“确实有件事情,想和你谈一淡。”
玉扇夫人道:“我们是到楼上去呢?还是把二妹请下来?”
孙秋霞道:“不必惊动二姐了,就到你房里去淡一谈好了。”
样子显得有点紧张,紧张之中,又带了一点神秘,玉扇夫人皱了-下眉头,接着世故机
伶的一点头,道:”好!秋妹请吧!”
玉扇夫人带着孙秋霞便回到自己房中而去。
当她们走到小瑾身旁时,玉扇夫人当着孙秋霞的面吩咐道:“小瑾,叫她们姐妹们,好
好守住四周,不得让任何人,接近我的房子半步。”
小瑾配合良好的轻轻点头应了一声:“是!”
玉扇夫人请孙秋霞到得她房中之后,随手又关上了房门。
孙秋霞坐下之后,微微一笑,道:“董大姐,我看你这几个手下人,训练得真好。”
玉扇夫人微微笑道:“哪里,不过是相处在一起时间久了,彼此勉强能够心照而已。”
这只是一句闲话,用来缓和当前的气氛,孙秋霞笑容一现之后,缓缓伸手怀中,取出一
封密柬,扬了一扬,道:“小妹刚刚接到一封密柬特来访大姐看一看。”
玉扇夫人微微一震.道:“这封密束与我有关么?”
孙秋霞轻轻叹息一声,道:“你看一看就知道了。”说着,同时便将那封密柬向玉扇夫
人手中递去。
玉扇夫人心里有数,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但她却故意地做作着不敢去接的样子道:
“我能看么?”
孙秋霞道:“小妹给你带来,你自是可以看。”
玉扇夫人接过密柬,抽出函笺看了下去,只见她眼色移动之际,先是脸色变动了一下,
接着,显现得非常惊惕不安,看完密柬之后,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
孙秋霞微笑之中,略带冷悄之意道:“董大姐,这封密束里的事实,说得对不对?”
玉扇夫人点了一点头,道:“密柬里面所说的都是事实,只有一点,完全是猜测之词。”
孙秋霞道:“哪一点?”
玉扇夫人举目望着孙秋霞,轩眉咬牙之下,态度渐渐沉稳了下来,忽然一笑,道:“秋
妹,愚姐可不可以先请问你一句活?”
孙秋霞道:“大姐有什么话,请说就是。”
玉扇夫人道:“你准备怎样对付愚姐呢?”
孙秋霞微微一笑,道:“请大姐放心,小妹对你没有恶意。”
玉扇夫人道:“小妹你的意思是!”’
孙秋霞道:‘我想尽我的能力,帮大姐的忙。”
玉扇夫人道:“你我相交不久,你为什么要帮我的忙?”
孙秋霞道:“大姐说得是,凭你我短暂的一日交情,小妹没有理由帮你这种忙,可是大
姐你忘了-件事情,家师与令师可是交称莫逆,如果家师要小妹帮你的忙,小妹能说半个不
字么?”
玉扇夫人道:“那是令师对愚姐的爱护了。”
孙秋霞道:“小妹除了奉命行事之外,话又说回来,小妹对你董大姐,虽然只有一日交
情,但小妹对你却产生了相交恨晚,知己难得之感,因此小妹本意,也乐于相助于你,所以
小妹无所顾忌的来就商于大姐。”
玉扇夫人沉思丁一阵,道:“好,愚姐只有相信你的话了。”也就是说,事已至此,只
有这条路走了。
孙秋霞笑了一笑,道:“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小妹也不能空口说白话了,大姐你
自己考虑着办吧!”
玉扇夫人苦笑一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愚姐下定决心了。”
孙秋霞道:“小妹洗耳恭听。”
玉扇夫人道:“密柬之中所说,愚姐与邬化龙交恶之事,愚姐完全承认,我现在是恨死
他了,我对他也确有报复之心,至于说到愚姐与李中元有过来往,愚姐也不否认,只是愚姐
与李中元刚建立的那份交情,已因愚姐的被邬化龙所愚弄,完全化成了一片泡影,现在只怕
李中元已像愚姐怨恨邬化龙一样,怨恨愚姐了。”
孙秋霞忽然截口道:“不会吧,据小妹所知,李中元那人最是通情达理,他能看不出,
你这次的对不起他,是受了邬化龙的愚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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