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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第二五七回

  贝叶焕样辉地缺天残参佛相

  魔宫烧毒手神童仙女盗心灯

  妖妇连问两次,对方连眼皮都未眨一下,也不前进,也不放妖妇过去。花无邪早逃得没有影子。妖妇两问不答,便不再问,凶睛闪闪,望着两怪人,几番欲前又却,好似进退皆难,神情忿怒已极。又相持一会,倏地眉发倒竖,厉声喝道:“你们既是逞强出头,就该说个原因,我如无理,立即就走,为何死眉死眼,装腔作态,连话都不敢出一句?我知你师父一向不捡人现成便宜。大雄禅师玉壁藏珍,他居此多年,毫不知情,一见有人来取,便生贪心劫夺,我想他决不会作此老脸丢人,自背平生言行之事。我不过打狗看主,不肯轻易结怨,并非怕你们。如只是你两弟兄想要染指,尽可商量。今日之事,凡是出力的人,俱都有份。与其无故结仇树敌,何如将花无邪寻回,合力下手,一同分享,岂不是好?有什话只管明言,我老婆子在未叫明以前,决不暗中伤你们便了。”两怪人闻言,互看了一眼,板着一张死脸,阴恻恻答道:“无知老妖妇,你作梦呢!别的我不知道,就不容人在此卖弄。近年恩师不许我们先动手,才让你一步。你既发了狂言,想好好逃走,不留一点东西,还不行呢。你那一套只管使出来。否则,我弟兄懒得看你这张鬼脸,先下了手,莫说不打招呼。”

  妖妇本因近来时衰运背,不欲树此古怪难惹之强敌。又见对方人不出门,却将两个元神附在本门独有的五云锁仙屏上飞来。表面上好似人正在打坐,发现来了强敌,不及复体,径用元神出战。实则取巧,有此云屏护身,先立不败之地。此宝用无数人兽精魂戾魄,与乾天罡煞之气合炼而成,虽是旁门左道,但是天残、地缺法力甚高,平生恩怨分明,无往不报,对人也是如此。事前先遣门下怪徒四出,用他灵符拘上万千人兽魂魄,再经选择。别的左道中人视为至宝的凶魂戾魄,反倒不要,连同一些看不中的残魂余气,一齐在他灵符护持之下遣走。下余经他选中的,再当众晓以利害。如愿为他服役的,便自认年限,到时放走;不愿者,仍用灵符送回。这些鬼魂因炼时极少痛苦,并且年限越多,形神益固,限满投生,必能体健身轻,多享年寿,那服役最久的也许还有别的好处,因此十九应诺。事出心愿,与以邪法强制者不同。对起敌来,也各拼命,发挥所付全力,端的神奇无比!

  妖妇暗忖:“怪物师徒欺人太甚,并且都是有名乖张怪僻,不通情理,好说无用,空自示弱丢人,甚至还不容就此退走。有此云屏护住元神,我那呼音摄神之法多半无用。莫如施展玄功变化,冲入云屏,用这一双抓魂鬼手,将怪徒元神抓裂。也不和两老怪再交手,以防深入虎穴,中他暗算。就此遁回,约请能人相助,再以全力来拼,非将禅经、藏珍得到不可。”妖妇也是大劫将临,自信大甚。不知天残、地缺当晚因见珠灵涧有人斗法,默运玄机推算,得知有一件关系毕生荣辱安危的事,就在不久发生,心中忧急,此举别有用意,竟自破例由那未次一坐三百余年,不曾离开过的危崖石凹之中,隐形飞出,也同附在云屏之上,两怪徒实是真身。因乌头婆邪法厉害,来去如电,非使受了重创,胆寒却步,不能免于纠缠,故意用法力颠倒掩饰,棋高一着。妖妇果然误认是两怪徒怕她,特以元神出斗,上了大当。主意打定,一声极惨厉的怒啸,将身一摇,全身立被一团极浓密的黑烟包满。同时鬓边两挂纸钱也便飞起,化为两道惨白色的光华,环绕身上。众人目光还未看清,两道妖光已环绕一团黑影,箭也似急,往云屏上冲去。

  那云屏横亘在珠灵涧斜角上空,看去长只数十丈,高仅十丈,一色深黄,时有光影闪变。众妖人虽然同居此山多年,只偶听人说过;有两个和怪徒交好的,每问俱都不答。今见忽然出现,并不如所闻之甚,看去好似无甚异处。妖妇却精玄功变化,相隔千百里外,声到人到。休说这点间隔,再长百倍,就不冲破,也被由上下左右四边空处飞越过去,不料竟会望而却步,已是奇怪。只当过去不远,便是乌牙洞禁地,不愿开罪两老怪物之故。及见妖妇忽以全力前冲,知她平日行事向不虚发,也无敌手,况当怒极相拼之际,就便将两老怪引出,这片云屏也非破去不可。谁知那么邪法高强,与毒手摩什、量尤墓中三怪齐名的乌头婆,这一冲,并未将云屏冲破。一到上面,也和两怪人神气差不多,附身云屏之上,只是动静不同:怪人仍旧呆立相看;乌头婆却是眉发怒张,黑烟和惨白妖光环绕之下,在云屏上往来飞舞,其疾如电。晃眼之间,黑烟白光之外,忽然附上一层黄云,渐渐云气越附越厚。妖妇便如冻蝇钻窗一般,此突彼窜,似想挣脱。未了简直周身被黄云束紧,成了一个大黄团,妖光黑气全被包没,不见痕影。经此一来,休说众妖人大出意外,便申、李二人也觉老怪果是名不虚传,连门下怪徒也有这么高神通。

  李洪想起花无邪往乌牙洞中逃走,此时未归,也颇可虑,意欲隐形往探。申屠宏力言:“此举系照恩师手谕而行,结局虽未明言,当可无虑。老怪更为厉害,一入禁地,立被警觉。等乌头婆败后,再作计较,我奉师命,自有处置。”李洪方始中止。云屏上忽然光色闪变,由黄而白,转眼又变成红色,同时起了无数大小漩涡。妖妇身外所包云光也随同变幻,不论飞到何处,均被漩涡裹住,挣脱一个,又遇一个,飞舞冲突之势越缓,不时发出两声惨啸。申、李等三人因在天蝉叶和禁遁掩护之下,只觉听去刺耳难闻。众妖人却似心摇体战,真神欲飞,不能自制。有几个声才入耳,便已仓皇飞走。下余还有四人,均露出强自镇慑,面带惊惧之容。方料妖妇乌头婆情急,正以全力呼音摄神,与敌拼命,猛又瞥见屏上火云旋转中,碧光乱闪,一串连珠霹雳大震,乌头婆身外光云立被震散了些。紧跟着,一股黑烟比电还疾,冲霄射去,烟中带着一种刺耳的厉啸,由近而远,晃眼余音犹曳遥空,乌头婆踪迹已沓,端的神速已极。跟着云屏忽隐,两个黄衣怪人也未驾甚遁光,竟自下落。残余四妖人多与怪徒相识,抢先迎上,意似想恭维几句。哪知两怪人死眉死眼,全不理睬,厉声喝道:“那九粒魔阴雷,乃你们门中之物,怎会到乌头妖妇手内?分明与妖妇勾结,合谋作祟,师父立等回话,快说!”众妖人俱是崆峒余孽,苦炼多年,邪法异宝各有专长,满拟不久死灰复燃,重整门户,经此一局,才知不论和正邪哪一方比,全差得多。本就气短,一听怪徒声色俱厉,大有翻脸之意,适已看出厉害,又是紧邻,如何敢忤,慌不迭极口分辩。李洪见众妖人窘急丑态,反倒消了敌意,还想再听下去。

  申屠宏知已到了时机,老怪已回,悄告李洪:“速带龙娃回我书房,我去接应花道友回来。这累赘是你带来,万不可随我同往。包你还有事做,但不在今天。”李洪已觉龙娃一人在此可虑,便答应看完即走。申屠宏说声:“小心。”便往乌牙洞飞去。刚到,便见另一怪徒引了花无邪,由崖凹中走出,引往半里外另一设备整齐的石洞中坐下,笑说:“花道友,此事两有益处,还望三思。不过家师素不勉强人,本是令我送出山去。只是我想二位许师兄曾为道友,稍效微劳,想请道友暂缓,等他们事完回来见上一面,再走如何?”申屠宏忙用传声,令其婉言相拒。花无邪便告诉妖徒:“令师盛意,并解我围,甚为感谢,必有以报。尚有要约须赴,改日登门,再见令师兄吧。”怪徒极强横固执,闻言面色一沉,冷笑道:“我也有事,留否由你!”一闪不见。申屠宏立令花无邪同隐身形,仗着天蝉灵叶与仙柬指示,连越过沿途禁网,飞了回去。李洪、龙娃恰也飞到,各说经过。

  原来花无邪危急中想起申屠宏之言,忙往乌牙洞飞去。果然身后现出云屏,将乌头婆阻住。先还恐才脱虎口,又人龙潭。继一想:“申屠宏奉命相助,所说当无差错。”一到乌牙洞上空,除来路外,三面均有禁制,不能冲过,只得硬着头皮下降。见危崖内陷,地并不广,也无陈设用具。只当中有一个五尺高,二尺多宽的石凹,并肩挤坐着两个黄衣怪人:一缺左脚,一缺右脚,似是孪生兄弟。虽未见过,料是天残、地缺。知他们生性乖谬,狂傲固执,与众不同,便以礼相见。两怪人冷冷地说道:“我这西崆峒,除五龙岩几个后辈,因他们师长先住此山,在日对我又极恭敬,容留至今外;向不许外人动本山一草一木。你所做的事,本不容许。但我一向扶弱抑强,见你孤身一人,竟敢大胆来此开山取宝,已有五龙岩这班蠢牛与你作对,再如出手,还当我师徒倚强欺人。本心由你自去,不料你当危急之际,明知我师徒不好说话,偏往我门前投到,足见胆识过人,妖妇又那等猖狂可恶,才命门人相助。妖妇已为我法力所困,逃生已是万幸,足可无虑。你所取禅经,到此也能成功,我并还可助你一臂。不过,我二人恩怨分明,助人须有酬报。此事已经洞悉因果,并不想有分润。只是存放贝叶的金箧之内,有一件佛门至宝,非你不能到手,如肯借我一用,到时,你便可安心下手。不论有多厉害的对头与你作梗,均由我师徒应付。我事一完,立即还你。此系彼此有益之事。我师徒素不勉强人,时尚未至,也无须马上回话。如若心愿,或是你看出单仗李洪相助无用,仇敌太多,形势凶危,下手前三日,来此一行,我便可为你安排,使你专心按照禁图取宝,决无他虑了。”

  花无邪知道对方乃方今旁门散仙中有数人物,脾气更怪,行辈甚高,一向自大,入门并未跪拜,他们竟毫无件色,反允相助,只借宝物一用。按说承他师徒解围,借此酬报,原是应该。不过二老行事莫测,以其神通广大,怎会自贬身价,向一后辈借宝?还有他们既凡事前知,申屠宏也在暗中相助,怎会算不出来?贝叶禅经箧内是何法宝,他们竟会如此需要,自身灾劫定数所限,非经魔劫,不能成道,本是明知故犯,并不须人相助。还是问过申屠宏,再行回答为是。略一寻思,正要回答,天残、地缺已闭目入定,唤了两声“老前辈”,不听回音,只得罢了。身在虎穴,主人喜怒无常,便在侧恭敬侍立,以待回醒。隔有片刻,左侧有人影一闪,忽现出一个黄衣怪徒。花无邪法力原高,看出怪徒早在室内,并非外来,也许隐伏的不止一人。于是故作不知,方问:“道友,有何见教?”怪徒已作手势噤声,似恐惊动二老,态绝恭谨。随之引往另一洞中,一言不合,便自含怒隐去。看神气,似以为禁网周密,若不放行,决难脱身。不料申屠宏赶到,将人引走。

  另一面,李洪在小山上隐形旁观,先见仵氏兄弟咬定诸妖人与乌头婆勾结,经四妖人再三分说,仵氏弟兄虽然息怒,即令众妖人不许过问此事。并说他们只是不服以多欺少,并非想要自取禅经。众妖人自是不愿,温三妹便说:“此事譬如不知,中止前念,本无不可。只是云南二恶定必不容,早将神魔炼成,寻上门来,却是难敌,不知二位道友可能助我等免难?”仵氏弟兄闻言,冷笑道:“不经我师徒默许,谁敢动此一草一木?你们只要不离此山,怕他何来?你们不听话,与那女子为难,却是自讨苦吃。”说罢,人便不见。气得四妖人咬牙切齿,一言未发,各自飞去。

  申、李、花三人彼此一谈,均觉奇怪,便把仙柬取出,通诚拜观,第三页字迹忽现。才知白眉禅师大弟子朱由穆,自从铜椰岛分手,本约定三生至交姜雪君,随了大方真人神驼乙休、韩仙子,去除玄门中败类双凤山两小邢天相、天和兄弟。就便应仵氏弟兄之约,往寻袒护双凤山两小的天残、地缺斗法,减少他一点气焰。不料邢氏弟兄凶狡异常,知道铜椰岛拦截韩仙子元神惹下杀身之祸,遍约能人,百计求免。四人最后虽然大胜,邢氏弟兄也吃乙、韩二人追往北极天边杀死,除去两个极恶穷凶,却因此惹出不少事故,这里暂时不表,留待后叙。

  且说妙一真人素持宽大,与人为善。深知天残、地缺虽非正宗清修之士,除却生性奇特,专重恩怨,不论善恶,又喜袒护徒弟,是其所短,劣迹却不多。门人虽不时背师为恶,但他两人初得道时,颇积善功。尤其所炼护身云屏,度化了许多冤鬼,用心虽为利己,无形中也积了不少功德。只为狂傲自大,所居直同禁地,有人游山误入或是路过,不论仙凡,均受怪徒欺侮,法力越高,吃亏越大。他俩不但不问,有时反为张目。几个宠徒相貌既极丑怪,行事更极骄横任性。近年胆子越大,时与妖人勾结为恶,因此树敌甚众。朱、姜二人这一去,必与他师徒难堪,只是二人法力虽高,仍难制其死命。念在他俩成名多年,修为不易,又恐其恼羞成怒,激与妖邪合流,生出事来,欲以恩相结,到要紧关头,为其解围。同辈之交,不是无法分身,便是素来恨恶他师徒的人。双方法力都高,事前不能泄漏。知申屠宏机智稳练,如将迷踪隐迹和乾坤大挪移法炼成前往,照柬帖所说而行,便可胜任。为此命醉道人传谕,令其依言行事。

  这第三页仙示上,除指示到时机宜外,并说:“大雄禅师法力无边,不特洞门上的太乙混元真气,不到时限无法攻开,并且内里另有法宝封固,不在禁图所载埋伏以内。第三层威力更大,刻经玉碑,已化成一片玉壁,法力稍差,也不能取走。届时蛮僧三十六相神魔已经炼成,随后赶来。花无邪所要禅经也可得到,当时携经遁往海外,虽可无事,一则孽难未消,将来仍须应验;二则玉碑所刻,乃是经解,留在世上只剩五日,便须化去,碑重如山,保留、携走两俱不能,非当时默记下来不可。如用前部贝叶禅经自去参悟,至少三百多年始能通晓。事前只采蔽僧朱由穆和李宁可以相助,但各有事,到得甚晚,必与云南二恶相遇。此经关系蛮僧日后成败,就令当时不敢苦迫,真形已被摄去,从此苦苦寻踪,不久便为所害,元神也被擒禁,非满十四年不能脱难,但异日成就却大。如甘以身殉道,为久远之计,经到手后,速将天残、地缺想借的一片贝叶灵符交与申屠宏备用。再照图封禁全洞,往末层玉碑之下读那经解。一任蛮僧神魔攻山,不去理睬。等碑洞将被邪法攻破,经已记全。速将所得禅经用筐中所附灵符封固,高呼神僧法号,乞发慈悲,朝玉碑掷去,立即藏起。跟着申屠宏所请的人也已到来,将碑取去。蛮僧晶球视影只能看出前半,藏经一节,因有灵符妙用,并未看出。只知关系切身利害的前部禅经已被人取走,因此拼命劫夺,不肯甘休。花无邪若隐避得快,真形不被摄去,未始不可暂脱毒手。无奈定数如此,花无邪精诚强毅,也必不肯早退。苦难虽不能免,将来脱难出困重取此经,参悟未两章上乘佛法,必成正果。”

  花无邪向道坚诚,知道事可如愿,又知天残、地缺借宝之事己有安排,好生欣慰,毫不以十四年炼魂之苦为念。申、李二人益发感动,对于她将来超劫出困之事,均愿以全力相助。花无邪自是感谢。申屠宏因仙示未提李洪,便问:“洪弟,怎得到此?”李洪笑答:“我每年此时要到峨眉省亲,恰值休宁岛群仙盛会,欲往观光,未得如愿。归途遇见世叔天灵子,将我喝住,先对我夸奖了一阵,后说日前遇凌世叔与陕西黄龙山猿长老,谈起这里的事,回山又探出了些机密。问我如想凑此热闹,助花道友取经,便指点我得一件好法宝。并说他去休宁岛见了我爹娘、师父,必为分说,事情是他怂恿,与我无干。另外又赠我一道极神妙的灵符,一经施为,不论对方法力多高,也算不出来人心意行动。须等璎、琳二位世姊有要事寻我时才用。此是他照例三年一次,默运玄功,推算未来,为了感我爹爹高义,一时关切,无意中推算出来的。命我谨秘,尤其不可对师父说。防我不听话,心思白用,冷不防在我头上拍了一下,加了禁制,说是一见师父便想不起,我也不知灵否。送走以后,一想师父也是赴会未归,回山无聊,好在爹娘、师父事前全未叮嘱,不算违命,何况还有世叔天灵子代我说情呢。我以前法力,近来多能运用,法宝虽未发还,有断玉钩和灵峤三宝,也能抵挡一气,便赶来了。”申屠宏知天灵子近与本门修好,此老法力高强,必有深意。仙束未提李洪,可知无碍,才放了心。花无邪见李洪小小年纪,如此神通,再听二人叙阔,说起前生之事,更为惊奇,赞佩不置。

  一会天明,龙娃告辞回家。申屠宏说:“无多时日,便要下手,形势较前还要凶险,带你徒多累赘;并且你不久随我远行,母子还要久别。明日我便设词散馆,反正无事,何如家中奉母,多聚些时,事完,我自寻你多好。”龙娃先颇不愿,后一想到母子不久分离,不知何时才得重逢,立即应诺,分别拜辞而去。李、花二人均说龙娃至性可嘉。申屠宏笑向李洪道:“如不是孝母可取,似此庸凡,如何可要?都是你作成我,头一次收徒便不如人。”李洪笑道:“大哥休如此说。人贵自修,你没见诸葛师兄初在大世伯门下那等艰难么?现为本门四大弟子中第一等人物,成就如何?再者,我见这孩子灵巧孝心,颇为喜爱。既作成他拜在大哥门下,也必助他到底,我一下山,必有办法。我这老长辈决不白当,包你满意便了。”申、花二人见他不过像一个六七岁的幼童,偏于老练之中,带着无限天真,深以当龙娃老长辈为喜,都由不得笑了起来。

  一会,生徒到来,申屠宏告以不久解馆归去,每人暗赠了些银子遣走。生徒去后,花、李二人重又现身。因昨晚为妖妇所扰,洞未攻进,反把连日心思白用,又须从头做起,将六字灵符解完,也到了神僧所限时日。虽然进洞之后尚须三日始得成功,但这次有申、李二人同往相助;两老怪物既已明言,不致作梗;众妖人也许不敢违怪徒之诫。花无邪心急下手,虽然早了数日,生出好些事故,因此却把崆峒诸妖人阻力去掉,损益也可相抵。三人商议停妥之后,又把两图取出,互相观看,照妙一真人仙示,细加推详,花无邪才知禁法微妙,息息相通。幸而昨日没有进攻,否则还要陷身在内,进退两难。深悔先前不合私心自用,总算临事审慎,将两图全交申屠宏保管,免却好些难堪。尤其李洪无端锐身急难,以全力相助,免去燃脂头陀所说鬼手抓魂之劫,由此铭感在心。不提。

  挨到夜间,时辰已至,三人一同前往。因乌头婆到时,李洪前生曾与孽子斗法,知她厉害,立催花无邪速收旗门。花无邪本在壁上行法破门,久攻不开。李洪忽然飞往相助,并说自己来历。花无邪才知引进龙娃的小仙,乃妙一真人之子。看出他禅功甚深,法宝神奇,甚是信服。又早知乌头婆厉害,只未见过,闻言吃惊,立将旗门收走,未被邪污。有此埋伏,可多一层防备。这次再至珠灵涧,先将旗门布好,由李洪助她,重破六字灵符。申屠宏仍在小山之上守望。有了二人相助,不特格外放心,并且破完灵符,李洪便由外面加上一层佛法禁制。申屠宏又格外谨秘,用天蝉灵叶将花、李二人形迹隐去,任是多高法力的妖人,决看不出。如有妖人到此,别的不说,外面的一层佛法禁制便极难破。此是天蒙禅师伏魔真传,与行法人心灵相通,只一有事,李洪先自警觉,端的戒备周密,无隙可乘。初意众妖人未必死心,至少也有隐伏窥伺。前后也有个把时辰,才得毕事。李洪连施佛法,暗中搜索,连预想要讨借宝回音的怪徒都未见来。第一夜,还当偶然,不料第二夜对方人仍未见,接连三夜,俱是如此。都料这伙妖人均非弱者,即令畏惧怪徒,不敢自来,也必有别的阴谋毒计,或将此事传扬出去,将与天残、地缺法力差不多的妖邪引来作梗,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李洪欲往五龙岩、乌牙洞两处探看。申屠宏因他这次转世,法力恢复既快,功候越深,胆子更大,恐生枝节,力说:“看恩师手谕,虽非容易,既可成功,当然无碍,去惹他们作甚?”李洪欲行又止。一晃,到了第五夜,已经事完将走,忽见一道极暗淡的灰白色妖光由山外飞来,往五龙岩那一面投去。飞行甚速,破空之声也极细微,换了常人,决听不出。次日子夜,便是成功紧要关头,特意在当地隐伏了半夜,均无异兆。妖党往来常有,不愿多事。好在李洪禁法有警即知,仍未往五龙岩探看,便同回转。

  次日,申屠宏装作起身,退了民房,暗将行李衣物等平日用来摆样的东西,一齐暗送龙娃家来。告以三日之内前往,带他同行。龙娃母子见了三人大喜,坚要款待。三人见他诚切,难得动上一回烟火,也就允了。因仙示上只说当晚可以成功,险阻多在人门得手之后,门上混元真气却未明言破法,是否顺手还不一定,又防临期生变,特意早些赶往。到后一看,仍无异状,心虽喜慰,戒备更严。快到亥未子初,竟连听到两次隐微破空之声,飞行甚高,遁光一点也看不出。等到发觉,已由侧面飞过,好似俱自外来,落处并不在崖前一带。功成一贯,要紧关头,就有敌人,也须一拼,只有仍照预计行事,不去睬他。为防门上真气难破,才交子初,便即下手。仍由花、李二人上前,申屠宏在侧戒备。约有盏茶光景,花、李二人攻门正急,李洪心灵忽连起了两次警兆,都是略现即止,照理人一走入禁地,旗门立现,并且来人不到壁上犯禁,不会有此景象。李洪虽然屡生修积,法力甚高,此生终是年幼天真,无甚机心。那警兆又是现灭极快,毫无影迹。一见旗门禁地仍是好好的,申屠宏尚在小山上守望,并还加了一层本门禁制,有此两关,敌人稍有动作,万无不觉之理,怎会已到身旁,尚无异兆?二人本是连人带法宝、飞剑,合成一道精光,朝门上猛冲。无奈元气屡分屡合,几次可以冲破的,均未占住机先。心虽奇怪,以为敌人如已冲开禁网入内,有此法力,早已出手施为。正急之际,略一寻思,也就放开。李洪并未通知申、花二人,眼看断玉钩连同灵峤三宝与花无邪法宝、飞剑合成的一片精光,未次冲上前去,将门上混元真气冲散了十之八九,又和以往一样,不能全数冲破。方在可惜,待要就势加功施为,猛瞥见酒杯大一团灰白色的妖光打向门上,叭的一声,元气四散,门便大开。紧跟着,箭也似急一道暗赤光华由身侧飞过,往门里冲进,来势神速,事出意外。方道不好,未及施为,就这妖光电射,不容一瞬的当儿,猛又瞥见门前现出五青五白十道光华,也是电射而出,两下里撞在一起,只听哇的一声惨叫,妖光散处,飞起几条黑影。同时另一道银光却往门内射去,耳听哈哈大笑道:“狗妖孽!你上了我二人的当了,想逃如何能够?”花、李二人百忙中俱都情急万分,话没听完,各将飞剑、法宝朝那青白光华冲去。双方撞了一撞,觉出其力甚大,又看不出什路数。忽听门内有人大喝:“贤侄不得无理!此是猿长老,经我便道约来相助。申屠宏快放天璇神砂,留神妖孽逃走。”话未听完,先前妖光散处,旗门出现。

  申屠宏见变生瞬息,事前毫无迹兆,敌人便已入阵,也甚惶急。正待往援,门内人一发话,便听出是师门至交怪叫花穷神凌浑,忙喊:“洪弟、花道友,不可妄动!”又立将二相环取出,方要施为,忽听一声可裂金石的清啸,大喝:“无须,凌花子,你太小看我了。”话还未完,青白光华只与花、李二人撞了一撞,并未为敌,略为一斜,便自让过。崖前忽现出一个身穿白麻布衫,生得猿臂鸢肩,狮鼻阔口,银才朱唇,面色红润,额前搭着两道细长寿眉,大耳垂轮,色如朱砂,须发如银,一对细长眼睛精芒四射,相貌奇古,身材高大的长髯老者。一出现,便凌空而立,一双细长指爪一齐外伸,那五青五白十道光华,便由指尖上射出,朝旗门内那几条黑影追去。申屠宏久闻猿长老之名,尚未见过。李洪来往仙府,早听说起开府斗法,凌浑义结猿长老,弃邪归正之事,来时又听天灵子说过,此时一听是他,忙即住手。方和花无邪高喊:“后辈一时无知,长老恕过。”凌浑忽然走出,手中托了一件祥辉闪闪的法宝,见面便指花无邪道:“我受令友吕道友之托,来此相助。如今洞门已开,还不快些进去。”花无邪连忙礼谢,飞身而入。申屠宏因猿长老一说,不便出手,也飞过来拜见。

  凌浑随对李洪道:“你这娃儿也不安分,还不到你下山时期呢,便来多事。可笑藏矮子量小,知我想借这里一件法宝应用,因记青螺峪和开府时的两次小过节,特意指点你来取此宝,使我不好意思再要。其实,我无此宝,不过稍费点事,有甚相干?倒是他赠你那道灵符,关系重要。小寒山二女不久便与毒手摩什恶斗,非用心灯,不能制这妖人死命。此时,谢氏姊妹已往武夷等你,须用此符,才可将心灯得到,去往大咎山火炼毒手摩什,除此一害。你这小淘气,也有一次热闹可看。以后便须再过七年,才可下山行道。藏矮子尚且作成你,何况于我?省你费事,已将你那件法宝得到,于你将来颇有大用。至于名称用法,令师会指点你。底下没你的事了,还不快走!”李洪笑道:“小侄法宝甚多,本是为开眼界而来,没想要甚法宝。世叔如是需要,请拿去吧,或是用过再赐小侄,也是一样。”凌浑道:“胡说!藏矮子还当我非此不可呢,还不快拿了走!”李洪接过一看,形如一朵莲花,非金非玉,入手甚轻,料知不是寻常。因和谢缨、谢琳最为投契,知道所取心灯关系至大。只不知师父既是她们的父亲,又是诛邪除害之事,为何要等自己这道灵符才能到手?此老脾气古怪,不便多问,惟恐误事,匆匆拜谢作别飞去。

  申屠宏旁立,看出妖人已死,元神也被剑光击散。只是妖人法力甚高,元神竟能分合,先被旗门困住,吃他接连几窜,已将冲出重围,快要合成一体。猿长老十道光华,先只分射阵角,忽在此时合围上去一兜,成了一面光网,将黑影包紧,电闪了两闪,便已消灭。一见飞回,忙即上前拜见。凌浑道:“此时朱、姜二位道友正与两老怪斗法,驼子夫妻也要前来,我和老猿要前往观战。你快进洞去,只要将禁制复原,便可畅所欲为。那旗门可先收去。如有甚事,我们俱在乌牙洞,立可应援,放心好了。”申屠宏方在拜谢,凌浑已和猿长老飞去。暗忖:“恩师所传禁法真个神妙,那最关紧要的事,以此老的法力,居然不曾前知。休看成功在即,底下的事更多艰危,丝毫大意不得。”便照所说,收了旗门,往里飞进。花无邪正收那第二层埋伏的一件法宝,尚未成功。见面匆匆一说,忙将外壁禁制复原。那第二层是一道,法宝是一金环,大约丈许,乍看仿佛画在门上,是一圈黄印,不在内外两图所载之内。

  花无邪初进来时,并未看出这是佛门至宝。及至按照总图行法,想要开门入内,头一次行法攻门,因是初试,不知威力大小,心怀谨慎,不敢过猛,门上黄圈只色彩格外鲜明,尚无大异。二次再进,因头次行法无效,也不见有甚反应,胆子渐大,心又急于收功,以免夜长梦多,别生枝节,除照总图所载,解禁之法施为外,并以全力朝前猛攻。花无邪曾在芬陀大师门下多年,得有佛门真传,因平日用功最勤,彼时功力尚在杨瑾前身凌雪鸿之上。以为佛家降魔禁制,十九同源,头层禁制已解,初试不见有甚警兆,埋伏许在门内,只要把此门攻开,便可照图行事。因忆总图载有逐步解禁之言,为防万一,并还双管齐下,心料照此行事,万无一失。哪知全洞禁制,不但息息相关,并与所埋伏的法宝互相连贯,发生不可思议的威力。如非得有佛门降魔真传,而又与事机巧合的有缘人,便将两图得到,照样无法进去。花无邪这一猛进,恰将金环威力引发,眼前倏地奇亮,门上黄印忽变作一圈金霞,发出无量吸力,吸上身来。如换另一个法力稍差的人,当时定被吸进圈中,吃那西方真金之气裹住一绞,纵不形消神灭,也休想逃得性命。总算花无邪机智绝伦,法力又高,两次施为,禁法已被止住,人未入圈,尚可无害。又是行家,一见金霞焕彩,立即警觉,知这黄印乃是佛家法宝,并非禁制。这类法宝,如若无力收取,一经引发,就此想脱身,真是万难。慌不迭一面运用玄功,奋身纵退;百忙中回手咬破中指,施展师传滴血化身之法,朝前弹去,化为一片血光,飞上前去。那金霞正待离门飞起,与血光迎个正着。只见血光投入金霞圈中,一闪不见,金环也就停在原处,不再转动。花无邪知道不将此宝收取到手,不能入内。先前不知误犯,受此虚惊,一经判明是佛门异宝,不能再以强力引发,便照佛道两家收宝之法,试探着小心收取。金环威力虽不再现,连用收法,并无动静。初意难极,本欲求助。及至与申屠宏见面,说完前事,外壁禁制刚一复原,门上金印也恢复了原状,不再放光。猛然触动灵机,重又跪拜通诚。起立之后,先不行法攻那,只照总图试一解禁,又见金光一闪,心中大惊,赶紧纵退。再定睛一看,那一圈黄印忽化为一个金环,晃眼由大而小,只有茶杯粗细,向洞外一面飞去。事出仓猝,又是惊弓之鸟,见即闪避,不及下手。

  申屠宏初来,不曾问出底细,正立迎面,一眼看出是件奇珍异宝,立用分光捉影之法,伸手捉住递过。花无邪道:“此系佛门至宝,我尚不知它的来历用法。定数应为道友所有,否则我早已收取到手了。即请收下,无须推让。我便据为己有,也只暂时保存,多操一份心,并无益处。只门内禅经,关系我大劫安危成败,此时方悟仅我一人之力,决难如愿,仍望道友终始玉成,感谢不尽。”话未完,门内水火风雷与金铁交鸣之声同时大作。虽题中应有文章,鉴于前失,知道单靠内外两图还不足恃,前路艰危,一层难似一层,把初来急功自恃之念去了个干净。二人合力下手,先朝按图行法一指,门刚自行开放,门内立有千万点金星激射而来。这一道埋伏,又非禁图所有,花无邪急切间分辨不出是法是宝,方在惊疑。申屠宏来时开读仙示,早知就里,把手中二相环脱下准备,见状忙往外一甩。环中所收天璇神砂,也化为千万朵五色星光,激射而出,竟将门内星光冲了回去。随喝:“花道友,此是佛家八功德池中神泥所化金砂,被我用二相环挡住。速照总图准备,随我入门,再将二层禁制复原,此宝便可收下了。”花无邪见他用一枚铁指环发出五色星光,竟将西方神泥挡了回去,益发钦佩,自愧弗如。同时悟出洞中防卫周密,掸经未到手以前,禁制不能全撤,每进一层,必须先将外层来路禁制复原,始能照图行事。否则另设的法宝埋伏必生妙用,阻路为害。前面禁制一复原,所伏法宝也可收取,等禅经得到手中,禁法也不破自解,端的互相呼应,神妙莫测。照此情势,分明神僧深知仇敌厉害,特意设此严关。等少时仇敌到来,层层攻破,事情已差不多了。闻言立即应诺。

  申屠宏已当先飞入。这时门内星光金霞,吃天璇神砂强力一挡,威势更盛,互相冲激排荡,发出极强烈的轰轰之声,宛如山崩海啸,震耳欲聋。转眼之间,神砂星光竟吃阻住,不能再进。申屠宏觉着神泥不特威力逐渐加增,并与天璇神砂互相吸引胶着,生出一种极微妙的变化。不知二宝各具吸力妙用,只要一方势绌,便可化合为一,增长出无边威力。西方神泥虽然厉害,却无人主持。当日之事,神僧早已算定,一切设施运用,至时逐渐失去灵效。少时便与神砂合为一体,成了峨眉七矮中第一件至宝。但是天璇神砂如为神泥所制,虽也一样相合,却凝成一金块,必须多耗心力,日日重炼,始能运用,尽管峨眉仙府藏有天一真水,也费事多了。仙示只说神泥至宝可以收用,并未详言,申屠宏仓猝之间,自未悟透。又以天璇神砂乃阮征性命相连之宝,除他年抵御邪魔,仗以完成仙业外,不久领导金蝉、石生等七矮,冲破南极磁光圈,在小南极不夜城光明境天外神山开府,以及三次峨眉斗剑,均有极重要的关系。如稍毁损,怎对得起几生患难的同门至交?当时情势,已无法收退。心中一急,拼耗真元,把多年苦练的全副功力运用上去。因与阮征同门同修,各人法宝妙用均所深悉。此举人与宝几成一体,天璇神砂不是可以消灭之物,人虽不致死,稍如失挫,创伤却不在小处,形势端的险极!

  申屠宏这一情急相拼,神砂威力随同大盛,神泥星光立被制压后退,未容二次发生变化。花无邪撤收禁制,也已成功。神泥与禁法息息相关,禁制一停,便失灵效。天璇神砂吸收法宝,原具专长;申屠宏全力运用,势又绝猛,一进一退,相差悬远,这一来刚巧合适。申屠宏猛觉前面千万斤的阻力忽地一松,神泥也未消灭,只吃天璇神砂分化,杂入五色星光之内,随同飞舞,向前冲去,上下四外,更无别的阻碍。因素来谨慎,虽料神泥已被制住,依然不敢造次。方在停步观察,忽听花无邪道:“前面已是神碑,道友快收法宝,容我过去。”申屠宏闻言,又看见神泥所化金星与五色星光匀合,仿佛原有,运用由心,忽然省悟,忙戒备着往回一收,神光一闪即隐,与平时收宝一样,只铁指环隐隐多出一圈极微细的金点。知道神泥已到手,并与神砂相合融为一体,喜出望外。同时花无邪已将二层禁制复原,朝前飞去。申屠宏跟踪赶到尽头处一看,那神碑乃是一片平整玉壁,当中有一片尺许长树叶形的金影深入玉里,隐隐放光;好似天然生就,又似一片真树叶藏在里面,玉质晶莹,映透出来。知道这便是那贝叶禅经,忙同下拜通诚,祝告起立,又知道此经密藏玉里,金光外映,看去只隔纸一般薄的玉皮,实则相隔还有尺多深厚。并且外壁所刻禅经与此关联,非把这贝叶禅经取出,外壁经文不能出现。玉质更坚如百炼精钢,非照总图所载,并须精习佛法的人,不能取出,并非容易。到手以前,夺经仇敌也必赶到,实是大意不得。总算事前有了准备,便照预计,由花无邪施展前师神尼芬陀所传佛法,上前取经;申屠宏在侧戒备。事机瞬息,稍为延误,便生巨变。申屠宏少时更须抽空走往后山,参与采蔽僧朱由穆、姜雪君与天残、地缺师徒斗法之事。哪一面都是事难责重,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由不得心情紧张起来。

  待了一会,申屠宏见花无邪面壁而立,先是手掐诀印,由中指上放出一道毫光,射向壁上,朝树叶四边徐徐转动。跟着便听壁内禅唱之声隐隐传出。此是神僧所留音文经解,只此一遍。当时如若记忆不全,便须再费多年功力,始能通解。那时花无邪早到应劫之时,必不能仗以自保。禅唱一完,玉碑上立即变化,禅经也自取到手内。暗忖:“自己不是佛门中人,此经无缘得见,事正危急,也无暇记,不消说了。可笑云南二恶用尽心机,百计劫夺,虽精晶球视影之法,内洞许多秘奥仍无法窥测。这禅唱留音不曾听去,便将禅经劫夺到手,也无用处。何况内外两经互有关联,若不深悉细情,又是神僧昔年默许的正宗佛门弟子,多高法力也难取走。结局必然是白用心力,害人转而害己。闻说二恶虽是邪教,法力甚高。麻头鬼王更能前知,行事谨慎。怎临事如此愚蠢?现在花无邪功成在即,先前不合贪功,又稍延误。又当天残、地缺与人斗法正酣,无人作梗之际,按说仇敌应已早到,洞外怎还无有警兆?”方在寻思,忽听隔洞顶上面惊天动地一片大震,宛如一二十个极大地雷同时爆发。可是洞内仍是好好的,并无异状。紧跟着,四外风火之声轰轰交作,顶上巨震更响个不住。两下里汇成一片,声势猛恶,自来罕见。知道云南二恶正用有相神魔攻洞,此时虽还无害,迟早仍被攻进,难免一场恶斗,并且从此纠结,非到强存弱亡,不能分解。

  申屠宏再看花无邪运用法力,虔诚默记,直如未闻。暗想:“此女根骨既佳,人又美好,更有这高定力,真个难得。只为当初一时不慎,误犯芬陀教规,已受多年辛苦危害,结局仍不免于玉碎香消,还受二恶十四年炼魂之惨。如非向道坚诚,自身能够排除万难,甘于以身殉道,力求正果,势必形神皆灭,连元神也保不住。”再想起师长闭关,群邪猖狂,自己虽得重返师门,前路依旧艰难。心忿二恶,明知此经正邪殊途,不应为其所有,和乌头婆一样,偏要恃强凌弱,乘危劫夺。花无邪定数如难避免,异日相遇,决不使其漏网。正寻思间,外面风雷攻势愈急。待不一会,中间忽杂着一种从未听到过的极凄厉的颤声悲呜,隐隐传来。好像是乌头婆呼音摄魂之法,又不全像,才一人耳,便是心摇神荡。知道不妙,尚幸功力坚定,未为所乘。再看花无邪,闻声面上立带惶急不安之状。同时壁中禅唱也已终止,一阵溶檀香风过处,眼前倏地奇亮,耀目难睁。由内而外,满洞风雷大作,焰光交织,上下四外洞壁一齐震撼,势欲崩塌。变生仓猝,不禁大惊,忙把二相环往外一甩,那神泥、神砂合化的五色金星,立似潮涌而出,先将内层碑室入口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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