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4日。
船上的第一次骚乱,因船长处理果断、态度强硬而被平息下来。罗伯特·卡尔蒂斯往后还能震慑得住这帮家伙吗?但愿他能稳得住阵脚。如果船员不服从指挥,船上的形势将变得更为严峻。
在夜间,看上去泵水已不能为船解围,船体的运动艰难万分,它陷入到海浪的重围之中。海水一浪接着一浪地通过舱门冲进底舱,使底舱的景况如雪添霜。
眼下的灾难与当初大火焚船的最危急关头已无仲伯之分。船上的乘客和水手们明显地感觉到脚下的那块唯一的立足之地在往下塌陷,海平面在慢慢地升高,而且越来越高,现在的水和当初的火一样让他们心惊肉跳。
看样子船在劫难逃。可罗伯特·卡尔蒂斯仍坚持与水拼搏到最后的一刻。
船员们慑于他的三令五申,仍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水手们总算还在尽力,但他们已累得精疲力竭了。海水天上地下地同时往舱内灌,正在排水的水手们一筹莫展。舱内的水面还在往上升,刚刚还在用水桶排水的船员现已无法呆在底舱内,因为里面的水已没过了腰,要是再不撤离,就有被水吞没的危险,他们只好上到了甲板。
船要沉了,但一线生机尚存。4日这天,二副、大块头和卡尔蒂斯船长合计了一下,他们决定弃船逃生。但是大臣号上只剩下小舢舨这一只救生船,一只小船载不了我们这么多人,非马上赶造一个木筏不可。水手们继续排水,不到下达弃船命令,他们就不能住手,这是为了争取一点时间。
木工达乌拉斯很快知道了这个决定。他认为可以用船上现有的、长度合适的备用桅木和横桁木来造木筏,但事不宜迟,得马上动手。这时,海面上相对平静,这时赶造木筏有利。尽管如此,就是条件再好,造一条木筏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为了早点放筏下水,罗伯特·卡尔蒂斯、法尔斯顿工程师、木工还有十来个水手,他们有的操斧,有的拿锯,争分夺秒地干起来。他们把一根根的木料改造得符合尺度,这样,只要把它们紧紧地连接起来,固定在一个结实的木架上,木筏就做成功了。预计这个木筏大约有四十尺长,二十五尺宽。
而我们这些乘客和剩下的水手们则担负起了继续排水的任务。安德烈和我呆在一起,他的父亲老是往儿子这边看,从目光中可以看出他心中是何等的焦虑不安。儿子就要面临险恶波涛的挑战了,这是一个正常人——一个身强力壮的人都难以对付的挑战啊!他的儿子会怎样呢?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遭到什么危险,有两个人会与他生死与共——他的父亲,还有我。
人们没告诉科尔夫人大难临头的消息,她已经成了个神态恍惚、昏睡不醒的人。
奥尔贝小姐在甲板上出现过几次,不过每次待的时间都很短,连日来的疲惫使她脸色苍白,但她的身体一直很好。我提醒她会出事的,随时要有个准备。
“我一直都有准备,先生。”勇敢的姑娘对我说完这句话后,马上回到了她的女主人身边。
安德烈·勒杜拉尔的目光尾随着姑娘离去的身影,脸上显得有些惆怅。
晚将近8时,木筏的骨架已接近完成,大家忙着搬来一个个大木桶,然后把桶口封死,这些玩意儿与浮排紧紧地拴在一起,就可以增加木筏的浮力。
两个小时过去了,突然从尾楼上传来科尔先生惊天动地的嚎叫声:
“我们这儿进水啦!进水啦!”随后我看见奥尔贝小姐和法尔斯顿架着活死人般的科尔夫人往这边走来。
罗伯特·卡尔蒂斯跑回自己的房间,又很快从房间跑出来,手中拿着一张地图、一个六分仪和一只罗盘。
惊叫声此起彼伏,船上乱成一团,船员们奔向木筏,但是筏面还没铺好,现在还不能使用……
我说不出此时此刻心中的感受,也许是百感交集,也许是一片空白。我也描绘不出一生中头一次亲眼目睹的一切,它飞快地在眼前闪来闪去难以捕捉。我只觉得整个生命在这短暂的一刻中凝固了,这一刻将转瞬逝去,生命也将随之永远消失!脚下的甲板在往下沉,人的心却一直提到了嗓子眼上。
水在船的四周腾起,船马上就要落进大西洋张开的倾盆大口之中。
一些水手惊恐万状,一边呼叫着,一边向桅杆的侧支索狂跑,我也准备跟在他们的身后……
突然,有人拍了我一下,勒杜拉尔先生用手指了指他儿子待的地方,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有我呢!”我紧紧地挽住他的胳膊说,“我们去救他,我们俩能把他救出来。”但这时,罗伯特·卡尔蒂斯已经抢先跑到安德烈那儿,他要把他送到主桅侧支索下。这时候海上狂风呼啸,大臣号突然停住不动了,随后猛烈地摇晃了一下。
船下沉了!水一下涌上膝头,我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什么,结果抓到了一条绳索……下沉的船突然止住了。这时候整个甲板已被海水没过了两尺,大臣号就这样上不上下不下地呆着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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