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释权与吴不赊惊喜对视。吴不赊“嘿嘿”一笑:“该是后门破了,有可能是程妨放水。他不应该姓程,应该姓催。”
南释权惊喜之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姓崔?为什么?”
“南兄一催,他就放水开门了,不姓催姓什么?”
“那是该姓催,那是该姓催!”南释权明白了,大笑,心下却想,“这种时刻,竟还有闲心开玩笑。我与这妖王相较,倒是落在下风了。”意识到这一点,一时挺了挺肚子,摆了个不急不躁的风度出来。
果是后门破了,阳存义得报,惊怒交集:“后门怎么会破,姓程的是吃草长大的吗?”这时王通急掠过来,他刚才受命过去打探,这时一脸慌急,叫道:“大人,不好了!”阳存义眼发怒光:“站好了!”他虽受了伤,这眼中冷光却有若实质。王通一凛,忙站直了身子。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你看你,像什么样子?说,到底怎么回事?那姓程的是不是吃草长大的。他若夺不回门,嘿嘿,以后看他有什么脸到老子面前来吹。”
王通被他训了一通,先前的慌乱压下去了,心中却是苦笑:“禀大人,程妨反了。”
“什么?”阳存义霍地伸手,一把揪着王通衣服,竟单手把他提了起来。王通也算一把高手,却像一只断脖子公鸭一样被他提着,半点儿挣扎不得。领口锁着咽喉,他的脸色一下子憋青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阳存义怒吼,王通却是出声不得。还是旁边有人提醒,阳存义这才醒悟,放他下来。王通咳了一通,略顺过口气,边咳边道:“程妨反了,就是他破门把叛逆放进来的……咳咳……”
“王八蛋!”阳存义惊怒大骂,身子忽地一晃,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先前强压下伤势,这会儿骤受刺激,心血再难抑制。
“大人!”王通吃了一惊,急伸手相扶。
“我没事。”阳存义推开他手,深吸了一口气。像这样的内腑受伤,要就当时泄出来,立即觅地医治静养,那是最好的。如果事情紧急,强压下去,虽有隐患,但只要事后调养得当,时间虽久一点,还是可以复原。最怕的就是强压下去后又受刺激,伤势复发,那便如洪水决堤,漫山遍野,再不可控。事后想要收拾,难上加难,即便收拾清爽,也是元气大伤。但阳存义心怀忠义,并不把自己的伤势放在心上,道:“整个南卫全都反了?”
“好像没有。”王通摇了摇头,“门是程妨带人开的,有人在阻拦。我去看的时候,有自己人砍自己人的,也有乱跑乱叫的,总之整个南卫全乱了。”
“程妨老贼。”阳存义又咳了一口血出来。很明显,即便天龙南卫没有全反,也起不了作用了。不敢去相信他们啊,谁知道哪个是跟程妨反的,哪个是忠义的?
“退守春泉宫,把春泉宫后门夺过来。”
“大人,可……”王通有些犹豫。
“南卫的人,一个也信不过。”阳存义明白他犹豫什么,断然下令,“快去!”
春泉宫在晓春园后园,因万春泉而得名,春晓树就在万春泉旁。天帝入园,先在春泉宫休息,晚间才会到万春泉旁边的万春亭赏花。春泉宫是由天羽卫负责守卫,但前、后门进口有天龙卫的人。阳存义不知道那些守门的士兵有没有跟着程妨造反。南卫的人,现在他一个也信不过,唯有断然夺门,把前后门全控制起来,与天羽卫合力,死守春泉宫,等待救援。
天龙北卫以一部分作掩护,大队退回春泉宫,据墙死守。别看春泉宫只是天帝赏花的行宫,规模可不小,数百间屋,占地数里,围墙也高达数丈。天龙北卫沿墙布防,天羽卫守着里面宫室,防御范围缩小,防御力自然增强。阳存义虽然震惊于追风军强悍的战力,但也有绝对的信心可以坚守到援兵到来。
天龙卫退,追风军跟着压进去,吴不赊没想到春泉宫还有围墙。园中套园,还真是不怕花钱。不过想想也是,天帝赏花后要在这里停几天。天帝寝宫,有围墙肯定更安全。虽然晓春园本身就有一道围墙,但围墙不怕多,安全第一嘛,花钱不怕。
不过吴不赊一问,春晓树不在春泉宫里,而是在春泉宫左侧数百步外的万春泉旁。那就行了,他的目的是春晓。至于谁当天帝,他根本不关心。在他心里,能不能打破春泉宫都无所谓了。现在要做的,是清除后园涌过来的天龙南卫溃兵,彻底控制住万春泉,守住春晓树,静待花开。
南卫三千人中,跟随程妨反水的,不过五百来人。但指挥使反水,影响过于恶劣,整个南卫瞬间就崩溃了。也有数百人被裹胁着反水,千余人被杀,剩下数百人退到春泉宫后门。王通却不肯开门,只说是阳存义的命令。阳存义在前门指挥,南卫溃兵又跑前门来。北卫边打边退,追风军死缠着不放,南卫溃兵刚好一头撞上。吴不赊在后面,见溃兵中一将当先,使一对短斧,竟是勇不可挡,狂呼乱叫,迎着追风军逆袭猛冲,瞬时间连杀十余人,追风军攻势竟是一挫。
吴不赊暗赞,问南释权:“这人是谁?”
“黄勇,天龙南卫副指挥使,号称天龙第三高手,手中双斧有万夫不挡之勇。”
“第三高手啊,果然了得。”吴不赊点头,“可惜我手下象斧不在这里,否则倒可一战。”
南释权没应声,转头往后面看了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追风军攻势稍抑。黄勇后退,天龙北卫却拦住他,不放他进门。
黄勇大怒,暴叫道:“姓阳的,你也反了吗?”阳存义站出来,冷冷看着他:“谁说我反了?”黄勇瞪眼道:“你没反,为什么夺了后门?为什么不放我进去?”阳存义冷哼一声:“我不相信你。”
“老子劈了你。”黄勇哇哇大叫。他身材高大,气势十足,这一叫起来,满园皆闻,甚至追风军都停下了攻势,齐往这边看。
阳存义却不理他,边上弩手瞄着他,锋利的箭镞闪着幽冷的光。黄勇只能在原地跳脚,忽一眼看到阳存义边上的一个太监,乃是天帝身边得用的边公公。他急叫道:“边会公,我是黄勇,我素来忠心的。你帮我递个话儿,我要见陛下。”
边公公白白胖胖,这会儿一张脸却略显青色,可能是吓的。他冷着脸,摇头道:“我刚从陛下那儿来,陛下谁也不见。主辱臣死,主忧臣亡,你若真是忠臣,便该知道要怎么做。”
黄勇一愣,霍地转身,暴吼一声,双斧狂舞,疯了般对着追风军冲去。周江知道他了得,急命放箭,一时间箭如雨下。但黄勇这双斧另有一功,双斧展开,如八字劈开前路,射到他身前的箭都被他双斧劈开,霎时间冲进追风军队中,狂呼酣斗,眨眼便被他劈翻十余人。但他所带的那几百溃兵却并没有一人跟过来帮忙。不过黄勇双斧风车般舞动,数丈方园内,尽是斧影,追风军虽四面合围,一时却奈何他不得。
“看来还得我亲自动手。”吴不赊念头方起,侧后忽有掠风之声,不及扭头,一个黑影已闪到黄勇身前,刀光如练,迎着斧影便劈了进去。
闪出的这黑影是条黑衣汉子,三十来岁年纪,单挑高瘦,眼光冷硬,极为精悍,功力高,刀法也相当了得。他只一刀,便逼得黄勇不得不撤斧防守。不过黄勇是双斧,一斧守一斧攻,但已不复先前的悍勇。
“这人是谁啊,功夫不错,追风军中好像没这号人物啊?”吴不赊大是疑惑,说来追风军是他的军队,他却并不是很熟,便看向不远处的周江。周江也是一脸迷惑,周江若不识得,那就肯定不是追风军的人了,却又是谁?吴不赊正要问南释权,场中情势已变,黑衣汉子突地一矮身,黄勇双斧从他头顶扫过。斧头走空,黄勇下盘顿时空虚。刀光一闪,血光飞溅,黄勇一条左腿被齐膝斩断。
黄勇痛叫一声,一跤扑倒。这人也真是勇悍,身子一倒,就势前扑,竟仍要和那黑衣汉子拼命。黑衣汉子一闪,再一纵,到了黄勇侧后。黄勇断了腿,身子倒在地下,转侧不灵。黑衣汉子刀一扬,把黄勇另一条腿也齐膝斩了下来。黄勇先前还叫了一句,这会儿却是哼都不哼,丢了左手斧,巨掌在地下一拍,身子斜斜纵起,一斧斩向黑衣汉子腰间。黑衣汉子急退,黄勇一斧落空,身落,左手又是一撑,扬斧再起。黑衣汉子忽又跨进,其势如电,刀光一闪,黄勇执斧的右手齐腕削落。大斧砸在青石板上,铿锵作响,火星四溅。
黄勇仍是一声不吭,仿佛那斩断的手不是他的。他左手伸出,一把抓住斧柄,身子往前一滚,一斧当胸劈下。黑衣汉子不闪不避,掌中刀随手削出。他刀法诡奇精妙,尤其得一快字。黄勇去了两脚一手,反应不灵,而且他似乎也没想去格挡黑衣汉子的刀,只想一斧劈开黑衣汉子胸膛,至于自己的死活,仿佛根本不放在心上。可惜空有壮志,现实却是残酷的,他斧到中途,左手又被黑衣汉子削断。
双手双脚全被斩落,黄勇狂嚎一声,腰一弓,身子暴起,飞洒的血花中,直扑向黑衣汉子,牙齿大张,他竟是想要咬那黑衣汉子一口。
黑衣汉子神情冰冷,背着手,冷冷地看着黄勇扑过来,看着扑到面前。他身子轻轻一闪,黄勇身子“扑通”落地。黑衣汉子再不看他,径直向这边走了过来。他的脸冷得像一块铁板,但更冷的是他的心,有条不紊,接连四刀,将黄勇四肢尽数斩断,偏不肯斩下黄勇脑袋,留着做什么?看黄勇的挣扎痛嚎?
吴不赊见过的人,论冷酷,此人可称第一。
黄勇猛地翻过身来,这一摔,嗑了牙,满嘴的血。他竟是坐了起来,仰天长笑:“主辱臣死,主忧臣亡,陛下,且看黄勇的忠心!”伸出舌头,奋力一嚼,把一根舌头咬得稀烂。狂嚎声中,他仰天便倒,身子挣了两挣,再不动了。
两边罢了争斗,齐看着他。
天地无声。
阳存义钢牙咬得“咯咯”作响:“边公公,却又如何?”天龙卫中本无太监,这边公公是天帝临时派下来的,用意不言自明。
阳存义先也信不过黄勇,但他的信不过,正代表他的忠诚,而天帝的信不过呢?代表什么?主辱臣死,主忧臣亡,原也没错,可如果只信得过死人,岂非寒了所有忠臣的心?
边公公并不看他,脸上的神情也没有半丝变化,哼了一声道:“黄将军忠勇可嘉,咱家禀明天帝,自有嘉奖。”
阳存义哼了一声,不再吱声。
那黑衣汉子虽往吴不赊这边来,却不上前相见,反是从侧面蹿了出去,跃过一幢屋子不见了。
吴不赊道:“他是王子的人?”
“是。”南释权点头,“他叫左绝刃,王子身边的死士之一。”他说着,一直扭头往左绝刃消失的方向看。果然,没过多久,一群人拥了出来。其中一人,正是十七王子,大局差不多定了,正主也该现身了。左绝刃跟在王子身后,和他同样打扮的人还有十多个,有老有少,看来都是十七王子培养的死士。南释权急忙迎了上去。十七王子疾步过来,冲吴不赊道:“吴大王马到功成,果然了得。”
“幸不辱命。”吴不赊微微一笑,“我军已四面合围,天龙北卫加天羽卫不过四千人不到。只要王子一句话,一个时辰,绝对可以解决问题。”
“好,好。”十七王子满脸兴奋,“先不要进攻,父皇虽是受了蒙蔽,但我这个做儿子的以下犯上,终是不孝。还是先派人进去表明心迹,若父皇幡然醒悟,则善莫大焉。”
这会儿还要唱戏,吴不赊懒得理他,任他去弄,也不插嘴,却让人带他去万春泉旁看那春晓树。
乍见春晓树,吴不赊颇有些失望。春晓树高有数丈,粗若水桶,全身黑不溜秋,恍似铁铸。整棵树上,没看见一片叶子,只有光秃秃的枝干杈丫立着。如果不是万春泉旁就这一棵树,吴不赊一定要以为是弄错了。这是什么春晓树,和乡下到处可见的那种酸枣树几乎一模一样。酸枣树在冬天里落了叶子,光膀子向天,就是这副德性。不过长得不好看不要紧,能开花就行。只可惜吴不赊左看右看,连半个树芽影子都找不出来。只开一朵花,那花又开在哪里呢?
这时南释权过来,说天帝不肯下诏让位,那就只有打了。吴不赊过去,十七王子身边站了一个将军,却是天龙卫服饰。十七王子介绍了,正是反水的天龙南卫指挥使程妨。
程妨身材高大削瘦,长脸,有些阴沉,眼中锐光如电,难怪能与阳存义争一时雄长,功力确实不弱。见了礼,吴不赊随即下令进攻。
具体指挥是周江的事,先前上墙吃了苦头,他这会儿学了乖,命人砍了十几棵大树,四面撞墙,当然,两门的攻势也不放松。
黄勇虽死,阳存义最终也没让南卫那几百溃兵进门。程妨过去招纳,大部分也就降了,但仍有几十人誓死不降,被追风军砍成了肉酱。因此,阳存义手中,除了自己北卫的两千多人,便只有一千二不到的天羽卫。想要挡住近两万追风军的四面狂攻,绝无可能。攻破春泉宫,只是时间问题。
但十七王子还是焦躁不安,虽然强作镇定,可他垂在身侧的手,时而握紧,时而放松,却暴露了他心中的紧张。
“吴大王,你说还要多少时间才能攻进去?”
这话问得白痴了,具体多少时间,吴不赊怎么知道。不过他也理解十七王子心中的焦虑,道:“王子莫急,只要撞开围墙就快了。围墙再坚固,终有撞开的时候。”
南释权在一旁看了,也开解道:“阳存义只是想死守待援,可天兵不堪战,而且天兵府反应过来再调集兵马,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我可以肯定地说,天黑之前,天兵府不可能有一兵一将过来。阳存义估计也明白,他等的是留守宫中的四千天龙卫。别说掌令的高公公、陈公公已被我们买通,不会下令,就算出了意外,来了也不过四千人。吴大王可有两万精兵,他们那点人能起什么作用?”
照规定,天龙南、北两卫若随天帝出巡,留守两卫的指挥权便要由宫中太监执掌。这本来也没什么错,可阉人贪财,就给了十七王子这样的有心人机会。吴不赊也一直在担心留守宫中的天龙卫来援,虽说只是四千人,可看了阳存义所率天龙卫的战力,再来四千人,也是个麻烦。不想十七王子还有伏招,他心下暗暗点头:“安排左绝刃帮忙狙杀高手,又安排人买通宫中太监,这老王子背地里的阴手不少啊!”
十七王子这些,都是没和吴不赊商量的。吴不赊也不在意,本来也是,像十七王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拿来和他商量。南释权知道的事情或许多些,但吴不赊可以肯定,十七王子一定还有些暗手是南释权不知道的。不让任何一个人窥知自己全部的真相,这是最起码的帝王之术吧!
忽听得一声大呼,原来是一处围墙被撞塌了。十七王子身子猛地一震,紧紧盯着那处缺口,一脸兴奋紧张。
追风军冲过去,墙内一蓬黑点射出,追风军成片栽倒,十七王子“啊”的一声叫,双拳握紧。
阳存义当然不是傻瓜,追风军撞墙他没办法,但哪里有撞墙声,他就在哪里多安排一些天龙卫。强弩早就备好了,追风军潮水般往里涌,反是吃了大亏。但追风军极为悍勇,前赴后继,天龙卫也是拼死抵抗。一个缺口,眨眼便被死尸堆满,拖开死尸,不多会儿又被堆满。追风军虽勇,却始终无法突破。没过多久,又撞出两处缺口,同样的血拼又在这两处缺口上演。追风军还是冲不进去,但随着缺口越来越多,随着天龙卫的实力被一点点消耗,天平逐渐向追风军这面倾斜。
猛然间异啸震天,前门冲出一支天龙卫,其势猛恶无伦,便如山洪陡发,围攻的追风军竟一下子被冲了开去。
冲在前面的七八个人,竟然都是玄功高手。最前面一条黄脸大汉,手中九环大砍刀,威猛绝伦,一刀下去,挡在前面的追风军往往被他连人带兵器劈做两截。他一步一喝,步步前突,追风军山崩一般往后退。
“劈山刀祝彪。”南释权低呼一声。
吴不赊道:“这祝彪是什么人?”
“天羽卫指挥使之一,天帝身边的近身铁卫,功夫不在阳存义之下。”南释权脸上有些变色,“近身铁卫也派出来了,难道天帝想突围?”
祝彪砍开一条血路,立身四下一望,一眼看到了吴不赊身边的十七王子。他怒吼一声:“叛逆在那边,杀!”他当先开路,身后七八名天羽卫高手并肩齐冲。再后面一队天龙卫,约有五六百人,竟是阳存义亲自带队。追风军蜂起拦截,但祝彪和当先的七八名天羽卫勇悍无伦,竟是拦不住,只见祝彪刀光一圈一圈,越迫越近。像祝彪这样的玄功高手,若是单打独斗,直接就飞过来了,可在这种成千上万人的大战场上,可没人敢在空中飞,那是个活靶子,只能一步步杀过来。从敌群中杀过,敌人的身体就是一种掩护,不会成为万矢之的。
南释权这时已经明白了,不是天帝要突围,而是想以高手狙杀十七王子。眼见追风军拦不住,他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王子,你先去后面避一避。”
十七王子略一犹豫,偷瞅一眼吴不赊,道:“怕什么,上,杀了他们。”
左绝刃等死士本来围在他身边,这时齐扑出去,迎上祝彪几人。十七王子培养的这群死士功夫都相当不错,左绝刃在里面甚至不是最强的。最强的是个中年白衣汉子,使一柄长剑,当头迎上祝彪,身未至,左手中剑鞘忽地向祝彪抛去。吴不赊正在狐疑,难道剑鞘是暗器?太大了点儿,而且也太贵了吧?给别人一家伙弄坏了,岂非划不来?他念头方起,却见那剑鞘上灵光一炸,竟然化成一条青龙,迎风暴长,张牙舞爪,迎着祝彪就扑了上去。
“原来是宝物!”吴不赊狂喜,他爱的就是宝物啊!一时,眼睛瞪得溜圆,他倒要看看这宝贝有什么法力,祝彪又怎么应付。
青龙当面,祝彪不慌不忙,头一晃,猛力一甩,头盔甩了出来。一般武将,头盔都是尖的,祝彪的头盔却是圆的。吴不赊眼尖,冷眼看得清楚,他头盔上铸了一只白虎,头盔甩出,灵光一炸,现出一只虎来,仰天一声怒吼,直扑青龙。
“青龙对白虎,对得好啊!”吴不赊大赞一个,直看得兴高采烈。
空中青龙白虎恶斗,下面祝彪与白衣汉子也斗在了一起,恰是棋逢对手。左绝刃等死士和天羽卫也是捉对儿厮杀。有一出手就祭出法宝的,也有就用手中武器的。左绝刃一直没用法宝,手中刀飘忽不定,有如鬼魅,数招之间,竟被他杀了一名天羽卫。这会儿吴不赊留意到了,原来左绝刃的刀本身就有鬼,竟然有一个虚影,虚实不定,对手格挡,往往格着个虚影,也就着了他的道。
“怪不得黄勇功力并不比他差,却被他削萝卜一样削成了人干。”吴不赊暗暗点头。
左绝刃等死士拦住了祝彪等人,后面的人便冲不动,与追风军混战成一团。冲出来的天龙卫少,但有了阳存义做核心,却是浴血死战,半点不落下风。攻势受阻,祝彪急了,口中霍地一声异啸,身子猛地一长,瞬间仿佛长高了一个头。他大刀高举,浑不顾白衣汉子剑招,当胸猛劈,拿出了拼命的架势。白衣汉子看似后退,其实脚踩八卦,要消了祝彪猛劲,再行反击。
吴不赊看得真切,道:“这人是谁啊?剑法不错。”
南释权道:“宫秋水,外号剑横秋水,是王子身边第一高手。”
“他比那左绝刃要强。”吴不赊点头。
祝彪拼命,他放出的白虎也猛然作啸,身子忽地一长。这时青龙一爪抓到,白虎不闪不避,只是头一扭,避开头部。青龙一爪抓到虎腰,白虎双爪齐出,猛一下抓住青龙身子,嘴一张,一口咬在了青龙胁下。青龙吃痛,发出一声痛嚎,也回嘴咬住了白虎的左胁。一龙一虎互相咬着,都是死不松嘴,嘴不松,爪却动,拼命在对方身上又抓又挠。这两个都是恶物,爪牙锋利至极。霎时皮开肉绽,天空中血花飞溅,血雨飘扬。缠斗一会儿,失血过多,两个恶物都吃不住,跌落下来,却仍不肯松口,翻翻滚滚地缠斗,滚出数百丈一块空地。
眼见白虎咬住了青龙,祝彪大笑。宫秋水一剑疾刺,祝虎身子略略一斜,竟然迎着剑尖撞了上去,长剑入体,从左胸一穿而过。祝彪借势直扑入宫秋水怀中,刀到外门,无法回转,他左手一伸,五指成虎爪之形,一下扣住了宫秋水肩膀,右手扔了刀,捏拳兜胸便打。
宫秋水想不到他如此疯狂,先残己身,以命搏命。闪躲不及,肩膀被扣住,他的剑又插在祝彪体内,眼见醋钵大一个拳头到了面前,心下着慌,以手疾拨,虽把祝彪拳头拨斜,肩头仍中了一下。祝彪拳重,这一下痛彻骨髓,偏生左肩被扣住了,怎么也挣不开。祝彪第二拳却又打了过来,宫秋水再拨,连拨三拳,第四拳再拨不开,被祝彪一拳轰在面上,顿时便如打翻了一个染料铺,红光满面。祝彪一拳得手,次拳再轰。宫秋水眼见不是个路,他倒也巧,头一低,身子前扑,反钻进祝彪怀里去,把头往祝彪腋下藏。这一钻,祝彪打不到他头了。不想祝彪左手一松,反手挟住他的身子,双腿略略一蹲,骑马蹲档,一声怒喝,右肘使一招“金刚捣臼”,狠狠一肘捣在宫秋水腰眼上。这一肘重,但闻“咔嚓”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宫秋水一个身子便软软垂了下去,腰骨断了。
吴不赊看得真切,咧嘴吸气,痛啊!他都替宫秋水痛。
论功力,论武功,宫秋水都不比祝彪差,仅看剑法的精妙,甚至还强于祝彪。他输,输在气势,作为十七王子的死士,决死之心,却反不如祝彪。一个是死士,一个却是忠臣,死士用钱可以培养,忠烈之气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买到。
在祝彪一拳打断宫秋水腰骨的同时,左绝刃诡异的刀法再次建功,又斩了一名天卫羽高手。一眼瞟到宫秋水送命,他扭身斜扑,手中刀划过一道奇诡的弧线,轻飘飘,如风,如羽,竟没有带起一丝风声,一下便削到了祝彪脑后。
祝彪一是负了伤,宫秋水透胸那一剑,也不是那么好挨的,二是一拳打死宫秋水,心中高兴,耳目有些失聪,竟没有察觉到左绝刃这一刀。他刚扔了宫秋水尸首,正要拔了身上的剑往前冲呢,左绝刃的刀已到。血光起,一个脑袋直飞上天。祝彪似乎完全没有料想到这种结果,头飞上天,两眼蓦然瞪大,一脸惊讶,还夹杂着无尽的不甘与愤怒。
没了头的尸身往前冲,一直冲了七八步,停了下来,竟是不倒,踉踉跄跄的,好像是想要回过身来。那情形,便如两人相约同行,突然发现同伴没跟上来,回头等待,不过终是没有等到结果。他的尸身又往前跄了一步,“扑通”栽倒,手中刀指向前方,人已亡,刀不甘,雄魂逆天。
阳存义虽是配合祝彪等人来刺杀十七王子,却一直留心这边。左绝刃偷袭祝彪,阳存义一眼看到,招呼不及,手中刀忽地脱手飞出,射向对敌的死士。那死士没想到他会脱手飞刀,急闪身退避,同时手中兵器疾舞,连手中刀都飞了,这是要拼命啊,这死士能不慌神?可惜他料错了,阳存义刀出手,再不看他,却是飞身而起,右手前指,食指金光灿灿,整个人便如一支疾飞的利箭,金手指便是箭头,其势凌厉无伦,离弦之箭,有去无回。
左绝刃堪堪回刀,阳存义已到,金手指正戳在他后脑勺上,“哧”的一声,透脑而过,一截指尖从前额透出来。金手指沾着了血,在午后的阳光下发着一种赤红的光。人之一身,头骨最硬,等闲力小的,便用枪也扎不穿。阳存义却能一指穿脑,指上的力道,让人咋舌。最震荡人心的,还是那一指的气势,一往无前。
天地无双惊雷指!无愧这个名字。
“黄将军,英灵不远,阳某在这里遥祭了。”阳存义仰天高呼。
黄将军叫的自然是黄勇。很奇怪,若说杀人,黄勇、祝彪都是左绝刃杀的,黄勇和祝彪又都是阳存义的同僚,阳存义怎么就独祭黄勇,而不提祝彪的名字呢?就算和祝彪有私怨,人一死,一了百了,也该释怀了啊,没人能理解。
祝彪一腔忠烈,战死沙场,那是死得其所。黄勇却不同,他的死,不仅是忠,还有悲,黄勇是怀着一腔悲壮战死的。那种忠而见疑的悲烈,最是动人心魄。阳存义最先也疑他,他的死,阳存义也有几分责任,所以他独祭黄勇。
程妨率了反水的几百天龙卫静立一侧,一直没插手。眼见阳存义大发神威,他勃然大怒,请命道:“十七王子,请让卑职去拿了阳老匹夫。”
十七王子大喜:“有劳老将军。”
程妨率队杀上,阳存义却已退入天龙卫中。以祝彪为首的天羽卫,这时差不多已死绝了,虽然拼死了更多的十七王子的死士,但刺杀也再进行不下去,只能后退。在阳存义指挥下,天龙卫虽退不乱,层层掩护,最终有两百多人退入了门中。如果说初接战时,天龙卫最漂亮的是他们身上的装备,这一进一退,他们已经是真正的精锐。他们从来没打过仗,但渗透在骨子里的天家的骄傲与尊严激发了他们的血勇。但天龙卫即便激发出百倍的勇气,独力也难挽狂澜,随着围墙被撞开的缺口越来越多,追风军终于攻了进去。阳存义不得不指挥天龙卫步步退守,逐屋抗争。
“大势已定。”南释权抱拳,“恭喜王子,不,恭喜陛下。”十七王子紧张的心情也终于松了一截,一脸喜悦地道:“大局抵定,孤必论功行赏。”
南释权、程妨等人一脸感激,争先恐后大拍马屁。吴不赊当然也顺嘴拍了两记,对奸商来说,拍马屁可不丢人,哄得客人掏钱袋子才是真章。众人其乐融融,只等着分享盛宴,忽有斥候疾奔而来,禀报道:“禀大王,有大量军队赶过来,来势不善。”
吴不赊愣了一下,看一眼十七王子:“是天兵,还是天龙卫?”
“天兵反应该没有那么快啊。”南释权大是不解,“莫非是天龙卫,难道高公公他们……”他看十七王子,十七王子眼中显出怒意,骂道:“废物!”那斥候却摇头:“都不是,是赵军。”
“什么?”吴不赊先前不以为意,天兵那些废材他见识过了,天龙卫最多还有四千人,起不了大用,但说是赵军,可就意外了,“你确定?看清楚了?”
那斥候还没回答,又有几名斥候飞奔而来,内容都是一个:赵军,大量赵军,四面八方杀来,有八到十万人。
吴不赊率兽兵与赵军两次大战,赵军战力之强,深有领教。十万赵军精锐,那可不是说着玩的,吴不赊脑子一时有些不转筋。十七王子早已慌了神,一把抓住吴不赊胳膊:“赵军怎么会上天来?西岳帝君不是和赵国交好吗?”他心中生出侥幸,“他们会不会是西岳帝君请来帮忙的?”
以赵炎之精明,怎么可能会参与天帝之位的争夺,要愿意掺合,早动手了,又何必等到今天,而且一上天就是十万赵军,真帮忙也用不着十万人啊!看着十七王子眼巴巴的神情,吴不赊想到的,却是八个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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