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楼后面的古井里冒出了绝世好酒的消息,风一样刮遍全城,无数人涌向倒霉楼。太守也来了,一看一尝,没错,绝世仙酿,当即命名为“仙人酿”。仙人酿就此轰传八方,越传越远,也越传越神,当然,想喝的人也越来越多。
至此,奸商的奸计大功告成。
方轻舟目睹了仙人酿成名的全过程,对吴不赊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妖怪也可以这么奸的。”
吴不赊并没有让方信不停地往井里灌酒,而是限量,每天只灌五十斤。五斤装的小坛子,刚好十坛。仙人酿的酒,每天还只出十坛,这下酒鬼们打破头了。吴不赊有办法,要买酒的,头天先来登记,第二天出酒后,头天登记了名字的都来竟买,价高者得。
第一天竟卖,竟者如云,十坛酒,最后以一千五百两银子卖出,方轻舟望着那一堆银子,全身发抖。时价,一两银子合铜钱一贯,一贯合一千文,一般所谓的好酒,一斤也就是十文钱的样子,也就是说,一两银子可以买到一百斤酒,而且是好酒。而吴不赊装神弄鬼鼓捣出的仙人酿呢?五十斤酒一千五百两银子,合三十两银子一斤酒,两者相差多少倍?方轻舟也是生意老手了,算了一个晚上,愣是没算清楚。
便是吴不赊自己,也没想到会卖到如此高价,“嘿嘿”笑着感叹:“果然卖什么都不如卖神仙啊!”
当然,不可能每次都能卖这么高的价,但吴不赊给方轻舟规定,最低每坛仙人酿不能低于五十两银子,咱披的就是仙人皮,卖的就是仙人价,要的就是仙人跳,爱买不买。
如果那一天真的没人买呢?好说,吴不赊让方轻舟在方家建了一个公开的酒坊,名为醉仙坊,卖不掉的仙人酿就送去酿仙坊做酒娘,酿的酒就可以低价卖了。取名仙人醉,其实就是吴不赊最初以醉草酿出的那种斤米四斤的酒,什么借仙人酿做酒娘,也就是骗鬼吧。仙人醉也是好酒啊,再借了仙人酿的名,虽然价格也不便宜,一斤要五十文,是普通的所谓好酒的五倍,但相对于仙人酿的天价,那还是便宜多了,卖得那叫一个火。
每天要往井里灌五十斤酒,方家自然酒香扑鼻,时间长了惹人疑,但建了这个公开的酒坊后,便酒香冲天也没人怀疑了。这是吴不赊在方家建酒坊的主要目的,但一段时间经营下来,仙人醉的利润并不比仙人酿低,量大啊!
倒霉楼也改成了醉仙楼,人家酒楼都出仙酒了,还倒什么霉?喝不起酒的那才叫倒霉呢,一时间顾客如云,连连扩张。
仙人酿,仙人醉,再加上酒楼的生意,一个月下来,刨去各种费用还有送礼的花销——送礼是大头,地涌仙酒,一本万利,眼红的太多,礼送不到,经营不下去的——纯利仍有两万多两银子。方轻舟下巴砸穿楼板,便是吴不赊听到这个数字也着实发了半天呆,想起可怜的平安老店,一年的纯利也不过几百两银子。一年啊,抵不上醉仙楼一天。
醉仙楼由方轻舟负责,醉仙坊由方信负责,吴不赊要做的,除了采醉草做酒药,就是收银子,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双余山也不去了,管它三妖怎么死,做妖王又哪及得上做富翁呢?
为免万一有高手看到自己头顶的妖气生疑,牵连方轻舟败了生意,吴不赊轻易不与方轻舟、方信见面,他在城东另买了大宅子。酒药一次就做一大批,送酒药收银子都是下人的事,吴不赊自己只是每天去醉仙楼喝酒,彼此间的关系,就是店东与食客,再无人怀疑。这样就算判妖司找上吴不赊,也牵扯不到方轻舟。
已是初夏的时节了,天气渐渐热起来,服侍的俏婢换了薄罗衫子,俯身帮吴不赊系衣带的时候,领口处可以看到一抹酥白,吴不赊顺手捏了一下,小小的蓓蕾如春花般柔嫩,俏婢的小脸刹那红如晨霞。
“妖精既已修得人身,为什么和人生下的后代,一定会是红发碧眼还带一条尾巴呢?”吴不赊脑中突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我血中融合有木长生和黑七的内丹精血,那我的后代会怎么样?”
不过这些疑问也就是脑中闪了一下,随即吴不赊就扔到了一边,带了下人,施施然往醉仙楼而来,刚到门口,只觉眼角红影一闪。那身影有些熟,吴不赊扭头看去,嘴巴霍地就张大了。
面前来了一队骑兵,都是女子,最前面一骑,上身穿着红色武士装,外披白绸披风,竟然是林微雨!落后林微雨一个马头的,则是林微雨的贴身婢女侍剑。
没想到会突然之间在这里碰到林微雨,吴不赊一时有些发蒙,林微雨也同时看到了他,却是喜叫出声:“吴将军!”
“难道她不在意我是妖精,还是……”吴不赊不清楚林微雨心中对他的看法,但林微雨脸上的神色他却是看清楚了,有惊讶,有惊喜,但没有疑惧,更没有厌恶。
“林小姐啊,幸会幸会。”吴不赊也装出一脸的意外惊喜,抱拳打招呼,眼睛却紧盯着林微雨的眼睛。乍然相遇的第一眼,林微雨可能没反应过来,所以眼中净是惊喜,但反应过来后,想到他是妖精了,该就会有疑惧之色,也就逃不过吴不赊的眼光。
但吴不赊并没有在林微雨眼中看到这样的神色,这时林微雨已经翻身下马,走过来施了一礼,看他的眼神里,满是喜色:“上次吴将军不告而别,我担心了好久,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吴将军了,真是幸会。”
“莫非我的鱼目混珠之策起作用了?她根本搞不清哪个是真的妖精?但应该不至于啊,难道那个邓易通后来没再去找过她?”吴不赊脑中电转,嘴上便试探着道:“上次那耗子精作怪,我追到这里,被它逃掉了,我怕它祸害其他人,所以守在这里,也没叫人向小姐招呼一声,实在抱歉。”
“原来如此。”林微雨恍然,“吴将军仁义之心,让人佩服。”
“她真的相信了,看来她是真的搞不清我的身份,邓易通估计也没再去找过她。”吴不赊脑中这么一转,这些日子渐渐冷下去的心刹那间又热了起来,道:“林小姐怎么来了这里?”
他这一问,林微雨神色黯淡了下去,道:“上次给吴将军烧了粮草,于承无奈退兵,但他心中不甘,这几个月来积蓄粮草,又有入侵的打算。以我扶风郡一郡之力,实在是无法抵挡,所以我提前入京,想面叩大王,调派援兵……”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话没说清楚。她要入京见风余王求兵,来双余城做什么?从扶风郡进京,不需要经过双余城,但吴不赊是成了精的人物,只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小姐是想买几坛仙人酿送礼是吧?”
风余国的情形吴不赊多少知道一点,和后凉国差不多,国主昏庸,奸臣当道,林微雨虽是为国守边,请调援兵更是为了国家,但如果是空手进京,别说请来援兵,只怕连风余王的面都见不到。要见风余王,先要买通朝中权奸,权奸在风余王面前说了好话,林微雨才有面见风余王的可能。
林微雨也不否认,轻叹了口气,道:“这醉仙楼的仙人酿听说乃是地下自涌的仙酒,千金难求,也不知能不能买到。”
“这个不成问题,包在我身上。”吴不赊拍着胸脯担保。
所谓每天十坛的仙人酿,从来也没在醉仙楼停留超过一天的时间,一般是出井就买走了,吴不赊虽然大包大揽,而且这鬼本就是他捣出来的,要酒也现成,但这日的酒早已买走,吴不赊也不敢马上就要方轻舟变十坛酒出来,只好定下了次日的酒。
林微雨虽然心急,也没办法,只得在双余城住一晚,自然都是吴不赊做东。到了晚间,林微雨回房休息,吴不赊化身为猫,溜到林微雨房外,一时却不敢现身。虽然在与林微雨的交谈中,试探出他当日的鱼目混珠之计确实起了作用,林微雨没对他疑心,但如果他化猫出现,林微雨会不会起疑呢,他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但也是巧,侍剑突然开窗,一眼就看到了吴不赊,立时就喜叫出声:“小黑?小姐,小黑在这里呢!我说这个坏家伙是跟吴将军跑了,你还不信。”
她话中的意思,小黑是跟吴不赊来的,吴不赊离开小黑也离开了。她们既然不疑心吴不赊,自然也没疑心小黑。
吴不赊狂喜,“喵”地叫了一声,纵身上窗。林微雨刚洗了澡,也是一脸惊喜地从内间跑出来,叫道:“在哪里?啊,真的是小黑!你这个坏家伙,还敢来,我才不要你了呢!”话是这么说,却一伸手就把吴不赊抱在怀里。
重入美人香怀,吴不赊深深地吸了口气,熟悉的体香让他沉醉,而在林微雨的双乳间连拱带摸,熟悉的感觉更让他热血沸腾。
他狂占便宜,林微雨却还以为他是跟她亲热,亲呢地戳他的头:“坏家伙,居然跟别人走,我才不要你呢!”
嬉戏一会儿,林微雨抱着吴不赊坐在窗前,默默出神,心事重重的样子。吴不赊知道她在为什么担心,但这会儿化身为猫,可不能劝,只是在林微雨手上舔了两下,“喵喵”叫了两声。林微雨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轻抚着他的头:“小黑,你也知道我的难处吗?是啊,于承蠢蠢欲动,这次进京,却不知能不能求得援兵,我真的很为难啊!小黑,你说这次进京,大王会给我派援兵吗?”
吴不赊当然不能开口,但他信心十足的叫声,林微雨却听了出来,咯咯一笑:“你是说会派兵是吧?呵呵,谢谢你了小黑,但愿能借你吉言。”
“那你再说说,吴将军这次会不会跟我去扶风城呢?”她的手纤柔细长,在吴不赊身上轻轻抚摸着,舒服至极,吴不赊“喵喵”两声,意思是:“会,会。”但太过舒服,声音很有点慵懒的味道。
林微雨自然听不出来,笑了两声,却又轻叹一声:“我知道,吴将军之所以留在双余城,一是为了捉拿耗子精,另外也是对我有了成见,那天那个耗子精说吴将军是黑猫成精,我看吴将军的眼光带有疑心,就伤了他的心。吴将军为了扶风城出生入死,烧了于承粮草更是立下不世之功,我却毫无理由地怀疑他,换了我,我也伤心啊!”
原来她心里是这么想,吴不赊还真不知道了,心中暗乐,“喵喵”两声。
林微雨不知道他叫什么,自个儿叹了口气:“小黑啊,你不知道,爹爹过世后的这几年,我真的好难,扶风郡十几万百姓,全压在我身上,弟弟又还小,从来也没人给我帮把手,好多时候,我真的觉得喘不过气来。”
吴不赊抬头看着她的脸,他还是头一次听她吐露心声。她是尖下巴,从吴不赊的角度看过去,那一点下巴越发显得尖细,纤嫩。但就是这个纤弱的女孩子,她的肩头却压着十几万百姓和守边的重任,吴不赊突然又记起那夜突袭于承大营时,战阵中林微雨的笑容,刀光剑影中她的笑容那么灿烂。那是因为她另类吗?还是因为肩头的责任爆发出的勇气,让她的笑迎风绽放?
“不知为什么,我今天见了吴将军,心中突然就松了口气,好像有了依靠的样子。”林微雨抱着吴不赊,尖尖的下巴抵着他的脑袋,幽幽地道,“小黑,你说,吴将军这一次还会帮我吗?”
“会,一定会!”吴不赊血气上涌,差一点就口吐人言,还好,话到嘴边,总算是变成了猫语。
第二天拿到酒后,林微雨一行即刻起程,吴不赊为了消除林微雨的疑心,连夜用木头做了一只猫,临见林微雨时用醒木令点醒。那木猫点醒后,外形与吴不赊所化的黑猫一模一样,但叫声还是略有差异,其实不细听也听不出来。吴不赊为防万一,只叫木猫远远地露了一面。侍剑叫了两声,叫不过来,她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但显然不是动了疑心,而是吃吴不赊的醋。吴不赊在,小黑都不跟她亲热,小丫头不开心。
当着吴不赊的面,林微雨却不会去理一只猫,只是扫了一眼,与吴不赊话别。她心中欠疚,一直没提请吴不赊再去扶风城帮忙的话,但吴不赊听她昨夜吐露心声,已知她心意,面上也装作不知,只祝她马到成功,顺顺利利请到援兵。
随后分手,林微雨一行打马进京。吴不赊转过街角,立即收了醒木令加诸于木猫身上的灵力,自己化身为猫,疾追林微雨的马队,林微雨眼角瞟到一只猫的身影,扭头看清确是吴不赊化成的大黑猫在追赶,顿时大喜:“是小黑,小黑追上来了。”
吴不赊发力一跃,跃上马背。林微雨一把抱住,大是亲热,侍剑却“哼”了一声:“这个坏家伙,忘恩负义。”
“什么呀。”林微雨笑着嗔她,“你和一猫生什么气啊?而且人家小黑不是追上来了吗?可见还是跟我亲啊,是不是小黑?”吴不赊当然要说是:“喵。”
林微雨乐得抱紧了他,随着马的起伏,跳动的双乳不住地砸在吴不赊的背上头上,这样的按摩,世上有几人亨受过呢?吴不赊连骨头都酥了,做猫的日子啊:“喵喵喵,妙妙妙。”
风余国不过是个中等偏上的国家,但从双余城到京师风余城,也有两百多里,林微雨心中着急,打马急驰,傍黑时分便赶到了风余城,连夜便带了仙人酿上下活动,以求援兵。
林家在京中有座宅子,林微雨出门打点,吴不赊当然不会跟去,老老实实呆在宅中。任何一个国家,京师的高手都是最多的,吴不赊可不想惹麻烦上身,虽然他不怕。他发现,融合了木长生和黑七内丹后的功力,自己强悍得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再加上玄木心法的千变万化和灵猫的敏锐灵变,他实在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何况还有追风门的摄风术。他先前不知道,那次摄风让酒香飘满全城才发现,他竟然可以连续几个时辰运功摄风,虽然摄的只是微风,但连续支撑几个时辰,事先他却绝对没想到,后来试了下风虎,若借天地之风,风大的时候,凝成的风虎隐隐带出雷音,竟是有点儿风雷箭的影子了,让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不过让他沮丧的是,腹中丹气虽足,却始终不现成婴之象,元婴不成,便难登天道,也证明他的功力远不到大成之境。
林微雨上下活动,十坛仙人酿送得干干净净,却还是没能见到风余王,只等来了宫里的几声嘉奖,再无下文。林微雨欲哭无泪,知道再呆下去毫无意义,当日即飞马赶回扶风城。
在吴不赊想来,林微雨会再一次绕路,先到双余城打个转,邀请他一起去扶风城,但出乎意料,林微雨竟是直奔扶风城。
这夜打尖,侍剑道:“小姐,要不我去一趟双余城,请一下吴将军。”
吴不赊蹲在林微雨的膝头,微微转头,却见林微雨望着窗外,那是双余城的方向。客栈到双余城,不过四五十里,林微雨若有心,几十里路,不过耽误个多时辰。林微雨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算了,吴将军上次已经帮了大忙,这一次就不要再麻烦他了。”
“什么叫麻烦他?”侍剑不以为然,“他是扶风郡游击将军,征召他理所当然。”林微雨却仍是摇摇头,不再做声。
吴不赊有些迷惑,上次林微雨吐露心声,对他好像很有几分依赖啊,怎么突然之间又改变心意了呢?女人心,海底针,吴不赊这个奸商虽然洞彻人心,但对女人却好像还是不太了解。
“小黑,你还是去找吴将军吧!”林微雨突然把他抱上窗台,摸着他的头,“如果你听得懂我的话,就替我给吴将军带个好,这次的酒,谢谢他了。”
吴不赊不理解林微雨为什么不请他去扶风城帮忙,但即便林微雨不叫他,他也要去,“喵”地叫了一声,跃下窗台,飞身出了客栈。他先赶回双余城,做了一批酒药交给方信,随后便赶往扶风城。
还在中途,吴不赊便听到风声,于承再起五万大军,跨过风水河,已经开始攻打小风城了。吴不赊急忙赶到扶风城,小兵通报进去,林微雨竟是飞步出迎,眼中尽是惊喜之色:“吴将军,你……你来了。”
与她眼光一对,吴不赊便明白,林微雨心里其实一直在盼着他来,不去请他,或许是不好意思,或许是不肯拖累他,总之没有不想见他的意思。他急忙一抱拳,朗声道:“吴不赊愿与扶风城共存亡。”
“多谢吴将军。”林微雨越显激动,进府后当即商讨军情。
情形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于承还是五万大军,粮草大营仍是放在大风城里,以一路兵马拦截扶风城的援兵,一路兵马猛攻小风城。
“我去于承军中看看。”吴不赊想了想,道,“看有没有机会再烧了于承的粮草大营。”和上次一样,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惟一的机会,只有烧了于承的粮草。
吴不赊出城到于承军前一看,情形和上次果然一模一样,两道大营阻路,那面连环猛攻。他化成枯木渡过风水河,进入大风城,只见城中粮草堆积如山,守卫较之上次严了数倍不止,不但守卫的士兵增加了将近一倍,更有玄功高手轮班巡逻。吴不赊只在粮仓周围转了不到一圈,便两次感受到灵力的扫射,他只好尽力缩拢身子,意凝丹田,不使灵力有半点儿泄露,才没有引起怀疑。
人手之外,灭火的器具也准备得更加齐全,粮仓周围,除了水和沙土等必备的灭火器材,还有无数的竹扫帚和木锹木板,这明显就是用来打老鼠的。
“别说鼠娇娇已被判妖司拿了去,就算有鼠娇娇帮手,这火也放不起来。”吴不赊暗暗摇头。
在大风城里转了几圈,他找不到半点空档,只好回来。和林微雨一说,林微雨秀眉轻锁:“上次给烧了粮草,于承功败垂成,这次防备更加严密是肯定的。”
这条路走不通,林微雨道:“我知道于承必不肯甘休,所以这几个月我又练了三千新兵,我可用这三千新兵守城,引三千老军攻击于承大营,同时我已飞马禀报大王,只要我们的攻击能牵制于承一部分力量,让他不能全力攻打小风城,大王援兵一来,就能把他打退。”
她所说的了无新意,惟一多出来的,或许就是那三千新兵,至于风余王的援兵,上次没有,这次凭什么会有?不过这话吴不赊不能说,抱拳道:“我是游击将军,牵制于承大军,由我来领兵好了。”
“将军可领一千兵马在前,我领两千兵马随后接应。”林微雨虽是女孩子,对吴不赊也极为倚重,但并不盲目。她看得出来,吴不赊虽身具异能,领军打仗却是个生手,真要让他这个游击将军名符其实,还要多打几仗才行,只是不好扫了吴不赊的热情,所以把兵马一分为二。
吴不赊领军一千出城,天黑后冲击于承大营。于承军上次吃了亏,这次便只是死守大营,绝不出战,吴不赊的军队一靠近,便是箭如雨下,根本冲不过去。
连攻两天,于承军都不出战,第三天,吴不赊再攻,刚冲到于承的军营外,忽听得一声炮响,左右两面各冲出一支兵马,刹那把他夹在了中间。
原来于承看破了吴不赊的牵制之意,料定他今夜还会来攻,竟预先在大营外面设下两路伏兵。
一闻炮响,吴不赊便知不对,引军急往外冲,但于承两路夹攻,足有五六千人,吴不赊一千人马,哪里冲得出去?还好林微雨接应的人马到了,前后对攻,终于与吴不赊合兵一处,但他的一千人马,却已折了将近一半。
两军合力,冲开了于承军的伏兵,走不到十里,忽闻一声炮响,左右各冲出一路人马。两路人马,加起来足有一万有余。先前大营外的伏兵,竟还只是于承的一个诱饵,就是为了把林微雨这一路人马诱出来。于承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眼见前有强敌,后有追兵,林微雨和吴不赊都是大惊失色,吴不赊尤其悔恨交加:“冲营之前,我就该摸一下左近有没有伏兵,这下把林小姐也陷了进来,吴不赊,你该千刀万剐啊!”想起林微雨见他来时那种欣喜的眼神,而他却因大意害了林微雨,顿时心中有若刀绞。
林微雨急叫道:“吴将军,你带大队从左侧杀出,回扶风城,我领五百人断后。”
“不,我来断后!”吴不赊狂叫,林微雨还要争,吴不赊忽地在她马上猛抽一鞭,“快走。”回身狂呼,“今日死战,不死不休!”
“死战!”他身后剩下的五六百人齐声怒吼,跟着他冲向于承军。
虽只有五六百人,但绝死的锋锐也让敌势一挫,竟是来不及合围,被林微雨率大队冲了出去,不过吴不赊这一小队人马却深陷重围之中,便如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随时会被怒涛吞没。
吴不赊运起厚皮功,如一头厚皮的犀牛,在敌阵中左冲右突,身后数百骑紧紧跟随着他,凝成一把尖刀,虽在万军之中,仍然展现出冲天的杀气。但敌军实在太多,杀穿一层又一层,吴不赊若只是一个人,他可以御风而走,但身后随他死战的数百骑怎么办?惟有死战。
他虽有厚皮功,千年古树皮,坚韧无比,但强弩重斧,如雨而至,力道受得实了,再厚的皮也会被砍开。吴不赊一路杀去,身上也不知挨了多少下重击,至少有十多处皮开肉绽,血染战袍,而身后的死士也已大半战死,剩下不到两百骑。
突然一矛飞至,是投枪,劲风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久战之下,吴不赊精力消耗过巨,厚皮功的防御力也越来越弱,这一矛竟然刺穿厚皮,深深地钉进吴不赊肩膀,透肩而过。
“啊!”吴不赊长声痛叫,滚下战马。
“将军!”两边亲卫齐声惊呼。
“杀了他!”敌军却是欢喜狂呼,无数刀枪齐拥过来,数名亲卫扑至,一名亲卫挡在吴不赊身前,长刀连劈,格开数柄大刀,两支长枪却如毒蛇般突至,刺入他胸腹。
“啊——”这名亲卫嘶声痛叫,左手抓住枪杆,右手刀一扬,把两支枪杆一齐砍断,蓦地里刀光一闪,一刀如电而至,把他的脑袋砍得直飞起来,同时又有一支流矢,正中他面门,把他飞起的脑袋射得向旁边跌落,正砸在吴不赊身上。
吴不赊一把接住,满手的血,那怒睁的眼睛死不瞑目,此时又有两个亲卫倒下,夜色似乎也被染红了,有一种诡异的血色。
“啊——”吴不赊仰天狂叫,反手拨出肩头的长矛。左手有矛,右手抓着亲卫的脑袋,他两手已是不空,身上却突地长出七八只手来,随手捞起地下的刀、矛、斧、盾,车轮般狂舞。
他突然现出如此法象,周围的人,无论是敌军还是身后残存的士兵都吓了一大跳,敌军惊呼声中转身就跑,一时倒腾出一片空档。
“放箭,放箭!”也有见过世面的,并不怕他的法术,但军势既乱,一时稳不住阵脚。偏偏夜风又起,吴不赊狂喜,他这时灵力消耗得厉害,有天地之风可借,如何会放过。他立时抓一股风,施一个旋风法,同时运玄术心法,将那七八只手化成树根,在地下搅了沙土,再以旋风一吹,一时风沙狂舞,天地无光。本来就是夜晚,再这么黄沙漫天,再无人能看清眼前三尺开外的人影。
“跟着我,跟着我!杀出去,杀出去!”吴不赊抓住机会,一面搅沙舞风,一面狂冲,身后士兵紧跟着他,奋力一冲,终于冲出重围,落荒而走。到辨明方向,回到扶风城,吴不赊带出的千骑已仅余百骑,且个个带伤。
林微雨听到吴不赊回来,欣喜若狂。吴不赊俯身请罪:“卑职过于轻率了,害了兄弟们,请小姐治罪。”林微雨惊喜得声音发颤:“你自己回来了就好,罪不在你。”吴不赊能看得出来,林微雨的喜悦出自真心,但回看看身后的残兵,心中更觉愧疚。
“商场如战场,但战场终究不是商场,商场折损的不过是金钱,战场却是刀刀见血,每一刀都是人命。”那个亲卫的头,吴不赊一直提在手里,直到此刻,才默默为他合上眼眸。
林微雨乃将门虎女,见惯了生离死别,一战折损千余人,虽也伤感,但最关心的却还是生者,尤其是吴不赊。她亲命医官用心为吴不赊诊治,直到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始才放心。
吴不赊看上去一身血糊糊的,到处皮开肉绽,其实大多数伤都不重,无论重斧还是劲箭,在破开厚皮功后,也剩不下多少力量再深入他的身体了,惟有钉入他肩头那一矛,透肩而过,算是重伤。
俗话说:猫有九条命。猫当然不可能真有九条命,之所以这么说,是说猫的生命力极强,尤其是受伤后的自我复原能力极强。吴不赊吸取了野猫精黑七的精血灵魄,自然也拥有了这种能力,伤势复原极快,尤其是还借助了树精木长生的能力。
草木自疗的本事,尤其是再生的能力,还远在动物之上,基本上只要根在,就不会死。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不过这种复原能力相对来说要缓慢一点。
吴不赊融两者之长,先借助古树天赋的本能,将双脚化成树根,深入地底吸取养分,深深地吸,缓缓地呼,再以黑七的心法,把吸取的养分化入肌体,让受伤的血肉快速复原,只是一个晚上,他身上的伤,除了长矛钉出的那个大洞,其它的差不多都复原了,只留下一道道的血痂。有些伤得轻的,甚至已能看见淡红的新肉。
林微雨并不知道吴不赊有如此神奇的自疗能力,还担着心,第二天亲自熬了肉粥送过来。吴不赊要起来,林微雨忙上前一步按住他,道:“躺着别动,我……我叫人喂给你吃。”
“要是你自己喂给我吃就太美了。”吴不赊心中转着念头,与林微雨目光一对,林微雨脸上微微一红,吴不赊心中一跳:“她莫非有这个想法,只是害羞?”
当然,这个念头只能在心里打转,他可不敢问出来。侍剑拿了调羹,一口口地喂给吴不赊吃。说起军情,林微雨秀眉又锁到了一起,昨夜一战,折损严重,林微雨再不敢轻易出城,一日三催,援兵却杳无音信。眼见小风城摇摇欲堕,却是半点儿办法也没有。
吴不赊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做生意算计人,他诡计百出,但在战场上,面对绝对的实力,一切阴谋诡全都没有用。但看林微雨焦急,他还是出言安慰:“我休息一天,明天再去于承营中看看,或许能想到点办法。”
林微雨急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能出去?绝对不行。”
她断然拒绝,吴不赊一时倒也不好解释,反正到时自己溜出去了,林微雨也拦不住,只不过能不能找到办法,他自己也很怀疑。
忽然吴不赊感觉到灵力波动,似乎有玄功高手以灵觉扫进来,随即便听到院中女兵的叫声:“你是什么人?”吴不赊心中一凝:“难道是于承派玄功高手摸到扶风城里来了?不对,晚上不来,大白天的来干什么?”
侍剑这会儿已喂吴不赊吃完了粥,闻声走到门口,忽地惊呼出声:“你不是那个判妖司的……耗子精吗?”
吴不赊立即便明白来的是谁了,但听了侍剑这话,他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来的是邓易通,他自己说是扶风郡判妖司判官,吴不赊却说他是耗子精,所以这会儿到侍剑口里,就成了判妖司的耗子精。
他能想像到邓易通这会儿的脸色,因为邓易通话声中已带了怒气:“放肆。”
林微雨也到了门口,邓易通见了林微雨,抱拳道:“原来林小姐也在这里。”
林微雨却毫不客气:“你这妖孽,想趁吴将军受伤来捣乱是不是?来人,给我拿了。”林微雨当然更信得过吴不赊的话,这一顶大帽子直接就扣上去了,吴不赊暗笑,却也怕邓易通发狂,急忙起身站到林微雨身后。
邓易通白脸气成红脸,伸手从腰里掏出一块玉牌,怒叫道:“哪个敢动?某乃西岳府下辖扶风郡判妖司判官邓易通,林微雨,你为妖孽所迷,不分青红皂白,反说我是妖孽,简直岂有此理。”
他怒气勃发,又亮出了玉牌,众女兵一时都被镇住了,望着林微雨。林微雨一时也有些迷惑:“你真是判妖司的判官?”看一眼吴不赊,与上次怀疑的眼光不同,这次流露的是询问之色。
她眼光的变化让吴不赊欣喜,很显然,吴不赊在她心中的份量又重了几分,她不再相信吴不赊是妖孽的话,但邓易通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让她迷惑。
迷惑就好。吴不赊继续搅浑水,嘿嘿一笑:“你这耗子精,竟然连判妖司的腰牌也敢偷,老实交代,你从哪里偷来的?”
这话绝,把个邓易通气得脸都绿了,狂吼一声就要扑过来擒拿吴不赊。他气急败坏,林微雨却越发信了吴不赊的话,厉叱一声:“拿下。”
众女兵四面扑上,虽是女兵,却都是和林微雨上过战阵的,不出手则已,出手绝不客气,乱刀齐下。邓易通见不是路,急忙跳在空中,还想再吼两嗓子,林微雨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叫:“放箭。”
邓易通吓了一大跳,刀枪还好,箭可有些要命,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扭头便跑,远远地传来他气急败坏的叫声:“林微雨,你人妖不分,必定后悔。”
吴不赊大笑,心中却掠过一丝阴影:“林小姐对我确是有了极大的好感,但邓易通死死缠着不放,这次虽然走了,却不会放手。我骗得了一次两次,骗不得三次四次,这却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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