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快下班的时候,Simon跑来露了一小面:“Linda,抱歉啊,今天我车被人开走了,不能送你回家,你自己打车吧。”
她是来上班的,不是来做客的,根本就没指望谁送她回家,听他这样一抱歉,只觉受宠若惊,急忙回答说:“好的。”
“高”在旁边意味深长地笑。
她回家的时候,正赶上下班高峰,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家,想起詹濛濛今晚要跟少东家去看电影,不回来吃饭,她也就没心思做饭了,先去冲凉,然后用开水泡了碗剩饭,端出昨天剩下的青椒肉丝和凉拌黄瓜,一个人在客厅吃起来。
两样菜都剩了很多,好像昨天那两人根本没吃菜一样。而她昨天吃得很囫囵,没怎么注意菜的味道,现在一个人慢慢咀嚼,才发现两样菜都比她做得好吃,超赞。
吃完饭,她躲进卧室去复习GRE,想把白天上班耽误掉的时间补回来。
但她一点书也看不进去,老在那里猜测詹濛濛和少东家现在打到第几垒了,眼前老是詹濛濛借势一歪倒进少东家怀里的镜头,而少东家呢,则很腼腆的样子,完全采取不抵抗政策,很快就被詹濛濛亲了小口,摸了小胸。
她觉得“暗箱作业”的流程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本来想等詹濛濛回来亲口证实,但等了一会瞌睡就来了,接着就沉入了梦乡。
一阵敲门声把她惊醒,她心儿跳跳地问:“谁呀?”
“我,濛濛。”
“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起什么呀,还没睡呢。你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我太困了——可能是今天起早了吧。进来吧,门没闩。”
詹濛濛进来了,脸上还没敷面膜,估计刚到家,进来就嚷:“745(气死吾)了!”
“怎么了?你今天不是跟他看电影去了吗?”
“别提了,一提我就怒火万丈!”
“他——放你鸽子?”
“谅他还没那么大狗胆。”
“没带你去吃晚饭?”
“吃了。”
“那还能是怎么得罪你了?”
“说了你肯定不相信。”·
“试试看。”
“他跟我AA制(各付其帐)!”
她不以为然地说:“我说什么不得了的罪行呢,不就是个AA制吗?有什么好气的?”
“我的饭钱和票钱都是我自己掏的!”
“我知道是你自己掏的,不然怎么叫AA制呢?”
“如果你男朋友跟你AA制,你不气?”
她想了一会,说:“我没男朋友,想象不出来。”
“既然是我自己出钱吃饭看电影,我还要他邀请我干嘛?我不会自己去?”
“邀请你去聊聊啊。我听我妈说她室友就是这样的,过几天就邀约着一起吃午饭,但每次都是各付各的帐。”
“但这里不是美国啊!况且我们也不是一般的室友啊!”
“算了,消消气吧,为这么点事气成这样划不来。”
“一次的饭钱票钱是不算什么,姐出得起,问题是这个运行方向不对头啊,如果他在钱上这么小气,到时候他不跟我定个婚前协定?如果我一分钱都拿不到,我图个什么呀?论长相,他还不如Simon。论年龄,他更是——不如所有人了,我随便一个追求者都比他年轻。”
“我觉得他人还是不错的,菜也烧得挺好的——”
“那有什么用?难道我把我的一生都押上,就是为了有人给我做饭?我不会请钟点工来做?”詹濛濛气了一阵,问,“你那边怎么样?”
“什么我那边?我哪里有‘边’?”
“Simon呀。”
“他?挺好啊,给我安排了工作,就忙他的去了。”
“真的?午餐没一起吃?”
“没。”
“晚餐呢?”
“也没。”
“没送你回来?”
“自己搭公车回来的。”
“怎么会这样?潜规则可不是这样搞的啊!”
“我说世界上没那么多潜规则吧?你还不相信。”
“不怕,没有潜规则,我们也能创造出潜规则来。”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勾引Simon?”
“别说那么难听嘛,可以创造机会跟他一起吃饭。”
“我干嘛要跟他一起吃饭?”
“至少可以看看他是不是也搞AA制嘛。”
“午餐是公司免费提供的,不用AA。”
“那就晚餐。”
她开玩笑说:“我才不请他出去吃晚餐呢,万一他不搞AA那一套,说谁请的谁付账,那我不亏大发了?”
“至少可以证明闷闷不是唯一的一个小气鬼。”
“你连这也要找陪衬?”
“不是找陪衬,而是看看到底是闷闷本来就小气,还是受到了外国反华势力的影响。”
“好吧,等他哪天请我的时候,我就豁出去,跟他一起吃顿饭。”
但Simon一直没来请她吃饭。
连着上了几天班,她都是自己搭公车来去,中午就在“蓝色海洋”的职工餐厅吃饭,晚上回家吃。最初两天,Simon在她下班之前还来关照一下,叫她自己搭公车回家,后来Simon连这点例行公事也免掉了,几天没打照面。
这让她有点惊讶,也有点失落。
她倒并不是想被Simon潜规则,如果他提出要潜规则她,她绝对不会答应,哪怕他以解雇来威胁她,她都不会答应,反正这工作是临时的,不解雇也干不了多少天。
但他完全没有潜规则她的意思,又让她觉得不对头,因为她听詹濛濛讲过,Simon回国就是为了泡MM(美眉,女孩),因为大陆MM又多又漂亮又好泡,性能力强的男人都海龟了,留在国外的都是肾亏阳痿的猥琐男。
也就是说,Simon没来潜规则她,是因为她不够漂亮。她愤愤地想:哼,你以为你自己很了不起啊?不过就是一个老白脸!
她接触比较多的就是那个“高”,叫高中华,矮矮胖胖的,她本来想叫他“高老师”,但“高”坚决不同意,说就叫他“高”,她只好叫他“高”,但每次叫都有点心虚,怕别人以为她在讽刺谁。
“高”教了她一些服务器的管理技术,都不难,学学就会,看来在公司搞IT真用不着读计算机的研究生,连本科都不用读,就跟一个师傅学几天就会了。
她每天都没什么事干,就坐那里玩,她很过意不去,问“高”要事情做。
“高”说IT就是这样的,服务器不坏就没什么事做,服务器坏了就堆成山的事做,不过都是她做不了的事。
她心怀愧疚忐忑不安地工作了几天,会计处通知她去领工资,她更心怀愧疚忐忑不安了:“我才上了几天班,又没干什么活,怎么好领工资?”
“高”打趣说:“你怕钱咬手啊?要是怕的话,领来了直接交给我。”
“怎么没叫你去领?”
“我是长工,拿月薪,直接打进账号里。你是短工,拿双周薪,发现钱。”
“哦,是这样。”
她来到会计处,发薪的是个中年女人,盯着她看了老半天,才把装钱的袋子给她。她接过袋子,不好意思查看数目,回到机房,也不好意思当着“高”的面查看钱数,直接塞进手提袋里。
“高”开玩笑说:“呵呵,装自己包里了?不怕钱把包咬坏了?发了多少钱?”
“没数。”
“怎么不数呢?万一搞错了怎么办?”
“搞错了我也数不出来,因为我不知道正确的应该是多少。”
“邓蒙当初怎么给你讲定的?”
“他说按小商的薪酬标准,但是我也不知道小商是个什么薪酬标准——”
“高”突然炸开了:“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他干了多少年,你才干了几天?他怎么可以按他的薪酬标准雇你?”
她被“高”一连串的“他”搞糊涂了,小声问:“你在说谁呀?”
“高”马上改变了口气:“随便说说,你别跑去告诉邓蒙,他知道了肯定叫我滚蛋。”
“他能叫人滚蛋?”
“怎么不能呢?那个小商干得好好的,他不一样叫人滚蛋了吗?”
“不是说小商——是自己辞职的吗?”
“是自己辞职的,但如果他不在背后玩花招,老板怎么会叫小商走人呢?自动辞职只是为了个体面,比解雇好听一点,但谁不知道现在工作难找?端着‘蓝色海洋’这个金饭碗,如果没神经病,谁会自己辞职?”
“他为什么要把小商赶走?”
“这还用问?”
“你的意思是——”
“当然是为了把你安插进来嘛。”
“我也没要他安插我——”
“你没要他安插,他偏要为你安插,你怎么办呢?还不是掉进他的圈套,乖乖被安插了?”
“这是圈套?”
“那你说是什么?你听我一句,没错的,你千万别让他泡成了。没泡成的时候,他还是很殷勤的,接你呀送你呀,请你吃饭看电影啊,把你当个宝贝,一旦泡到手了,他就不稀罕你了,等他玩腻了就让你卷铺盖滚蛋,那时你哭都没地方哭。”
“高”见她愣在那里,推心置腹地说:“我是看见你年轻——没有社会经验,不忍心看你上当受骗。你可别对任何人讲,如果邓蒙知道了,我的饭碗就打了,我还指着这份工养家糊口的。”
她听了“高”的话,心里惴惴的,不知道这份工还要不要做下去。
结果仿佛为了给“高”做旁证似的,她刚到家,Simon就打电话来了:“今天发薪了吧?”
“嗯。”
“开心吗?”
“呃——开心。”
“怎么是‘呃开心’,而不是‘开心’?”
她不敢把“高”的话说出来,撒谎说:“第一次领这么多工资,开心糊涂了。”
“呵呵,准备怎么花这笔钱啊?”
“呃——留着去美国花吧。”
“这点钱折换成美元能有几个?”
“能换几个是几个吧。”
“我还以为你会请我吃顿饭呢。”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赖着不吭声,装没听见。
他问:“怎么?舍不得?那我请你吧。”
“无功不受禄,我又没帮你什么,怎么能要你请我吃饭?”
“呵呵,无功不受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你得请我吃饭了,我帮了你,应该受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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