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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官场之道

  刘国权终于带着白发祥踏上了去省城的路。在行动之前,他俩费了不少心血,研究了送礼的对策。

  来到了省城,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刘国权、白发祥登记好宾馆,住下洗漱毕,在楼下匆匆吃了一点便饭,便回到了宾馆。

  好不容易等到“新闻联播”播完,从窗户朝外一看,天已擦黑,刘国权便拨通了罗副书记家的电话。电话一通,他就毕恭毕敬地说:“罗书记,你好,我是边阳的刘国权,今天来省城办了点事,你现在有空吗?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过去看看老领导。”

  罗书记说:“是国权呀,到省城来了,你还客气啥?我随时欢迎你来家做客。”

  挂了电话,刘国权一下子兴奋了起来,立马收拾好东西,就和白发祥出了门。他们主攻的第一目标是省委罗副书记,其次是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吕光春。驱车来到省委家属院,把门的警卫对他们进行了一番严格的证件审查,并按要求让他们认真填写了登记表才放他们进了院门。车刚开到一号楼,正要拐进去,白发祥突然对司机说:“直走,别拐进去。”

  刘国权有点不悦地说:“一号楼到了,你是不是搞错了?”

  白发祥说:“没有搞错,一号楼是到了,可是,我刚才看到了向国华的车也在那里,我们避一下,不能让他发现。”

  刘国权说:“你看清了?”

  白发祥说:“边G00009号,我看清了,不是他的车还能是谁的?”

  车停到一个隐蔽处,刘国权若有所思地说:“看来,他也行动了。幸亏你发现了他的车,要不然撞到一起多尴尬。”

  白发祥说:“真他妈的冤家路窄。不过,他肯定上了吕部长家,我们是去罗副书记家,未必能碰头。”

  刘国权说:“那也未必。你认识罗副书记,难道他就不认识?还是等一等吧,小心不为错。”

  白发祥说:“我下去侦察侦察,了解一下他的动向。”说着便打开车门出去了。

  看着白发祥渐渐消失在黑夜中的影子,刘国权脑海里仿佛拉开了一道遥远的风景线。在他担任建委主任的多年里,就是这位时任办公室主任的白发祥鞍前马后地侍候着他,后来他当了副市长、常务副市长,白发祥也随之被他提拔为建委副主任、主任。虽说现在也成了正局级领导,但对他仍是忠心耿耿。想想,像白发祥这样知恩图报的干部在现今真是难得,不像有些白眼狼,一旦翅膀硬了,会飞了,就往高枝上攀,哪管你对他有恩无恩。他想如果这次他真当上市长了,就想办法让他当上政府秘书长,然后再过度一下当副市长。事实上,他这次把他带来,就是想给罗副书记引荐引荐,为下一步的工作打一点基础。

  约摸等了半个小时,他仿佛觉得等了半个世纪,才等来了白发祥的影子。白发祥打开车门上了车,高兴地说:“他走了。”

  刘国权问:“他有没有上罗副书记家?”

  白发祥说:“没有。他从吕部长家出来后,就上车走了。”

  刘国权说:“他们是不是先去了罗副书记家,后到吕部长家?”

  白发祥说:“不可能。他们走后,我到门卫处查了他们的登记,他们是晚上八点到的,我们八点十五到的。这就是说时间差只有十五分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上罗副书记家。”

  刘国权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打趣地说:“你干脆去当公安局长吧,省得破案率老是上不去。”

  白发祥笑着说:“好呀,我还真想去干干公安。”

  刘国权说:“美得你,你想去,我还舍不得放你。好了,抓紧时间,我们行动吧,去晚了,说不准又有哪路神仙来访,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下了车,白发祥边走边悄悄凑上去说:“他还带着一个随从。你能猜到他是谁?是财政局的局长裴德民。”

  刘国权若有所思地说:“裴德民?”

  白发祥说:“这小子,一直和他私交甚密。”

  刘国权说:“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来到一号楼旁,刘国权对白发祥说:“你找个隐蔽处呆一呆,我先上去看看,要是没来外人,我给你打个电话,你就上来。”白发祥应了一声,就向旁边的树阴处溜去,刘国权便独自上了楼。

  对罗副书记的家,他虽不是轻车熟路,倒也并不陌生。上了三楼,他先凑到门口听了听,只听见电视的声音,没有听到说话声,便想他家里可能没外人,就摁了一下门铃,很快,他家的小保姆就打开了门。刘国权客气地问:“请问,这是罗书记的家吗?”小保姆说了声是,刘国权便听到罗副书记发话了:“国权来了吗?”刘国权心里一热,就说:“是我,罗书记,你好吗?”说着进了客厅,见罗副书记与夫人朱雅娟正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又补了一句,“朱大姐好!”罗副书记站起来隔着茶几与他握了握手说:“好,好。来来来,坐,坐下。”刘国权就坐到了一旁,但屁股却不敢坐实,只挂在沙发一角,斜着身子面向罗副书记,一脸卑微地笑着。罗副书记说:“现在担子重了,有没有压力?”刘国权笑着说:“趁着现在年富力强,适当的加点压力对我也是个锻炼。”罗副书记说:“这就好。上次开省委常委会,对确定你全面负责边阳市政府工作还有些异议,我据理力争,才把你放上的。国权呀,边阳很快就要召开人代会了,你一定要把握这次机会,争取在选举中不出偏差。省委这边的工作我会做的。”刘国权一听,什么都明白了,知道难关已过,大事将成。有罗副书记做后盾,再无必要找别人了。他激动地说:“谢谢罗书记对我的关怀与栽培,我一定要把握好这次机会,不让罗书记失望。”

  刘国权见时候到了,便话锋一转说:“罗欣来没来过电话?他现在还好吗?”罗欣是罗副书记的儿子,在美国读研。罗副书记说:“就是学习有点紧张,其他各方面都不错。”罗副书记一提到他的儿子,情绪显得非常好。刘国权趁机打开手提包,从中拿出用报纸包好的四万美金,放到一边说:“我怕小欣在那边太辛苦,最近兑换了一点美金,烦大姐给带过去。”朱雅娟说:“小刘,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可这……我不能收。”话虽这么说着,可她人却坐着没有动,面部表情也越发的喜形于色了。罗副书记也说:“国权,你大姐说得对,心意我们领了,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刘国权便起身将那包东西放到了电视柜中,回过身来笑着说:“我必须向书记和大姐申明清楚,我不是送给你们的,这是我对小欣的一点心意,你们千万不能拒绝。我倒是给书记带了一件礼物,保管书记能接受。”罗副书记就笑着用手指点着刘国权说:“你这个国权呀,到底玩的什么把戏?”刘国权诡谲地笑着说:“是一件绘画作品,送给书记。”说着便拨了一个电话,收了机,补充说:“他马上就到。”刘国权深谙官场的游戏规则,真心送礼,只能是一个人去,绝对不能带人,否则,收礼者必起疑心,认为你是带来一个证人,怕授柄于人,自然要有所提防,客气的,将婉言谢绝,不客气的将拒之门外。故而,他刚才有意把白发祥留在楼下,就是这个意思。此刻再叫他来,已不碍大事。书画作品是高雅的精神产品,相互赠送一两件无可厚非,构不成什么行贿受贿。罗副书记自然明白刘国权的这层意思,也很欣赏他的这种办事能力,情绪显然很好,便拿出了他珍藏的两幅作品来让刘国权欣赏。一幅是现代中国书坛上一位已故的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写的字,上写道:“大象无形,大音稀声。”另一幅是古画。刘国权对书画艺术不感兴趣,更谈不上研究,因而,也谈不出道道来,只好附和着说好好好,真是好作品。

  正欣赏着,门铃响了,罗夫人打开门,白发祥拿着一个纸卷儿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刘国权不失时机地向罗副书记介绍说:“罗书记,这是我们边阳建委主任小白,白发祥。”白发祥说:“罗书记好!”罗副书记伸过手去,与白发祥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手。刘国权接过白发祥手中的那卷纸,打开,放到地上,立刻吸引住了罗副书记的目光。上写着岳飞的《满江红》,笔走如龙,力透纸背。落款是中国书坛上当红的一位书法家。罗副书记认真看了一番,才说:“好。真是一幅好作品。你们是从哪里弄到的?”刘国权一听罗副书记说好,心里自然高兴,就示意让白发祥讲,白发祥说:“这是我北京的一位老同学搞的,去年我上北京出差,他拿出来让我欣赏,反正我也不懂行,听说是中国大家的字,就向他索了回来。我早就知道罗书记喜欢收藏字画,好字画应该由懂字画的人来收藏,罗书记可不要笑话我的贸然。”罗副书记说:“哪里哪里,我也是一知半解。你叫白什么来着?”刘国权说:“他叫白发祥,是我们建委的主任。”罗副书记说:“白发祥,好,好,还很年轻嘛,有前途,有前途。”白发祥不失时机地说:“谢谢罗书记的夸奖,以后还得罗书记多多栽培。”说着,便拿出了这位大家写这幅字时的照片,罗书记凑到灯下认真看了一番说:“没错,就是他。现在求他的字可真难。”然后又对白发祥说:“小白说不懂行,我看你还是很懂行的嘛。现在书画的赝品太多了,真假难分,唯独照片可以作证。”白发祥就假装糊涂地说:“其实我并不知道这其中的行情,这还是我的老同学教我的。”

  刘国权一看时候已到,就帮助罗副书记收拾好字画说:“罗书记,你辛苦了一天,也该早点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罗副书记说:“没关系。国权,还有小白,明天中午我请你们吃饭。”刘国权说:“谢谢罗书记的关心,明天一早我们就得赶回去,那里还有一摊子事等着我们去处理呢。”罗副书记说:“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们了,等下次到省城来做客。”说着伸过手来分别同刘国权、白发祥握了握,算作告辞。

  出了门来,刘国权就要打道回府,白发祥悄悄问:“不是说好了还要去吕部长家吗?”刘国权说:“还有必要去吗?”白发祥说:“我们已经来了,顺便去看看也没有什么坏处。”刘国权说:“你想想看,第一,向国华刚才找过了,他来找,必然是有备而来,我们再去找,也很难超越向国华和吕部长的那层关系,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找,等以后再来拜访,效果会更好。其二,我从罗副书记的谈话中,也没听出他让我再去找谁。如果真的有啥难处,罗副书记会暗示我的。既如此,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去找吕部长了,倘若让罗副书记知道,反而不好。”白发祥听了,由衷地赞叹道:“市长就是市长,处长毕竟是处长,看问题就是没有市长站得高。”刘国权听了很受用,就大笑着拍了拍白发祥的肩头说:“好了好了,上车吧!”

  案子受阻,大家的情绪陡然低落了下来。

  在刑警队办公室里,宋杰正在给大家布置着任务:“这几天,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继续查找中枪伤的线索。据我们在现场上的血迹判断,凶手流的血很多,这说明他绝对不是轻伤,他不敢进医院,必定要通过一定的渠道来买药,我们就是要抓住这两个环节,把重点放在偏僻的地方进行查找,很可能会有突破。大家可以分头行动,也可以以两人为小组行动。如果发现什么情况,立即与我联系。现在马上开始行动!”

  宋杰刚出门,杜晓飞跟过来说:“头儿,你跟谁行动?”宋杰愣了一下说:“我一个人。”杜晓飞说:“干脆把我带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宋杰说:“这是破案,你以为是去泡酒吧?”老毕故意说:“宋杰,你带不带,不带我可要带。”宋杰说:“行,你带上。”杜晓飞生气道:“不带拉倒,我谁也不让带,一个人行动。”说完气咻咻地出了门。老毕向宋杰示了个眼色,宋杰像没看到似的,把头一埋,收拾好东西,匆匆出了门。

  宋杰来到楼下打开车门,突然看见杜晓飞正坐在车上笑嘻嘻地看着他。他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上来了?”杜晓飞说:“一步就跨上来了。”宋杰说:“废话,我是说,你是怎么打开车门的?”杜晓飞说:“把手一扭就上来了。”宋杰说:“还是废话。车门上了锁,你一扭就能扭开?”杜晓飞说:“一天丢三落四的,车门都不知道锁,还说别人说废话。”宋杰说:“去哪儿。”杜晓飞说:“不知道。”

  车开出公安局的大门,直朝南郊方向开去。

  杜晓飞说:“看你满脸旧社会的,是不是有人借了你的粮食还了糠?”

  宋杰说:“案子办成了夹生饭,我心里能不着急?净说废话。”

  杜晓飞说:“着急也不能对自己的同志摆冷脸呀!”

  宋杰说:“总也不能像没事儿人一样满面春风吧。”

  杜晓飞说:“我还以为失恋了。”

  宋杰说:“没有爱情,哪有失恋?你才失恋了。”

  杜晓飞说:“前天晚上,我看到了石楠,她跟于又川在街头散步,一副很休闲的样子。”

  宋杰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晓飞说:“没有意思,随便说说。一个是著名企业家,一个是名主持,看起来挺般配的。”

  宋杰说:“他们般配不般配与我有啥关系?”

  杜晓飞诡谲地一笑说:“我还以为有的人心里装着石楠,才对别人冷冰冰的,没想到石楠心里并没有装着他。”

  宋杰说:“净瞎说。”

  杜晓飞说:“是不是戳到痛处了?”

  宋杰说:“我的身上根本就没有痛处。谁像你小肚鸡肠。”

  杜晓飞不知偷偷嘟囔了一句什么,自己却兀自乐了。

  车到南郊,杜晓飞才“嗳”了一声说:“头儿,听说南郊的旧货市场那儿比较乱,我们干脆到那里去看看,怎么样?”

  宋杰说:“行,听你一次。”

  车刚到南关服装批发市场,他们便看到旁边乱哄哄的一片,宋杰将车停到一边说:“我们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南关批发市场是边阳市唯一的一家大型服装批发市场,这里占地面积很大,云集着天南海北的个体户和商家,辐射周边的几个地区,每天的客流量可达几万人次。宋杰他们来到跟前,看到一圈人正吵吵闹闹着什么,一个摊点被什么人砸了个稀烂,柜台、货架、货物,乱七八糟地堆了一地,主人是一个四川人,正气咻咻地大骂着:“这是啥子世道?还要交保护费,这不是明显地欺负我们外地人吗?”有一位本地生意人劝他说:“算了,该忍就忍一忍,该让就让一让。我们本地人,不也照样给他们交保护费?都是做生意的,你不忍着点,让他们这么一折腾,你还做啥生意?”四川人说:“我要告他们。”本地生意人说:“你告?你告谁去?他们那些人心黑着呢,怕你没有告倒他们,你自己倒成了残废。”宋杰说:“这是咋回事?”四川人说:“咋子回事?他们向我收保护费,我不交,你看看,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把你的东西摔的摔了,砸的砸了,让你怎么做生意?”宋杰说:“他们是哪个单位的?”四川人说:“他们哪有单位?都是些社会上的小痞子,混混儿。”宋杰还要问什么,一看周围的人都四散开来,四川人正在气头上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就只好作罢。

  “这一片归哪个派出所管?”杜晓飞问。

  宋杰说:“属南郊派出所管。”

  杜晓飞说:“他们怎么不管一管?”

  宋杰说:“你问我我去问谁?你知道不知道,南郊派出所的所长是谁?是建委主任白发祥的弟弟白发礼,成天只知道喝酒泡歌厅,哪有心事搞治安。”

  杜晓飞说:“他怎么是这样一个人,郭局也不管一管。”

  宋杰说:“郭局是在管,可有人在护,能管好?”

  杜晓飞突然灵机一动说:“头儿,上次那个叫刘梅的受害者的老公不是搞水果批发的吗?是不是与交保护费有关?”

  宋杰说:“对,我们应该去看看。她的老公叫王强。老毕不是留下查这个案子吗?好像也没问出什么来。”说着就和杜晓飞风风火火上车去了水果市场。

  老毕一个人溜达着来到了东部音响批发市场一条街,他转悠了好半天,看见了田七一个人在街上晃悠,他知道这小子不务正业,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过去也曾犯过案,被派出所逮起来关上几天,放出来,仍是这个德行。老毕紧跟着他,想看看这小子能干些啥。

  田七正瞅准了一位款姐,那位款姐正在选购一台组合音响,田七就瞄上了她,正待下手,被老毕一把揪住了衣领。田七一扭头,看是老毕,马上笑着说:“毕警官,你看我,还没有构成事实嘛。”老毕严肃地说:“少嗦,跟我来。”说着就把他拎到了一边。田七嬉皮笑脸地求饶道:“毕哥,我真的没有干坏事,自从局子里放出来之后,我就痛改前非,再也没有干过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事了。”老毕说:“我问你,你刚才在干啥?”田七说:“不是还没有构成事实嘛。”老毕说:“你别跟我嬉皮笑脸,今天我饶了你,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还恶习不改,我绝不放过你。”田七笑呵呵地说:“毕哥,你放心好了,我一定痛改前非。”说完,就要溜。被老毕又一把拎住说:“向你打问个事儿,看你老实不老实。”田七说:“毕哥,你说,我要知道的,一定向你老实坦白。”老毕说:“你们这个圈子里,有没有练武的人?”田七挠挠头皮说:“练武的人?我好像没听说过。”老毕说:“好好想想,或者,谁的功夫好。”田七说:“功夫好的……我倒听说过,好像有个叫老四的人,道上的人都怕他,一般的人都敌不过他。”老毕说:“他长得怎么样?在什么地方混?”田七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只听说有这么一个人。”老毕说:“你给我好好打听打听,最好把这个人的详细情况给我打听清楚。还有,你帮我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受过枪伤的,或者买过治伤疮之类药品的人。这个人对我们非常重要。”说完,给了田七一张名片说:“有啥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田七说:“毕哥,提供线索有没有奖金?”老毕随口说:“看你提供的什么,如果有价值,当然有奖赏。”

  刘国权回到边阳正好赶上周六,他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周怡那里过了一夜。

  周怡就像戈壁滩上的风,热情奔放,激情四射,燃烧起来如烈火般狂热,很快就把刘国权给融化了。融化成了一摊泥,倒在松软的席梦思床上,直到次日早上九点钟才醒过来。睁眼一看,见周怡正嘻嘻地笑着挠着他的痒痒肉。他一把捏住周怡的小手儿,爱昵地说:“这么早就醒来了?”周怡说:“还早?我的先生,你知道不知道,已经九点了。我把早饭都做好了。”刘国权伸了个懒腰,随口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洗漱完毕,周怡已经把稀饭端上来了,刘国权一边吃着可口的早餐,一边夸奖周怡的稀饭熬得好。

  周怡说:“你爱吃,就每天早上来吃。”

  刘国权说:“我也想每天早上吃上你熬的稀饭,但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呀。”

  周怡说:“等人代会一开,你成了名副其实的市长,工作肯定会更忙,你可要注意身体呀。”

  刘国权一听说当市长,情绪就一下激动了起来,但嘴上却说:“官场中的事,如白云苍狗,变化无穷,现在还难以说定。不论我当不当上市长,对你的爱始终不会改变。”

  周怡说:“我也是如此,情到深处,欲罢不能。国权,自从认识你以后,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你的呵护下,于董事长对我也很照顾,给了我一个优越的工作环境,又给了优厚的生活待遇,但是,我总觉得不实在,好像有点虚无缥缈。我想自己单独干点啥,至少心里会踏实些。”

  听话听音,锣鼓听点。刘国权自然听出了周怡的话外之音,她的小九九无非是想让刘国权投点资,她自己搞一个小实体。想想,她有这个想法也无可厚非,人嘛,总是有所图的。正值年轻漂亮,风华正茂的她跟上我,不就是图个实惠嘛。凭自己手中的权力,给她一点实惠也未尝不可,这样也算对她有了一个交代,于是,就顺口答应说:“行呀,你有这个想法很好。具体搞什么项目,怎么搞,投资多少,你拿个意见,我支持你。”

  周怡一听,高兴地说:“国权,你真的同意我搞个实体?”

  刘国权说:“这有啥不同意的,趁我现在手中还有些权,你搞起来我还可以关照关照嘛。”

  周怡说:“其实,我已经想好了,想搞个建材批发公司最好。现在建筑市场这么活跃,市里的建设项目又这么多,谁在你的手中要活,就必须在我的建材批发公司进材料。这绝对是只赚不赔的好生意,过不了几年,我们就发了。到时候你退休了,我就把公司交给你,你就成了名正言顺的董事长,多好呀!”

  刘国权听完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周怡有点莫名其妙,就说:“讨厌,你笑什么?是不是我说错了?”

  刘国权点着她的脑门说:“想不到你这小脑瓜还很灵活。我都没有想这么远,你倒想到了。”

  周怡说:“你是大人物,想的是大事儿,这种小事儿,只有我们小人物才能想出来。”

  刘国权说:“好好好,我就依了你。谁让我这么爱你了。”

  周怡微笑着白了他一眼,娇嗔地说:“什么话,难道我就不爱你?”

  刘国权说:“爱爱爱,我的小姑奶奶。嘴上一点都不知道饶人。”

  刘国权回到家中,他的夫人田菊花关好门,神色诡秘拿出一个大塑料袋儿说:“你看这是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从中倒出几沓百元钞票来。刘国权问:“这是怎么回事?”田菊花说:“前天晚上,一人姓苟的老板来找你,我说你出差上省城了。他没坐多久,告辞要走,我发现了这袋钱,当时还不知道是钱,就追到门口说,你落下东西了,把这带上。他说嫂子,你可能记错了,我没有落下什么东西。说着就走了。他这样一说,把我也搞蒙了,进屋一看,是钱,十万块钱。想想家里再没来过人,明明就是他落下的,他怎么说不是的?”刘国权想了想,说:“姓苟?长得矮墩墩,胖乎乎的,圆脸?”田菊花说:“对对对,就是那么一个人。”刘国权轻轻地“哦”了一声。

  只要说姓苟,就能断定他一定是苟富贵。苟富贵是金城建筑公司的老板。此人很有来头,前年修建世纪广场,于又川本已稳操胜券,没想到快到投标时,却从省城杀来了个苟富贵。时任边阳市市长的高中信言称省里某领导要把世纪广场的修建交给苟富贵,最终使招标走了个过程,苟富贵轻而易举地就把活儿揽走了。后来,众说纷纭,说苟富贵本是高中信的表弟,高中信为了掩人耳目,打着省里领导的旗号,把工程给了苟富贵。还有一种说法,说苟富贵真的是省里一位领导的亲戚,是个很有来头的人物。但,不论怎么说,苟富贵在世纪广场上是赚了大钱,因为他按标的接了工程,而实际付款时又因部分地方做了微调而追加了不少资金。

  对于苟富贵此人,刘国权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也谈不上有什么恶感,他只是一个很圆滑的生意人,仅此而已。过去,他老是往高中信的办公室里跑,见了他也不忘热情地打一声招呼,从没有经济上的交往,因而,也就不可能有更深层次的交往。现在他想与他作更深层次的交往,本也无可厚非,生意人嘛,本来就是以利益为重,这说明他的政治敏锐性很强,也表明社会舆论已倾向他了。但是,他的钱却不能收。他送钱的目的,无非是想把步行街的活儿揽过去,收了他的钱,就无法向于又川做交代了。钱是个好东西,钱又是个烫手的东西,该收的就收,不该收的绝对不能收。退,还是退给他吧。

  几乎在刹那间,他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了一道亮光。后天是市中心学习小组学习日,他要利用这十万元钱在学习日上好好作一篇文章,要让全市的人民都知道我刘国权是个一心为公,执政为民的好干部,要让省里的领导知道我刘国权刚主持市府的全面工作就有人送礼,就能抵挡住这种歪风邪气。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面露喜色,双目如黑漆般地明亮起来。苟富贵,对不起了,谁让你撞到我的枪口上呢?谁让你过去不孝敬我,偏偏在这个时候来献殷勤?

  田菊花说:“这钱,是收下,还是退给人家?”刘国权这才回过神来,说:“退!必须退回去。”

  这次市中心学习小组学习的内容是学习讨论《中国共产党党内监督条例(试行)》。会议由市委书记杨志清主持,杨志清逐字逐句地读了一遍《条例》后,对如何学习贯彻《条例》又作了部署安排,要求要从市委党委一班人做起,给各级党员领导干部带好头,以此推动全市的党风廉政建设。讨论时,除了市委常委之外,还有市人大主任,政协主席。学习讨论虽说是民主性很强的会议,但是,在发言时还是有讲究的,必须是按职务的高低依次来发言。这是官场内一条不成文的游戏规则,似乎谁也没有去规定就该如此,或者不该如此,但是,一旦到了这个圈内,你就无法不如此。市人大主任首先大谈了一阵学习体会后,接下来出现了一阵小小的冷场。按顺序,四大班子中政府在政协的前头,但是,政府的一把手还没有确定,刘国权只不过是全面负责政府工作的副市长,他不敢抢到政协主席前面去发言,而政协的庞主席却按惯例等着政府的领导发言,这便出现了小小的冷场。杨志清目视了大家一眼说:“怎么冷场了,谁说?”庞主席说:“刘市长,你说,还是我说?”刘国权这才知道庞主席迟迟没发言原来是等他先说,他看了他一眼说:“还是庞主席说,庞主席说完了我再说。”庞主席只好先说了。

  说什么,怎么说,刘国权早就有了思想准备,他就是想借贯彻学习《条例》之际,利用中心学习小组会议,在边阳制造一个轰动效应。轮到他发言时,他首先大谈了一番《条例》的重要性,“《党内监督条例》是中国共产党建党八十二年,执政五十四年来,党内监督理论与实践的集大成。我为《条例》全面、系统地推进自我约束与促进自我发展的党内制度的法制化而鼓舞,而振奋……”当谈到如何按照《条例》要求自己,自觉抵制不正之风时,他话锋一转说:“我全面负责市府工作还不到半个月,就有人主动上门来送礼。而且,送的礼很重。十万元。十万元呐,不是个小数字,我不吃不喝五年才能挣上这么多。”说到这里,他有意停顿了一下,当他把大家的情绪充分调动了起来,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之后,才将那十万元钱从包内掏出来放在大家的面前说:“同志们,这说明什么问题?如果我不是副市长,他会送吗?退一步讲,如果我不全面负责市府工作,他会给我送吗?因为我当了近两届的副市长,出于礼节,送烟送酒的有,但是,还从来没有人给我送过钱,更没有人给我送这么多的钱。这就说明,他不是给我送的,他是给全面负责市府工作的副市长送来的,是朝着我手中的权力送来的。如果我们每个党员干部都不自觉地抵制这种歪风邪气,不自觉地维护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威信,忠实地履行‘三个代表’的职责就成了一句空话,执政为民也成了一句空话,贯彻《条例》更成了一句空话。同时,从问题的另一个方面我们又不难看出,在极少数的党员干部中,尤其是极少数手中有一定权力的党员干部中,的确存在着权权交易,权钱交易的现象,之所以如此,才使一些投机分子捞取了实惠,助长了他们的胆量,严重败坏了党和国家的风气。之所以如此,他才敢明目张胆地拿着巨款向共产党的干部来行贿。”

  刘国权喝了一口水。其实,他根本不渴,他只是想来点悬念,想把气势造得更浓些。会场上鸦雀无声,大家都把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希望从他的口中早一点知道那个行贿者是谁。

  “大家一定想知道那个行贿者是谁?我明确地告诉大家,我还不能确定他是谁。因为他送钱的时候我不在家,我的夫人田菊花又不认识他,他把一个塑料袋儿放下就要走人,我的夫人撵到门口给他送塑料袋儿,他说那不是他的东西,说完就走了。我夫人说,那个人告诉过她,姓苟。”说到这里,会场上一下沸腾了起来,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人面露喜色双目放光。刘国权心里非常明白,那些曾经记恨过高中信的人,此刻一定很高兴,互相猜测着他肯定在姓苟的小子处捞了不少好处。

  刘国权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说:“这笔钱放在我那实在太烫手,我就交给老曹吧。你是我们的纪委书记,该怎么办,你比我清楚。”

  刘国权的发言一结束,大家立刻报以热烈的掌声。

  杨志清也显得异常激动,对刘国权这种自觉抵制不良风气的行为大加赞赏,号召大家都要向他学习,并要求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龚文平加大宣传力度,把这件事宣传报道出去。

  当天晚上,市电视台的“边阳新闻”中爆出一条市领导刘国权拒贿十万元的特大新闻。节目主持人石楠手持话筒,做了一番长长的开场白,才把镜头移向了刘国权。刘国权不过五句话,情绪被调动起来,他越说激情越饱满,情绪越昂扬:“我手中的权力是谁给的?是党给的,是人民给的。作为党员干部,就要忠实地实践‘三个代表’的重要思想,一心为公,执政为民。人民选我当市长,我当市长为人民。我要珍惜我手中的权力,用它来为人民谋福利,为边阳人民谋福利……”其慷慨激昂的程度,俨然像刚刚被当选为市长之后的就职演说。

  就在这同一个时段内,不同人却表现出了不同的态度。

  向国华看到这里,气得一摁遥控器,关闭了电视。

  在今天早上的中心学习小组会上,他看了刘国权的表演后,不得不承认他在这方面天赋实在高,他的这一招儿玩得太妙,也太是时候。这个姓苟的瞎猪真是活该!你早不送,晚不送,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瞎掺和个啥?你这一掺和把你搭进去不算个啥,你是个,无非就是一个包工头。你却让刘国权钻了空子,坏了我的好事。

  此刻,他一看到刘国权那个得意忘形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知道,这一次,刘国权肯定占了上风。

  与此同时,还有比向国华气得更咬牙切齿的人,他就是金城建筑开发公司的老板苟富贵。他一摔手中的遥控器,狠狠地朝电视屏幕上的刘国权的头上打去,电视机的质量太好,没有被打坏,但,这足以说明他愤怒的程度有多大。“刘国权!”他恶狠狠地咬着他的那两排大黄牙,气得大骂道:“你对老子不仁,老子也对你不义。咱们走着瞧,我叫你不得好死!”

  于又川看了这条新闻,情绪非常好。他由衷地佩服刘国权这一招真是玩得太绝了,一箭三雕,这真是少有的好箭法。其一,为他顺利当选为市长造足了舆论,无论是对上还是对下,都会认为舍“刘”其谁也;其二,以此为契机,揭开了冰山一角,从而激发人们去联想与苟富贵有染的高中信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也算出了长期积压在胸中的一口恶气;其三,为下一步把步行街的工程顺利地交给他铺平了路,扫清了一切障碍。高,真是高。同时,他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得出来,刘国权绝对不是一般的人,在关键时刻,他绝对可以做到牺牲别人,保全自己。对这样的人,也只能是利用,但绝对不能信任。还是老左想得周到,早一点给他下个套,否则,不但会失去控制,搞不好还会成了他的牺牲品。

  刘国权说完之后,石楠又出现了。石楠的主持一如她本人,灵光四射,充满活力。只要屏幕上出现她,你就无法不被她的青春活力而感染,无法做到平静如水。自从那天晚上他与石楠有了切肤之交后,他就再也将她割舍不下。在于又川的生活中,追逐他的女孩很多,与他性交的也有,但是,过去就过去了,他从不放在心上,也从来没有真心的去爱过任何一个人。“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去。”一些女孩为利而来为利而去本是很正常的事,你无权指责她们,但,你完全有权利去选择她们。自从他淘了第一桶金之后,他就下了决心,他只选择性爱,但绝不再选择爱情。可是,他对石楠就不一样了,从看她主持的节目,到接受她的采访,当他熟悉了她之后,他才发现她的身上少了几分别的女人所具有的媚俗,多了几分别的女人所没有的书卷之香。她的机智聪慧,她的幽默风趣,以及与他的那种天生的默契之感,正是他所喜欢的,也是他冥冥之中所要寻找的。尤其是他还发现她的身上有着别的女人所不具备的缠绵与狂热。缠绵时,柔情似水,狂热时,波浪排空。这是一种久违了的感觉,他为能找到这样的感觉而深深地感动。如果过去仅仅是对她的喜欢,那么,有了这次的切肤之交后,就变成了爱。

  是的,他已经爱上了她。同时,他从她的目光中看到,她也爱上了他。爱,有时候其实是个很奇妙的现象,一旦爱上了,就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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