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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钟兴邦参加中央召开的一个会议,住在京西宾馆。晚饭后,他给妹妹钟兴民打了个电话,约妹妹、妹夫到京西宾馆来见面。

  钟兴邦和妹妹半年没见面了。妹妹钟兴民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国外建筑材料公司工作。妹夫乌小同和妹妹是同班同学,在一家外国商社工作。钟兴邦和妹妹从小便相依为命,感情始终很好。

  在等候妹妹到来的这一段时间,钟兴邦打开了电脑。他先是浏览了一下新闻,然后在自己的博客中挂上了一篇博文,征求网民对北方省经济发展的意见。他在博文的最后写道:“北方,是北方人的北方,也是天下网民的北方。沙场点将,北方振兴的决战即将打响!这场关系5600万人民福祉的北方战役发起前夕,决策者希望借助于广大网民的智慧,形成具有科学内涵的战略思想。”

  关闭电脑后,钟兴邦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他的脑海里,情不自禁地又浮现出二十年前的泰山之行。

  那一年,钟兴邦的刻苦努力终于见到了成果,他考上了北京大学。

  钟兴邦要告别家乡的小山村了。村里人三三两两,默默地来到钟兴邦家的茅草屋里。你一毛他五分,捐了一百多元钱,让金榜题名的钟兴邦到泰山的庙里上香还愿。然后,再到北京的大学去读书。钟兴邦的家乡,方圆几百里山区,从未有读过大学的学生。父老乡亲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乡亲们都知道,天下最大的神在泰山。咱这偏远的大山沟里出了个大学生,是老天爷睁开了眼,是神仙保佑的结果!乡亲们要求钟兴邦一定要到泰山去拜谒,去跪谢上天的恩赐。钟兴邦在书中对泰山有所了解,也向往已久。于是怀揣一张地图,独自一人徒步向遥远的泰山出发。

  为了节省路费,风餐露宿,跋山涉水,一路乞讨。十多天后,钟兴邦终于来到巍峨的泰山脚下。

  衣冠不整、身心疲惫的钟兴邦,感受到了泰山的气势磅礴。十八岁的他,面对泰山长跪不起,泪流满面。

  一位路过的挑夫被感动了。

  挑夫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扶起了钟兴邦。肩上挑着沉重的担子,手里拉着钟兴邦,向山上走去。

  一路上,数不尽的名胜古迹、遍布山中的摩崖碑碣,让高中毕业生钟兴邦惊叹不已。岱庙内,汉武帝植下的柏树翠影婆娑;红门宫前,孔夫子“登泰山小天下”的感慨,余音缭绕;回马山上,唐玄宗勒马而回的怯懦尤现;云步桥畔,秦始皇敕封的五大夫松瘦骨昂扬;十八盘道,李白、杜甫“笑拍红崖咏新作”墨意未尽,豪风犹在……

  十八盘是泰山登山路中最为险要的一段,共有一千六百余级石阶。两边崖壁如削,陡峭的盘路镶嵌其中,远远望去,恰似云梯。

  钟兴邦看了看身边的挑夫:面孔黑粗,衣衫破旧,脚上是被泥沙染成土色的旧胶鞋。肩上担子两头是两只筐,里面装满了青砖。他正在吃力地上台阶。气喘吁吁的钟兴邦想帮挑夫一把,被断然拒绝了。他试探着询问,是否休息一会儿再走,也被否定了。挑夫说,小兄弟,一坐下来,就不再想往前走了,会前功尽弃的。钟兴邦无奈,只好紧随其后。挑夫的话“一坐下来,就不想再往前走了,会前功尽弃的”,让钟兴邦心里一“激灵”。他觉得生活平凡、甚至有些艰难的挑夫,说出的话却很有哲理。

  挑夫小心翼翼。在一处弯路,本来是横着的担子,在肩头一点点挪动,挪到几乎与身体平行,在肩头搭成一线,简直是在用手托着担子。他低着头,两眼盯着容得一只脚平放的台阶。因为用力,喉结正面深陷着一个坑。前面是两个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人,正在把镜头对准挑夫。只听挑夫一声吼叫,两个老外惶恐地躲到了一边。挑夫却看也不看他们,担子在肩上颤动了一下,然后喘了几口气,继续向前艰难地攀去。

  钟兴邦对人生的认识,正是从泰山挑夫开始的。他觉得,泰山挑夫,挑起了人生生存的全部意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默默地挑着沉重的货物,山上山下往返不断。所得到的,仅仅是一份微薄的血汗钱,却毫无怨言。也许,他们的一生就如此度过,直到无力挑起肩上的担子为止。

  到达目的地后,挑夫把担子里的青砖卸了,领钟兴邦来到金顶一处偏僻处。令钟兴邦惊讶不已的是,在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岩石后面,竟然有一汪清泉。

  挑夫摘下一片树叶,围成杯子形状,舀满了泉水,递给了口渴的钟兴邦。泉水很凉,甜丝丝的。

  挑夫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黑面馒头,一掰两半,递给钟兴邦一块。钟兴邦也不推辞,接过来狼吞虎咽起来。他饿极了。一路乞讨,难得饱腹。

  挑夫说:“小兄弟,今年四月二十八日,我挑着粮食上山,你猜我在十八盘上遇到了谁?”

  钟兴邦摇了摇头。

  “我遇到了一位大官!”

  “真的?”

  “是真的。我在电视里见到过这位大官。和本人一照面,我还真不敢相信呢。这位大官很关心人呢,问我累不累,每天收入多少钱,家里几个孩子,孩子上没上学。和这位大官一同登山的,全都是拜相入将的官儿。见到大官时,我一下子吓傻眼了,这可是当今皇上啊!不呼万岁,不路边跪拜,也该问个好呀,可是,心里一慌,全忘了!”

  挑夫很健谈,他说据史书记载,历代天子更替都要登泰山祭拜。古时帝王在登基称帝后,大都要去泰山封禅。泰山封禅,“受命于天”。同时,帝王们在其统治获得一定成绩后,赴泰山封禅,向天地之神报告天下太平,并且致以谢意,感谢神灵保佑国家风调雨顺,民生安乐。他津津乐道地介绍与中央首长的不期而遇。

  原来,那一年的春天,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中央首长乘专列到泰安视察工作。先后听取了山东省和泰安市委的工作汇报后,中央首长提出要登泰山,要登上岱顶,体验“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大家都很紧张,因为中央首长已六十多岁的年龄,徒步登山,身体是否能够承受?可是,中央首长要徒步登山,谁也不好阻拦。地方领导只好交代警卫人员,在必要时搀扶中央首长一把,但不要明说,以免破坏了他的好兴致。也在几处略平坦处摆放了椅子,以便中途休息。

  登山时,中央首长兴致很高。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和大家说笑交谈,气氛很活跃。

  当大家路过一个小庙堂时,看到一个小脚老太太在烧香。只见她跪在神像前,口中念念有词:“泰山奶奶,我十年没来了,不是我不愿来,我也没有忘了您,是因为那些头头脑脑管得太严了,不让我们老百姓来。”大家听到这里都笑了。中央办公厅领导低声对中央首长说:“你听见了没有,这位老太太在告你的状。”中央首长听后微微一笑。

  大家继续登山。到达中天门时,都感到有些累,就作短暂休息。因陋就简,在路边买了水,吃从宾馆带出来的饼干,之后继续攀登。登泰山最难的是三个十八盘,在登最后一个十八盘时,随行的一些同志都有些吃不消,中央首长也喘起了粗气,警卫秘书想要搀扶他,他说:“不要,不要,爬山嘛,怎么能让人扶呢?还是自己走的好,爬山当然要累,还是要坚持。”最后终于登上了南天门。他站在南天门前,转过身来,俯视着险峻的十八盘说:“如果有人爬到这儿,别人问他累不累,他要说不累,那就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大家到达山顶时,太阳西沉,中央首长站在极顶眺望,久久未能离去。

  当晚,中央首长住宿在山上。岱顶只有一个小旅馆,条件很简陋。中央首长确实比较累,进了房间后就没有出来,晚饭也是独自一人在房间吃的。他平时不喝酒,这次主动叫服务员拿了一瓶酒。第二天早饭后,在下山之前,中央首长告诉身边的工作人员要结账,昨天晚上喝酒也要交钱。这是他的老规矩……

  听了介绍,钟兴邦觉得眼前这位看似有些木讷的挑夫,真是有些不简单。又一想,挑夫整日在山路间往返,自然见多识广。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不过是挑夫身边的匆匆过客。

  时间已近傍晚,云雾弥漫开来。顺光而视,钟兴邦看见缥缈的雾幕上,呈现出一个内蓝外红的彩色光环,将整个人影或头影映在里面。他感到十分神奇,便惊叫起来。

  挑夫也很兴奋,说:“见到佛光了,见到佛光了!”

  钟兴邦发现,那彩色光环,恰似佛像头上方五彩斑斓的光环。

  要分手了,挑夫很认真地说:“小老弟,我不知道你来自何方,也不知你到泰山来的目的。但是,泰山佛光,没有多少人见得到。能够见到佛光的人,此生必有飞黄腾达之日,前程不可限量。在泰山待久了,我也会看一点相。你,不会是个凡人。但是,要一生做个清官、好官。记住我的话,一个挑夫在泰山说的话。我也曾是有志青年,也想中举及第,有个好功名、好前程。可惜,家境过于贫寒,生活的重负把我的腰压弯了,只好放弃梦想,在艰难中求生……”

  面对佛光,钟兴邦郑重地承诺……

  钟兴邦正在回忆当年的泰山之行,妹妹钟兴民和妹夫乌小同来了。

  妹妹心疼地说哥哥你瘦了。钟兴邦笑了笑,自我解嘲说:“负重而行,消耗的能量自然要多一些。”

  “哥哥,你都四十五岁了,该有个女人在身边照顾照顾了。”妹妹关心地唠叨着。这些年来,每次见面,她都要反反复复地催钟兴邦考虑个人的终身大事。在她的心里,钟兴邦只是自己的哥哥,而不是什么省委副书记。

  钟兴邦在加拿大留学时,曾有一位非常要好的女友。女友是他的同学,一位出生在北方的姑娘。这位女同学和钟兴邦乘同一架飞机赴加拿大,又在一个大学里读书。渐渐地,身在异国他乡、与孤独相伴的二人,成为朋友,又成为恋人。女友很漂亮,典型的北方美女。完成学业后,本来二人准备结伴回国的。可是,女友不幸客死他乡,永远留在了那片遥远而陌生的土地上。钟兴邦和女友感情很深,这么多年始终念念不忘和女友相伴的时光。回国后,钟兴邦始终忙于公务,根本无暇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随着年龄的不断增加和职务的逐渐提升,高处不胜寒,婚姻大事奇怪地成了困难。钟兴邦对自己的婚姻,一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平淡心态。妹妹心里很着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哥哥的婚姻问题成为老大难。于是,她的同学和女友总动员,帮助哥哥物色人选。几年下来,也有电视台的美女主播、机关标致的女公务员、部队漂亮的女军官和钟兴邦见过面,可是,均以失败而告终。究其原因,问题都出在钟兴邦身上。女方普遍反映,钟兴邦一心扑在工作上,对情感生活似乎有些麻木不仁。妹妹为此专门和钟兴邦面谈过,说哥哥的状况是大龄青年特有的“感情冷漠症”,有效的治疗方法是,适当减少工作量,以积极的心态面对个人感情问题。可是,尽管妹妹心急如焚,钟兴邦一副波澜不惊的态度,婚姻问题没有一丝进展。他的观点是,高官也是肉体凡胎,同样需要温情,同样渴望家庭的温暖。只是,两情讲究缘分,要心心相印,可遇不可求,他不愿意匆匆忙忙、草率处理自己的终身大事。“政治人物不需要政治婚姻,我同样需要普通人平淡而真实的家庭生活。落日时分,一杯咖啡,一本好书,明亮的落地玻璃窗,爱人在旁,孩子在侧,多美的一幅景象啊!”钟兴邦自喻“晚秋的风”,主张顺其自然……

  “哥哥,依你的条件,无法实现门当户对。你……有些高不可攀。”

  “高?其实,高处不胜寒……”

  “哥哥,不能过于理想化,过于浪漫。”

  “我……我追求的是心灵的相融……”

  这一次见面,见妹妹旧话重提,钟兴邦感到有些尴尬。当哥哥的竟然因为婚姻问题难以解决,让妹妹操心上火,他觉得实在心里过意不去。

  “哥哥,央视那位美女主播,人家可是对你情有独钟,还希望有机会和你再聊聊呢!”妹妹说。

  “嗯,谢谢人家。小笨笨学习怎么样?”钟兴邦有意岔开话题,问起外甥小笨笨的学习情况。

  儿子是妹妹的另一个主要话题,无论什么时候一提起他来,总是滔滔不绝、喜形于色:“我家笨笨可聪明了,这次中考,又是学校第一名。笨笨说了,他的人生偶像是舅舅,他将来也要到国外去留学,学成回国后报效国家。今天他在学校有晚自习,要不我一定领他来看你的。”

  钟兴邦感到很欣慰。妹妹的三口之家,虽然处于中等生活水平,但是,能够丰衣足食,儿子学习又好,就足矣了。

  妹夫说:“笨笨说了,他要沿着舅舅的足迹前进,将来也要当省委书记!”

  “孩子正在成长期,千万不要给他灌输这种思想。要树立做普通人、做对社会有益的人的思想。从政,只是报效国家和社会的道路之一,并且,这条道路需要付出的东西很多,偶然性的成分也很多。”钟兴邦说到这里,神情严肃了起来。

  妹妹见钟兴邦认真起来,怕他又要讲大道理了,便赶忙问起北方省的一些情况。提起北方省,钟兴邦兴致高涨起来,有板有眼地介绍起来省情。仿佛面前的不是自己的妹妹、妹夫,而是来访的客商。

  “临海市的城市建设动作很大。”妹妹说。

  “临海市的城市建设?你怎么知道的?”钟兴邦问。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公司代理的几种国外著名品牌建筑材料,马上要进入临海市建筑市场了。临海市建委派人专门到我们公司来考察,邀请我们公司参加招投标,结果,我们参加的几个招投标,都中标了。”妹妹沾沾自喜。

  “和你有关吗?”

  “当然有关了,我是销售经理嘛。要不,我这样一个小经理,工资怎么能比你这个省委书记高好几倍呢?”

  听到妹妹公司代理的产品打入临海市建筑市场,并且是临海市建委派人,主动到妹妹所在公司,邀请他们进入临海市,钟兴邦警惕了起来。他敏感地认识到,也许,问题并不那么简单。

  “兴民,你们……你们公司和临海市的有关部门,签没签什么合同之类的法律文件?”钟兴邦问。

  “签了,签了,这个问题你尽管放心。我们公司是正规的大公司,历来重合同守信誉的,并且产品质量完全可以信赖!”

  “合同额多少?”

  “总共……总共是2.5亿元人民币。临海市建委表示,这仅仅是开始,他们每年政府投资城建项目这一块,可以和我们公司对接的项目,大概有50亿元左右。他们还表示,我们的产品好,他们要向全市的建筑商推荐……总之,临海市场太大了,利益太诱人了。我们老板非常高兴,希望我充分发挥作用。”

  “他们……他们知道你是我妹妹吗?”

  “这个……看样子好像并不知道……”

  “兴民,我跟你说。你的业绩好,公司的盈利就高,你的收入也就相应增加。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哥哥,是这样。和临海市的业务,虽然我没有亲自参与,但是,因为我负责销售业务,账是记在我头上的。也就是说,功劳是属于我的。今年年底,我的奖金可是……理想的话,可以达到几百万元,哥哥,我可要成百万富婆了!”

  “可惜不会这么简单,不会这么简单……”

  “哥哥,怎么不会简单?白纸黑字,我们合同都签了,谁也不可以违约的。违约金可是一个大数目,谁也赔不起的。哥哥,你就放心吧,我们公司正规,不是皮包公司,所签的合同是制式合同,条款清清楚楚。”

  “告诉我,兴民,为了这个合同,你到过临海市没有?”

  “没有去过临海市。哥哥,我要是去临海市,怎么会不去看你呢?”

  “合同是你签字的吗?”

  “没有,是我们老总签的,人家是法人嘛!”

  “那么……你起了什么作用?”

  “我?我没起什么作用?”

  “既然没起什么作用,公司怎么会把在临海市的销售业绩记到你的头上,把奖金发给你呢?”

  “哥哥,我真的没有起什么作用。”

  “你……你和临海市建委的人见过面没有?”

  “……见过面,和临海市的建委主任见过一面,匆匆忙忙地吃过一次饭。那位建委主任很热情,反复邀请我到临海市去考察。还说,临海市委的郭……郭什么书记说了,我去临海市考察,他要亲自陪同我的。”

  “我很担心,很担心事情并不简单……”钟兴邦忧心忡忡,“你们公司和临海市的合作,也许是整个阴谋的一部分,可能是一个陷阱!”

  “哥哥,你别疑神疑鬼,大惊小怪的。这些年受你的熏陶,我头脑里的那根弦绷得紧紧的,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从来没有打着你的旗号,利用你的权力影响达到盈利的目的,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所以很谨慎,从来没有被别人利用过,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可是,我现在是北方省的省委书记!”

  “……哥哥,这……我可能有些欠考虑。”

  “这个合同能不能作废?”

  “什么?作废合同?哥哥,那可是违约啊,违约是要赔偿人家的,并且违约金的数额是巨大的啊!”

  “能不能想个两全其美的万全之策?”

  “不可能的,木已成舟!”

  “……问题比较严重啊……”

  “有什么严重的?是临海市建委主动找上门来的,他们要国外的优质品牌建筑材料,我们公司是这个品牌在国内的总代理。人家临海市接触的,是我们公司的老总,招投标都是老总一手操作的,合同也是他签的。我并没有介入,什么痕迹也没有的。”

  “北方省省委书记的妹妹是你们公司的销售经理,临海市又是北方省的省会城市,人们很容易把二者联系到一起的,兴民!”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这不是事实吗?也许,举报我这个省委书记利用自己的职权和影响,为自己的妹妹所在公司推销产品获利的举报信,现在已经放到了中央有关领导的办公桌上……”

  “哥哥……事情有那么严重?”

  “可能比我想象的还严重。必须采取果断措施,兴民。中央早就有规定,不允许领导干部的直系亲属,在领导干部管辖的区域内从事经营活动。”

  钟兴民紧张了起来,她确实从来没有非分之想,不敢借哥哥的权力为自己谋利。见哥哥分析得有道理,她也觉得事情也许真的并不简单。情急之下,钟兴民不断地问哥哥:“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呢?哥哥,我这叫被人家利用了,还蒙在鼓里,不知不觉间,竟然闯了这么大的祸!不管怎样,也不能给你带来负面影响啊!”

  钟兴邦见妹妹很伤心,便安慰了她几句,然后问道:“你们的合同什么时候执行?”

  “已经执行了。合同要在今年冬季执行完毕。”

  “国外的建筑材料,什么时候起运?”

  “第一批是轻体房,已经运到临海市了。大批材料,通常是一个月以后从国外往咱们国内起运。”

  钟兴邦想了想,说道:“这个情况,确实有些复杂,因为涉及国外企业的生产。这样吧,我马上把这个情况,向中央汇报和检讨,记住,和临海市的合作到此为止。你千万不要参与。并且,如果合同必须执行的话,你们公司给你发的奖金,你一定不要领取。”

  “……哥哥……我会不会因此被老板炒鱿鱼下岗?”

  “如果为此而被炒鱿鱼下岗,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那只能说明你们老板确实别有用心。不要紧,你尽管放心,如果真有下岗在家待业那一天,小同能够养活你的,哥哥我也能养活你的。”

  不久前,钟兴邦接到一封举报信,检举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余德以权谋私,让住在棚户区的姐姐受到特殊待遇,搬到高级花园小区居住。钟兴邦派省纪委书记亲自前去调查,结果是,余德的姐姐余大姐确实从棚户区搬了出来,搬到了花园小区的高档住宅,刚刚住了两天。事情的过程是,余大姐居住的棚户区正在拆迁,正在收拾家里破烂东西的她,突然迎来了“棚改办”的两个人。一反常态,“棚改办”的人客客气气,态度十分友好。俩人告诉余大姐,“棚改办”搞了一次摇奖活动,幸运中奖者,免费获得一处高档住宅。这次摇奖活动,余大姐中奖了。来人在热烈祝贺余大姐中奖的同时,把花园小区的住房钥匙交给了她,催她马上搬家。余大姐被从天而降的喜讯乐蒙了,感觉像天上掉下来一张大馅饼。她兴奋地让邻居找来姑娘姑爷,让他们赶快帮忙,把家搬到高档小区,生怕搬晚了发生什么变化。姑娘姑爷对这突然到来的好事,多少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一想,既然是“棚改办”给的钥匙,自然不会有错,就赶紧动手帮助余大姐搬家。谁知,原来这是郭醒世让张牧臣给“棚改办”打的招呼,给余德姐姐的“特殊待遇”。说到底,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得知真相后,钟兴邦让余德立即去做姐姐的工作,让她再从高档小区搬离了出去。“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身在政界,不得不处处慎之又慎啊!”钟兴邦对余德感慨道。余德同样很受震动,他说:“是啊,没想到郭醒世会出此下策。没有你兴邦书记明察秋毫,我余德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午夜时分,钟兴邦送妹妹、妹夫下楼。在楼下大门口,钟兴邦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说:“别有心理负担,事情已经发生了,积极面对吧!下不为例,谨慎行事!”

  妹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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