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她被他胡子无意间的碰扎弄得痒痒的。
她差点要忘记了他身上的木香,再一次近距离在他怀里,他下巴上浅浅的胡茬几乎在扎着她的肌肤,他怎么胡子长得这么快,都扎痛了人。她放弃了抵抗,没有动,安静了下来,她被他胡子无意间的碰扎弄得痒痒的。
“你终于听话了不闹了。”他像是哄着一个孩子,带着假装愠怒的语气说,手臂却依旧牢牢拥抱着她,他心里在暗暗欢喜,她心里亦是有他的。不然她这么倔,又怎么会沉静了下来。
她心平气和地说:“我只是,想留一口气,佟卓尧,我很累,也许,我们有过交集,但你也是欢场中人,你应懂得,你在我这里,算是什么。”她也不瞧他,只是赌气把话说得越来越绝。
难道非要把他的脸色气得铁青她才有快意吗?她想是的。
越是知道说什么话会惹他怒,她偏是要戳破,谁叫他这么自大这么嚣张。
“你在和我赌气,对不对?你明明想我了,你敢说你这些天没有想我吗?”他钳住她胳膊的手略使了点力度,他想到她刚一进门时望见他的神情,是有想念的成分在里面的,因为她笑了,她很少会对他微笑。
她想自己没有时间在和他废话下去了,冯伯文的出现让她完全没有防范,她好像是一下子被拉去了身上仅有的遮羞布,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旧情人嘲讽的目光里,足够让她千疮百孔。
“放开我,我该走了。”她淡漠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走?我已经安排季东去办了,你不用回去送外卖的,你被辞退了。”他轻飘飘的语气说着,像是说着无关痛痒的一件事。
她彻底要失控了,她抬起脚,用力地踩在了他锃亮的皮鞋上,还很用力的用脚跟踩着蹂躏了几圈。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立即放开了手臂,她逃脱了出来,站在球桌的另一方,她将头盔重重地扔在球桌上,手抓着头发,她此刻真是欲哭无泪,老天怎么就派了这么个孤星来折磨她,为何还稀里糊涂和他有了一夜缠绵。
她指着他大声叫着说:“佟卓尧,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动用你的关系开除我!麦当劳是你家开的吗,你有什么资格命人解雇我!我要去劳动局告你!”
他看她叫嚣的样子,娇弱的身体居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嗓门和这么大的能量,不由得又让他刮目相看,看到她这样子,他似乎既心疼却又很满意,这让他忘记了自己脚上被踩那一下的疼痛。
“我没有动用我的关系,我只是想了个小小的办法,找到了你上午送外卖的那十几个顾客,我送了一点小小的礼物,他们都一致电话投诉你的服务态度刁蛮冲撞,于是,你被解雇了。”他第一次这么慢条斯理去解释一件事,目的就是要看到她气恼的样子。
第五十七章:他看你的样子,好像你是他的。
她恍然大悟。明白了,她咬牙切齿地吐出了几个字:“你卑鄙。”她没想到他居然会费尽心思用这种手段让她被解雇,她想真是岂有此理,怎么会就偏偏遇上了这么个瘟神男,从遇见他的那一刻就开始倒霉,枉她还差点错对他产生好感。
他不怕死地走到了她的面前,根本都没有想过此刻愤怒的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递到了她的面前,钥匙亮闪闪的在空中晃动着,银色的光有些刺眼。
曼君脑子里正一团火无处释放,见他递来一把钥匙,他那酷酷的脸上带着邪笑,她机灵了一点,大脑飞快地转动起来,他为何要给她一把钥匙呢。莫非像俗套的电视剧里一样,伤害之后在送上车钥匙或者房子钥匙。
他应该没这么好心吧,再说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她想她才不要,这算什么,精神补偿吗。
“我不要!”她大声一阵言辞地说。
“我有说给你吗?”他反问。
“神经病!”她又跳到球桌上捡起刚摔的头盔。
“不如来当我的司机兼私人助理,怎样?”他问。
她几乎是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直接忙不迭地摇头加摆手,躲他都躲不及了,还要当他的司机,岂不是要天天跟着他,他去哪里她就得跟着,做他的跟班啊,亏他好意思说出来,难怪玩招让她被解雇,原来是这样的打算。
休想!她想好了,就算是这份工作没有了,她还可以再找一份,她怕找不到工作吗,只要肯努力,去哪里都可以。
“冯伯文的话是不是令你很难堪?既然你觉得难堪,你就要做回原来的你。其实我也不想你们再见面,他看你的样子,好像你是他的,这让我很不舒服。”他自顾地说,他说完又发现自己最近话真的变得多了很多。
她点头,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她说:“哦,那你意思是,你故意找冯伯文来,就是要激发我的斗志,对吗?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意思啊,你是我什么人啊,要你为我做这些,有必要吗?”她扬起了头,看着他。
他靠在球桌旁,专注的眼神凝视着她,她不是很漂亮,脸颊上还有几粒被太阳晒出来的斑,送外卖这么辛苦的工作,怎么能让她这样的女孩子做呢,她怎么能经得起风吹日晒,她是他的人啊。他想想,说:“有必要,因为你因为你和我一样喜欢漫画,我们很投缘,不是吗?”
一样喜欢漫画?很投缘?她清秀的脸上除了失望,还有失落。
她转身,手上拎着的外卖无力地丢在了地上。
她听到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曼君”低低的声音在她的背影里渐渐消散。
她没有回头,已经很难再有回头的理由了,她只是那坚强并且独立的阮曼君,她不是寄居蟹,不是爬山虎,她不需要依附男人,她想,佟卓尧终究还是不懂得她的。
第五十八章:她赌气起来真像是一只母猴子。
她去了店里,顺利的办好了手续,还结了大半个月的工资,经理有些内疚,但又肯定地说她以后会有更好的发展的,不需要这么屈才。她敷衍地笑笑,握着半个月的薪水,换好了自己的衣服,离开了店里。
抚摸着自己的电动车,还有些不舍,它陪伴了她这大半个月来的走街串巷,它好像是她工作中最好的朋友,也许它很快就会有新的主人了,她蹲在一旁,用一块抹布将电动车上的灰尘擦得干干净净。
“我走了,你会有新的主人,再见了。”她对着电动车说了一些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然后才走。
这么容易就对一件事物产生感情和依赖,甚至是一种相依为命的感情,那是一种陪伴和相守,这些天,陪着她最多的,还能有什么呢。
离开,总是需要勇气的。
尤其越是习惯安宁随遇而安的人,越是不喜欢变迁,即使能很快适应,但对过去总是有依恋。
曼君沿着街道走,她不知道该去哪里,肚子很饿,还没有吃饭,她口袋里有几张佰元的人民币,那是半个月的薪水,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迅速地就朝另一个方向奔跑去。
明明没有吃饭,却依旧可以有奔跑的力气。
这就是阮曼君,饿不垮也催不垮的阮曼君。
她从人群中跑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有些瘦,有些单薄,却有着坚毅的骨骼,她每一块骨骼都是坚强而极生命力旺盛的。身边来来往往有很多人擦肩而过,各不相识各不参与彼此的生命中,却在这样一个午日里,薄薄的阳光,显得暖意而温情。
是萍水相逢吗?
只是匆匆一撇,毫无印象,那些陌生的面目,连记忆里都不曾走进,又迅速地消失无影无踪。
除了遗忘,除了遗失,还有别的可以选择吗。
已经没有选择了,只能这样一个人走下去,一路奔跑或者走走停停,选择忘记和记住。
此时的佟卓尧正艰难地搜寻着她的身影,她惆怅的神情从店里面走出来,还对着电动车说了一大堆的话,她居然对一个电动车的感情比对他还要深,真是个令他匪夷所思的女人,他都不清楚她的脑袋里是什么生物。
一定是灵长类,她像是一个母猴子。
虽然长得不像,但她赌气起来真像是一只母猴子。
看着她走在茫茫的人群里,她的身影一会不见,一会又孤单的立了出来,她穿得也有些单,秋日的光照在她的白衣上更显得分外寂寥了。在一个路口的咖啡店旁,刘若英的巨幅海报挂在那里,奶茶甜蜜蜜而倔强的笑容,似乎在告诉大家,我很好。
她立在广告海报下看着,我很好,是呀,我很好,一切都很好,我拥有健康,拥有爱的能力,还可以去拼一次,还能再输一次,她多好,不用担心太多,是不是?
忽然想念起遥远家乡的外婆了,世世代代靠打渔为生的小渔村,她三年多都没有回去,只是偶尔能打听到外婆和舅舅的消息,她知道,舅舅因为她入狱的事很抬不起头,她只有争了气才有脸回渔村去,才有脸去见外婆。
第五十九章:那个积木帆船,可以带她回家吗?
她在风口里站了很久,都没有动,空中传来一首动人的歌,她问一个路人,一个约莫二十岁年纪耳朵上戴着大圈耳环的女孩,她问女孩这是什么歌,听起来很有感觉。
女孩告诉她,这首歌叫《我在那一个街角患过伤风》
她想,歌名比歌更伤感。
患过了伤风,是因为孤单吗。
还是站在的那个街角望去,看得到尽头,却看不到你。
没有你的街角,总是一望无际的,因为有所期冀,有所牵念,是牵念某个人的方向,是家的方向。
起风了,她的头发被风吹地在空中肆无忌惮地摇曳,多像是被爱情吸引的女子,不计后果地往上扑。只是扑空了,扑的是一场风,扑进了风口里。
她将手中的大衣穿上,大衣口袋里,都是风。
哪里有孤单,哪里就有风。
她手抚着额前,抬眼看着阳光,无论风多大,阳光正好,岁月静美。
穿过马路,她终于找到了那家店,那个漂亮的帆船积木还在橱窗里放着,那是多么美得一条帆船,让她想起了少时候和父母待在一起的那条帆船。
依稀都能回忆起那幅画面,父亲赤膊着上身,苍劲有力地胳膊正使劲地拉网,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偶尔还有鱼跳跃起来,周围有渔民在喊着劳作号子,母亲从船里出来,召唤她进船里去添一件衣服。
十几年前的温馨记忆,还历历在目,只是父亲母亲终究还是辞世了,只剩下了她,当年的那座船,后来也被舅舅卖了,那座船就是家一样,卖了,就是连家也没有了。
回不到过去了,对吗?
记忆里的亲人逝去了,记忆里的家散尽了,她除了不停地回忆,和梦靥里的场面,她再也不回去了。
她渴望买下这个帆船积木,她要将它一块块地拼凑完成然后表框起来挂在床头,就像是拼凑完成一个家,对于她而言,这不仅是一个帆船积木,还是一个家的寄托,她想在梦里,会有一座船,上面有个家。
店员走了出来,似乎对她熟悉了,她好几次都在橱窗外盯着看,恋恋不舍的模样。
“您好,如果喜欢可以进来看,现在店里的商品一律都打七五折,喜欢不如买下来。”店员温和地说。
她进了店里,店员将帆船积木的包装拿给了她,解说着里面有五千块小积木,要慢慢堆砌,最后会是相当美的手工艺品,不论是挂在家里还是送人,都是一份很生动的礼物。
她抱在怀里,很开心。
这一幕,都被停好了车站在马路对面的佟卓尧看到了,他不止一次见到她这样痴迷地看那个帆船积木,他见她和店员商量着什么,她从口袋里掏出钱,数了数几遍,似乎不够,她不舍地将积木交给了店员,低着头惆怅地走了出来。
他想去帮她付钱,可一想,她的脾气,是绝对不会要的。
他站在广告箱后,却忽略了是一个女性内衣广告箱,上面是奔放热情的内衣女模惹火的广告画,他靠得那么近,颀长的身姿,正好头就靠在广告画上女模的胸口。过来过去的女孩都捂着嘴笑着跑开,他只顾着看她,却把自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他学着漫画里的样子,转身眼珠向上翻着白眼,装作是盲人,摸索着离开。
走到拐弯,庆幸自己机智,不然就真汗颜了。他正暗自想着她不知道去了哪里,忽然,却见她瞪大着眼睛出现在她面前。
“我顺道回家,你呢?”他掩饰着,问。
第六十章:我在过马路,却看到了你。
曼君只是看了他几秒,眼神里有股决然的烟火味,她想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竟迷离徘徊过,浅些迷失了自己。只是她明白,她是错误的。
她过去在一张卡片上写下这样一句话:我在过马路,却看到了你。
最美丽的相遇,而是多么巧,正好在过马路的时候遇见了你,你看起来一点也没变,只是眼角里多了些生疏和遥远。
有一些人,眼神里是有遥远的。
抓不住,也看不清,因为时隔遥远,你我已渐渐缘浅。车来车往,偶尔一辆公车驶过,遮住了你的身影,等车驶过,你礼貌地问好,然后说再见。
只是往后的生命长岁里,还能再这样过马路的那一瞬间碰到你吗?不能了,一生只会仅有这样一次的马路遇见。
有没有一个人,曾是你在过马路时,期待着会遇见的?会在看红绿灯时,内心有小小的念想,也许,他也在过马路,他仍戴着旧时的银项链,穿着白色摇滚T恤。互相看着过往的车辆时,发现了彼此,点头,微笑。
或者会有很多话想说,面对着面隔着马路望着,穿流的车,湮灭了声音,只好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放在耳边做出打电话的手势,电话联系。
各自离开后,才想起,其实彼此都没有了彼此的电话号码。
曼君想起了她曾在大学的时候,暗恋过一位开公交车的男孩,男孩和她一样的年纪,开着二十一路公交车,曼君并不知道他的姓名,只是在心里叫他二十一号。
那些个夏天,她走在长长的马路上,只为是等待一辆公交车。
男孩开车时,听着很简单的小情歌,偶尔会从后视镜里看端坐着的曼君。
后来,二十一路换了司机,曼君听说到他是结婚了,辞职了,不会再回来了。
她沿着整个二十一路公交车路线走了一下午,走到了底站。在回来的路上,她一直都望着沿途的风景,那个男孩连同那段青涩的暗恋,都成了一路短暂的风景,此后,再也没有再见这段风景。
那么佟卓尧呢,这个和她没有任何实质姓关系,不过是两个孤单人的一夜迷错,他和冯伯文这样高干背景的男人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一掷千金,都是自我而骄傲。
她怎么能再步后尘呢。
即使他是井绳,可是她被蛇咬过,她怕受伤,怕中了毒,故装作满不在乎,就好像她比他还能玩得起一样。
她只是,输不起。
谁在乎,谁就是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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