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她多羡慕能做一个提线木偶,至少不会迷失。
经过一个广场时,人流一下就多了起来,她看着周遭人来人往的,那么多笑脸,那么多甜蜜,却找不到一张能与自己表情相似的,寂寞的人,总是少数的。
她坐在广场喷泉旁,忽然就没有了主张,以后的每一步,该怎么走,该怎么寻找,她觉得她就像是人海中的一个木偶,甚至连提线木偶都不算,她是一个孤单的木偶。
她多么羡慕能做一个被提线着的木偶,至少,不会迷失。
上海那么大,曾让她爱了燃烧了的城市,一下,就埋葬了她的心。
不敢说是上海这座城市辜负了她,但至少,这座城市深深地让她辜负了自己。
是她自己辜负了自己。
坐了有多久,她都不清楚了,只是那样痴迷地看着脸上充斥着幸福的人,那些人儿的幸福总是那么便宜那么易的。
忽然想起在船上和父母飘摇的那些年,她脚踝被系在桌角上,她安静地坐在桌子下,就看着海水飘啊飘,多像是一场梦啊,一场回不去的少年梦。
直到起风了,有路人嚷了一句要下雨了,她才站立起来,天灰了,她推着车,安宁地慢慢走在路上,周围的人都在跑了起来,躲避将要降临的雨。
她不想再躲避了,已经很难有什么再让她有躲避的冲动了。
直面,直面那些欢情薄。
她淋着秋雨,像是一只失去了壳的蜗牛,慢慢独行寻找那个壳,失去了壳,那还能是蜗牛吗?一定不是了,那将是一只奇怪的虫子。
很巧,多多恰巧路过这条街,看见她就像是一只秋雨里的流浪猫,多多把她领回了车里,把她的绿色脚踏车放进了后备箱。
多多拿了一条毛巾给她擦头发,多多说再也不能看她这样下去了。
到了一家公司,多多只是说是朋友的公司需要人让她去应聘试一下。
她看了看自己略有些湿的衣服,问多多:“我这样,行吗?”
多多和前台工作人员打了一声招呼,对她说:“行,宝贝,肯定行的,把简历拿着,还好你用公文袋装着,不然就湿了。你进去会有秘书领你去徐经理办公室,你就说是多姑娘介绍你来的。”多多坐在公司前台的沙发上,悠闲地喝着咖啡。
她想着如此大规模的公司,是不一定能录取她的,也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跟着秘书到了经理办公室,秘书敲了门请示,里面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说:“请进。”
她大方的进入,见是一个正在低头批公文的男人,戴着黑框眼睛,见她进来,抬起脸对她说请坐,长着极小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下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这位徐经理并没有谈招聘及工作的事,倒是先问她喝点什么。
第二十二章:一杯绿茶,她没改变喜欢喝绿茶的习惯。
一杯绿茶,她没改变喜欢喝绿茶的习惯。
徐经理谈起多多脸上浮起了很亲密的那种笑意,她亦明白,欢场中男男女女的逢场作戏,她有些不安,就觉得是多多托这样的关系来帮她找工作,她心里总有些歉意。
如果拂袖而离,那么岂不也是辜负了多多的一番好意。
她思忖,工作是工作,还是不要先入为主带入自己的个人情绪,于是就和徐经理又说了几句话,对方倒是问的更多的都是关于多多的事,看来是多多情场中的又一个俘虏。
“阮曼君,从你的学历和工作经验方面都是非常地让我满意,正好我们公司最近缺法务,所以,你被录用了,恭喜你,阮小姐。”终于把话题回复到了工作上,徐经理与她握手,眯笑着又说:“对了,别忘记在多姑娘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她将简历翻到一页,其中有工作中是否有奖惩经历那一栏,她如实的填写着她的罪名和两年监狱生活。
徐经理小声说道:“这一页我会就当没有看见,你也别再说出去了,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别人求职想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哪有你自己不打自招的。好吧,以后好好工作,我和多多是朋友,照顾也是应该的。”
她被告知第二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不管怎么说,终于是可以安定下来了,她心里还是欢喜的,这都要感谢多多。
次日清晨,她穿着白衬衣和黑色修身长裤,显得十分干练,工作中佼佼的一面一下就显了出来。
多多是夜里很晚才回来的,早上眼睛都睁不开,还要起来开车送她上班,她哪里好意思再麻烦多多。
正好公司离公寓并不远,她骑着脚踏车去上班,一路上,她的心都在唱歌了,终于可以重新工作重新站起来了,她对自己下了军令状,她一定要认真工作,一切都是崭新的都会重新开始的。
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她渐渐让自己适应工作,面对着一大堆的文件和合同,她很细心地看着,忙了一上午,中午叫的外卖,一份简餐,吃完了就继续工作。
她倒没有和别的同事说太多话,仅仅是礼貌性的交流,她一心都在工作上,过于的珍惜这一次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
没有想到,很快就愿望破灭了。
下午公司里的员工都一下子提起了神,都说“大BOSS”要来突然抽查工作了,每个人都整理着衣装办公桌,生怕出纰漏。
她依旧是埋头工作,直到那个让全体员工都紧张的“大BOSS”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一下就怔住了,脑子里就想,孽缘,果真是孽缘。
当时她还正看一个新到的业务合同,全然不觉周围气氛的变化,只听到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淡漠地说:“她就是新来的法务吗?”
她抬起头,竟第三次遇到了姓佟的,而他,竟是总公司董事长。
徐经理正在一旁直点头,夸奖着她:“她是法律系高材生,论文也多次获奖,我看她还挺有能力的,责任心挺强,这一上午忙到现在,适应能力也很强。”
眼看着徐经理自顾的说着自己招来新人的好,倒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佟卓尧脸色的变化,越来越阴翳。
第二十三章:再一次遇见这个倨傲而冷漠的男人。
他抬手拿过她桌上的合同翻看了几秒,低沉的声音说:“这么重要的公司合同,你就交给这样一个人?她有资格当法务吗?把她的简历拿来给我。”他的眼光扫了她一眼,脸上布满了愠怒,一股盛凌志气。
她站在桌边,左手握着右手平放在身前,手指指甲掐入了手心,切肤之痛,她对自己说要忍受。如果起初知道这家公司是他的,那么她是绝对不会来这里上班的,想起他在那次宴会上傲慢地递给她信用卡的样子,他把她当成什么女人了。
徐经理吓得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并不了解这其中的缘由,也没有想到董事长会突然到分公司来对一个新来员工询问详情。徐经理将她的简历递给了他,站在一旁汗不停地冒。
他看了简历,翻到其中一页,重重地将简历掷到桌上,指着被涂改的那一项说:“徐经理,据我了解,她好像是有犯罪前科的。公司是怎么规定的,《律师法》是怎么规定的!你去人事部领工资马上走人!”
徐经理一下子脸就死灰了,赶紧就解释说:“佟少,我真不知道,是我疏忽大意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他极冷漠地对身旁助理说:“叫保安来,把他带走。”
几名保安很快就上来了,问佟少有什么吩咐,他仅是一个眼神瞟了一下,那几名保安马上就上来拖拽徐经理。
她从桌后走了出来,拿起了包,正色地望着他说:“这件事和徐经理没有关系,是我有意隐瞒我的犯罪前科,我自己走人,你别为难他了。”
他看着她倔强而骄傲的面庞,还为另一个男人求情,看到她目光里对徐经理的关切,他突然相当不悦,勃然大怒,呵斥着几名保安说:“马上让他消失在公司!”
徐经理被拉走了。
他竟有些得意,带着挑衅的目光看着她脸气得通红。
她掐着自己,直视着他,说:“我是犯过错,但是不代表我会错一辈子,请你,不要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看人的样子,你根本都不知道你的一句话,决定了别人一家子的生活!不要把你的优越感强加成别人的痛苦!”
他一把拉过身后的转椅,坐下,却觉察到自己也是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裤,打量她的穿着,倒看起来很舒服,他笑了一声,说:“请你弄清楚,是你害了他,如果不是你出现在这里,那么走的就不是他。我不管你坐牢是为了谁顶罪,总之,我的公司是不会留有前科的人。”说完邪魅一笑,压低了嗓音说:“或许,你应该再找多姑娘带你去相亲,那会更适合你。”
第二十四章:他们都死了,再也无法自抑,哭了出来
她看着他的一双黑眸,俊挺而清傲的面庞,像极了金城武,她不想多说,收拾自己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想马上离开这家公司,不想再听到他任何一句话。
正欲走,他一双手臂钳住了她的胳膊,他冷冰冰地说:“想就这么走?你还没有让我查看你手上的东西,鉴于你的前科,我不得不防止你带走了我公司的机密。你很爱钱的,是不是?”
她试图甩开他的手臂,他停顿了一下,见她脸上满是对抗,他松开了手。
她将自己的包和文件包打开一股脑地倾倒在了桌上,索性还把衣服口袋翻开来,他看了几秒,说:“好,阮小姐,你可以走了,祝你好运。”
以最快的速度装好了自己的物品,逃似的离开了这家公司。推着脚踏车,她想着他说的那些话,对她满是不屑,他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她,一遍一遍地重复说她是个有犯罪前科的人,她想着这些时日受到的委屈,眼泪没志气地往下落。
走到了那家家居装饰店,看到了那个精致的船拼图,她又驻足在橱窗边,看了许久,多想回到年幼的时候,虽在船上漂泊,但至少她不孤单。虽然那时她的世界就是桌底,可她还有爸爸和妈妈,如今,她的世界又在哪里?
越想越孤单,越想越悲伤。
店里面的店员走了出来,热情地询问她如果喜欢可以进店里来看看。
她慌忙擦掉眼泪,摇摇头道谢,推着车离开。
边走边抽泣着,她以为自己是坚强的,既然当初敢承担,就应该会想到之后要面临的,为何被一个冷傲的男人羞辱了她竟无法承受到这个地步。
在一个十字路口,看见一个手握着气球站在路口张着嘴大哭的小女孩,扎着小辫子,多像她小时候,她上前问小女孩怎么了,小女孩说找不到妈妈了。她想到自己也多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啊,她给小女孩擦着眼泪,还买了一个冰激凌递到小女孩的手上。
她将脚踏车停在一旁,蹲下来,牵着孩子的小手,直到孩子的妈妈寻来,将孩子交与她妈妈,这才推着车走。
而她,是永远也等不到家人了,他们都死了,她的脑子里冒出了这样的一句,他们都死了,就再也无法自抑,悲伤地哭出来,冯伯文呢,冯伯文还不如死了。如果死了,还有个念想,可背弃了她,那就是连想念都不能再有了。
从此天涯是陌路。
她并没有看到,在街对面,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地跟随着她,他很好奇这个拜金假情假意的女人被赶出公司后会去哪里,是去夜总会当陪侍小姐呢,还是去婚介所,或者去找前男友冯伯文去索要一笔。
他车上还放着她的那一双高跟鞋,他拿去找公司旗下的一个国际女鞋专品店修复,本是想有机会送还她的,却因为豪门相亲会上遇见了她,对她最初的印象一下子变了味。
第二十五章:原来,她至终都是在孤身奋战。
她推着脚踏车,人群中,阳光洒落在肩上,她有一种迷途的茫然,难道错了一次,重新开始就这么难吗?而那个让她为之付出的男人呢,此刻又在哪里享受甜蜜呢?
原来,她至终都是在孤身奋战。走在人群中,她不由得加快了步子,生怕会和人群走散,会突然一下世界静止,所有人都不在,独独留她停在原地悲望。
他的车仍穿越一条条街,紧紧跟随着她,他说不清为什么会对这样的一个女人产生了莫名的好奇心,如果说在冯伯文的婚礼上那是一次偶遇,听她说了一个动人而老套的故事。那么在相亲豪宅里,她将他递于的银行卡丢入了红酒杯中,眼神决绝而冷冽。
好像他从未会这样跟随一个女人,一直,都是身边追随着各类女人。
他好像很喜欢她做自己的对手,她看起来有很多面,狼狈的一面,精致的一面,乖巧的一面,决绝的一面,都是她。他还看到她趴在橱窗前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个帆船拼图的模样,还有她边走边哭还一脸的坚强。
在一个路口等红绿灯,他的车停了下来,他探过头看她转弯的身影,瘦瘦的高高的,短发被风吹起,她的愈合速度真是快,他甚至都看到她侧脸嘴角上浮起的上扬微笑。
他注意地看了一下,见她盯着麦当劳餐厅靠窗户的一个桌子,原来是一个小孩子在全家的簇拥下过生日,小孩头上戴着一顶小帽子,面前有生日蛋糕,有麦当劳。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唱着生日快乐歌,孩子的妈妈和爸爸各自在孩子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这个女人很喜欢偷窥吗?他想着,这时身后的车按起了喇叭,他继续把车开到离她近的地方跟着她。
她看着孩子吹了蜡烛,默默地对孩子说也是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如果不是看到这个孩子过生日,她还想不起自己也是今天生日,原本是可以有理由让自己开心地过一个生日的,可是她今天被开除了,那么,这个生日还有什么必要过呢。
她微笑着看见麦当劳一旁的橱窗上张贴着招聘公告,宅急送需要送外卖的员工,工资面议。她想,总比没有工作要好,不如,她去应聘试试,送外卖虽然辛苦点,可也是份脚踏实地的工作。
想到他低沉的嗓音说:或许,你应该再找多姑娘带你去相亲,那会更适合你。
她偏要靠自己,没有男人,她照样可以养活自己,尽管从公司法务到送外卖确实是跨度大极了,可她想想,自己还能从事法律相关的事吗?他说的虽然无情,但也是事实,根据《律师法》,她是再也不能从事法律相关的工作了。
为了冯伯文,她成了一个罪人,这个罪,她将要背负罪责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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