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阿密上空阳光普照,在这样的天气里,即使是最诡异的谋杀也显得不真实。
我并不是因为看到了肢解的尸体而心烦意乱,绝对不是。我的确很讨厌那些邋遢的杀人犯,他们把尸体的体液弄得到处都是——讨厌极了,新来的警察和旁观者看到谋杀现场总会激烈地呕吐,仿佛要把自己的内脏都呕出来。
我在死尸周围的那群人中寻找一个穿人造纤维球衫的伙计,他自称是“与天使毫无关系”的安杰尔·巴蒂斯塔。他在验尸室工作,这会儿正蹲在一只垃圾袋旁边。我走到他的身边,也急于瞧一瞧垃圾袋里头的东西。
“安杰尔,咱们找到什么了?”
“小白脸,你说咱们是什么意思呀?”他说,“这具死尸上没有血迹。没你的事!”
“我已经听说了,”我蹲下来,试图从他那里得到更多消息,“是在这儿下的手,还是从别处运来的?”
“很难说。垃圾箱每周清理两次,发现尸体距离上一次清理大概两天。”
“旅馆里有什么发现?”
“他们还在搜查,不过我估计什么也找不到。在前几起谋杀案中这家伙用的是就近的垃圾箱。哈,”安杰尔突然说道,“瞧这儿的切口。”
他用一支铅笔拨开塑料袋,一条被肢解的大腿露了出来,在强烈的阳光下显得苍白、僵硬。这条腿从踝骨处干净利落地切断,腿上有一个小小的蝴蝶纹身,蝴蝶的一只翅膀被切到脚的另一块上去了。
我吹了一声口哨。这个家伙简直就像是做外科手术似的,切割得整齐干净。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干净、整洁、没有血迹的死人肉。太妙了!
“真他妈的绝呀,又漂亮又干净,”他说,“但是,尸体肢解没有完成。”
我的眼光越过他,注视着袋子深处。“依我看,该做的都做了嘛。”
“瞧这儿,”他说着,拨开另一只垃圾袋。“这条腿切成了四段。简直就像是照着尺子切的。而这条腿只切成了两段,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说,“没准拉戈塔探长能弄明白。”
几年前有谣传说米格迪娅·拉戈塔探长是靠跟人睡觉调进凶案处的。她五官端正,美丽诱人之中又有一种高贵深沉的气质,打扮得如同Bloomingdale连锁店最新一季的代言人。但是谣传不可能是真的。首先,虽然她外表很有女人味,但内心充满了男性气质。其次,她工作十分勤奋,雄心勃勃,惟一的缺点就是特别青睐那些比她小几岁的帅哥。我敢肯定她进凶案处靠的绝对不是肉体,而是因为她善于玩弄权术,会拍马屁。在迈阿密,这几件本领综合起来远比肉体交易更吃得开。
拉戈塔的确是世界级的马屁高手。她靠拍马屁青云直上,坐上了凶案处探长这把交椅。可惜在探长这个位置上,她那点拍马屁的技巧全无用武之地;而作为警探,她更是糟糕透顶。这些都与我无关,不管怎么说我得跟她合作,我必须使出浑身的解数去赢得她的好感。
我走近咖啡馆,拉戈塔正在用连珠炮似的西班牙语询问一个人,她的古巴式西班牙语实在令人不敢恭维。我会讲西班牙语,甚至也会一点古巴的西班牙语,可拉戈塔说十句话我顶多只听得懂一句,接受她询问的那个人估计一句也没有听懂。
接受拉戈塔询问的那个家伙又矮又横,黑不溜秋的,有南美印第安人的特征,他被拉戈塔的古巴方言、语气和警徽镇住了。他说话的时候不敢看拉戈塔,这样一来拉戈塔说话的速度就更快了。
“不,没有,外面没人,”他眼睛看着别的地方,声音温和而缓慢。“Todosestanencafe。”当时没有人在外面,都在咖啡馆里。
“Dondeestabas?”她问道。当时你在哪儿?
那个伙计看了一眼装在袋子里的尸体残肢,马上又把目光移开。“Cocina。”厨房。“Entoncesyosacolabasura。”然后我把垃圾袋提出去了。
拉戈塔继续盘问着,用言语胁迫他,用欺负人的腔调故意问一些错误的问题。那家伙渐渐忘却了看见垃圾箱里尸体残肢时的恐惧,脸色阴沉,采取一种不肯合作的态势。
真是行家里手的高招啊!抓住主要的证人,让他对你产生反感。审问刚开始的那几个小时最关键,如果你在这段时间把案子理个头绪出来,就可以节省许多时间。
她说了几句威胁的话后结束了审问,让那个伙计走了。
“探长女士,有牵连的人一个也不能漏掉,”我展示着自己的幽默,“就连农场工人也不能放过。”
她慢悠悠地抬起头来端详着我,最后她咧开嘴笑了。这蠢货真的很喜欢我。
“嗬啦,德克斯特。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听说你在这儿就不能不来呀。探长,什么时候嫁给我呀?”
她格格地笑了,完全不在乎旁边还有其他警员。“我买鞋子的时候总得先穿上试一试吧。鞋子再漂亮,不合脚也不行啊。”拉戈塔说,“现在你走吧,别打扰我了,我还有正经事要干。”
“这我知道,”我说,“逮住凶手了吗?”
“凶手迟早会露馅,我们逮住他是迟早的事——”
“你意思是说,到目前为止凶手还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因此你没有任何线索,必须等他再次作案才能采取行动?”
她狠狠地瞪着我。“你简直跟记者似的。再过一小时那些混蛋都要来烦我了。”
我耸了耸肩膀。我没有找到线索——可她呢,显然也没有。
“我们掌握的线索就只有那个危地马拉人,他提着垃圾从厨房里出来,发现几个没见过这几个垃圾袋,于是就打开其中一个,想看看里头有什么宝贝。结果发现是颗人头。”
“就这些。”她接着说,“没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什么也没有。我要等你们这帮蠢材把自己的工作都做完了才能理出一点眉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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