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青把自己的舌头收回来,说:“我吃冰激凌。”进门之前,她看到漂亮男人身边坐着的女人,是一个还算清秀的女子,也戴着一副眼镜,中学教师的模样。涟青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那个女人比不上自己。其实她不知道那个女人同样有着很拿得出手的学历,并有一个月一万多月薪的工作,在涟青眼里,女人的工作,都是玩儿的,当然也不可能靠它赚到什么象样的钱。
涟青释然了,夸张地舔着冰激凌在漂亮男人似笑非笑的注视中骄傲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呆在没有什么娱乐工具的房间里,涟青被外面的声音吸引着,其实心里蠢蠢欲动的,不是涟青听到的热闹,而是那个在酒吧里遇到的男人。涟青下身热起来,不由自主地潮湿着,欲望像水中的巫婆一样诱惑了涟青想要站在他视线范围里,让他看着她的美丽流口水。
涟青坐不住了,凭什么她要躲着他。她带着一些不是十分自然的骄傲,在漂亮男人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坐进了沙发里。组合音响里正在放着雅尼的唱片《INTHEMIRROR》。啪的一下,把音响关了,打开电视,搜到一个有许多俊男靓女的青春偶像剧,看着,其实心里突突地跳得厉害。背对着他们坐着,其实眼睛像长在了脑袋后面一样,前面的东西,都迷糊了。
涟青从杂乱的声音里分辨出酒吧里的男人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性感的沙哑。他和他们在谈论读书时的一些笑话,然后笑起来,肆无忌惮。
有人开始离座,去阳台吹风,看从那里看出去的景致。
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涟青浑身的肌肉都紧张起来。
男人在沙发上涟青的旁边坐了下来,很自然的模样。涟青吓得几乎跳起来,她侧目看他,他正带着研究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瞟她。
身体里有种东西在躁动,暖烘烘的一片,他特别的性感,他的身体周围有强烈的磁场,撩拨着涟青的意识、Rx房、全身,很难压抑的冲动。
“还好吗?”男人问。
涟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她咳嗽了一声,没有回答。她是骄傲的。
中学教师模样的女子也走了过来,坐在了男人身边,很温顺的样子,劝男人少喝一点酒。
男人用他性感的笑容注视那个女子,然后用很性感的声音说,好的。
心里有那么一点点隐隐的痛,涟青恨恨地决定不再给他好脸色看,可恶的男人!
秋平走过来,向他们做了介绍。他叫颜谷,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女子的名字涟青忘记了,她没有必要记住她的名字。
“梅涟青……”男人在嘴里玩味着,“很好的名字。”
躺在床上,涟青还在回味他的话,希望从里面找到一些别样的信息。但似乎什么也没有。
涟青失眠了。满脑子是那天在酒吧的激情场面。她挣脱了被子,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部剥掉,兰色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她修长性感的身体蒙上了一层很神秘的兰色薄雾。她在床上痛苦地扭动着,低低的呻吟,想象他身上烟草和男人的气息……
电话尖利地响起,涟青很快地把话筒握在了手里,她知道是谁,会在这样夜深的时候,拨打她的电话,他在想她,她肯定。
“喂?”
“……”
对方没有声音。涟青不甘心,“喂?”她再一次向他呼唤。
“你好!”果然是他!涟青的血液在身体里燃烧起来,很快的速度,无法控制的速度,几乎让人窒息的速度。
“喂?”很庸懒的声音把涟青吓了一跳,她分辨出声音来自表姐,她被吵醒了。
“表姐,是我的电话!”涟青赶紧申明。
“哦。”那边的电话搁下了。
“……”
“你怎么知道我是找你的?”颜谷说话的语气也是那种似笑非笑的样子,松松垮垮的。
涟青很想把电话挂断,如果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可以保证他下次打进电话表姐不会接的话,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她太过矫情,但涟青还是严正地威胁:“那我挂电话了!”
“别!给你开开玩笑的,我就是找你的。”
“你老婆呢?”涟青一边说话,一边用手玩弄着下身弯曲的绒毛。
“她睡了。”
“找我有事吗?”涟青故意问。
“我在想你!”
听着男人性感沙哑的声音,涟青几乎要粗重地喘息,压抑着自己的气息,把电话慢慢地挂断了。
迷路的小孩(八)
金子
涟青开始了她在深圳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恋爱。纯粹的偷情。所以他们比起一般恋爱的恋人多了许多的刺激和浪漫。
他们是很登对的一对,有着狂热的野性和充沛的欲望。他们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做爱。偏僻的小巷,公园的灌木丛里,楼梯通道的阶梯上,颜谷的别克轿车里,所有可以的地方他们都做。还有他们做爱时他老婆打来的电话,也强烈地刺激着他们。这时候,颜谷会一边抽动,一边平稳了自己的声音温柔地回答老婆的询问。然后两个人更加狂热地亲热,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临,要在这样很有限的时间里,体会世间最美妙的感官享受。甚至在上班的时候,涟青有时也会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情景,露出恍惚的神情。
涟青满意目前两个人的状态,没有将来。他太老了,对涟青来说他太老了,他比涟青大了一轮。将来他都老得走不动了,涟青还会有盎然的生命力。他们的节拍是不合的,他们只能拥有现在,现在的他们极其合拍。在涟青感到身体里溢满了对他的爱时,就会这样来说服自己,她会找到更合适的,比他更好的。
又是一次激情的约会,一个大雨的天气。
颜谷开着他的别克车,已经离开市区很远了。他还在寻找,涟青的身体已经热了起来,她知道他在寻找一个僻静的地方。
大雨冰冷地下着,车灯穿透眼前迷蒙的黑暗,透着诡异的气氛。车终于停了下来。
音响里放着恩雅的《CHINEROSES》,空间突然地变大了,冷风从空调口慢慢地吹出来,却不能缓解身体的燥热。涟青一翻身坐在了颜谷身上,伸手摘除颜谷的皮带。金属的声音清脆的撞击,两个人都被激烈地刺激着,衣服被慌乱地剥掉,沥涟青傲人的身体向后倾着,青春健美的身体在欲望的的张扬下,强劲地摇摆,她肚脐眼上的光环在夜色中闪耀着寒冷的光。他们不遗余力地做爱,音乐在车里回荡,还有弥漫的身体的气息,欲望的味道,还有……游移在四周的死神的宽大衣袖……
一辆大卡车疾驶过来,没有发现转弯处关着灯的小车。
很强烈的碰撞,这辆发动着的别克车翻下了离路面一米多高的杂草丛,先抛出去的是涟青,她惊讶地从颜谷身上摔了出去,撞开没有关严的车门,扑倒在杂草丛里,随后汽车翻身压在了她的半个身子上,血从她裸露的身体里流出来,又被雨水冲走了……
电话在半夜响起,沪妮从梦中挣扎着醒来,一个鲜红的梦,漫天遍野的鲜红枫叶,绚烂而绝望。
电话继续地响起,秋平昏沉地呻吟了一下。沪妮抓起电话,或许是找涟青的,半夜的电话,一般都是找涟青的,也许涟青今天睡得太熟了。
放下电话,沪妮飞快地跑到涟青的卧室,凌乱的床上没有人,涟青钟爱的大狗熊孤独地躺在地板上。沪妮惊恐地搜寻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希望发现涟青鲜活的身体,但房间在月光的笼罩下是死寂的一片。涟青真的不在。
“怎么了?”秋平睁着惺忪的眼在身后问。
沪妮回头,眼睛里已是雾朦一片,“涟青……他们说她出事了。”
秋平看凌乱的床铺,在他们睡觉之前,涟青应该是在床上的,什么时候,她又出去了?
在医院里,隔着玻璃沪妮看到了血肉模糊的涟青,周身插了许多的管子,脸上戴着氧气罩。在那里他们碰到了颜谷的妻子李兰,她的意志几乎已经被摧毁,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她失去的,是她的世界,亲密爱人背叛的世界。颜谷伤势不重,已经苏醒,也没有缺胳膊短腿儿。只是,在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医生宣布涟青不治身亡……
黑色的恐怖,到处,都是黑色的恐怖,青春洋溢的涟青从此就在这个世界消失了,沪妮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她无力地瘫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半夜的医院非常的安静,白色的灯光把整个走廊照得冰冷生硬,秋平办好手续匆匆地走过来。
沪妮软绵绵地流着泪,脑子里的世界混乱一片。
涟青,终于彻底地自由了。终于挣脱了。你大笑吧,你尖叫吧,你做爱吧,你漂亮吧……漂亮的小孩啊。
涟青的父母第二天就来了,震惊的悲伤让他们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小舅妈疯了一样地扑向自己的女儿,惊声尖叫,哭声凄怆惨烈。小舅舅流着十几年也没有流过的泪,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沪妮远远地站着,她已经憔悴得没有了人形,眼睛因为太多的眼泪而红肿着。自从小舅舅他们来了以后,秋平和她都不能靠近涟青了,他们是罪人,他们没有照顾好涟青。沪妮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世界上她仅有的亲人们。
涟青火化之前,沪妮找机会在她的右胸上垫了一块垫子,重压下,她右胸里的盐水袋破裂了。涟青是爱美的,她一定不能接受自己那样的模样。
颜谷来过,小舅妈歇斯底里地给了他重重的几记耳光,直到打得她自己没有了一点力气,摊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秋平走过去,默默地看着他,用隐忍的目光,然后说:“你怎么可以这样!”
颜谷抬起他伤痕累累的脸,哑着嗓子说:“我很爱她,真的。”
听到这句话,沪妮哭起来,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声音。
但涟青,就这样离开了。
秋平绝对是命运安排给她的最忠诚最重要的爱人,他不遗余力地挽救她濒临崩溃的意志,他带她出去郊游,认识许多的朋友,他让她参加健身班,参加义工活动,他自信可以带她走出来,那个黑色的深不见底的黑洞。
但是,伸手,沪妮就能触摸到黑夜的孤寂和死亡的冰冷。
她急速地憔悴着。她开始隐藏自己,把自己放置在黑暗中,掩饰着自己的憔悴和痛楚。
但沪妮自己也知道是不能够放弃的,她还不到三十岁,她还有秋平,她得要有力量,她要和过去对抗,她要向未来争取。
秋平说,休息一段时间吧,不要工作了。你不是喜欢写作吗?就在家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吧。
沪妮坚持着上班,害怕一个人独处的时间。
在盛夏的一个傍晚,沪妮和秋平去机场接回了秋平的父母。
一家人欢喜团聚,但是沪妮明白,有的事情,她终于要真正面对了。
大家都回避着涟青的离开,一副欢乐融融的样子。父母的卧室设在了过去的书房,涟青的房间已经改成了现在的书房,活着的人,会想尽办法忘掉忧伤。
为了陪父母,也因为这段时间工作的不在状态,沪妮把职辞了。整天地在菜市场,厨房里忙碌。沪妮已经能烧出各种不同的小菜,好看,也好吃。
秋平回来,一家人就快乐地围坐在一起,吃着饭菜,谈论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秋平爸已经从一个沉默的男人变成了一个充满温柔的话多的老头。特别在一杯酒进了肚子以后。但今天的闲聊显然是秋平妈事先想了许多遍的问题。
秋平妈接过沪妮给她盛的一碗鱿鱼汤,眯着她因为发福而显得更小了的眼睛,脸上很惬意地微笑着说:“说吧,怎么拖到现在还没有扯结婚证,秋平,我可警告你,你可不许欺负沪妮啊,你欺负她,我和你爸可饶不了你。”说完,就拿细眯的眼睛慈爱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沪妮把夹在筷子上的青菜送进嘴里,尝不出一滋味。她偷眼看秋平,他愣了一下,笑着说:“还不是想你们来了我们才去扯,大家热闹点嘛。”
“又不是举行仪式,就这两天吧,我和你爸的意思都是就这两天,你们把证扯了,名正言顺的,不亏沪妮。”
“好!”秋平爽快地回答,大口地吃着一块鸡腿,微笑地看着沪妮,眼睛闪闪地发着亮光。
“扯了证,就可以计划要一个小孩了,我明年就可以退休,到时候我来帮你们带小孩。”秋平妈因为兴奋而神采奕奕,脸颊上若隐若现地漂浮着两朵红云。
“你妈呀,想抱孙子都想疯了!”秋平爸笑着取笑自己的老伴。
“你不想?看见别人家的孙子还不是眼馋的不行!说我。”
沪妮偷眼看秋平,他递了一个眼光过来,非常地镇静,然后笑着说:“还早,还早!”
“不早了,你想以后沪妮更辛苦啊……”
“别说了,妈,吃饭吃饭,以后计划就是了。”
沪妮很清脆地嚼着嘴里的芹菜,分辨不出一点味道。
吃过饭,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翻看索味的电视节目,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嘴里嚼着已经被沪妮去皮剃核的水果。
气氛欢乐融洽,沪妮身处其中,却觉异常沉重。
该是对秋平父母说明的时候了,结果怎样,听天由命吧。
但是,直到两个老两口回房休息,沪妮也没有张开嘴。实在不愿意破坏这样美好的气氛。
“秋平,应该对你父母说了。”躺在床上,沪妮轻声地说。
“不要!”秋平坐起来:“我不想冒一点险了,我们不要对他们说这件事。”
“可是……秋平,我们不可以欺骗他们的。我们都做不到。”
“……以后会有办法解决的,现在不要说,实在不行,我们可以领养一个小孩,没有关系的。”
“秋平……”
“不要再说了,沪妮,不要说,答应我,不要说,让他们保持目前的快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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