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沈五一家了。晓冰这个粗心的孩子把给沈五一和晓雪的信装颠倒了,沈五一打电话来让晓雪去取信。
他为什么不来取?他有车!
看样儿大概是在信中说了人家什么不好听的话了,让人知道了,理亏了。
钟锐告辞,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一种不祥预感。
晓冰出国后给沈五一写过许多信,他一封没回,这使晓冰不安。于是写信跟姐姐倾诉,并说了出国前一夜在沈五一家的情景。“……你知道那天晚上我是下定了决心的,我甚至模仿电影上换了一件睡裙去请他,但他坚持睡外面不改初衷,好像电影里真正的共产党员那样。他就是要保持他的心理优势要折磨我。我已经开始打工了,我得把他的钱还上,我刚来澳洲就给他去了信,以后不断去信,他一个字没回,这件事弄得我精神很紧张。”
晓雪给妹妹回信说:
“……不要再为沈五一的事折磨自己,他不回信不见得是为了保持你所谓的心理优势给你施加压力,我想他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男人是为了要你才爱你,哪有他这样本末倒置的?这不正常……”
晓雪这样说完全、仅仅是为了安慰远在万里之外、独自一人的妹妹,断无他意,更没想到晓冰就此而回的信会寄到当事人的手中。晓冰在回信中说:
“……看了你的信我心理负担轻多了。也许真像你所说,他可能生理上有什么毛病,否则,为什么人到中年还只是单身一人?”
接到沈五一的电话后晓雪只有硬着头皮赴约。她同时收到了晓冰写给沈五一的信,已知道闯下祸了。
她按了门铃。
“门没锁!”
晓雪开了门,沈五一背向门坐在沙发里动也没动。
“把门关好!”他命令道。
门已经关好了。
沈五一不再说什么,起身,大步走过去,晓雪本能地闪到一边,他根本看都不看她,径直走到门口,“咔”,锁了门。
“你要干什么?”晓雪惊叫着伸手去开门,手被沈五一抓住。
“我请你来,是要让你亲自检验一下,作为一个男人,我是否正常。”
然后一把把她拉过来,横托而起,粗暴有力,胸口散发着滚烫的愤怒气息,晓雪徒然挣扎,徒然解释: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为了安慰晓冰……她一个人在外面……对不起!!……”
晓雪的声音被窒息了,她已被扔到了卧室的床上,刚挣扎着坐起,即被沈五一压了下去。他碰都不碰她的上身,不感兴趣,他的唯一兴趣是——证实。他直奔主题。
晓雪拼命要拉开他在她腰间的手。
他一只手就抓住了她两只手的手腕,一条腿压住她的腿,另一只手从容解开了她的腰带、裤扣以及所有的屏蔽。
他坚定、有力、深深地直入她的身体。
忽然他感到下面的那具由于紧绷而僵硬的躯体松弛了,就在他进入到底的那一瞬间。不仅是松弛,而是绵软,那种交付于你、任由摆布的绵软,仿佛被麻醉枪击中。那正是女性肉体被征服、不是被男性武力而是被男性肉体所征服时的典型状态。沈五一阅过的女人无数,新手,老手,真单纯的,假动情的……他深谙其中所有种种最细微的差别。
没有经过头脑,身体已本能做出了反应。动作急切地去除了隔在他们中间的所有织物,他的和她的。他拥抱她,亲吻她,抚摸她,感觉得到唇下掌下每一寸肌肤的响应。那肌肤是如此的白皙,细腻,一如她的名字。
在他的兴奋到达顶点时,她再也控制不住地呻吟了。
他们步调一致地完成了男人和女人的结合。一次完美的结合。
事后,她进卫生间冲洗,锁了门,久久不出来。
他开始不安,敲门。
她没回答,没动静。
万般无奈,他找出钥匙,打开了门。她裹着浴巾,坐在浴缸沿上,头低垂,听到他进来,慌忙把脸转向里面,避免同他的目光接触。他让她出去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她不说话;他伸手去拉她,她动作激烈地甩开了他的手。
他惶惑地看她,不明白了——刚才还好好的!
晓雪万分羞惭,从来从来没有想到,她会被完全没有情感成分的欲火点燃。这与她这方面的教育、经验以及她对自己的了解似乎完全相悖。
他知道了她的这个秘密,面对他,她无地自容。
他的问题是,不知道这是秘密,他觉着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男女之间的这事儿,只要彼此不讨厌就够。当她在他的身体下进入状态时,他就明白了,她不讨厌他,身体上不讨厌他,她这类的女人,能达到这点就很好。他就是在这一时刻、这一点上被感动了,被激发了。以后的一切便都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
两个人不同性别、文化、经历造成了彼此的误解。
后来,她一声不响地穿好衣服,低着头,一声不响向门外走。
看着她的样子,他自觉罪孽深重。“对不起。”他说。
她站住,停了一下,摇了摇头。她不能给人以受侮辱被损害了的错觉,她不想不诚实。
他一下子轻松了,跳了起来:“我送你。”
“不用!”
“反正我也没事儿。”停了停,又说,“一个人待屋里,很……寂寞。”
她不禁看了他一眼。这是事后她第一次看他。
于是他说:“坐会儿吧,好么?”
……四周静悄悄的,近四十平米的大客厅里,响着沈五一低沉、平稳的嗓音。
“我爸爸死后,妈妈一个人养活我们兄弟三个,”他的声音有些哑,晓雪给他倒了杯水,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下。“她是个家庭妇女,没文化,也没本事,只有力气,给人洗衣服,糊火柴盒,成宿成宿地糊。我对童年最深的印象就是总想吃东西,馋急了眼,上街捡苹果核吃,还抓过蜜蜂,为了吃它身子里面的那点点蜜。……妈妈让我好好念书,可我不愿去学校,不愿受同学们的嘲笑,我想尽办法逃学,有一天在外面闲逛了一天回家,妈妈死了。什么病不知道,她从来没去过医院,那年,我十五岁。”
他把头低了下去,他不愿让人看到他动了感情。
“从那时起就再没上学。以后的十几年,我的生活目标就是吃饭。就这么一直混到二十七八岁。二十七八岁时,我还没接触过女人,女人啊,只要不是没法子,或是幼稚,是不会要穷人的。但穷人也是人,就也有人的种种需要,怎么办?只有靠自己,自己给自己,”他阴郁地笑笑,“解决问题。”晓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为他的坦率讲述所吸引。他点燃一支烟,长长地吸了口,“直到后来,有了钱,女人们才注意到了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沉浸在那种纵情的宣泄里。……跟你说也无所谓了,有一次,我最多一夜换过三个姑娘,而且都年轻,都漂亮,都——自愿,我呢,也严格遵守游戏规则,我从不坑人。”
“你是好人,晓冰一直这样说。”沈五一冷笑,不接这个话茬儿。晓雪有些尴尬,没话找话,“你是怎么——成功的?”
“成功?你是想说我怎么‘发’起来的吧?我知道我这种人在你这种人眼里的形象。”
“好吧好吧,你是怎么发起来的?”
“这得感谢改革开放。”晓雪不禁莞尔,沈五一看她一眼:“觉着可笑?但我说的是实话。不知别人如何,反正我是改革开放的头一个拥护者。是改革开放给我们这些底层人提供了参与竞争的机会。……那时我在这个城市实在混得没劲了,就学别人的样儿去了南方,刚开始是打工,挣了点钱后就炒股,那时候炒股,但炒就赚,后来那些赔了的,都因为太贪。我不,见好就收,我有预感,或者说我有这方面的天赋。炒股我赚了四十万。当时的四十万得顶现在的四百万了吧?从那边回来后,我的钱很快就为我建立起了一个关系网,然后我就开始给人做中介,或者叫中间商,说白了就是掮客。我不办公司,不搞实体,学上得太少,心中没底,我不能冒任何风险,我穷怕了。我知道,别看现在我身边有那么多的朋友,那么多的女人,但只要没有了钱,眨眼间我就会一无所有!”
“你就是这么看人吗?”
“是,直到后来认识了晓冰。……刚开始,她吸引我的也不过是那些外表的东西,长得不错,特别是还是个大学生,我没有文化,所以尤其要征服文化。跟你说,我很有过几个女大学生呢。但晓冰不在乎我,或者说不在乎我的钱。这使我着迷。我已经是中年人了,没时间也没精力再这么荒唐下去,我对用钱买肉已经腻了,我想跟一个属于我而不是属于我的钱的人,结婚,生孩子,过日子……”
“晓冰说她向你提出过结婚。”
“不错!但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我为她花了钱!还是钱!!”
“晓冰很感谢你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对她的帮助,她说她一定会把钱还你。”
沈五一冷笑:“很好,我等着!”
“她已经开始打工了,她在那边一个人挺不容易的,你的态度使她很不安……”
“那她对我的态度呢,以为跟我睡一夜就能把一切了结?我为她花的钱能买来上百个志愿者,我不缺人陪我睡觉!”
“太过分了你!……据我所知,晓冰从一开始就没向你许诺过什么,是你坚持要做下去,这整个事情只能怪你自己,怪你自己——投错了资!”沈五一愕然,她缓了口气,“不过,我理解你。”
沈五一看晓雪,晓雪目光清澈,他低低道:“谢谢。”
是年底的一天,星期天,那天非常冷,天刚擦黑,街上就很少行人了。晚饭晓雪和妈妈包的猪肉、大白菜馅的发面包子,熬的红豆粥,饭刚刚收拾上桌,沈五一到了。他对不期而至的解释是:路过。
这天距那事发生差不多半个月,这半个月他们之间没有过任何联系。晓雪对妈妈讲了她所了解的沈五一的所有事,没说这件事。这种事不说清楚会让人误解,要说清楚又谈何容易?于是,不说也罢,尤其是对妈妈。
夏心玉因此对沈五一印象不坏,招呼他一块儿吃饭,并把她腌的泡菜一样盛出来一小碟,加上包子和粥,摆满了一桌子。
沈五一吃得香极了。
夏心玉笑眯眯地看,很满意,今天的包子馅是她调的。
沈五一感到了这目光,有些不好意思。解释:“好久没吃到这样的饭了,发面包子,红豆粥,自家腌的小菜。……这些年总是在饭店吃,要不就买个火烧下碗面条对付一顿。我妈在的时候家里虽穷,但是,温暖。……”
“该成个家了,小沈。”
“没钱的时候,没人愿跟。有了钱了,又怕人是为了钱才跟,现在的女孩子,势力得很。”
夏心玉不同意地摇头:“这想法太概念,容易自己把自己框住。得承认钱啊地位啊权力的魅力,一般来说,它是能力的体现。没有哪个女孩儿愿意跟一个一事无成的男人。势力不势力的区别在于,她看中的、所要的是这些事物的表面还是本质。”
晓雪打岔:“妈妈又做报告了。”
沈五一说:“夏主任,您说的真好。”
夏心玉瞪女儿一眼,“小沈,这事儿我帮你注意一下,我们医院有不少好女孩儿。……说说你的条件。”夏心玉一向不主动揽这种事,之所以对沈五一例外,是替晓冰而负疚。
沈五一好久没说话,久得都有些不自然了。晓雪刚要开口打破僵局,他开口了。
“我有很多毛病。不过那都是从前的事,从今后,再不会了。我已是中年人了,没时间也没精力再荒唐下去……”
“既然是从前的事,就不再提。说吧,你的条件?”
“我希望她善良,可靠,”停了停,“有档次。”
夏心玉希望把“有档次”说得明确一点。
“就是有文化有教养有让人看重的社会位置。”
“别的呢?”夏心玉提醒小沈,“长相,年龄。”
“这些嘛,只要别人看着跟我相当就行。其他的,我不在乎。比如结没结过婚,有没有孩子……”
夏心玉觉着他有点怪,他走后,她跟晓雪探讨,晓雪心不在焉:“谁知道呢!”
又过了大约一周,他给晓雪打来了电话。
“我们结婚吧。”
“……”
“考虑考虑!”
“……嗯。”
“一周后我再给你电话。”
“……好吧。”
一星期里,晓雪天天给钟锐打电话,没有回来。
一星期到了,沈五一没打电话来,开了车,把晓雪接了出去,顺便在外面吃顿晚饭。
正是下班时间,路塞得厉害,车走走停停,根本跑不起来。二人却没说话。沈五一感觉晓雪不会拒绝,但也得考虑到万一,所以不想草率行事。到地方后,静下来,好好地谈。他自信能说服她,她也是经过事的成年人了。
晓雪心里乱糟糟的,她想见一下钟锐,这之前她不想做决定。
前方不远处是钟锐的公司。晓雪要做最后的尝试。
“哎,我说,到前面停一下。”沈五一抬头,看到了钟锐公司的牌子。晓雪解释:“我重返公司是他帮的忙,还一直没跟他说,顺便去说一声。”
“时间不早了。”
“就一会儿。”
沈五一停了车。
想不到钟锐在,刚刚从机场回来,领带还板板儿地扎在脖子上呢!晓雪喜出望外,而钟锐可说是惊喜异常,搬椅子,倒水,把两只箱子全部打开,献宝似的翻找他给晓雪和丁丁带的礼物,嘴始终咧着,高兴得孩子一般。
千言万语涌了上来,不知该先说什么。与沈五一的那件事要不要告诉他?不要。没必要为诚实而诚实。对了,他还不知道,她被任命为副总经理了。她告诉了他,他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得谢谢你。”晓雪说。
“怎么谢?”他兴高采烈,“请我吃顿饭如何?你还没吃饭吧,我也没吃,这些天就一直半饥半饱,吃不惯西餐。咱们走!吃完饭我送你回去,正好看一看丁丁。”
“今晚不行,已和别人约好了。”
“约好?谁?”
晓雪不知该怎么说了,下意识向窗外楼下看了一眼。钟锐随之看,看到了沈五一的灰色凌志。
钟锐简直觉着不可思议:“他?”
“……他帮了我们家不少忙,他是个好人。”
钟锐不客气道:“有钱的好人!”
晓雪有些恼——他凭什么!她生硬道:“我走了。”
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有点急。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谈一次,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事。难得咱们现在都比较轻松了一些。……既然你们已有约在先那你就去,我只求你一点,不要匆忙地做任何决定。”
晓雪惊讶地看他,惊讶他的敏感。心跳开始加快,呼吸开始急促,她期待着。
“我曾经去了一次厦门,”他说得很困难,但还是一字字地说了下去,“没见到她,她去美国考察了。……我去了她家,见到了她的父母,她在那边很好,各方面,各个方面……”他着重强调了“各方面”三个字。
晓雪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转身就走。
钟锐一震,有所醒悟,欲追晓雪,门砰地关上,钟锐面对门板呆立,许久。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响,他大步走到窗前,看到自己的妻子——前妻上了别人的车。车疾驶而去。
夕阳的金辉使钟锐的面孔看去像是一个无知无觉的铜塑。
晓雪泪眼婆娑。
“……到现在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还跟我说什么王纯,以为我对他们男人的那些破事儿就那么在乎,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不可救药!你说,妈妈,我是那种斤斤计较得理不让人的人么?让我心寒的不是你对别人怎么样,是你对我怎么样,我可以给你做饭洗衣服带孩子可以什么都不要你做,但我不可能爱一个心里根本就没有我的人啊,我有病啊……”
夏心玉把一条毛巾给晓雪,“擦擦你的鼻子!翻来覆去这几句话说多少遍了,才三十几岁的人就这么唠叨,老太婆似的!……瞧你哭得那样儿,待会怎么见人。”
晓雪被提醒,“他说他八点到。”看表,“我去洗把脸。”
晓雪进卫生间洗脸,边忍不住地说:“我不是唠叨,就是气!”
“待会儿就要跟别人商量结婚的事了,以后跟他就更没关系了,还气什么,这才叫有病呢!”
晓雪往脸上抹护肤霜,“话不能这么说啊,甭管怎么着,我们在一起也是七八年了,再加上还有了丁丁。”
“说你你还不爱听,晓雪,你的心里,还是放不下他。”
晓雪停住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呆呆看。
夏心玉看她一眼:“既然他提出来想跟你谈谈,那就谈谈,谈一次怕什么?至少听听他的想法。”
晓雪拼命摇头:“不,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会叫我痛苦。我已经不是年轻小姑娘了,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我现在需要的是平静、安静。这点沈五一能够做到。”
“唉,晓雪!……沈五一是个好人,可是你们俩的这种结合,让我担心。”
“好了妈妈别说了。您是不是也稍微修饰一下?人家今天是正式上门。”拿梳子给妈妈梳头。
夏心玉躲着晓雪的手:“他来看你我修饰什么!”
晓雪故意大声开着玩笑,以赶走心中的忧郁:“常言说得好,要知道妻子将来什么样,先得看看丈母娘。妈,就是为了我您也得弄得漂漂亮亮的,不能让人对我的未来丧失信心。”
夏心玉无可奈何任晓雪给她梳理。
婚期定在了下月的十六号。下午登记,晚上举行一个小型婚礼。
沈五一走后,母女二人收拾茶杯果皮。钟锐从美国回来的第二天就把丁丁接回去了,这次晓雪没有坚持。结婚后,丁丁终归是要跟着她过。
“晓雪,你对自己这次的决定有把握吗?”夏心玉忍不住又说,不管跟谁,她的原则是,女儿不能再受伤害。
“看从哪个角度上讲了。从保险的角度上讲,是的。只有无爱的婚姻才可能恒久。”
“这么说是为了结婚而结婚喽!”
“不结婚我就不会有一个伴儿。别的不说,我病了的时候,还有,老了的时候,身边没个人怎么行?丁丁长大了就会离开我。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婚姻——太概念了!而且,陈旧。”
“嗬,比我还实际。……沈五一呢,他怎么想?”
“实话说吧,这是他的想法。这些年来他折腾苦了,折腾够了,被那些所谓的爱。他现在只想过一种平静、温馨、朴朴素素的日子,正是在这点上,我们彼此都认为对方是最合适的人选。”
夏心玉总算放了心,上床前,吃了两片安定,刚迷迷糊糊的要睡,晓雪穿着睡衣又过来了,“再聊五分钟!”说着,钻进妈妈的被窝,身子冰凉。
“妈妈,也许真的应该跟钟锐谈一次,就是说,也得说说他。要不我这心里总堵得慌。”
“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说什么了。说也得客观些,过去的事,他有责任,你也不是完全无辜。”
“我怎么了?我对他是仁至义尽!”
“什么叫仁至义尽?你为他做饭了洗衣服了带孩子了?可他结婚不是为了找保姆找妈!晓雪,你现在回过头去想想当时的自己是什么样子,除了你那个家,对什么都没兴趣,不关心,你以为夫妻之间仅有柴米油盐就够了?我这么说并不是反对女人做家庭妇女,家庭妇女也罢,职业妇女也罢,不论做什么都不能失去自己,自己都不尊重自己,别人怎么会尊重你?”
晓雪又生气又委屈:“妈妈!”
“不是妈妈不会这么说你!……他现在又来找你,是你比以前年轻了还是漂亮了,啊?……晓雪,他现在看重你尊重你!”
晓雪低低道:“……其实我都明白。”
“我倒不明白了。钟锐对不起你,沈五一你不爱他,都是各有长短,你怎么就决定选择这个拒绝那个呢?”
晓雪半天没说话,后来慢慢道:“妈妈,大家都说你宽容,豁达,我也这么觉着。好多搁别的女人身上根本受不了的事你一点都无所谓。唯独对爸爸你不,离婚后他来找过你几次你都不肯接受他,而你心里明明是有他的啊。你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夏心玉想了想,“其实我呀,只对自己觉着无所谓的人、事儿才无所谓,而对我在意的看重的人,我的态度永远是,较真儿。”
晓雪的眼睛泪光闪闪:“我也是,妈妈!”
商场里,沈五一和晓雪来到一张儿童床前,这是一张童话里的木床,拙朴可爱,晓雪围着它转了好几个圈,舍不得走开。
“喜欢就买嘛。”
晓雪点点头,又道:“结婚后,丁丁先跟我睡,一开始,不能让他感到自己受了冷落,得让他有个习惯的过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