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她的号随便写在了一个小纸条上,放在了书包里,心里想,我能有什么事找你?但我没想到两年后我就找了周芬娜,而且,她帮了我的大忙。
不久,戴晓蕾来了信,她告诉我,林小白,我考上了中央美院。我想戴晓蕾真是出色,之前她说过要上美院的,否则她的天分真是太可惜了,她真的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女画家。
这真是缘分,两年之后,我和戴晓蕾重又见面,见面的刹那我们发现了彼此的变化,她变得更漂亮更迷人了,一米七二的个子,纤腰肥臀,一张明星脸。但她的脸色依然沉静,我上去就抱住了她,然后嬉皮笑脸地说,如果我是男的,我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我们的大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当顾卫北吻我时,我觉得浑身颤抖,有时哆嗦得都站不住,回到北京我想到他的吻,特别是他的舌头伸到我嘴里时的那一刹那,我会突然蒙上被子!
大学生活远远没有我想像的灿烂,真是不上不知道一上吓一跳。
我竟然有种上当的感觉,哭着喊着来上的学校居然没什么感觉,我甚至怀念起一中那低矮的平房和合欢树来,我知道,我是在想念旧人。
幸亏有戴晓蕾常常来找我。
她常常跑到北大来听课,每周至少有一次,她骑着一辆破自行车来找我,她说还是北大有书香气。
她果然更让人刮目相看,我看过戴晓蕾的画,典型的抽象派。我说你这画老百姓哪看得懂啊?我一天老百姓老百姓的,搞得她特别郁闷,她说北大的女孩子再是老百姓,那全国人民都是文盲了。
我和她说起了顾卫北,因为每隔几个月我就会跑到重庆去,从北京到重庆,2000公里,我准备跑上四年。
说起顾卫北的时候我很兴奋,但她好像不太感兴趣,她说,是不是那个个子高高的男生,单眼皮?笑时好像特别坏?
是呀是呀,我说,你对他印象怎么样?
我很在意戴晓蕾对他的印象。但她说,没什么印象,我对男生极少有印象。
我听不出这话的意思,因为她好像蛮清高的样子,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成为那种如胶似漆的朋友,我们一起逛街,一起去小餐厅吃饭,买同样的衣服穿,当然后来我就不再买了,她个子高,穿什么都好看,我才一米六七,和她差五厘米,我对戴晓蕾说,我可不当你的陪衬。
可我没听戴晓蕾说起过别的男生,一个都没有过,我问她动过春心没有?她笑着说,没有。
戴晓蕾虽然和我特别好,但再怎么好,也好不过顾卫北去。
两地相思一处情。你想想两个青梅竹马的人正在热恋中吧,忽然之间一下把他们分开了,而且还隔了那么远,除了得相思病还能怎么着?
于是我发挥自己的文学特长,开始没完没了地写情书,两毛钱的邮票总是让我写得超了重,一写就一万多字,刚写完了还觉得没抒够情。
所以,我开始了从北京到重庆的奔波之旅。
我无法不奔波,因为我的小爱人在重庆。
当我第一次坐火车到重庆时,为了省那几十块钱,我是坐硬座来的,下了车,我的腰疼得快直不起来了,当看到顾卫北时,我却又连蹦带跳扑过去,像个饿狼一样。
他一下子抱我起来,问我,想当色狼怎么的?
在公交车上,我们十指交缠,不说一句话。他给我找的住的地方是他的女同学的宿舍,在回宿舍之前,他会带我去一些有特色的小饭店吃饭,那些小饭店,川菜做得十分地道。
在没到重庆之前,我根本不吃四川菜,太辣了,漂着一层红油,特别是重庆火锅,天啊,第一次吃,我问,这是人吃的菜吗?辣得我眼泪横流。顾卫北说,这么激动干什么?不就吃个辣椒吗?我是先爱上顾卫北,再爱上重庆,然后就是重庆火锅了。顾卫北说,我们的爱情全让你涮着吃了,想想,全是辣椒,能不让你沸腾吗?
我们没有多少钱,车费是我千辛万苦挤出来的,有时做几份家教,全宿舍的人都知道我有个男朋友在重庆,她们有挣钱的活会全紧着我,看我来回跑,她们说,现代版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真让人感动。
吃过了饭他拉着我的手去逛重庆夜景,那时的重庆已经很美,我们牵着手逛来逛去,许多情侣之间的亲密我们都有。比如他把手搭在我的腰上,比如我像猴子一样攀上他的肩头,或者走累的时候我们就那样抱着。有时候靠得很紧,非常的少儿不宜。他偶尔会甩出一两句特别煽情的话,他说,有时候突然想着一夕忽老,你就永远是我的。我很心疼这句话。
嘉陵江边,我们吹着晚风,他会掏出指甲刀,一个个为我剪指甲。
他剪得真细心,从不让我疼。他不允许我染指甲,说那看起来像鸡,他也不许我化妖艳的妆,说我素面朝天最好看,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怕别的男人喜欢我。
我们会在街上混到很晚才回去,他给我介绍的第一个女同学是李卓。
顾卫北是这样为我介绍李卓的,我的哥儿们李卓。
李卓伸出手来诡笑着,说,怪不得顾卫北鬼迷心窍了,原来是个大美女,要是我,也会谁也不看一眼,专门往北京那方向看,况且,还是北大的才女,哎,下一辈子,还是当男的吧。
我就笑了,被同性夸怎么说也是一件得意的事情。况且,李卓真的很男性化,短发,仔裤,一件有着奇怪图案的衬衣,而且,她的口头语是“我操”,典型的重庆豹女郎。你想想,这样的女生能不让人放心吗?
李卓酒量很大,每次来她都要请我吃饭。用她的话说,我请林小白,顾卫北你做陪。顾卫北说,知道李卓家有多少钱吗?我说吓唬谁呢,不说她爸爸是民营企业家吗?他拍拍我的头,小鬼,人家的爸爸是某某。我听了吓了一跳,真的吗?那可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至少在电视上常常露面。
那你应该追求她。我和顾卫北开玩笑说,以后,你孙子都有钱花了。
不,顾卫北说,什么时候你太缺钱花了我才准备*****呢,为你*****还值,为了别人,哼,士可杀不可辱。
李卓请我们去沙坪坝的时候是亲自驾车前往的。想想吧,在那时,自己能有一辆奔驰车的学生有多少?但李卓就有。我暗自庆幸,假如顾卫北是个认钱的主,早把自己卖了,哪还管什么爱情不爱情?但看他们称兄道弟的那劲,还真没什么事。特别是李卓一句又一句我操我操的,搞得顾卫北都脸红了,他说,这还真不能娶回来,否则,整个一个母大虫,非得让她灭了不行。
重庆跑来跑去的结果是我和李卓成了好朋友,用顾卫北的话说,李卓成了我安插在重庆市的内奸,随时监控着他。
我和李卓的友谊持续到多年以后,毕业以后她的确帮了顾卫北不少忙,否则顾卫北的公司不可能那么快开起来,后来李卓去了美国,她再后来还给我写过一封电子邮件,她告诉我,她很爱很爱顾卫北,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但那时,他的心中只有我,所以,她只有以那种方式接近他,成为他最好的朋友。可惜,他到最后都不知道,那个男性化十足帅气十足的李卓曾经爱过他。
每次我来,顾卫北都会在晚上把我交给李卓,白天我们一起去街上闲逛,找个没人的地方接吻,当然,顾卫北提了几次他是个成年男人了,他快忍不住了这样的话题,我骂了他流氓之后告诉他,忍不住也得忍,我就要做一个处女,直到新婚之夜。
那是因为,在去北大报到的第一天我就听到一句话。几个男生在餐厅门口在讨论一个话题,我断断续续地听到几句,反正是有关大学生是不是可以用避孕药这样的话题。我的脸红了,在我要走的时候他们不知谁说了一句,四年大学上下来,不可能再有处女。
当时我就有点火了,这是什么鬼观点啊?
如果说在青海湖我和顾卫北有点蠢蠢欲动欲罢不能,那么在听了这句话后我坚定了自己的信心,我一定要做一个处女,直到大学毕业,直到我成为顾卫北的新娘为止。
当然,这需要顾卫北的大力配合,我不止一次阐明这个观点。他总是紧紧搂着我说,这对我是一个多大的挑战啊,比计算机编程可难办多了,你知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知道人家是怎么写出来的吗?我摇着头,他贴在我耳边说,是因为保尔总想和冬妮娅上床,结果人家总不愿意,所以,钢铁就这样炼成了。
我使劲拧着他的耳朵,骂着他流氓,他叫着,娘子,娘子,我错了,手下留情!可我得承认,当顾卫北吻我时,我觉得浑身颤抖,有时哆嗦得都站不住,回到北京我想到他的吻,特别是他的舌头伸到我嘴里时的那一刹那,我会突然蒙上被子!
关于处女这个问题我和戴晓蕾也讨论过,我刚一说她就打断了我,你真无聊,她说,怎么会想起这么滥的问题?
她的敏感让我非常起疑,因为在宿舍里关上灯的时候我们六个人也讨论过,有四个人说不准备在大学期间做处女了,没必要。只有我和另一个青岛来的女孩子坚持说一定要做处女,这个问题我们争来争去,后来我意识到自己很蠢,因为那四个人至少有两个已经不是处女了!
据我的观察,她们很注意自己的个人卫生,最重要的体现是在睡觉前,那个叫冉红燕的女孩一定会洗私处,每天要洗,无一例外。
开始我很不好意思,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洗私处是有失大雅的事情,但时间长了就渐渐习惯了,再听到水声时我甚至微微觉得有种冲动。
冉红燕是天津人,说话带着明显的天津口音,很张狂,和男生说话肆无忌惮,笑声特别狂。用青岛那个女孩子的话来说,就是有点浪。浪这个词十分生动,用在冉红燕身上是贴切的。
放寒假的时候我晚走了两天,因为戴晓蕾让我和她去哈尔滨看冰灯,但顾卫北不同意,他让我去重庆找他,他说,等了快一个冬天了,况且重庆现在真的很美,完全和北方的冬天不同,你先来重庆,然后咱再一起回老家怎么样?
我就这样犹豫了两天,跑到美院和戴晓蕾一起玩,送她上了火车,我决定还是去重庆,戴晓蕾说我重色轻友。
这是我上大学来的第一个假期,我想,还是和我的小爱人一起过吧。
当我回到宿舍拿东西时,当我站在门外准备用钥匙开门时,我听到了屋里传来异样的声音。
是很低沉很压抑的呻吟声,却又那么充满了激情,那声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太刺激了,后来在二〇〇五年我看王家卫的电影《2046》,我又把那种声音重温了一遍,只不过,男主角是梁朝伟演的周慕云,女主角是章子怡演的女房客。
我站在门口愣了几秒钟就判断出,这个女生是冉红燕!她的呻吟声都带着天津的方言,我和李卓一样,骂了一声国骂就下楼了。
我在楼下坐了一会,望着南方的天空,顾卫北,此时,我多么想念你。
开始下雪了,我跑着步,看着冬青上的雪渐渐变多,我跑上楼去,一边跑一边唱着歌,我得提前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门,果然开了。
出来的男生我认识,是冉红燕的老乡。前几天来找她时,冉红燕还说,就他那样子还想泡我?确实,那男生长得真是有点寒碜,小个,满脸青春美丽痘,而且说话还有点结巴,可人家是才子,年年得奖学金,比我们高两届。冉红燕顶多是中人之姿的女生,何况说话一张嘴大碴子味,两个人也算是“郎才女貌”,戴晓蕾总说把“郎才女貌”这四个字用在他们身上有点损,可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词来了。
冉红燕有点不好意思。那男生说,要不,明天我们一块回天津?然后他转向我,我是来问她明天走不走的。于是我又整明白一个成语:画蛇添足。
男生走了以后冉红燕问我,林小白,看着他还行吗?追我呢。我更郁闷了,这什么年头啊,都和人家那个了还问我行不行,不是先斩后奏吗?我哼了一句说,那得你自己感觉,不过我觉得你如果想和他好,就别和别的男生来往了。我想说的是勾三搭四,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冉红燕给我的感觉就是勾三搭四!她可以同时和三四个男人谈情说爱,这一点让我非常佩服她的精力,却又觉得极度看不起她。所以,我就更坚定了爱顾卫北的决心,就是他了,死了活了,一棵树上吊死!顾卫北常常夸我,比江姐还忠贞不渝呢,真应该将来给我立个牌坊!上面写着,顾卫北的小娘子贞节牌坊。我啐了他一口说,少来这一套,如果你哪天壮烈了,我立马嫁人,生儿育女,一直活到八十岁。
但话是那么说,我真是准备和顾卫北好一辈子的,一辈子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多难啊。我常常和顾卫北说,我最愿意看那八十多的老头老太太一起牵着手散步,我觉得人家那才是爱情呢。顾卫北就给我讲了一个黄段子,他说,你不许笑,只能严肃地听,因为这是有关爱情的。
说的是一对八十多的老头和老太太,老头已经卧床好几天了,昏昏欲睡着。老太太问,想吃点什么吗?老头说,不吃。老太太问,想喝点什么?老头说,不喝。顾卫北加了一句,已经病入膏肓了,看看人家都不吃不喝了,最后老太太说,要不咱做爱吧!老头睁了睁眼,说了一句,要不,你扶我起来试试!
那时我正喝着一瓶可乐,我一下就笑喷了,呛得直流眼泪,我说,顾卫北,你真他妈流氓。虽然我们过着嘴瘾,可冉红燕真跟我们不是一个档次,后来我又撞到过她好几次,而每次,都是不同的男生。
到了大四时,她干脆搬到外面租了房子,钱自然是有人出的,据说一个台湾商人,做方便面的。我觉得这样的女孩子真是可怕,她都不配讨论处女这个问题。
在我心中,最纯洁的人就是戴晓蕾了,她几乎就是纯洁的代名词。至少,我没从她嘴中听过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说话很少,与我一起在餐厅吃饭时也是静静地看着我,我们一起听教授讲座时,她总是安静地听着,而我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把教授从头议论到脚,我得承认,我是个俗人。
后来追求戴晓蕾的男生都跑到我这来了,他们问,怎么样才能打动戴晓蕾的芳心?
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打动她,这是个冷美人,她的父亲现在已经升到将军了,母亲那么端庄美丽,她在国外还有姑姑,在我、周芬娜和她三个人身上,周芬娜说,她的综合指数最高,可以随便挑男生,更何况,戴晓蕾是个大才女,她的画已经有画商要买了。
那时戴晓蕾立志成为达利第二或毕加索第三,总之,她想成为最出色的画家。
周芬娜曾经说过,如果我是戴晓蕾,我就和后宫选妃一样,看上哪个男生就是哪个男生,喜欢谁就谁。这是十七岁那年周芬娜曾经说过的话,在二十岁这年我又加了一句,想和谁睡觉就和谁睡觉。
但戴晓蕾好像谁也不喜欢,甚至我的夫郎她都半点兴趣没有。
当我把顾卫北在重庆的照片给她看时,我以为她会嫉妒我,因为站在重庆解放碑前的顾卫北是那样风流倜傥风度翩翩,那张照片和我偷来的一寸照片,一直在我的钱夹子里,顾卫北一直不知我偷过他的照片,那也是我一个幸福的小秘密,我准备结婚后告诉他的。
并且,她一直对我老往重庆跑不理解,她说,重庆有那么好吗?正如我对她的冷漠不理解,她对所有男生都不感冒,她同宿舍的女生说,如果哪个男生来找她,她会冷淡地让他走,然后一个人跑到画室里画画。
有一次我和戴晓蕾一起在北大洗澡,看到她饱满得如同苹果一样的Rx房和修长的美腿,还有她天使一样的脸和长长的海藻一样的长发,我说了一句:真是良辰美景虚设。她在雾气沼沼的喷头下问我,林小白,你说什么?
我说,递给我洗发液!
这世界上,搞不懂的东西真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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