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乌鸦从树梢腾空飞起,那嘶哑的,厌恶人类的刺耳鸣叫声,似乎和尤金。皮尔逊这时的心情十分相似。他注视着好像陷入沉思的布伦丹。凯西。他的职责是通知参谋长现在一切都已就绪,洛加小组随时准备接受集团组织运来的第一批古柯硷。
他要求军方,也就是爱尔兰共和军激进派,守住这两吨价值数亿美元的古柯硷,直到他和女儿西奥班从波哥大回来。根据他和雷斯特雷波经过秘密联系所作出的安排,她将在波哥大和她心急如焚的父亲团圆。
“尤金,我不知道。”凯西踢了踢他脚边的一层松树叶。他们两人在都柏林城北四十里,离邓多克不远的一个小树林子里。
深缥们躲在附近,他们好像爱尔兰起源时代住在沼泽地区的暗褐色皮肤的森林人,都是些受人操纵的卫士。他们干尽了血腥谋杀,同时又憧憬着神话般的自由。就是这种神话在支撑着尤金。皮尔逊法官,使他全身心投入武装斗争,使他全力以赴去破坏古柯硷的交易,以免古柯硷玷污他敬爱的爱尔兰和这场真诚斗争的纯洁性。
皮尔逊在他深思熟虑的脑海里,已经十分清楚地构思出给英国情报部门的匿名信。英国人在从那六个郡中撤出之前,当然是他们的敌人,不过在这个时刻,他发觉布伦丹。凯西和他身边的一群不适合其职位的党徒,才是目前他们的运动和爱尔兰更大的危险。
在他寄给戴维。贾丁这个特工的第一封信里,他有点歪曲情报想让对方觉得洛加小组是爱尔兰共和军激进派的一些叛徒,他们和爱国武装斗争既专业又爱国的领导阶层合不来。
在第二封信里,也就是将他交给雷斯特雷波的那两张三寸半磁片拷贝一起寄去的信里,尤金。皮尔逊曾经强调军事委员会否认格加小组是他们所成立的单位。这是个谎言,不过这个谎言,可以在即将来临,会造成两败俱伤的内部斗争里挽救他们的运动。
因为皮尔逊已经决定要做的第二件事情是,在他带着他心爱的孩子西奥班回来之后,他要杀掉布伦丹。凯西。这么做的话,他最后就会出乎意料地站到武装斗争的最前线。
他打算就在像这样一次的会议上执行他的计划。用手指着旁边说一声:那是什么?把那个混蛋的注意力引到别的方向之后,用刀子迅速刺向他的喉咙。
五年前,他曾经审判过一个类似这种情形的案件。凶手就是以这种生动的方式承认了她的罪行和谋杀方法。那个女孩子在一家屠宰场工作,她的杀人方法似乎非常简单。
皮尔逊对这个案子的印象相当深刻。
他反复练习这个把式,直到睡梦中都能做出这个动作。起初是为了自卫,或是为了武装斗争最后一击的来临。因为爱尔兰共和军激进派始终秘密打算,一旦英国人从那六个郡仓惶逃走时,他们要发起一场类似保加利亚的民众叛变,或者类似更多年前古巴式的民众叛变。
从选举所产生的国会手中夺取政权,建立一个单一民族的国家,三十二个郡都联合在一起接受爱尔兰共和军激进派的统治。
这就是尤金。皮尔逊的梦想。他用屠宰场的刀子杀人的妙
计很快就要实现了。
当他看着布伦丹。凯西,等着他回答的时候,他微微一笑。
天哪,这个人的脖子这时伸得真是诱人。只要时机成熟,他的计划真是轻而易举。他会用一份打好的声明向保缥们宣布。一份官方的死刑状,由德克兰。伯克和玛丽。康纳利签署。爱尔兰的爱国斗士们处理事情就是用这种方法。他们都是能阅读和写作的人,如果这个文件写得相当流畅,而且文字中还有几个分号的话,任何写下来的文件他们都会接受。
共和国的革命者喜欢分号;只要你研究一下他们因为爆炸和伤人事件所提的任何声明的理由,你就会一目了然。
“我不知道,”凯西重复道。“合约就是合约,你知道这种事情。”
“天哪,我的女儿被他们抓住了。”
凯西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尤金。皮尔逊。他点点头,好像和着某个无声的乐曲的节拍。最后,他咧嘴一笑,补上的金牙在夕阳的光芒映射下闪闪发亮。
“当然。有何不可?”
皮尔逊的心情非常欣慰。一瞬间,他感激涕零,几乎要取消他个人对凯西的死刑判决。
“那么,你什么时候动身?”布伦丹。凯西温和地问道。
“这几天之内。”
“要不要我派一、二个人陪你过去?我们希望你不要发生任何意外。”
“不,不。”法官谦虚地微微一笑,来答谢这个人所表示的关切。“我应邀去参加在佛罗里达举行的法律会议。所以我才有理由可以独自跑这么远。然后我搭飞机去波哥大。只要一个晚上就到了。我去和雷斯特雷彼见面,把解读密码交给他,领回西
奥班,也许在老社区和她吃顿饭。他们说那里相当热闹,孩子们喜欢到这种地方去,是不是?然后搭下一班飞机回到迈阿密,管他什么法律会议,我们直接飞回来。她的母亲一定非常高兴。“
凯西抬头看着叭叭乱叫的乌鸦;天色慢慢暗下来。他点点头,又再注视到皮尔逊的身上。“那么,祝你好运,尤金。我们很快又会见面……”他转过身去,悠闲地走开了,踏着铺满地面的松针,步履轻松自在。
地区检察官法西奥庞帝办公室里的空调发生故障。它一会儿生气变成毫无功用,只增加湿度,而外面已是清新的春回了;一会儿又涌起阵阵严寒的空气,使贝尔维调查小组的人冻得刺骨钻心。调查组是由司法界有关官员组成的特别小组。
严寒的期间突然停止下来。艾迪。卢科搓着双手,搂住手臂,紧紧抱住胸前那件疏纺粗花呢夹克。唐。马瑟把双手夹在腋下。这位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和那位海关特别调查员看起来好像都得了流行性感冒。
“你们都是一些没用的家伙。”法西奥庞帝说道。他轻松地穿着布鲁克斯兄弟式的条纹衬衫和红色的吊带。艾迪。卢科听说这位地区检察官在中午休息的时候锻链身体,然后在回家路上去日光浴沙龙。这个家伙是个混蛋,他已经第三次想约南希出去。而且他不可能不知道她是艾迪。卢科少尉的夫人,因此这位探员更加懊恼。
“好吧,”法西奥庞帝说道,“总而言之,贝尔维惨案的犯案者,是哥伦比亚暗杀集团的成员,他们奉命杀人灭口,杀掉矮子帕特里斯,让他无法在纽约州因非法古柯硷交易开庭时向大陪审团出庭作证。这些人由集团组织的一位高级干部领导,他为了这件事情专程来到纽约市。就在这个时候,集团组织的一位
主要成员;里卡多。桑托斯。卡斯泰尼达可能也被杀害。桑托斯把一位身份不明的女孩子搞丢了,她陪着他从罗马一同来到这里。我们没有他们搭乘飞机的记录,因为他们是用假护照旅行的。那些护照一定伪造得相当高明,否则移民局会将他们逮捕。
这个女孩子跑去找矮子的兄弟辛巴。帕特里斯,想过一下古柯硷的痛,和辛巴上了床,不久就被发现她因为服用过量不纯的古柯硷不幸暴毙。她现在被当做‘姓名不详者’,尸体还冷藏在那里,这是第十四分局凶杀组的卢科少尉拿到的授权状所批准的,因为死亡事件发生在该分局的辖区之内。“
“卢科少尉认为,集团组织绑架这个女孩的目的,是要对她的父亲施加压力,因为他在帕布罗。恩维加多的计划里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是个欧洲人,很可能是爱尔兰人。至于那个‘姓名不详者’,经过精心的侦查工作之后,发现她的名字很可能叫西奥班,姓氏不详。”
“辛巴毫无疑问是集团组织杀害的,因为据说他曾和卢科又谈过,不过,或许因为那个死去的女孩子告诉他一些他不应该知道的事情。而且因为他对集团组织杀死他的弟弟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因此他本人对集团组织来说也变成一个隐忧。”他又多问了一句:“难道我们对帕特里斯的第三个兄弟一无所知吗?他叫什么名字?”
“阿布杜拉。”那海关特工说道。
“他失踪了。”当空调器朝办公室里送出温暖潮湿的空气的时候,卢科松了一口气。“据说,他被送到了加勒比地区,避避风头。至一○分局正在通缉他,因为他在皇后区杀了五个哥伦比亚人,其中包括一位快餐店的厨师,我们后来查出来,这位厨师竟然是集团组织的一个小喽罗。”
“他们是个聪明的家伙。”联邦调查局的那位特工说道。
“因此,各位同仁……”法西奥庞蒂摊开双手,手掌朝上。
“……他妈的,我们要拿谁来向纽约市的选民做个交待?如果所有的凶手都不见了……?”
“我正在设法找几个有名的家伙。那怕一、二个也没关系。”
卢科伸了伸他的长腿,发现他的鞋子是房间内最不亮的。“然后,我们可以公布这些人的姓名,并且开始在波哥大进行引渡工作。”
这个提议立刻引起了哄堂大笑,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这次会议逐渐增加的失望。马瑟以同情的目光向他看了一眼。
“事实上,”这位毒品管制局的人说道,“艾迪表现得非常出色。”一阵表示同意喃喃的声音。“不过有时候光是这样并不够。
托尼,在美国我们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可以把他当做贝尔维凶杀案的嫌犯。万一文选能从他的线民当中找到几个家伙——你办得到吗,艾迪……?“
卢科点点头。
“那么我们就可以公布通缉犯的相片,下一次木管他们在我们国内的任何地方一露面,我就可以把他们抓起来。”
“就这样吗?”地区检察官问道。“我们拿什么向市长办公室报告?”
“那是你的事,先生,”艾迪。卢科说道,眼睛不再看向他那一双破旧的鞋子。“我们只能做点简单轻松的工作。”
这一次大家发出同情的微笑。这位联邦调查局的人员打开公事包来掩饰他愉快的心情。
法西奥庞帝用铅笔敲着办公桌,发出类似啄木鸟的声音。
“还有别的高见吗,少尉?”
卢科靠在椅子的背后,将指尖捏在一块,揉一揉他的鼻梁,眼睛则一直看着法西奥庞帝的面孔。
“当然,法西奥庞帝先生……”他用意大利那不勒斯的方言轻轻说道,“你他妈的别来乱动我老婆的脑筋。懂了吗?”
法西奥庞帝的脸刷一下变得通红。铅笔敲桌子的声音也停住了。
房子里三位不懂意大利语的人,联邦调查局、海关和毒品管制局的人,个个面面相觑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晦,让我们也分亨一下笑话嘛!”科待兹说道。这位海关的人,是他们三个人当中对刚才所说的话印象最深刻的人。
“是个从意大利的那不勒斯流传下来的老笑话,”卢科朝地区检察官冷冷一笑。“翻译之后可能失去韵味了。托尼,你认为……?”
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地区检察官才镇定下来。股也逐渐不红了。他慢慢地点点头。“很难翻译。”他狠狠地瞪了卢科一眼,然后耸耸肩,避开卢科的目光,对其他的人说道,“那么,弄清楚这个姓名不详者,还是西奥班,还是什么他妈的名字的机会底有多大呢?”
其他人都转过头看着艾迪。卢科。他似乎正在考虑这个问题,然后耸耸肩。“目前吗?零。不过我们不会放弃。这个案子正在进展中。”
会议结束之后,大家走向电梯时,唐。马瑟和卢科让别人走进第一个电梯。
“做得不错,”马瑟说道。“艾迪,你得开始花点这笔钱。如果你完全都不动用的话,他们会怀疑的。”
“没错。花多少钱呢?”
“买辆车。拿点现金。带南希到某个地方度度假。再送点给你的好朋友。”
“多少呢?”
“咽……三万”
“狗屁!”
“按他们说的办。不要用纽约的银行。去拿梭,或迈阿密。”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冰箱。还要一个可以放CD的架子。”
马瑟笑了笑。“三万美元要买这些东西应该没问题。”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都可以。可是,艾迪,一定记住,这笔钱是属于美国财政部的。不管你买什么东西,我都需要收据。你和瓦戈斯买的每一件东西将来都归政府所有。懂吗……?”
“你会说意大利话吗?”
“飞的妹妹嫁给一个意大利人。艾迪,听着。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是最高机密,你不能说给任何人听,因为我信任你,而且你也应该知道……”
艾迪。卢科点点头说。“当然。”
唐。马瑟朝四周看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他的小笔记簿,翻到一张空白页,日期是四月十七日,卢科永远不会忘记,在上面用方体字写了一个名字“西奥班。玛丽。皮尔逊”。
当凶杀组的卢科少尉第四遍念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胸部隐隐作痛。在一滴眼泪滚下了他那坚毅的面孔之前,他赶紧眨眨眼。他相当尴尬,转头擤擤他的鼻子,用他的袖子擦擦脸。当他回过头来,马瑟假装没有看见,又潦草地写了另外一个名字……“尤金。皮尔逊法官。都柏林刑事上诉法院。爱尔兰”。
艾迪。卢科看了一下记住了。这既是这几个月来不屈不挠的工作所带来的疲乏,也是感情的流露。不过,这个女孩子总算快要找到一个平静的安息之地了。
“谁都不行,尤其是他……更不能知道这件事。艾迪,这是个大输赢的游戏,懂吗?”
卢科点点头,目光与马瑟相遇。“唐,谢谢你。我很感激。”
“那就考虑一下去拿梭或迈阿密的旅行。好好享受一下。
没有人说过这个工作不能有点乐趣。“
这位面色凝重的纽约警察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我想我要买辆白色的法拉利跑车。”
他大笑一声转身走了。唐。马瑟在他背后喊道:“你他妈的给我试试看……!”
哈里。福特看着帕布罗。思维加多和那位年迈的牧师坐在一棵大树树荫底下的桌子旁,这是一棵枝干盘根错节的热带树,他觉得他应该知道树名的。他仍然能够想像得出洛弗带。威斯曼他那深沉、圆润洪亮的伦敦土话。他是哈里刚开始受训时,教他们死里逃生训练课程的秘密情报局的土官长。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连这棵树的名字都不知道?你这笨蛋。”这就是洛弗蒂会对你说的话。这个人在有关每个大陆、各种气候中的树木、根茎和浆果方面,简直无所不知。这位高大的伦敦人,曾陪他在东南亚某个地方参加过他的第一次战斗任务。
在某个英国民众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特种航空队正在那里作战的地方。
树上栖息着三只艳丽的鹦鹉,各自忙碌不停。思维加多的手下,都迁到里奥穆拉托上面的的陵斜坡上的香蕉园里,在布鲁尼托镇的西边,靠近安蒂奠基亚北面的加勒比海岸和乌拉瓦海湾。
当哈里在观察着帕布罗。恩维加多和那位年迈的牧师的时候,他在膝盖上的拍纸簿上振笔疾书,为麦德林集团组织的执行小组,草拟一份训练与行动指导方针。“执行”在集团组织里的意思是,确保设有人反抗、出卖或危及集团组织的日常作业。最
低标准,它意谓着要把农民和市区贫民窟的居民从他们的茅舍抓出来,当着他们家人的面开枪杀死他们,然后把尸体留在大街上,或任何地方,使他们对帕布罗的广大势力范围留下可怕的印象。最高标准便意谓着要烧毁某个百万富翁的工厂,或炸毁最高法院法官的别墅和哥伦比亚秘密警察波哥大总部,同时杀死一大批人,其目的完全一样。不允许任何人和这位教父作对。
尽管这项计划令人毛骨悚然,不过哈里。福特对集团组织的行动的一切细节完全了如指掌。因此,这些细节虽然让人厌恶,但并没有引起任何大惊小怪。虽然他(和他的指挥官戴维。贾丁)最理想的目标是想要在恩维加多的收集和分销网里占有一席之地,以及了解所有炼制厂的一切细节,不过可以预料得到的是,交付给新入伙的成员的任务,是任何一个秘密执法官员都会发现自己绝对无法胜任的。安排和指挥集团组织的暗杀小组,是对麦德林集团的任何一位新的执法者的一项敏感的考验。事实上,龙尼。萨波多在哈里渗透到这个哥伦比亚的黑社会组织之前,在西班牙的最后一次任务讲解会议上,就曾经向哈里警告过,对这种第一次被分配到的工作要有心理准备。
哈里。福特在这方面没有什么问题。他知道安排一位秘密渗透人员来到这里,并不是一夜之间就要去救人性命。他的任务是尽量接近恩维加多,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这个人就会掉入陷阶,移送法办。不过绝对不能操之过急——这一点是再三反复强调过的——他能提供给秘密情报局有关整个集团组织的运作和人事方面的综合情况,以及哥伦比亚古柯硷集团组织本来的计划和在欧洲的联络点。这些情报不仅包括帕布罗。思维加多的麦德林集团,而且还有卡利和波哥大分部,以及驻扎在诺利加和巴拿马联络的管道,玻利维亚和巴西的重要角色,和最近才盛且难以渗透进去的厄瓜多尔古柯硷炼制厂和经销商。
这是个严苛的要求,非常适合像福特这种雄心万丈、抱负远大的人才。他知道,如果他能够死里逃生,他有这种决心,并且在这个毒品管制局和中央情报局一筹莫展的地区获得成功的话,他在他的新事业中便会建立声望。因为他还是那个当年曾经孤身深入伊拉克敌后,完成许多很有战略价值非常危险的任务的哈里。福特。他的唯一目的就是想在特种航空队里使自己的事业更上层楼。
哈里的脑海里仍然在考虑:在秘密情报局一帆风顺地做个一年左右,他就能够回到特种航空队,指挥一个中队。如果一切顺利,他就非常有希望被升为中校。自从九年前他还在桑赫斯特读军官学校的时候到现在,他一直梦寐以求的职位,就是特种航空队第二十二团的司令官。甚至在他分析集团组织暗杀小组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单时,福特还觉得心满意足,因为他的事业计划正在顺利地朝目标前进。
帕布罗。思维加多站起身来,很有礼貌地扶着这位衰老的牧师也站起来。
靠在一棵枝干盘根错节的热带树上的缪里洛,朝着无线电对讲机说了几句。哈里很清楚地听到,那架奥古斯塔一贝尔212直升机,从种植农场的另一边发出刷刷声开始起飞。
这架直升机虽然是集团组织的,但它的执照却是以一家设在麦德林的记录影片公司的名义登记的。飞行员是位德国玻利维亚籍的摄影师和冒险家,他曾经拍摄过几部南美野生动物和环境保护的电影并引以为荣。他在这个安蒂奥基亚省的首府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里,认真工作。他那今年二十九岁哥伦比亚籍的漂亮妻子米姬,在时髦的波勃拉多区开了一家酒吧。
星期四把他的司机打发走开。而他的自行车仍然用链条锁在地下停车场的一根管子上。事实上,其中一个轮船已经没有气了。
以前,他在星期四的晚上,曾经骑脚踏车回到德尔威奇的家里。
但是最近他的妻子相信他正在做着不能向她说明的秘密工作。
这是于他们这一行的好处之一,不必对你的行踪作任何解释。
对天发誓,戴维。贾丁很想知道,我自己才这么一点点的放荡荒唐有没有他的一半卑鄙。像他那么令人厌恶……荒唐。
“如果他知道这件事的话,他会说些什么?”伊丽莎白问道。
她偶尔也会以她那来自天赋和丰富的学识所产生的顿悟,让她的情人觉得有点讶异。这并不奇怪,因为这个女孩子是在玛格丽特。霍尔夫人学院获得过优秀学位的。桃乐丝也是这一所学院毕业的,不过早她一代,贾丁故意不去注意这一个巧合,想伊丽莎白和他的妻子有一些相似的特点(其实她很像当年的桃乐丝,因为挑乐丝以前也是一位罕见的美女),贾丁心里有点困扰。
因为这使他自己觉得对妻子……不忠。他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谁?”虽然他知道得很清楚那个女孩子所指的是叶慈。
“摘呀摘,搞到夕阳已西下,”伊丽莎白背诵起叶慈的诗来,“金色的苹果像太阳……银色的——”
她迟疑了一会。他突然非常感动,发现她激动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银色的苹果像月亮。’唤,天哪,我是怎么啦。”她用那件她正在烫手的蓝衬衫擦一擦湿塔塔的面孔。“该死的叶慈先生,他总是让我激动得流泪。”
要是在几天前,戴维。贾丁,这个浪漫的享乐主义者,天主教徒和追求生活情趣的人,一定会站起来,拿起衬衫体贴地擦掉她的眼泪,然后非常温柔地和她做爱。不过,现在他既然知道,就
像他过去所知道的任何事情一样的清楚,他爱上了这位伊丽莎白。福特,爱她那双眼睛、她的嘴、她的声音和她在看着他的那种眼神,这一切使他以往习以为常地用铁石心肠来控制这种局面的情形,有生以来第一次地被完全推翻了。虽然他现在知道了,不过事情已经无法收拾了。
因为她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妻子。而且这个人把自己的生命,都交给了勾引他的妻子的那个人。他不需要惠特利神父他那无慈悲的宽恕来告诉自己事实并非如此。
贾丁对他以前的老朋友上帝,很快地说了一句忏海的祷告词。不过这位老朋友正在开始从原本温和安祥的形象,逐渐变成了一位非常严肃的、无处不在的,被美国职棒大联盟奉若神明的人物。而且在这个时刻,在她那张幻想中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他是个可爱的诗人,”贾丁故意漫不经心地说道。他避开她的目光,举起了那杯威士忌酒。“我往往也会流下这种不由自主的眼泪。”
这次空降很糟糕。在狂风大作,没有月亮的夜晚,进行在降落伞未张开前下降跳伞,不是乔伊。穆迪上士所主张的良好时刻。没错,夜间眼镜虽然笨重,但至少可以使地形显示出深浅程度不同的绿光。不过,由于陡峭的山脊和一片片的参天大树,很容易和一簇簇矮小的树丛混淆,空降便成了一种闪避冒险的行动。他发现在落地时,很难使四个同时跳伞的人保持在一处。
在理论上来说,你只要依靠高度测量器和预先装置气压计的伞衣释放器就行了,但是以前许多特种航空队的士兵,都掉在地上,变成风景的一部份,因为只要“在发生故障时的保护装备”
出点小小的差错,高空降落点便以每小时一百二十里的速度撞
击他们。因此,穆迪上士选择使用编号第一号的器材‘咱己的眼睛“比较妥当。
他们安全降落,并在黎明的两个小时之前,将地形勘测完毕,替哥伦比亚陆陆军精锐部队的空降第二连,标出了一个比较安全的跳伞区。他们使用的是自动开伞拉绳降落伞,从海克力斯C一130的机尾门,以多出口的方式跳伞降落,时速是一百一十海里。飞机在狭窄的山谷的上空六百尺,海拔高度八千二百尺,而时间只有二十三秒。在这短短的时间,总共空投了八十七个军官和士兵,以及包装着他们的武器、弹药、医疗药包和口粮的箱子。
然然这个空降纵队,静悄悄又很有效率地离开了山谷和长达四里覆盖着丛林的陡坡,刚刚破晓的时候,他们马上停下来找到可以掩护的地点,观察倾听四周动静后暂时休息一下。有些人嚼着西班牙辣味香肠,或巧克力棒棒糖。
四个特种航空队的士兵悄悄地离开队伍,几分钟之后就和由二十八岁的空降团上尉阿利斯泰尔。里德率领的另外四个同事取得联系,他已经是第二次随特种航空队执行任务了。
乔伊很尊重里德。这位军官身材瘦削,个子矮小,长期以来一直受到一批百战沙场很有实力的资深主官们的赞赏。这些人认为是他们在管理特种航空队第二十二团。里德曾经在哥伦比亚执行过四次任务;还曾经在贝鲁特和伊朗真主党这个暴力集团的一流杀手火拼,结果干了两个,虏获了一个;曾经在北爱尔兰从事秘密工作,他那沉默寡言,头脑冷静的做事方式,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里德和他的三个士兵在过去的八天里,每天严密地监视着一个提炼古柯硷的炼制厂。他们详细池记录了工人的数目,保
全程序(这一项被他们评定为“非常差劲”),休息和工作的小屋。
茅屋,以及厨房和厕所等的地点位置。他们对武装人员的数目以及一个无线电通讯茅屋的地点也都加以记录下来。这个通讯茅屋受到在地球上空运行的美国军方卫星的监听。
在卡塔赫纳军营的任务讲解,已经给他们提供了机密等级为A-l的可靠情报,暗示他们帕布罗。恩维加多可能在那天上午十一点半的时候,会去参观炼制厂。他们不知道这个情报是来自秘密情报局,或是由现在渗透到思维加多的核心组织的哈里。福特所搞来的。因此,这些特种航空队的人员仍然有点怀疑,因为已经发生过好几次让他们虚惊一场的假情报。突击队员对“那些提供非常困难的任务的人”的情报没什么信心,因为他们不必冒着生命的危险到前线去冲锋陷阵。
然而,根据特种航空队亲自对这个场所的观察,却发现这个地方可能有在准备迎接大人物视察的迹象。一些任何军人都非常熟识的迹象。
阿利斯泰尔。里德上尉和他的七位伙伴曾经讨论过这种情形,一致认为:恩维加多的直升机或轻型飞机最可能降落的地点是离炼制厂楼房一里远一块平坦的地区。那里的树木生长线下,隐藏着燃料桶和闪光。里德派他那一小队其中的两个人回去继续观察炼制厂现场,然后率领乔伊。穆迪和指挥哥伦比亚精锐部队突击队的少校,以及他的士官长,一起前往离他们目前的位置大约半里远的起落地带。
当双引擎的埃姆布雷尔。辛古——轻型飞机载着六名乘客开始准备降落时,这里没有被压平的青草,没有折断的树枝,没有零乱的地面,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这里有九十五个非常专业,经验丰富,全副武装的特种航空队队员在严阵以待,他们把脸擦成黑色,躲得无影无踪,静悄悄地埋伏在底下的树林和灌木丛中。
甚至坐在杰瑟斯伽西亚旁边,帕布罗。恩维加多和飞行员
身后的哈里。福特,都看不出有任何伏兵的迹象。虽然他没有收到通知,不过他已经发出那么多有关恩维加多未来行动的情报,因此他半信半疑,猜想地面上可能会有某种行动。
除了引擎的噪音之外,还勉强能够听到坐在后舱的两个座位上的缨里洛和博比。森森在准备武器时所发出的沉重的金属滑动的声音。
飞机上的第六位乘客是帕布罗。恩维加多的私人化学家,一位四十岁左右,瘦削,戴眼镜的男子。他负责集团组织生意上的品管事务。大家都只知道他叫化学师,哈里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探听不到。
这一次去内华达山脉最荒凉、最无人居住的地区旅行,化学家所穿的衣服是一套宽松细条纹西装,西装上身的翻领和裤管上到处都是腊烛油污;一件浅绿条纹的白衬衫,领口的尺寸对他那细长的脖子来说显得太大了;一条黄色的丝质领带和一双磨损了的锐跑跑鞋。手上戴的是价值四十美元的蓝色塑胶帅奇表,用海军信号旗的指针来显示钟点。
化学家带了一个笨重的公文包,里面装着他的化验器材。
哈里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汗臭味。这就是为什么那么爱挑剔的教父,会让他坐在飞机的后般的原因。
当飞机渐渐接近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好像相当平静的起落地带时,恩维加多系紧他的安全带——飞行员垂下左边的机翼,碰一下左边螺旋浆的发动机的操纵杆,然后轻轻移动,将机头向上拉起一点点,迅速检查一下已放下的起落架——树顶已经与机舱的舷窗,成水平状态,接着便挡住了阴沉沉的天空。
当飞机一掠而过时,哈里。福特敏锐地观察着两旁的树木生长线。他看到了一群男人,大约八、九个,有人穿着宽松衣服和马格达莱纳农民的穗饰厚披肩,戴着高楚人的帽子、棒球帽,还
有一个人戴着一顶破旧的软呢帽。每一个人都全副武装,毫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位麦德林古柯硷老板的抵达。
这种降落技术非常干净俐落,只是有点颠簸而已。
“每一次凹凸不平的降落之后,我们都要换上新的起落架轮子和缓冲器……”杰瑟斯。加西亚咧嘴一笑,好像知道哈里在想些什么。
飞行员将螺旋桨倒转后逐渐缓慢下来,飞机的后端正在升高,微微抖动了几下。博比。森森和缨里洛解开安全带,推开机舱的门口,扣扳机准备护射。森森握着M-60冲锋枪,缪里洛拿的是比利时造的FN7-62FAL伞兵自动装弹步枪,折叠式枪托,并装有以色列狙击手三○○○型的红外线夜间瞄准器。
哈里拿的是美国制造的AAI近身攻击散弹枪,里面装着十三颗子弹,每隔一颗装备二十个钢珠,再隔一颗装着八枝一克重的飞行钢矛。这些钢矛就像泥水匠用的钢钉一样,能把人射得粉身碎骨。
这三件武器是经过精心选择的,既可以提供重武器中距离连发枪弹(M-60),又可以准确地消灭个别的敌人(狙击步枪林762),还可以在肉搏战时,造成范围广大的杀伤性爆炸(战斗散弹枪)。
另外,每个人还带着其他的武器。哈里是一支西格索尔P-226手枪和一支英格拉姆MAC-10冲锋枪,弹夹装有三十发点四五口径的子弹。同时还有一把大刀和两颗手榴弹,其中一颗是亚磷弹,另一颗是高性能炸药。
恩维加多的保安队长杰瑟斯。加西亚带了一支MAC-10冲锋炮和一支9毫米比利塔手枪。他的主要任务是万一发生不愉快的事情时,必须马上靠在教父身边,护送他到安全地带,而全副武装的缨里洛和森森,以及那位新人——卡洛斯。纳尔逊则
负责抵挡任何攻击者。
这架双引擎的飞机,吼叫了几声之后,当飞行员要把飞机停止时,做了一个扇形的转弯,让飞机背对着跑道,又把螺旋浆改为顺浆转动时,已经成了微弱的刺耳声。
森森跑到草地上,跑到机翼外侧,蹲在地上仔细观察着树木生长线。缪里洛紧跟在后,从另一个舱口跳到地上,接着跑到飞机尾部,蹲在地上观察着那块空旷的地方。
在辛古机舱内,哈里。福特蟋伏在左边的舱口,握着散弹枪,严阵以待。那位化学家从机舱的用佩斯有机玻璃窗口探头朝外看了一眼。杰瑟斯伽西亚向后挪动一下,左右舱口停了下来。
哈里看见森林边缘站着欢迎的人群。这时,森森举起一只手摸摸头。哈里微微一笑。麦克蒂尔一定教过他们这一招。哈里从飞机上跳下来。当他踩到干草的那一刻,他闻到地面、泥土和树木的气味,尽管空气中充满了飞机排出的高纯度汽油废气的刺鼻味。当他注视着树木生长线和降落跑道时,他再一次觉得兴奋激动;他的感觉敏锐起来,他的知觉能力像动物一样机警。他感觉得到在他后面,是加西亚的脚踩在地面上的脚步声。
接着,森森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头转朝后方看了一眼,等待着恩维加多和那化学家。他们两个人从哈里。福特身旁经过,后面紧随着杰瑟斯加西亚。
哈里也站了起来,本能地跟在后面掩护左后方,眼睛的余光发现缪里洛在掩护着右侧。
他们走到一半路程,几乎正在飞机和树林的中间,每走一步便越开飞机一步,更难迅速爬上飞机,边战斗达起飞。哈里顿时意识到,在这片树木丛生的平坦山谷里,并不是只有他们这群人。他沉着冷静,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一切都来自丰富的战斗经验。他知道这是因为他脖子后面的毛发真的直立起来——
当他毫不夸张地想要对伊丽莎白解释他所说的绝对是真话时,伊丽莎白曾嘲笑过他。他以前曾经碰到过这种情形,当哈里。福特在赫里福德问医务人员这到底是什么缘故时,他只是笑着回答他说,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是一种原始时代的遗迹,留下来向他警告。现在又是这种古代的感觉,正在告诉他的身体和大脑:危险已迫在眉睫,而且可能命在旦夕。
哈里看了一下其他的人。只有缨里洛朝着他回顾了一眼,他的眼睛告诉这位秘密情报局的人员,他也有这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继续往前走,离树林越来越近,当这位传奇的教父走近时,这些面貌凶狠的欢迎队伍每一个人都眼睛盯着帕布罗。思维加多,畏惧三分。
这时,哈里的感觉非常敏锐,好像寒冷的山风从他的鼻孔直接进入肺部,然后又到达指尖、眼睛和耳朵。一定会有行动,而且很快就会发生。他看见缨里洛朝他看了一眼,他点点头,彼此都有默契:一旦发生变化,他们便将帕布罗先生护送到安全地带。
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地上的草在长高,同时发现在那低矮的树丛中听不到任何的鸟叫声。
阿利斯泰尔。里德把脸涂黑,伪装成森林中灌木的一部分,察觉到他的手腕上发出二组三脉冲的信号。特种航空队在赫里福德的研究发展室,最近这几年来创造出一些新颖的发明。这种装置叫作战脉冲感应器,代号CPC-4,是一种橡胶手表,上面束着一个无线电接收器和发射器来代替手表,能感应十五种频率,它的主要功能就好比在肩膀上拍一下。
这个突击队设定了一系列的信号,而且可以变成非常复杂。
这套设备的优点是它无声无息,无线电扫瞄和监听器完全无法探测出来。
二组三脉冲的意思是先头侦察兵已发现敌人,有三十多人,已经接近埋伏区——以军事术语来说是歼灭区,不过哥伦比亚精锐部队的目的是活捉帕布罗。恩维加多。要杀的只是他的保
缥们。
阿利斯泰尔。里德的呼吸低沉缓慢,他的手指放在那只子弹上了膛的阿马赖特M-61自动步枪的扳机上。树林里鸦雀无声,其他的土兵们又隐藏得那么周密,他突然有点不安,觉得哥伦比亚人已离他而去,只留下他自己和他的特种航空队人马。
他曾经劝告那位哥伦比亚少校,把三十个人布置在从飞机跑道的西南方通向炼制厂的一条小径的旁边;另外把二十个人步署在东北方半里处的树木生长钱底下,一旦枪战发生时立刻将飞机摧毁;再派二十个人切断炼制厂基地,使他们无法增派援军;还有二十五个人埋伏在树林深处,把闪过突击从歼灭区逃出来的人通通逮到。突然间,就像一个收音机被打开开关一样,伏兵们可以很清楚地听到欢迎的人群和刚例达接近他们的那些人的声音。
里德的手腕感觉到了三组二脉冲。这再次确定他们已经认出帕布罗。思维加多。他的嘴突然口干舌燥。天哪,他将要成为逮到帕布罗的那个人!不,你还没逮到他,他明智地提醒自己。
不要事先预测枪战的结果,只要赶紧进行就行了。这些都是已故的中队士官长帕迪。纽根特的不朽良言。
接着,五个全副武装的人进入了他的步枪瞄准范围,他还漫不经心,粗心大意。让他们通过歼灭区,才可以根据在他们后面的人诱人突击圈。当突击发动时,由特种航空队其中的一个人和哥伦比亚精锐部队的四个人去收拾他们。
接着,又传来了二组短促的脉冲,停顿一下,马上又是一组五脉冲。
里德眉头紧锁。这是“敌人当中有朋友”的信号。通常这种信号只用在有人质被绑架的情况。他迷惑不解,只好让敌方的五个先遣人员顺利通过主要的突击圈,到了他的后方。接着,又有人走进了突击圈,是六个不久之前经过他们的身旁走向飞机跑道的当地人。接着是炼制厂工地的几个资源干部,接着,谢天谢地,是帕布罗。恩维加多和几个货真价实的暴徒。他们全副武装,严密注意着那条小径和他们周围的动静。他们似乎有点战战兢兢又非常专业化,其中一个实际上是在倒退着走,手里轻轻地握着一枝十二发AAI战斗散弹枪,随时准备作战。不知何故,这个人有些面熟。接着他很快转身过去,赶上其他的人。
这个人就是哈里。福特。
阿利斯泰尔。里德上尉的大脑像电脑似的迅速转动赶紧提醒自己,福特是被秘密情报局的那些可疑的人从特种航空队挖走的。现在他在哥伦比亚北部,八千尺高的内华达山脉的这个丛林里,当集团组织的一位高级保镖。
里德顶多只有六秒钟来决定,他是不是应该取消这次突击。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正在进行着呢?
他终于正确地决定按计划进行,并且发出了脉冲密码,意思是避免伤害到人质。他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而已。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把他那支M-16自动步枪托紧紧地顶住肩膀。我先干掉拿着M-60的那个混蛋,他暗忖道,然后精确瞄准着森森,手指紧紧地扣在扳机上,突然问某个笨蛋先开了枪……
哈里。福特清醒过来时所注意到的第~件事,便是山间小溪中平坦石板上不间断的潺潺流水声。接着他又听到了周围树林的枝叶在微风中发出的飒飒声。然后是左臂的疼痛和缪里洛蹲
在他上方的身影。这些混蛋,他们在折磨我,这是他的第一个本能反应。然后从潮湿、杂草丛生的溪岸上抬起头来,半坐半卧,有点摸不关心地看着集团组织的保缥在他肩膀正下方的手臂上包扎止血带。他的衬衫、羊毛衫和皮夹克的袖子都被割开,白色的肌肉闪闪发亮,粉红色和红色的皮肤裂开着,好像~个裂开的热带水果。
他的右手,搁在那只见川战斗散弹枪的枪柄上面。天气炎热,空气中充满了无烟火药的味道。
当他恢复知觉的时候,他听到噼噼啪啪连续不断约在一里之外的枪战声,在他们上方长满树丛的陡峭的斜坡上。
他想要观察一下缪里洛的眼神,不过他正在忙着为他包扎止血带。
哈里浑身无力,把头转向右侧,帕布罗。恩维加多就在那里,满脸都是泥土和血迹,衬衫和皮制的拉链夹克都已撕破。不过,他咧嘴很专心地看着哈里。
“你真了不起,卡洛斯……”他递给哈里一个水壶。哈里用右手接过来,喝了几口,觉得自己的知觉在慢慢恢复,体力也有点增加。
“伤得怎么样?”思维加多问缨里洛。
“皮肉之伤。血止住了,教父。”接着,缪里洛转过头看着哈里。福特的脸。他那皮革似的鞑靼人的颧骨的面孔上绽开一丝笑容。“你好。你他妈的还是个挺坚强的家伙。”他摇摇头,马上又倒在河岸上休息,然后从他那件陆军多余的作战夹克的口袋里掏出一包野马牌香烟。他抽出两根,把它们点着,眼睛根本没看哈里,就递一根过来。哈里把香烟接过来放嘴里。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杰瑟斯。加西亚和那位穿着满身油污,宽松细条纹西装的化学家无影无踪。虽然只有哈里个人受伤,不过思维加
多和缪里洛显然非常震惊,而且疲惫不堪。
哈里。福特终于记起了当时的一切情形。至少有一排的步兵,把他们所有的武器朝那个小径排命开火。人们到处乱窜。
有的人被打得倒在地上,还有人的四肢和一部份的脑袋在枪林弹雨之中被打得血肉横飞。哈里靠着本能杀出一条血路冲到突击者的阵中,如同他所接受过的训练那样,如同他曾经两次看过的演习那样。
他记得缪里洛就在他身旁,杰瑟斯。加西亚用左手握着MAC-10自动枪向后射击,另一只手拉着恩维加多。哈里把他的两颗手榴弹投向那些突击者。一颗亚磷硝手榴弹,一颗高性能炸药手榴弹,一、二,保险检用牙齿拉了出来,右手握着战斗散弹枪向前扫射,杰瑟斯。加西亚的胸部和腹部都被炸开,哈里朝右半边一转身,与此同时,本能地立刻开枪。就在那一瞬间,他的目光和四码以外所射出的目标的眼睛相遇——那涂黑的面孔正是阿利斯泰尔。里德的面孔。说时迟那时快,扳机扣动了,已经扣动了,他妈的,真该死,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看到了里德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在那一霎那,他的脸和身体的其他部分一样被打得血肉模糊。哈里那颗装着十二只钢钉射击范围广泛的子弹把特种航空队的那位上尉撕裂得惨不忍睹。
当那一刻的影像又在一幕幕地出现,哈里的胸膛起伏不停。
恩维加多和缓里洛都过份疲惫,没有注意到他。他们这么筋疲力竭,为什么呢?
对了,是那条隧道。正当欢迎的人群在和对方交战,由于寡不敌众终被击溃,纷纷倒在他周围的身旁时,哈里用力把帕布罗。恩维加多推倒在一堆尸体上——哥伦比亚士兵和阿利斯泰尔。
里德的身体仍在搐动着——用力地爬到一堆茂密的树丛中,缪里洛和其他的几个人紧跟在后面,其中包括博比。森森。森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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