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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一九六九年十一月的一个星期六的早上,五万五千吨豪华巨轮不列达尼号准备起航,从纽约港驶往勒阿弗尔。就在这个时刻,船上却发生了一系列稀奇古怪、出人预料的事。

  克劳德-德萨是不列达尼号的总事务长。他是个细心,而又能干的人。就象他自己喜欢夸耀的那样,他是在经营一艘“坚不可摧,的巨轮。他在不列达尼号上已千了十五年了。在这十五年中,从来不曾出现过他不能有效而周详地应付的场面。他能如此熟请于不列达尼号这艘法国船,实在是他的一个不小的贡献。然而,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却仿佛有成千上万个魔鬼合谋与他作对。后来国际刑警组织的美、法联合侦查机构和本航线上的保安部队对这艘巨轮进行了大量调查研究,对所发生的那些不同寻常的事件并未做出令人信服的合乎情理的解释;对于克劳德-德萨这位敏感的高卢人的骄傲与自尊真说不上有什么宽慰宽慰之处。

  由于涉及这一事件的人,都是声名显赫的人物,致使全世界各大报竞相以大字标题争先报道,但人们对其中的谜却始终未能揭开。

  至于克劳德-德萨,已从这家横渡大西洋的航运公司退职不干了。他在尼斯开了一家小咖啡馆。

  在那里,他经常不断地向他的顾客们谈起那桩奇怪的、令人难以忘怀的事。

  据德萨回忆说,事情是从美国总统送来一束鲜花开始的。

  开船前的一个小时,一辆持有政府颁发的特殊许可证的黑色官方大轿车,驶进下哈德逊河九十二号码头。一位身穿炭灰色衣服的人从车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由三十六枝“纯银”制作的玫瑰花组成的大花束,向轮船的跳板走去。他和不列达尼号值班官员阿连-萨福德说了几句话后,将这一束花颇有礼貌地递交给甲板下级官员坚宁。坚宁遵照他的瞩托,转送了这束花。然后他找到克劳德-德萨。

  “我想,您也许想知道,”坚宁报告道,“这束‘纯银’玫瑰花是总统送给坦波尔夫人的。”吉尔-坦波尔。去年,吉尔-坦波尔的照片在从纽约到曼谷、从巴黎到列宁格勒的所有报纸的头版以及杂志的封面上都出现过。据克劳德-德萨回忆,他从报纸上看到,在最近一次世界最受尊敬的妇女的投票选举中,她所得的票数遥遥领先。为此,许多新生的女孩都起名为“吉尔”。美国总是有它的女英雄;而现在,吉尔-坦波尔已经理所当然地成为一位美国女英雄了。但如今,她的勇气、她在重大的战斗中所取得的胜利,令人啼笑皆非地化为乌有。这件事震撼了全世界人民的心。这是一桩伟大的爱情故事,但远不止于此,它还包含了古希腊戏剧和悲剧的一切因素。

  克劳德-德萨并不喜欢美国人,但在这里他很高兴能有一个例外。他对坦波尔夫人极为崇敬。她是一位名门闺秀——这是德萨所能给予的最高赞美词了。他决定让坦波尔夫人在他船上的这次旅行成为她终生难忘的一次旅行。

  这位总事务长不再去想吉尔-坦波尔了。他集中精力最后查看一下所有乘客的登记表。登记表实际上是美国人所谓的大人物的花名册——一种按姓氏缩写字母排好的名单。德萨很不喜欢大人物这个词。特别是因为美国人对于怎样成为“要人”有一种近乎粗野的观念。现在他注意到,一位富有的企业家的妻子此次独自旅行。他又会心地微笑了一下,因为在他的乘客表中,发现一个名叫麦提-艾利斯的人——一位著名的足球明星。他发现了这些人物,点了点头,表现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除此,德萨又颇有兴致地注意到,邻近座舱里住的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的参议员和他的女友卡琳纳-罗卡——南美的一名脱衣舞女郎。这两人的名字在最近报纸的“花边新闻”中已常在说三道四。接着,他顺着这张表看下去……

  大卫-肯尼文。这个象征着金钱与巨富的人。他以前也曾乘过不列达尼号。德萨记得他是位皮肤晒得黝黑的、漂亮英俊的人。他身材瘦长,具有运动员的那种风度,却又显得十分文静。总之这是一位令人难忘的人。德萨在大卫-肯尼文的名字后面写了个C-T-,表明他将使用船长的餐桌。

  克里夫敦-劳伦斯——一名紧急登船的旅客。

  总事务长稍稍皱了皱眉头。噢,长年从事航运的工作使他具有一种特殊的敏感。该怎样对待这位劳伦斯先生呢?这个问题在以前是根本用不到考虑的。当年他是戏剧界的著名代理人,在娱乐行业里他曾为很多著名明星做过代理,那时自然会请他坐在船长的餐桌上。他也会用一些人人爱听的故事博得每一个人的欢喜。遗憾的是,劳伦斯先生的好日子已经过去了。以前这位戏剧代理人总是坚持订豪华的、王子式的套间;但这次旅行,他却只在较低的甲板上订了一个单间。当然是头等的。但总是……不过克劳德-德萨决定先不忙于做结论,等把其他人的情况弄清楚以后再说。

  船上还有一位小国的王族,一位著名的歌剧演唱家,此外,还有一位拒绝接受诺贝尔文学奖的俄罗斯小说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德萨的思路。服务员安托纳走了进来。

  “恩,有事吗?”克劳德-德萨问。

  安托纳眼睛湿润地看着他,然后喃喃地说,“是您命令把剧场锁起来的吗?”

  德萨皱了皱眉头说:“你在说什么?”

  “我猜想那一定是您。别人谁还会这么千呢?几分钟之前,为了保证一切正常,我又过去查看了一下。结果剧场的门是锁着的。但似乎里面有人,而且在放电影。”

  “我们从来不在港口放电影,”德萨坚定地说,“剧场的门也从来不上锁,等会儿我去看看。”

  通常,克劳德-德萨会立即着手调查一下此事。但现在,有十几件紧急事务需在中午十二点启航前处理完毕:

  交付给他的美元数目不对,一套上等的房间订重了,蒙代涅船长定购的结婚礼品送错了舱房——

  船长一定会大发雷霆,德萨停住了脚步。他听了听四个巨大透平机启动则熟悉的响着。他知道,不列达尼号启动了,已滑离了港口,开始进入航道。于是,德萨再一次全神贯注于他面前的那一大堆工作。

  半小时过去了,甲板走廊肥务班长列昂走了进来。德萨抬起头,不耐烦地说:“恩,列昂,有什么事?”

  “打扰了您,很抱歉。可是-我觉得您应该知道……”

  “恩?”德萨半听小听地,他一门心思全放在那一件那一件件马上该解决的事情上了。应该把旅途中,每天晚间在船长餐桌上就座的名单列好。要知道船长并不是一位擅长社交的人。每天晚上请哪几位旅客与船长共进晚餐,对德萨来说,都是一次次智力检验。当然,把大家都安排得很得当,也是他义不容辞的职责。

  “关于坦波尔夫人……”列昂开始说。

  德萨马上放下了手中的铅笔抬起头来,他那双小黑眼睛开始警觉起来。“恩?”“就在几分钟以前,我路过她的客舱。我听到了大声说话的声音和一声尖叫。隔着门很难听清楚,但听起来好象她在说,‘你杀了我了,你杀了我了。’我觉得,我不便干预,所以,来向您报告。”德萨点了点头,“你作得很对。我过去看-下,看她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德萨目送这位甲板服务员离开。竟有人会伤害象坦波尔夫人这样的一位妇女,这实在是不可想象的事。在德萨那高卢人骑士般的意识中,这简直是暴行。他戴上他的制服帽子,朝壁镜上瞥了一眼,向门口走去。电话铃晌了。总事务长犹豫了一下,拿起耳机。“我是德萨。”“克劳德——”这是船上三副的声音。“看在上帝的份上,马上派一个人带上墩布到剧场来一下。这里满地是血。”德萨的心突然往下一沉。“马上就去,”德萨保证。,他放下手上的事,安排给一个服务人员,然后给船上的医生拨电话。

  “安德烈吗?我是德萨。”他试图使他的话显得很随便。“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前来要你医疗护理……不,不,我不是说要晕船片,而是,有没有人在出血,也许流的很厉害……知道了,谢谢你。”德萨挂上电话,心里越来越不安。他离开他的办公室,向吉尔-坦波尔的那套房间走去。

  他刚走在半路,第二件奇怪的事发生了。当德萨走上甲板的时候,他发现船行驶的速度不对了。

  他向大海望去,发现他们已经到达阿姆布鲁斯灯塔。在这里,领航的拖船已完成了它的使命,它将返回港口,巨轮将乘凤破浪驶向大海。但这次却出现了一件异乎常规的事。不列达尼号巨轮缓缓地停了下来。

  德萨赶紧跑到栏杆处向外查看。在下面的海里,领航拖船正靠在不列达尼号的舱门口,两名水手从巨轮上往拖船里搬运行李。就在德萨观望的时候,一名乘客正从舱门口走出,登上这艘拖船。

  德萨只能看到这个人的背影,但他敢肯定,他一定认错了人,因为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何况,乘客以这种方式离开轮船,是绝无仅有的事,以致这位总事务长吓得浑身颤抖起来。他转过身匆匆赶向吉尔-坦波尔的那套房间。他敲门,毫无反应。他再次敲门。这次敲得声音稍大了一点。“坦波尔夫人……我是总事务长克劳德-德萨,我想知道,我可以为您作点什么?”

  没有人回答。这时,德萨真地警觉起来了。他本能地意识到,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而且预感到这件事似乎正以这位妇女为中心。一系列可能出现的野蛮的、残忍的暴行一下涌现在他的脑海里——

  她被谋杀了,被绑架了,或者——他试着扭了一下门把。门没有锁。德萨慢慢把门推开。吉尔-坦波尔正站在房间的远侧,从窗口往外看,她的背朝着德萨。德萨正要开口讲话,看到她的身体是那样地僵直,以至使他欲言又止。他尴尬地在那里站了一会几,考虑是不是应该知趣地、不声不响地退出来。突然房间里充满了一种可怕的尖叫声,就象一头受到了伤害的野兽在发狂,在哀嚎。在这样一种深深的私人隐痛的面前,德萨简直不知所措。他退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德萨在房门外片了一会儿,听了听里而那没有言词的喊叫。由于深受打动,他转身向主甲板上的剧场走去。一名服务员正在剧场前面用墩布擦拭血迹。

  天哪,德萨心里盘算,下面该怎么办?他试图打开剧场的门,门没有锁。德萨走进这座可以容纳六百名乘客的巨大的、现代化的大厅。大厅里空元一人。出于一时的灵感,他朝那间小小的放映室走去。放映室的门锁着,只有两个人有这个门的钥匙,他和那个放映员。德萨用自己的那把钥匙把门打开,走了进去。看来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他走近那两台世纪牌三十五毫米的放映机,把手放在机器两台中有一台机器是热的。

  德萨在D甲板的船员室里,找到了那个放映员。然而放映员却对德萨说,他对剧场里有人使用放映机一事,一无所知。

  德萨在返回他的办公室的途中,他抄了一条近道,刚好路过厨房。厨师叫住了他,很不高兴地对他说,“瞧这个,这是哪个混蛋干的?他究竟要干什么?”在一张大理石的和面用的桌子上,放着一块美丽的六层高的结婚蛋糕,蛋糕上用棉花糖作了两个精致的小人——新郎和新娘。

  但不知谁把新狼的头整个捏扁了。

  “就在那一瞬间,”德萨在他的小咖啡馆里,对那些听得入迷的顾客说,“我预感到有一件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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