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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风过留痕 第22——25章

  第二十二章宝藏

  宝藏的入口,此时已经确定,楚俊风说,按照地图所示,应该就在山中某处临江的绝壁之上。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前一后在崎岖的山路前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的树随风摇荡,发出沙沙的声响,月色初升,光线正暗,莫西北只觉得触目可及,到处都是狰狞晃动的黑影,仿佛黑暗中,无数伸向他们的手“我记得听你说过,这个宝藏是陈友谅建造的,但是紫琅山当年应该并不是他的地盘,他为什么会把宝藏收藏在这里呢?”夜路是莫西北最讨厌走的,她胆子小她从来都承认,所以,此刻虽然没有狼嚎声相伴左右,但是,风摇树影,仍让她不安,要是不说点什么,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所以这个宝藏,隐藏了这许多年。如果不是找到了地图,可能永远也没有人会想到,陈友谅能把东西千里迢迢运到别人的地盘上,然后藏起来。”楚俊风脚下稍稍放缓速度,抬头看天上的一弯新月,“只是帝王霸业,也不过是人间一梦,他一定想不到,他再也没有动用这批宝藏,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是呀,到头来为谁辛苦为谁忙,所以,要我说,人生就该及时享乐。”莫西北附和了一句,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这些天赶路,她并没有虐待自己的胃,但是今天爬山,除了一点干粮外,还没有吃过别的。

  “你是说,你又想吃干菜鸭了吗?”楚俊风忽然想到当日运河舟中,莫西北对她说的。武林第一美女不如一盘干菜鸭的理论,忍不住好笑,停下来转身看她“想不到你越来越了解我了。哈哈,不亏是我的朋友。”莫西北上前两步。与他并排而行,“说到吃,我真是很饿了,一会是不是有吃地东西?”

  她无心的朋友两个字,却让楚俊风脚下一顿。心中涌起一阵酸楚,他什么时候成了她的朋友?有多少次,他曾经那样清楚地感受到她对他若隐若现的情愫,动心地人并不是他一个,只是,他错过了。看到她的美好的人从来不是他一个人,他想过要远远的躲开她,然后祝福她,只是。当看到她愿意为另一个人命都不顾的去试药时,他终究是嫉妒了。

  “你怎么了?”察觉到了楚俊风地一样,莫西北也停住脚步。转身等他追上来。

  “自古以来,宝藏之说多半是人臆造的。甚至可能是故意设下的陷阱。西北,我们都不贪图宝藏中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掺和其中?”楚俊风飞快的上前两步,双手抓住莫西北的肩膀,用力的抓住,“我们走吧,我们走,从此泛舟江海,这天下这样大,总能找到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去过几年平静的日子。”

  这样地话,在这样的时候说出,倒叫莫西北有些猝不及防,她不知道楚俊风为什么会忽然说出这些的一席话,但是,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却都隐隐印证了自己心中地不祥,“出了什么事情,还是你发现了什么?”她轻轻扣住楚俊风的手腕,声音柔和而平静。

  “心有所触,对不起,我失态了。”莫西北柔和地声音,落在楚俊风却犹如惊雷,抓紧她地手再无力气,他骤然想起了那天,那天刘海阳眼中的杀机,还有他地话,他说,你本来就不该为了一个女人停步不前。是呀,他是怎么了,仿佛很多已经决定的事情,一遇上莫西北就不得不打个折扣,这种牵挂怜爱的感觉,早不该属于他,他没有爱的资格,而她,心有所属。

  “楚大哥,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些天想得太多,我总觉得,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莫西北一直看着楚俊风脸上的变化,看着他眼底一瞬间涌现出的绝望般的苦痛,终于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翩然转身,看向山的更深处,“你们把营帐扎在什么地方了,这么久还没到。”

  东厂的营帐,集中扎在一片山林深处,下面就是宝藏的入口。

  莫西北到达时,黄锦已经等在营帐之外,东厂传递信息自有一套手段,沿途莫西北已经留意到,他们适用的传递信息工具,居然不是信鸽而是雄鹰,难怪事事总能抢在前头。

  “殿下既然到了,明天,咱家就吩咐人准备,去探探宝藏的入口。”营帐当中,酒菜齐备,深山老林,自然没有制作精细的珍羞美味,不过是几位山珍,或烤或炖。

  莫西北饿了,端起碗就吃起来,这些菜的做法平常,味道一般,还不及她的水准,只是有一碗炖菜味道独特,里面的肉是一节一节的,骨头中空,有点像鸡脖子,肉吃到嘴里,说不出的鲜美。

  “这是什么肉?”她随手又在碗里一夹,疑惑什么鸡有这么长的脖子。

  “回殿下,这是下面人在山里捉的蛇。”黄锦回答,他知道莫西北手下有名厨不少,只当莫西北嫌弃这菜做得简陋,正想说,为什么这么简单的炖了,而不是用其他做法,就见莫西北已经飞也似的从他眼前消失。

  楚俊风找到莫西北时,她正在一棵树下吐得七荤八素,这样的莫西北他从未见过,好半天,他才走过去扶起她,问:“你该不会是从来不吃蛇肉吧?”

  其实这个问题他不用问也知道,莫西北那样好吃,什么东西不是一入口,甚至不用入口就知道是什么,甚至来历也说得半点不差,今天这碗炖蛇肉,她吃了两口都不知道是什么,自然是从来不吃的缘故。

  “别跟我提蛇。”莫西北忍不住又觉得反胃,她什么都吃,但是她就是不吃蛇、猫、果子狸什么的,这其中尤其是蛇,你要问她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不吃就是不吃,不仅不能吃,而且一想到就毛骨悚然,浑身不舒服。

  “还真是金枝玉叶,吃口蛇肉就这样,要是让你吃口人肉,还真不知道得闹出多大动静来。”莫西北刚刚止住恶心的感觉,便听见有一个声音冷冷的自背后传来,虽然语含讥讽,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直冲心弦。她几乎立时转身,月光下,不远处站着的男子,银色的面具一如既往的散发着金属独有的光泽,负手而立,风姿绰约“非难?”莫西北一喜,脱口叫出他的名字,只是脚下方一动,慕非难却抢先退后了两步。

  “打扰了公主殿下同侍郎大人谈心,实在是罪该万死,所以,容在下告退吧。”慕非难对莫西北的惊讶甚至黯然神伤都是看也不看,只在说话间弯腰夸张的施了一礼,转身便不顾而去。

  “他怎么会在这里?”莫西北沉默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心情由大喜转为大失落,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的眼泪会忍不住流出来,只是,忍住不眨眼睛,泪水便忍在了眼眶中。她早知道公主的身份会改变很多东西,但是却没想到,慕非难居然连说一句解释的话的机会也不给她。

  “他是跟厂督一块来的,只是这几天没有露面,我以为你知道他在这里。”楚俊风只看了慕非难一眼,便一直留意莫西北的反应,眼见莫西北眼中晶莹闪过,神色黯然,只觉得心底一阵如斧凿般的酸痛,悄悄将方才扶住莫西北的手收回,回答得尽可能让人听起来平淡无奇。

  “是吗?我知道了。”莫西北点点头,大步走回方才的营帐,饭菜依旧摆着。只是胃口全无。一夜独自思量,有好多次,莫西北已经走出帐篷。想去找慕非难说个明白,只是四周一片沉寂。人人都在睡梦中,她才想到,自己并不知道慕非难睡在什么地方,总不能一个一个帐篷钻进去看。

  第二天一早,黄锦亲自送了早饭来。一碗清粥,两个凉拌的野菜,几个白面馒头,还有一碟子切成薄片地腊肉。野菜的清爽倒是很快压下了昨晚蛇肉不愉快的记忆,简单吃过,黄锦便说,要请莫西北去宝藏入口处看看地势和情况。

  陈友谅修建宝藏,自然是费劲心思,莫西北跟着黄锦来到崖边。就看见好多锦衣卫正在忙着整理绳子,每根绳子都有婴儿地小臂粗细,长足有几十丈。一头固定在山石树木之上,并有若干人保护。另一头已经打好了结子。扣是活的,绳圈地大小可调整。

  “宝藏入口在绝壁半山腰上。得委屈殿下在腰上缚好绳子,一点一点下去。”黄锦手指一指,一边吩咐手下四周加强戒备,一边招呼一个锦衣卫和莫西北一人在腰上套一个绳圈,调整好大小,准备下悬崖。

  “没有其他路可走吗?”莫西北瞥了一眼崖下,江水奔腾气势磅礴,不用说在这里下山崖,就是看一会,也感觉头晕目眩,仿佛随时可能一头扎进水中一般。

  “地图所示,只此一条路,殿下放心,这绳子觉得结实,上面有楚大人喝慕公子亲自带人护卫,万无一失。”黄锦解释。

  莫西北这才顺着黄锦的手指,看到了站在一株大树上的慕非难,银色面具在日光下越发光彩夺目,尽管她用力看了几眼,但在金属光泽下,她委实是看不清他的脸。

  “殿下,咱们下去看看吧。”黄锦却不待莫西北再看,已经示意那个锦衣卫当先下崖开路,半盏茶后,绳上缚的铜铃叮当一阵响,黄锦一笑,对莫西北说,“下面安然无恙,请殿下随老奴来。”

  腰上地绳子在众多锦衣卫的手中缓缓下放,莫西北也学过这种攀岩的功夫,师傅说叫壁虎游墙功,没有绳子,十数丈的悬崖爬上爬下也属平常,只是莫西北穿越带来了恐高的毛病,这门功夫学是学了,但是平时练习总在三两丈高处已经手脚发软,所以实际应用,难免手忙脚乱。

  一旁,黄锦整个人已经下去了,绳子放了不少,楚俊风一直站在莫西北身边微笑,鼓励道,“别担心,你就同平时走山路一样,放低身子,抓住绳子,慢慢退着走就是了,他们不会放得很快,一切都以你的步伐为准。”

  莫西北想装成无所谓的样子,奈何只是手心冒汗,走了两步,忍不住就停下喘气。

  “公主殿下,您若是这么害怕不敢下去,不如就别下去了,反正也就是一堆石头,有什么好看的,何况,悬崖石缝里难免有蛇,要是你一害怕失足跌下去,不是连累大家。”慕非难不知何时已经从树上一跃而下,站到莫西北身边,依旧是嘲讽的口吻,散漫地语气。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莫西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里不服气的劲起来,按照楚俊风说地,握紧绳子,嗖嗖几步退到崖边,深呼吸,一点一点,下崖了。

  “既然这么担心,你又何必这样激她。”楚俊风瞥了慕非难一眼,看着慕非难的视线一路随莫西北下降,大气都不喘一口,忍不住冷笑连连。

  “她自己选地路,就要自己面对,我只不过是不想看她因为胆子太小而出丑。”慕非难冷哼一声,转身一纵,上了一株大树,继续观望四周。

  宝藏地入口处,就在绝壁的半山腰,莫西北一路下来,好半天才看到,黄锦在一个仅容一人钻入地石洞口招呼自己,调整身子的方向,她一点一点滑过去,到了洞口,一脚踩到实地,心才一阵轻松。

  石洞内的空间不大,也就是普通一间房大小,然而只走一步,就觉得踩到了什么,先来的锦衣卫已经燃起了火把,莫西北结果来向脚下一照,几乎惊得跳起来。

  那是一根白骨,长短看来,应该是人的一根大腿骨,而石洞内,这样的骨头居然白森森的一片,而且显然被人简单清理过,都堆在屋子两侧。

  “这里怎么有这些?”莫西北问黄锦。

  “不知道,不过看起来,死了总有百十年了,几十具骸骨,前几天我们第一次下来时就发现了,都清理到了一旁。”黄锦说得很平常,“陈友谅的宝藏藏在这里,总要人挖山洞、搬运东西,估计这些人,不是后来找宝藏的人,就是当年搬运宝藏的人,为了不泄露机密,被人杀死在这里了。”

  “无论是怎么死的,都无外乎是为了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存在的宝藏,总应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古话。”莫西北用火把照亮脚下,尽力不再去碰那些白骨。

  “我们仔细检查过石洞,觉得宝藏的入口,很可能就在这里。”黄锦的手,指向石洞的内侧,莫西北走过去,此时,先来的锦衣卫已经点燃了另外两个火把,也一起举着,照了过来。

  那是一面凸凹不平的石壁,和外面莫西北刚刚爬过的看起来并无区别,伸手一摸,上面甚至也有湿滑的苔藓。然而,按照黄锦的指点,莫西北还是很快摸出了问题,这整块石壁虽然感觉起来和外面并不不同,但是,在石壁的右下角,却有一道很细的裂缝。

  事实上,一块石头上有裂缝也不稀奇,然而来回摸了几下,莫西北发现,这道裂缝,宽度倒和一把刀的刀刃差不多,一边薄,一边厚,手指感受裂缝边缘,既然连刀刃上血槽的位置也有预留。

  “你们试过吗?”莫西北抬头,看见黄锦一副十分紧张的样子。

  “试过,刀正好能插进去,但是其他就毫无反应了。”黄锦叹气,“不然,也不敢劳动公主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来。”

  “但是我想,如果人的血是开启机关的关键,血和血也没有分别,你们有试过吗?”莫西北心里对什么最高贵的血是开启关键的说法很鄙视,血自来就分四种类型,细分还有什么RH阴性,自来没听说过有高贵和低贱的区别,何况。连现代最精密的仪器,也只能识别血里是否含有致病因子,还没听说古代地石头。都能分出一个人流的是帝王之血还是贫民之血。

  “传说,这份宝藏里有传国玉玺。而开启宝藏的过程,记载中又特别提到不能有丝毫差错,否则,宝藏很可能就此永远深埋山中,咱家这次身负皇命而来。哪敢随便乱试。”黄锦摇头,说得郑重其事。

  “哦,也有道理,那,要是万一我地血也不行,宝藏还是永远打不开怎么办?”莫西北立刻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要是自己地血不能开启这个宝藏,那自己岂不是要承担很大的罪名?

  “这个……殿下是皇上的一奶同胞,普天之下。唯有您流着和皇上完全相同的血,肯定不会有问题。”黄锦似乎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只是干笑了两声。一口咬定不会出现这个问题。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正式开启宝藏?”莫西北心里盘算着逃走的可能性,一边问黄锦。

  “明天和后天都是黄道吉日。一会上去。就请殿下选一天好了。”黄锦回答,一边又引莫西北到洞口。重新缚好绳子,一摇铃铛,第一个爬了上去。

  一旁,锦衣卫又忙着熄灭火把,请莫西北第二个爬上去,灭了火把地石洞,黑漆漆的一片,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莫西北赶紧也摇动自己绳子上的铃铛,然后手脚并用,向崖上爬去。

  日子选在后天,莫西北对开启宝藏毫无信心,决定先拖一天看看情况。

  晚上的饭菜和昨天差不多,不过炖菜改成了山鸡炖蘑菇。山里蘑菇多,有的有毒,有的能食用,一碗菜多出来不多,但是前期的准备工作却实在不少。

  “给我请慕非难过来,我有话问他。”刀架在脖子上,莫西北仍旧吃得香甜,吃饱了才对门口守卫的一个锦衣卫吩咐,她想明白了,这身份,不用搁着也是搁着,慕非难既然会躲,她也一样会把他揪出来。

  半个时辰后,有人一挑帘子,闪身进来,见莫西北站在帐中间,不过一拱手,声音平淡地问道:“公主请在下来,不知有何吩咐。”

  “慕非难,你就非得这么和我说话,你才痛快是不是?”莫西北恼了,脚一抬,人已经站到慕非难对面,怒目瞪着那呆板得毫无表情的金属面具。

  “我是什么身份,公主又是什么身份,除了这样,我还真不知道该对公主殿下如何说话。”慕非难哼了一声,身子一晃,人退开了两步。

  “人的身份是生下来就注定了地,无从选择,你何必一直拿这个来搪塞我,我告诉你,我就是莫西北,你要是再这么惹我生气,我就揍你。”莫西北更气,本来找他来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眼前的人偏偏一副她是传染病,至少是毒药地样子,恨不得能有多远躲多远,于是她很干脆,再说话时,已经猛地扑过去,一把揪住了慕非难领口的衣服。

  “如果我是你,我就放手。”领口被揪住,慕非难依旧冷漠如初,“真刀真枪,你以为我怕你,想打到我,你得问问自己地体力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言罢,抬手就去拉莫西北的手腕。

  慕非难的手很冷,冰冷,捏住莫西北揪着他领口的手时,很用力,力道大得,仿佛要把莫西北的手骨捏成粉碎。

  “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以后,你也决定都不理我了吗?”莫西北很想哭,手太痛了,痛得她很想放手,然后挣脱,可是,放开手之后呢,慕非难一定会转身就走。她不习惯去恳求什么,因为很久很久之前,她就明白,万事不能强求,可是要她就此放手,心里又怎么能甘愿,所以,她只能尽力的扬起头,把眼泪咽回去。也许身份是慕非难觉得无法逾越的障碍,但是,她想试试。

  “你要我给你什么机会,我给你机会,你就不是公主了,我给你机会,你就能和我一起浪迹江湖了?”慕非难也一直看着莫西北,手更加用力,始终不曾放开,“你让我给你一个机会,谁又能给我机会?”

  “你给我机会,就是给你机会,我从来就不是公主,这其中的曲直,我将来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我只想说,我就是莫西北,这里的事情一了,我就要远走江湖,如果你爱我,就永远不要离开我,如果你不爱我,就现在清清楚楚的告诉我,只要你说,我绝对不会勉强,更不会死皮赖脸的拉住你不放。”莫西北一字一顿,清楚的说,“你现在就可以告诉我,你爱或是不爱。”

  “爱或是不爱?”慕非难很动容,几乎是下意识的重复着莫西北的话,紧捏住莫西北手腕的手也轻轻松开,隔了会才说,“这样的性子,确实是我认识的莫西北,只是,很多事情,不是爱或是不爱就能解决的。”

  “那你就说说看,究竟有什么事情,这么难以解决?”莫西北执着的扬着头,不肯放手。

  “西北,好了,白天下悬崖,肯定很害怕也很累了,还是早点睡觉吧。”慕非难很轻的摇了摇头,对莫西北说,“你乖乖听话睡觉,养好精神,宝藏的开启过程怕不那么简单,你得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可是你为什么不肯把事情拿出来说清楚,总要一个人憋在心里,你是不相信你自己,还是不能相信我?”莫西北颓然的松开手,白天爬悬崖的那种站在高处,随时可能失足坠落的感觉又回到了身体里,眼前直觉得一阵一阵的发黑。

  同过去一样,她的不适,他一眼就看得出。

  “看你,还是逞强,睡吧。”慕非难轻轻将她抱起,放在行军榻上,又拉来薄被,帮她盖好,见莫西北还拉住他的衣袖不放,只得就地坐在床边,哄她道:“男人的问题,男人会自己解决,你要做的事情就是,闭上眼睛好好睡觉,我不走。”

  “可是你也没回答我的问题。”莫西北很想睡觉,只是又觉得很气恼,不由得又瞪圆了眼睛。

  “贪心的女人,不是说过,我们缘定三生吗?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要做夫妻。怎么一吵架就全忘了,还来问我这个那个的。”莫非难低笑出声。手很有节奏的轻而缓慢的拍着莫西北,直到莫西北入睡。

  慕非难很狡猾,尤其擅长岔开话题,这是莫西北入睡前最后想到地,只是。她的嘴角却泛起了笑容,答案对她其实并不重要,如果不爱,他们这样两个人,要有如何的力量,才能牵绊到一起呢?

  决定开启宝藏地那天,倒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一大早晨,山林里中地小鸟就奏起了欢快的乐章。慕非难照旧隐身暗处,不见踪影,莫西北在山泉旁洗了脸。精神说不上振奋,但是骨子里却有什么东西沸腾了一样。对此。她报以苦笑,她很少出现这种感觉的时候。第一次是刚穿来时,被蒋太后,或者说当时的兴王妃威逼不得不跳莫愁湖逃生;第二次,则是运河舟中,她为了救人跳上马上要爆炸的自己地大船,两次都是死里逃生,险到极点,想不到,今天居然有出现了这种可怕的感觉。

  这次进洞的人,多了楚俊风,因为要开启宝藏,到时会发生什么事情没有人知道,所以他们用了三根同样粗细的绳索固定在腰间,同时也加长了绳索的长度,进洞后也不解开,以便发生意外,随时逃生。

  “你要小心,别相信任何人。”楚俊风当先下崖,黄锦跟随其后,莫西北迟迟疑疑,站在崖边,看起来好像还是对山崖很恐惧,不自觉的落了后。实际上她并没有闲着,眼睛四处乱转,直到慕非难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送了这句话到她耳中。

  奇怪,明明知道是一局死棋,但是听到别人说和自己想,却是两码事,莫西北笑想,自己有时候还真有一种可怕的勇气,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

  利刃割破皮肤,鲜血渗入石槽,慕容松涛那把宝贝的破刀也被抽出刀鞘,插入石槽中。

  很久,没有想像中地地动山摇,有的只是几个人谨慎退到洞口后的静默。

  石壁还是石壁,石洞还是石洞,甚至石洞两侧地骸骨,也依旧是骸骨。

  黄锦有些不可置信,看看莫西北,又看看石壁,再看看楚俊风,足有一刻钟后,才对这几次一直率先下来的那个锦衣卫发话,“去,先把那刀拔出来再说。”

  锦衣卫倒很坦然,似乎早明白了自己出现在这里地用途,因为他们几个人地绳子都绑在身上,行走难免互相刮碰,锦衣卫居然解开绳子,深深的看了洞口三人一眼,便几步上前,一下抽出了短刀。

  有一瞬间,莫西北觉得自己脚下地山石都在颤抖,也许在摇晃,身子不由自主的左右晃动,如果不是楚俊风一把抓住她的身子,此时,她大约就被绳子不上不下的吊在半空中了。

  有石槽的那块石壁,忽然碎成齑粉,在短刀被拔出的瞬间,就如同遭遇定向*****一样,瞬间化为灰尘。

  锦衣卫站在一旁,几乎对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直到尘埃落定,才战战兢兢的将刀还给楚俊风,自己点燃火把,当先走入山崖的更深处。

  石壁粉碎,露出了一个更加黑漆漆的山洞,看不出有多深,只能看见火把在向前一点点移动。

  “我们也进去看看。”黄锦的眼中,闪烁出奇异的光芒,提步就想进洞,只是瞥见旁边的楚俊风和莫西北,才忽然嘿嘿笑道:“瞧咱家,给皇上找到宝藏,一时都高兴糊涂了,殿下,还是您先请。”

  “厂督大人太客气了,只是你打算让我走在前面,用火把给你照亮吗?”莫西北微微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火把,公主的身份,又借用一次。老奴不敢,既然如此,老奴理应和楚公子并肩,为公主照路。”黄锦笑得略有尴尬,眼光随即落在楚俊风身上。

  “如此自然最好。”楚俊风不暇思索,举起手里刚燃起的火把,走到黄锦身边,说了声,“请吧。”

  这样一来,莫西北自然落在最后,解开腰间的绳子,她同走在前面的两人保持了三丈左右的距离,眼睛只留神看脚下的路,绝对不多张望一眼,这是她所学内功的独特之处,当心思集中到一个点上时,意识反而可以分散到周遭,去感受四周,哪怕是空气中的细小变化。

  走在最前面的锦衣卫,已经深入石洞十数丈了,他走得很慢,每一步的落足都非常谨慎,石洞深处很干燥,莫西北听得到那官靴落地时,发出的极轻微的沙声。

  一步、两步、三步……

  “厂督——”锦衣卫的脚步骤然一停,似乎发现了什么,又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声音有些扭曲到刺耳,只急促的喊出了这两个字后,便沉寂无声。

  “出了什么事?”黄锦同楚俊风几乎同时止步,两人静静的站着,侧耳细听,然而,前方一片死寂,好一会,黄锦尖细的嗓音才在山洞回响。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走吧,反正已经进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吧。”楚俊风倒是很平静,声音不大,但是三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黄锦不是没有迟疑,只是,终究还是跟着楚俊风的步子,一点一点,挪向更深处。

  又走了七八步,一个黑影突兀的站在石洞隧道的中间,一只手举起,黄锦和楚俊风同时止步,做防守姿势,火把高举的同时,站在他们身后的莫西北猛然紧紧的抬手,捂住了嘴唇。

  这一刻,她是庆幸她的淡漠的,不然她一定会尖叫出声。

  黑影其实就是方才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不知名的锦衣卫,他手里的火把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整个人似乎是转身想要逃走,只是刚刚回身,就遭遇了意外,所以,他的面部表情极度的惊恐甚至扭曲变形。

  然而,这些还不足以让莫西北害怕,真正让她觉得恐惧的,是那个锦衣卫,他的额头正中,露出一个血洞,很圆很大,创口之大,不知是什么暗器造成的,但是却滴血不流。

  黄锦和楚俊风极默契的靠近,一起一步一步退到莫西北身边。

  “害怕吗?”3个火把,却只能照亮脚下的一小块地,楚俊风轻轻扣住莫西北的手。

  “我不知道。”莫西北被他一抓,自是一惊,声音出口,也有些颤音“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黄锦轻轻哼了一声,却不肯再向前一步。

  退出去,还是继续走,去面对不可知的前路,三个人沉默,站在原地,进退维谷。

  最后莫西北说,“在往前,会怎样?”

  “活着或是死。”楚俊风居然笑了,“无外乎两种。”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反正一定要进去,我们赌一回吧。”莫西北想了想,因为遇到了危险,就放弃可能已经很接近的宝藏,无论如何也过不了皇帝的关,她虽然可以一走了之,但是恐怕牵连的人太多,春风如意楼那么多人还下落不明,她赌不起。而退出去,黄锦也会派别人来刺探,上面的人除了慕非难,还有谁本领高过他们三个人,来了也不过白白送死,何况,现在退出去,再下来的也许就是慕非难,不行,不行的。

  “那好,我们就往前走走看。”楚俊风没什么迟疑,顺口就答应了。

  “不行,殿下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冒险,我们退出去,再叫些人来看看就知道了。”黄锦不同意,就想拉莫西北向后退。

  “谁探都是一样,”莫西北摆脱了黄锦的手。

  二对一,黄锦有心站着不动,只是又顾忌良多,终于,还是缓缓的迈出了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

  莫西北的火把照脚下,楚俊风的火把照上面,黄锦的火把照中间,一步一蹭,到了已经死去的锦衣卫身边。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站住,莫西北的注意力在脚下,火把照耀中,一根极细的金属丝,正绊住锦衣卫的一只脚。

  “好细致的机关,不知道触动之后,究竟出来了什么东西。”莫西北指给两人看,她自诩对机关有些研究,只是这样的细而有弹性的金属丝本来就不好铸造,加上百年时光,不腐不坏,一触之下机关启动,杀人于顷刻之间,不能不让人赞叹。

  “这机关真的很细致,”楚俊风没有低头,因为他也看到了一道横在洞中间的乌黑色的金属丝。

  这样的金属丝,一连三道,高低各有不同,每道和每道之间,距离又极近,幸好三个人身手都灵活,过去之后,居然平静的又走了三五丈远。

  黄锦的火把,意外的向前轻轻一晃。

  紧接着“啪”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莫西北仓促抬头,只来得及看到什么金亮的一点东西骤然飞致,不偏不倚的撞上黄锦的衣袖。

  火把烤到的东西,无处可寻觅,空气中仅残留了一点淡淡的异味,很像丝织品被烧焦的味道。

  “刚才是什么落在你袖子上了?”楚俊风也看到了方才的一点金亮,举过火把,照向黄锦。

  “可能是迸上了火星子。”黄锦抬袖看了看,好半天,在衣袖上找到了小米粒大小的一个小洞,摸摸小洞处的皮肤并无感觉,放下了心,正想说再走,却忽听得莫西北说,“你的手怎么这么黑?”

  “我的手怎么会——黑?”黄锦一愣,刚说了一句,原本举着火把的手就忽然软麻无力,手里的火把也无力的坠地,再看时,被那一点金亮撞到的手臂,居然从手肘开始,乌黑成一片,不仅乌黑成一片,还有小指甲盖大的一个小东西,正沿着手臂的血脉一点点移动,渐渐向上,渐渐长大。

  “这难道是金蝉蛊?”楚俊风距离近看得十分真切,只是这金蚕蛊来自苗疆,中原一向难得一见,传闻,此蛊是金蝉的虫卵,以金蝉丝保护,可以百年不孵化,但是一旦幼虫进入活血中,也可以瞬间孵化,并顺人体血脉而上,直冲心脏,然后迅速啃食人的心脏,歹毒无比。

  “就是那种会啃食人心脏的虫子?”莫西北浑身汗毛倒竖,眼看黄锦手臂血脉里移动的东西一点一点变大。

  “啊!”黄锦忽然大吼了一声,猛然拔出腰刀,呼的一刀,将大半截的手臂,齐声声的斩断下来。断臂落在地上,黑色的血迹四溅,只一眨眼的功夫,一个金色的东西,便自断臂处,钻了出来。

  “小心!”几乎在楚俊风出声示警的同时,金色的小虫已经“喀哧”几声,咬断了眼前阻隔它行动的断臂上的血肉,摇头晃脑的钻了出来,继而,只稍稍停顿,三个人便眼睁睁的看着金光一闪,有什么东西,猛然直直的冲向正对面站的莫西北。

  银亮的剑光,也在这一刻,划破了石洞的黑暗。

  直到剑光沉寂,石洞中再无人说话,方才的一瞬,莫西北急于自保,丢开了火把,而楚俊风的火把,则被莫西北的剑锋扫到,挣扎了一下,熄灭了余烬,于是,整个石洞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当中,只有黄锦因为受伤而显得粗重的喘息,一下一下,沉闷的击打着人的心脏。

  “西北?”楚俊风几乎是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只是一下两下,手抖得居然擦不出一点火星,而声音从自己嘴里发出之后,也把自己吓了一跳,那种沙哑中的绝望,居然是他一生也没有过的。

  黑暗中,但听得“嗤”的一声轻响,一簇摇曳的火花,在石洞的一角爆出,继而,火花下移,一只白得犹如玉雕的手,在地上摸索着,片刻后,火光大起,一只火把,照亮了几个人的眼。

  莫西北脸上毫无表情,只是沉默的举起火把,火光下,她的脸色,同手一样,白得近乎透明。

  “你——你——”楚俊风开口,想问她刚才有没有劈中金蝉,想问她现在觉得怎样,只是,话到嘴边。却再也连不成一句。

  莫西北没有出声,只是将为了点火把而放在地上的剑拾起,然后将剑尖举到眼前。锋锐的剑尖上,不知如何。被罩上了一层闪亮的金色外衣,那是吃了血肉,刚刚长成的金蝉,适才电光火石地一瞬,被莫西北一剑自额头洞穿。如今,只余下一张轻薄的皮。

  “我想,我没事了。”莫西北长出了口气,心里一时说不出的百味掺杂,有后怕,也有庆幸,到了最后,只化成一声轻叹。

  黄锦一言不发地裹住伤口,他伤了一条手臂。不便再拿火把,只单手压住兵器,继续和楚俊风并肩而行。

  前路居然再无机关。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一扇白玉地大门。骤然出现在石洞尽头。

  “宝藏?”三个人都在心里默默的念出了这样两个字。这才是真正的宝藏,这才是宝藏的大门。

  白玉的大门。通体盈透,光芒闪烁,到了这里,火把也省了。三个人走上前,小心仔细寻找,好半天,居然没有找到一丝缝隙。

  “陈友谅居然还布置了这样地机关,大约是想让后人知难而退吧。”莫西北对宝藏并不热衷,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进门的方法,反而如释重负。

  “既然设了门,就一定有开启的方法。”楚俊风没有如黄锦一样,反复的用手在白玉大门上摸来摸去,反而是在石门四周,上下左右的留神细看。

  “那你们慢慢找。”莫西北点头,也不多说,自顾自的环顾了一下门前的情形,找了个最远的位置,席地坐下,剑劈金蝉纯粹是幸运,到了如今,她依旧觉得手脚发软,需要休息,眼前这个机会倒是正好。就这么坐着,手指有意无意的在身旁地地上轻轻的敲来敲去,不知道来回了多少次,莫西北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什么和周围的石头不一样地东西,于是手指又小心的移动回去。

  那是一个很像大号铜螺丝地东西,圆圆地,表面光滑,微微突出地面,莫西北来回摸了几次,分辨不出是什么材质,借着白玉的光华去看,这个类似螺丝地东西,居然是被硬生生挤在石缝中的,莫西北觉得好玩,就用手按了按,螺丝没有动;加了三分力又按,依旧不动;深深吸口气,用上七成的力气,一指按下去,螺丝终于缓缓沉入石缝中,莫西北微笑,又去摸这回螺丝是不是与地面平齐,不想,居然摸了个空。

  再看时,螺丝不受外力,依旧正一点一点沉入地面,而整个石洞之下,却在此时,发出了一阵隆隆的声音,同当时外面的石门开启类似,只是这种沉闷的响声,更像山在摇晃,在着山腹之中,格外惊心动魄。

  好在,隆隆声很快消失,不等三人多想,白玉大门居然咯吱一声,仿佛被什么人自内而外的推动,就这样,很慢很慢的移动起来,足有一盏茶的功夫,竟整体转了过去,露出两条通道。

  站在门口,三个人都忘记了惊叹机关的巧妙,甚至,也没有人想到要问一声,这机关究竟是如何被触动的,他们都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石洞之内,无数璀璨的夜明珠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石洞之内,几座金灿灿的小山,居然是完全用金条垒成的。

  石洞之内,宝石、珍珠,被人如垃圾一般,胡乱的堆满了一地。

  石洞之内,最高的一座小金山上,摆放着一个大大的锦盒,锦盒半开,露出雕琢的玉器一角,他们虽然都没有看过真正的传国玉玺,不过,却都猜到,那锦盒中的,必然就是传说中帝王无上权利的象征。

  “原来,这世上真有宝藏一说。”莫西北咋舌,“陈友谅不过占据一方,当了几年土皇帝,居然积攒下这许多东西,难怪世上,人人都想当皇帝。”

  黄锦同楚俊风都没有出声,他们沉默着,似乎在看眼前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

  有好一段时间,三个人就这样站在白玉大门前,没有人踏进宝藏一步。

  莫西北的眼睛,已经在无数金银财宝上掠过,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只木头的匣子,匣子大小倒是正适合装书,只是那匣子木质疏松破烂,已经有了被腐蚀的痕迹。

  “陈友谅雄踞汉中,果然是富可敌国。”沉默了半天,黄锦忽然说,“若是有人拿到这些宝藏,振臂一呼,还怕不群起响应,到时候,这天恐怕都要变色呀。”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若是有人振臂一呼,便天下群起响应,那恐怕也不是因为这批富可敌国的宝藏,而是因为为君者,失去了民心罢了。”楚俊风接了一句,听起来平平常常,但是在此时此地,却让人心里多少有些怪异的感觉。

  “那照楚公子看,这批宝藏归谁所有,都于大局没有影响了?”黄锦断臂失血不少,这时额头聚起了一层虚汗,说话的声音似乎也失了底气。

  “厂督大人的话,好叫人难懂呀。”楚俊风并没有回答黄锦的问题,反而似是而非的说了这样一句。

  “咱们心照不宣,只怕公主殿下听不懂了。”黄锦忽然转头对莫西北说,“殿下不好奇,咱家和楚公子在说些什么吗?”

  “让你失望了,你们无论说什么,我都不感兴趣。”莫西北不动声色,眼角的余光在找寻最佳后退的道路。倾国的财富,不垂涎的人少之又少,敢监守自盗的,自然是有万全的准备,她已经明白,早晨起来时,那种不好的感觉在提示她什么了,只是不知道,眼下的情形究竟危险到什么程度。

  “这里的事情和她没有关系。”楚俊风忽然伸手拉住莫西北的衣袖,用力将她拉到身后,说话的语气颇有些森然的不耐,“厂督大人,还是照原来的计划吧,时间不多。”“楚公子真是惜花之人,只是男子汉大丈夫,要成大事,怎么能受困于儿女情长呢?”黄锦嘿嘿冷笑,眼光颇有些肆无忌惮的凛冽,上下看了看莫西北,“天涯何处无芳草,将来,这天下多少美人还不是听凭公子挑选,至于她,还是当放手时需放手的好。”

  “我说过,如果动她,那么我们之前说的一切,就一笔勾销。”楚俊风冷冷的说,“我本来就无所谓,大不了一拍两散。”

  “这又何必呢?”黄锦摇头,似很痛心,眼睛微眯,虽然脸色苍白,但是眼神中的光芒却不减,就这样与楚俊风对视良久,才颇为无奈般的说,“你说怎样,便怎样好了。”

  “如此……”楚俊风刚刚放开一直紧攥着的,莫西北的衣袖,却又勃然变色。石洞黑暗的甬道中,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虽然来人刻意加以掩饰,但是,却瞒不过高手的耳朵。

  当然,来的,并不是一个两个人。

  “楚公子,你若是想独吞这些东西,你不妨直说。”黄锦的面色,也在同时变了又变。

  “这话难道不该我问厂督,谁不知道,山崖上,可都是你们东厂的人。”楚俊风声音讥诮,“贼喊捉贼的这一套,不是东厂惯玩的把戏?”

  “咱家要是玩把戏,犯得着玩掉一条手臂?”黄锦的脸沉了下来,声音依旧刻意的压低,只是,那种尖锐,距离太近,刺得莫西北耳膜嗡嗡作响。

  “你们又何必争执这个,就在这里安静的等一会,一切不久都见分晓了。”莫西北见两个人剑拔弩张,忍不住好笑,小小的声音,插了一句。

  “公主殿下,您也别开心得太早,无论来的是谁的人,怕最先要对付的,都是殿下您,要我说,您还是自求多福的好。”黄锦哼了一声,阴侧侧的来了一句。

  “再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舍出一条命不要,从决定来这里,我已经有最坏的准备。”莫西北全不以为然,从京城出来,她已经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过如此,不是毫无牵挂,只是她的心一贯就大,而且运气也通常不坏。

  第二十三章决斗

  这世上之事,每每出人意料,莫西北想,事实是胜于雄辩的,所以,当一群黑衣蒙面人整齐的站在三人面前时,她反而是反应最平淡的那个。

  这些黑衣人个个身穿水靠,手执倭刀,蒙面巾外露出的三角小眼流露出贪婪嗜杀的凶恶目光。

  有这样目光的人,莫西北不是第一次遇见,最早从运河舟中起,最近一次,则是与慕容松涛对决。

  “宝藏和你们的命,都留下。”走在最前面的黑衣人生硬的撂下一句话,每个字颇有些掷地有声之感,只是听在耳中,多少有点故意而为的怪异。

  “那要看阁下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了。”楚俊风仰天一笑,颇为不屑的扫了一眼对手,心里已经飞快的盘算好,黑衣人正好十名,石洞并不宽绰,决定了他们想一拥而上,也并不容易,而如果单打独斗,虽然黄锦断了条手臂,但是合自己与莫西北之力,也决计不会落入下风。

  “你们中原人,除了口气大,什么都不大。”走在前面的黑衣人喋喋怪笑数声,手一扬,就要动手。

  “慕容松涛,你好歹也在中原呆了这么多年,怎么一恢复倭人的身份,话也说不清楚了?”莫西北一听蒙面人的笑声,就知道情况不好,想不到那样内力枯竭,又受了重创,慕容松涛居然还活着。

  “莫西北,你的听力真是不错,想不到,我诈死、故意隐藏口音,也都瞒不过你的耳朵。可惜,只能让你死得更快。”黑衣人一听自己的身份又被莫西北道破,连连发笑。也不隐瞒,“这次不比上次。老夫定叫你这次死无葬身之地。”

  “真巧,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莫西北也笑了笑,“本来我觉得,这批宝藏放在这里不见天日也是可惜。至于归属,只要有缘都可以取走,但是这些都是中国人的东西,谁都可以得到,唯独你们倭寇不行,既然你找到这里,只能让你有来无回了。”

  “废话少说!”慕容松涛把手一挥,手中刀光闪烁,直扑莫西北。后面地黑衣人也都低吼一声,个个挥刀,扑将上来。

  “西北。我对付慕容老贼,其他交给你们。”莫西北抽剑。只是楚俊风更快的挡在前头。接下了慕容松涛力劈华山的一刀。

  这次来地倭寇,比起上几次遇到的。又不同。他们各个身手矫健,刀法狠辣,这样小地空间,搏杀起来居然都是不管不顾的凶残,仿佛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刀锋会误伤到同伴。

  倭寇的刀法,本来就走实用路线,没有花俏的姿势,刀刀只求击杀对手,是以,虽然楚俊风挡住了武功最高地慕容松涛,但是余下的人一拥而上,加上黄锦失了一条手臂在先,不免手忙脚乱起来。“厂督大人,你怎么不叫上面的人来帮忙?”混战中,莫西北略有奇怪,下面这么久没有动静,上面的人怎么不下来看看,难道是,也遭到不测了?只是以慕非难之能,慕容松涛也不能讨到便宜,又有什么人能绊住他的脚步呢?

  “你以为咱家不想?”与莫西北背靠背站着,逼退了黑衣人迎面疯狂砍来的两刀,黄锦气喘吁吁。“我明白了,人为财死,今天你死也不冤枉。”莫西北立即就明白了,为了避开更多人的耳目顺利瓜分宝藏,黄锦必然是下了死命令,让所有的人死守在崖上,他只想到,即便有人窥伺宝藏,也要从山崖上顺绳子爬下来,却不想,也有亡命之徒,敢在大江入海处逆流而上,从崖下爬上来,所以山上广布人手,崖下却只能靠他们自己拼杀,生死听天由命。只是黄锦死不冤枉,自己岂不是冤枉?

  想到这里,莫西北手下一紧,指尖一枚刚才准备送给黄锦以自保的暗器在黑暗中无声飞出,只听面前围攻自己地一个黑衣人“啊!”了一声,眼前密不透风的刀影,终于一缓。

  那是一枚萃了毒的金针,莫西北地暗器本来从不萃毒,只是这枚针好巧不巧正好是当日用来给抓到的血人施刑时用过地,金针当时刺入了血人地体内,粘了剧毒,后来莫西北也没有留意,直到今天早晨整理暗器,才发现这枚金针变色了,因为早晨不好的预感太强烈,莫西北就悄悄将这只金针带在手边,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金针刺入了一个黑衣人地眼中,毒素瞬间扩散开来,黑衣人也是行家,眼前一黑就知道不好,待到有感觉,发现有毒时,居然狂吼了一声,两指伸入眼眶,硬生生将一只眼球,挖了出来。

  幽蓝色的血,自黑洞洞的眼眶流出。

  血海飘香太过歹毒,即便当即挖眼,也不能阻止毒素的扩散,只是,当那蓝色的血满面横流时,场景还是恐怖到了极点。

  “你怎么会有血海飘香?”其他几个参与围攻的黑衣人自然也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其中有人不可置信的问出来。

  “因为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莫西北的剑势如破竹,在黑衣人愣神的功夫,剑光在另一个黑衣的脖子上划过,力道不大,只是锋利的剑尖,足以割破喉咙、血管。

  黄锦也没有闲着,一掌击在对面露出空门的黑衣人胸口,这一掌凝结他半生功力,足以碎石裂碑,黑衣人哼都没有哼一声,便绵软的倒在地上,五脏碎裂而死。

  对手少了三分之一,而血海飘香的威慑力又在,莫西北和黄锦的压力顿时轻了下来,剑光掌影所到之处,瞬间又将两名黑衣人毙于当地。

  战局形势扭转,楚俊风与慕容松涛交手百招,也占了上风,莫西北抽空看去,慕容松涛刀法依旧老练,只是脸上汗流如浆,招式很多细微的变化都施展不出来,想是上次的伤并没有好彻底,勉力出手,时间稍长,颓势就渐渐显露出来,反观楚俊风,却越发气定神闲,每一招都在虚实间变换,大多数时候根本不去硬接慕容松涛的刀锋,只引他去砍周围的墙壁,虚耗他的体力,只抽空看了几眼,莫西北就知道,最多再有三五十招,慕容松涛一定会输得非常难看。

  第二十四章落空

  只是这世上,太容易得出的结论,每每也更容易被推翻。

  激斗中,慕容松涛被楚俊风一掌击中,人退到了一边,剩下的四名黑衣人也强攻两招,同时后退。

  “站着别动!”慕容松涛一把扯开胸前的衣衫,露出了捆绑在腹部的一个包袱,包袱内,黑漆漆的装着些什么东西,莫西北并不认得,但是,楚俊风和黄锦却几乎同时变了颜色。

  而与此同时,四名黑衣人也扯开衣服,双手在怀中的包袱内,抓出了几个黑漆漆的圆球,凶狠的目光里,透出了决绝。

  “那是炸药吗?”莫西北低声问楚俊风。

  “这何止是炸药。”偏偏慕容松涛也听到了,狞笑一声道,“这是西北霹雳门的镇门之宝霹雳雷火弹,只要我们一松手,这些分量,足够把这里炸成平地。”

  “这么厉害,那慕容前辈是想和我们同归于尽吗?”莫西北暗叹,想不到明朝时期,火药武器的研制开发已经如此先进,连火折子都不用,只要往地上一摔,就能够引爆火器了。

  “是生是死,就看你们如何选择。”慕容松涛皱了皱眉,“莫姑娘富甲天下,这里宝藏财富不少,但是想来,也不值得莫姑娘拿命来换吧?”又对楚俊风说:“楚大侠两次击败老夫,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高手,年纪轻轻,富贵不过是尘土,想来,楚大侠也不想把命糊涂的丢在此处吧?”

  “慕容匹夫。你想怎样,痛快的说出来。”黄锦停了手后,已然不支。身子微微摇晃,说话声音不小。只是已听出油尽灯枯的意味了。

  “老夫几个人,是五条贱命,死不足惜,现在只是想拿来和两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做笔生意,至于厂督您。毁了我几十年地基业,咱们还有一笔帐要清算,何况,厂督的身体似乎也不成了,这笔生意,倒是不用和你谈了。”慕容松涛干干的笑了几声,“老夫就是求财,莫姑娘、楚大侠,宝藏里地传国玉玺你们带走。金银珠宝归我,等我的人运走这批东西,你们也可以平安离开此处。料想明朝皇帝得了玉玺,也不会为难你们。怎样。这笔生意做得吧?”

  “做得,怎么做不得。我们是宁为瓦全,不为玉碎地,成交了。”楚俊风还来不及说话,一旁莫西北已经拍了拍手,连声同意。这些宝藏,怎么能落入倭寇手中?”楚俊风有心反驳,只是莫西北的态度转变得没有过度,他深知莫西北痛恨倭寇的心更盛,当下也只得将想说的话咽回去,只凭莫西北做主。

  “可是,莫姑娘的话,老夫却不大信得过。”慕容松涛眼波幽暗,“莫姑娘,你是什么样地人,咱们心知肚明,这一言九鼎的词,可用不到你身上,我要他说。”说着,慕容松涛把手往楚俊风身上一指,“楚大侠,你发个誓吧,咱们也好快点把这里的事情了结。”

  “慕容前辈,如今是您手握霹雳雷火弹,执掌生杀大权,怎么反让我们赌咒发誓,这生意也不公平呀。”莫西北摇头,“我知道慕容前辈信不过我们,可我们也未必就能信得过您,要赌咒发誓,也该由您开始,可千万别说什么全家死光之类的话,世人都知道,您家里,现在只剩下您一个人了。”

  “莫姑娘,你最厉的,就是这张嘴了,好,为了表示诚意,老夫先发誓,如果我运走宝藏还引爆雷火弹,就叫老夫天打五雷轰。”慕容松涛有些不耐,他甚至下面的接应在湍急的江水中不能久耐,而此处,上面有东厂众多高手,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就越是不利,于是痛快发誓,“你们呢,怎么说?”

  “我和楚大侠只取传国玉玺,不动宝藏分毫,违此誓言,同慕容前辈一样。”莫西北眨眨眼,笑容满面,似有成竹在胸。

  这样自信而笃定的笑容,反而让慕容松涛迟疑了,他手握霹雳雷火弹,站在原地,沉默不语,只盯住莫西北看。“宝藏已经唾手可得,慕容前辈还迟疑什么?”莫西北笑得更甜,露出一些疑惑的表情,故意侧头思索。

  “莫姑娘,你不用故弄玄虚,你别以为你这样老夫就会害怕。”慕容松涛依旧站在原地,眼神迟疑闪烁。

  “慕容前辈,我保证,我真地什么也没做,这山洞气闷得很,咱们速战速决吧。”莫西北却偏偏催促他动手。

  “也是,不如这样,莫姑娘,你跟我的手下人一起,这些金银珠宝要运走也不容易,多个人帮忙自然能快点。”慕容松涛把手往洞内一指,“你先进去,把那些装金条的箱子盖都盖好。”

  莫西北二话不说,上去就将几只大箱子地盖子逐一盖好。

  很快又有两个黑衣人过来,将地上堆放的夜明珠,宝石,珍珠收入空箱中,迅速捆绑结实。

  这样多地宝藏,一次自然无法运出,莫西北料想慕容松涛还有帮手。结果,宝藏打包完毕,石洞中细碎而凌乱地脚步声也走了过来,十几个黑衣人,各个黑布蒙面,走过来话也不说,抬箱就走。

  黄锦又急又气,居然昏倒在地上。

  慕容松涛也不理会,待最后两个黑衣人抬箱走上石洞中狭长的通道,才和先前地四个人一起托着霹雳雷火弹,走在最后。

  莫西北和楚俊风,则在黑衣人退出后,各自捧了传国玉玺以及木盒藏书,一点点,走在慕容松涛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整个过程是安静的,连众人的呼吸声也几乎听不到。

  慕容松涛一直看着莫西北,是以,当走到接近洞口的位置时,他立即看到了莫西北眼中骤然闪现的星光,明亮得刺眼,让他心头一紧。

  一切,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

  许多冰冷的江水,在他觉得不对而猛然回头时,兜头盖脸的泼到了他的身上,霹雳雷火弹受外力重击就会爆炸,唯一惧怕的只有一样,就是水。

  第二十五章绝杀

  “你是怎么做到的?”冷水冲得眼睛一阵酸涩,慕容松涛忍不住眨了眨眼,然而也就是眨眼的功夫,那四个手执霹雳雷火弹的手下已经躺倒在地上,而眼前,一个戴着银色金属面具的青年男子,正执剑相向。

  “我什么也没做,就是在某个时候,稍稍吸引了一下你的注意力而已。”莫西北瞧见慕容松涛对慕非难的剑并不理睬,反而看着自己,也就轻松的回答了一句。

  “可是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下来?”慕容松涛略有失神,这才转而看向慕非难。

  “因为我一直不相信,一个东瀛最好的忍者,会那么轻易的死在一个武功不如自己而且心慌意乱的女人手中。”慕非难的剑尖微微一提,逼迫慕容松涛微微跟着抬头,这才说:“慕容前辈,我的人跟踪你,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凭你有什么风吹草动,也瞒不过我去。”

  “好好好——”慕容松涛忽然如泄气的皮球一般,身子颓然失去了力气,“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败在你们这些年轻人手里,不算冤枉,你的人既然能在我毫无察觉之下跟踪我,不用说,这些抬箱子的人,也早都被你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换了。好——老夫一生谨慎,从来不相信任何人,我的人也都和我一样,平素面纱不理身,想不到,倒被你钻了现成的空子。”

  “成王败寇,慕容松涛,你有今天的下场,也是你咎由自取,现在。你是想自我了断,还是等我动手?”慕非难并不理会慕容松涛的感叹,剑尖不动。冷然发问。

  “老夫怎么能死在你的手里。”慕容松涛并不迟疑,“败就是败了。我潜伏中原几十年,终究没有完成主上交代的任务,本来就绝无偷生地道理,如果你心里有一点善念,就让老夫选择武士的死法吧。”

  莫西北不知道武士的死法是怎样地。但是抗战题材的电视剧看过不少,日本鬼子一失败就喜欢剖腹,肠子什么地肯定流一地,想想都觉得恶心,忍不住微微侧开头。

  慕非难手下的黑衣人正有条不紊的将装金银财宝的箱子捆好,向山崖上运送,楚俊风在心底叹了口气,觉得此时多留无益,招呼莫西北一声。就走到洞口找到早晨下来时用的绳子,摇晃铃铛后,开始向上爬去。

  莫西北也想离开。毕竟这个石洞开在悬崖中间,总给人一种没有着落地感觉。多呆一会都觉得不舒服。只是慕非难孩子,慕容松涛也未死。她心里总觉得并不落底。

  慕容松涛缓缓举起手里的倭刀,对准腹部刺下,鲜血一点点润湿衣襟,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面向东方缓缓跪下。

  慕非难略有迟疑,终究持剑后退了一步。

  莫西北一直看着,看着慕容松涛因慕非难的剑向后撤开一步,嘴角忽然浮现出的一抹笑容,狰狞而怨毒。

  “小心!”她下意识的大喊了一声。

  慕容松涛的刀尖已经划破了贴身穿的另一层黑色地水靠,而一抹刺眼妖异的红蓝光,在他胸口近乎同时绽放。

  那是一瞬间的血肉横飞,慕容松涛地血密密麻麻的飞溅过来,鼻子里,仿佛都是火药混合着鲜血地刺鼻味道。

  莫西北不知道慕容松涛是用什么方法,引爆了他第二层水靠内另藏地霹雳雷火弹,她只知道,霹雳雷火弹炸开后,不仅慕容松涛被瞬间炸成碎片,就连方才躺在他脚下的四个黑衣人,也没有幸免。

  于是,更多地霹雳雷火弹被引爆。

  炸药特有的红蓝色光芒在眼前刺目的绽放。她下意识的冲过去拉住慕非难,拉住他,从此之后,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不分开。

  “走!”冲入耳中的,除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还有慕非难嘶声的大吼。

  莫西北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飞了起来,不知道是慕非难猛然挣脱她的手后,那用力的一推,还是霹雳雷火弹爆炸的威力太大,大到她整个人被瞬间的气流抛了出去。

  她只觉得,自己人落在地上,已经十数丈开外,后背是火烧火燎的刺痛,四肢也不听使唤了,就那么重重的跌在地上,然后顺着石洞向下的台阶,一路翻滚下去……

  她很想停下来,停下来回头看看,可是没有力气,真的没有力气,整个人的意识,也在一点点的抽离。

  有山石滚动的声音,在她无力的顺势翻滚时,贴着地面传来,很沉闷,像是瞬间*****一般,却摧枯拉朽。

  莫西北只觉得很累,眼皮也早亲密的贴合在一起,睡吧,心底有个声音这样告诉她,这么累,为什么不睡呢?只是,意识却不肯入梦,因为耳边,好像总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一遍一遍,叫着:西北,这里不能睡,你起来,你起来……

  等到莫西北终于能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倒并不黑暗,陈友谅宝藏的白玉大门,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她尝试着动了动双手,手指抠到硬硬的石头,有知觉;又动动腿,脚在地面来回移动,也有知觉。

  深深的吸口气,翻身坐起,后背仿佛被撕裂了一样的痛着,她咬紧嘴唇伸手在后面一摸,衣服硬帮帮的,刚才最觉得痛的地方,手放上一会,就触摸到了温热的液体,嘴唇干裂着,她自然知道那温热不是汗。

  黄锦仍旧躺在石洞的一角,姿势同方才一样,没有变过,莫西北好容易挪到他身边,实在弯不下腰,就用脚踢了踢,才发现,原来他四肢已经僵硬了,想来,定是方才就已经油尽灯枯而死。

  一死百了,只不知道,他专横跋扈之时,有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是如此下场,莫西北想,黄锦定然是想不到的,因为自己同样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其实石洞也并不是很深,但是莫西北却觉得自己走了很久,直到前面的甬道已经被乱石堵得半点空隙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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