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渐渐过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一月,可现在的天气一反常态,比以前热了许多。但是,出于某种被误导的尊重,中国大使及其随员到来时,海军部会议室里面的火炉仍然烧的得很旺,而劳伦斯就站在它的前面。他今天经过了精心的打扮,穿了最好的制服,在这场漫长而又难以忍受的会见中,他那件深绿色的毛料大衣的衬里已经渐渐被汗水湿透了。
在巴勒姆上将身后,门外官方指示器上的罗盘指针表明了穿越英吉利海峡上空的风向:今天北转东北风,晴;很可能直到现在仍然有一些海峡舰队的船只在监视着拿破仑的港口。他肩膀挺直,盯着宽阔的金属盘,试图通过这样的思考来转移一下自己的思绪;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应付得了那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冷冷的、不友好的目光。
巴勒姆停止了讲话,掩口咳嗽了一下;经过精心准备的那些华美的词句并不适合从他这张笨拙的水手嘴中说出来,因此,在每一句尴尬、犹豫的话结束时,他都会停下来,神情紧张、近乎谄媚地扫视一下中国人。在平常情况下,这并不是可称誉的表现,但现在,劳伦斯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理解巴勒姆的处境:他们已经预料到中国方面可能会带来一些官方的消息,甚至可能派一个外交特使来,但是谁也没想到中国的皇帝竟会派自己的弟弟绕大半个地球来到这里。
永瑆王爷只要一句话,就能使两国陷入战争;此外。他表现出某种天生地威严:对于巴勒姆的每一句话,他都一直保持着令人无法捉摸的沉默;他的暗黄色的长袍光彩照人,上面绣满了龙;他那长长的、戴着珠宝装饰的指甲缓慢而无情地敲打着椅子地扶手。他甚至看都不看巴勒姆:他只是冷酷地、咬牙切齿地直盯着桌子对面的劳伦斯。
他带了大批地随从人员,这些人站满了屋子的各个角落,护卫们穿着絮有棉絮的盔甲汗流浃背、头晕眼花地站在那里;此外,还有同样多的仆人,只是这类或者那类的服务人员。大多无事可做,沿墙而立。使劲地用宽大的扇子扇着风。有一个人站在王爷的身后,很明显是翻译,每当巴勒姆说完一段话后,永瑆王爷一抬手,他就会在王爷地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另外两个官方特使分别坐在永瑆王爷的两侧。他们只是马马虎虎地被介绍给了劳伦斯,一句话也没有说。较年轻的一位叫孙凯,冷冷地看着整个过程。平静地听着翻译的话。年纪稍长的那位大腹便便,长着一簇灰白胡须,渐渐被热浪击溃了:他的头耷拉到胸前,半张着嘴吸气,手甚至几乎已经扇不动扇子了。他们都穿着深蓝色的丝绸长袍,做工几乎和王爷的长袍一样精细,给人留下了深刻地印象:在西方,当然从未见过这样的使团。
在这种场合里。即只要表现出卑躬屈膝的奴态,即使比巴勒姆更有经验的外交官,都有可能得到原谅,但是劳伦斯却无法低头附和;尽管他本人曾经非常强烈地希望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他本希望能为他的事情辩护,私下里甚至幻想事情能够暂缓;相反地是,他在谈判中受到了指责。认为作为一个海军上尉,他应该行为审慎,这一切都当着外国王爷和他的随从的面,就好像他们聚集在法官席上听着他的罪行。尽管如此,他仍然尽力克制自己,保持沉默,但是最后巴勒姆kao近他,以纡尊降贵的态度对他说:“很自然,上校,我们会记得安排给你另一条孵化出来的龙。然后……”此时。劳伦斯终于忍无可忍。
“不行,先生。”劳伦斯打断他的话,说道:“很抱歉,但是不行:我不会那样做的,至于另外一个职务,还是请您给我免去吧。”
在整个会见过程中,坐在巴勒姆边上的空军团的波厄斯上将一直保持着沉默;听到这话,他只是摇摇头,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然后把双手交叠着放在了大肚子上。巴勒姆愤怒地看了劳伦斯一眼,对他说:“可能我说得不清楚,上校;这不是请求,这是一个命令,你必须执行它。”
“我宁愿先被绞死。”劳伦斯平静地说,丝毫不在意自己正在和英国海军大臣说话:如果他仍然是一名海军军官地话,这意味着他职业生涯地结束,即使他是一名飞行员,这样做对他也是毫无益处的。然而,如果他们打算把泰米艾尔送走,送回中国去,他作为飞行员地生涯就会就此结束:他永远不会接收在任何其他龙上的位置。对于劳伦斯来说,没有一条龙可以和泰米艾尔相比,他不会接受孵出来后将是第二好的龙,即使军团里的人排着长队等待着这样的机会。
永瑆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紧紧抿着嘴唇;他的仆人骚动起来,用他们的语言小声讨论着。劳伦斯察觉出他们的轻蔑语气,但这种轻蔑更多的是对巴勒姆,而不是对自己。最高长官很明显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尽管他努力地保持着平静,但是脸上还是渐渐lou出复杂而愤怒的神色。“上帝作证,劳伦斯:如果你认为你能在英国政府和叛乱之间立足的话,那你就错了;我想你大概忘记了你的第一职责是对你的国家和国王负责,而不是对你的龙负责。”
“不,先生;是您忘记了。正是因为职责,我给泰米艾尔带上了鞍具,牺牲了我的海军军衔,那时并不知道他是一个真正不同寻常的品种,更不知道何为‘天龙’。”劳伦斯说,“也正是因为职责。我带着他经历了艰苦的训练,并开始艰难危险地服役;因为职责,我让他冒着失去快乐,失去生命的危险进入了战争。我不能用谎言和欺骗来回应如此神圣的服役。”
“够了!”巴勒姆说。“别人还以为让你交出你的长子呢。如果你无法忍受失去是因为你把他当成了一个宠物,我很抱歉……”
“泰米艾尔既不是我的宠物也不是我的财产,先生,”劳伦斯突然打断他。“他同我一样,或者也像你一样。是为英国服役,为国王服役。你让我对他撒谎,因为他不选择回到中国去。我无法想象如果我同意那么做了,我还可以要求得到什么样的荣誉。”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补充道:“事实上,我很吃惊你会提出这样地建议——非常吃惊!。”
“哦,劳伦斯。见鬼去吧!”巴勒姆完全不顾礼节地说道。在加入政府前他曾经担任了多年的海军军官,他地情绪爆发说明他仍然是一名不成熟的政客。“他是一条中国龙,理所当然应该更喜欢中国;无论如何,他属于他们,这个问题到此为止。小偷并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名声,陛下的政府并不希望得到这个称号。”
“我知道我是如何得到它的”如果不是快被酷热击垮的话,劳伦斯早就爆发了,“我完全拒绝这样的指控。先生。这些先生没有否认他们将蛋给了法国;我们在法国地军舰上夺到了它;在海军法庭上,船和蛋最终被判定为合法的战利品,这一点你应该非常清楚。我无法理解泰米艾尔为何仍然属于他们;如果他们如此担心‘天龙’拖离他们的控制,那当他还在蛋里的时候就不该把他送给别人。”
永瑆哼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非常正确,”他说。他的英语带有浓重的口音。正式而缓慢,但是抑扬顿挫的语调使他地每一句话都透lou出威严,“将龙天乾的第二颗蛋送往海外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愚蠢的做法。如果不这样,现在大家就不用争吵了。”
这句话让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有那么一会儿,谁也不说话,只有翻译平静地将永瑆的话翻译给其他的中国人听。然后孙凯用汉语意想不到地说了什么,永瑆用尖锐的眼光盯了他一眼,孙凯马上谦恭地低下头,不敢向上看。但是劳伦斯仍然得到了一个提示。那就是他们地使团里可能意见也不一致。但是永瑆打断了这一反应,语气表明不允许有任何进一步的评论。孙凯也不敢再说什么。永瑆很高兴已经压制住了自己的下属,又转过来对他们补充道:“然而,不管什么样不幸的机遇使他到了你们手中,但是龙天祥是本来打算送给法国国王,而不应该成为一个普通士兵的坐骑。”
劳伦斯僵住了,“普通的士兵”被激怒了,第一次,他转身直接看着王爷,用同样坚定的目光和王爷冷酷而轻蔑的眼光对视着。“我们在和法国交战,先生。如果您选择与我们的敌人结盟并为他们提供物质上的帮助地话,就不该怪我们在公平地战争中得到他。”
“胡说!”巴勒姆立刻大声地打断了他的话。“中国不会和法国结盟地,绝对不会的;我们当然不会把中国看作是法国的盟国。你不应该再这样对王爷殿下说话,劳伦斯。管好你自己!”他又恶狠狠地小声补充道。
但是永瑆并不在意他的cha话。“你现在是在为你的强盗行为辩护吗?”他轻蔑地说,“我们并不关心野蛮国家的习俗。商人和小偷如何赞同互相之间的掠夺,天子并不感兴趣,除非他们像你们一样选择去侮辱皇帝。”
“不,殿下,没有这样的事,一点也没有。”巴勒姆恶狠狠地看了劳伦斯一眼,匆忙说道,“我们陛下和政府对于皇帝只有最诚挚友谊;我向您保证,没有任何侮辱性的行为。如果我们早知道蛋里是一个非凡之物的话,如果早知道你们的反对,就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现在你都知道了,”永瑆说,“但是侮辱仍在:龙天祥仍然带着鞍具,得到的待遇不比马好多少,可以预见到他仍然被用来担负重担。承受战争中地所有野蛮行为,而且他的同伴仅仅是一位上校。与其这样,还不如把他的蛋沉到海底去。”
这句话真是令人震惊,劳伦斯高兴地看到这句无情的话使得巴勒姆和波厄斯像他一样吃惊和无语。甚至永瑆自己的随从,那个翻译也已经开始退缩,不安地移动着,并没有立刻将王爷的话翻译给其他中国人听。
“先生。我向您保证,自从我们知道你们的反对。他就没有被驾驭过,一点也没有。”巴勒姆恢复过来说道,“我们尽最大地努力让泰米艾尔-也就是龙天祥-过得舒适,尽量纠正对待他的不足之处。他不再被分配给劳伦斯上校,我对您保证:最近两周他们连话都没有讲过。”
这样地暗示令人痛苦无比,劳伦斯感觉到自己最后一点脾气也被消磨光了。“如果你们真的关心他是否舒适的话,你们就应该考虑他的感受。而不是你们自己的愿望。”他提高声音,用在暴风雨中练就出来的豁亮声音说道,“你们抱怨他被驾驭,同时又要求我把他骗到链条中,这样你们就可以不顾他们的愿望而将他拖走。我不会那样做地;我永远也不会那样做,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
从表情上看得出来,此时,巴勒姆更希望将劳伦斯用铁链拖走:他的眼睛几乎凸出来。放在桌子上的手马上就要抬起来;就在这时,波厄斯上将第一次说话了,他打断了劳伦斯的话,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够了,劳伦斯,闭嘴。巴勒姆。这里不需要他再做什么了。出去,劳伦斯!立刻出去!解散。”
长期服从的习惯起作用了:劳伦斯猛地冲出房间。这一次波厄斯上将的干涉使他免于因不顺从而被逮捕,但是他却一点也没有感激的感觉;千言万语堵在他地喉头,甚至门在他背后重重地关上了,他还转了回来。在门口两侧站岗的士兵正兴致勃勃地粗鲁地看着他,就好像他是供他们娱乐的展览品。在他们公开、好奇的注视下,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在更加彻底地背叛自己之前,他迅速转身离开了。
巴勒姆的话被淹没在厚厚地木板后面,但是他那高昂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地跟着劳伦斯。直到走廊的尽头。他感觉自己沉浸在愤怒当中。呼吸急促,视线模糊。不是因为泪水——完全没有泪水,只有愤怒。海军部接待室里站满了海军官员、办事员、政治官员,甚至有一位穿着绿色大衣的飞行员拿着急件在人群中穿行。劳伦斯艰难地挤到门口,将颤抖的手深深地cha在大衣口袋里,以免被人们注意到。
他冲进了拥挤而喧闹的傍晚伦敦街道上,怀特霍尔街上都是回家吃晚饭的工人们,到处都是出租马车车夫和坐车者穿过人群时的叫喊声:“让开!让开!”此时,他的情绪像周围的环境一样混乱,他kao着本能毫无意识地在街道中穿行;直到他地名字被喊了三次,他才意识到有人在叫他。
他犹豫地转过身去:他不愿意勉强自己去回应以前同事一句礼貌地话甚至只是打个手势。但当他看到是罗兰上校而不是一个无知的熟人时,他松了一口气。他很惊讶在这里看到她;可以说非常惊讶,因为她地龙伊科斯西德姆是多佛阵地的阵型领导者。她不太容易从她的职责中分身出来,而且无论如何,她不能公然地进入海军司令部,女性官员的存在会使“长翅龙”只要女性军官驾驭的偏好为人知晓。为了防止公众的反对和反感,空军军团一直保持着这个秘密;劳伦斯最初很难接受这件事情,但他慢慢适应了这种想法,现在不穿制服的罗兰在他的眼中反而感觉怪怪的:她穿着裙子,为了掩饰,她还披着厚厚的斗篷,这些装扮看上去并不适合她。
“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了你五分钟了,”一到他身边,她就自然而然地挽起他的胳膊说道:“我在那个巨大的建筑物中徘徊,等着你出来,后来你急匆匆地径直从我身边走过去,我差点就追不上你了。这些衣服真够麻烦的;希望你能原谅我给你带来的麻烦,劳伦斯。但是不要介意,”她温柔地补充道,“从你的脸色我能够看出来事情不太顺利:我们走吧,去吃点东西,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谢谢你,简;很高兴看到你。”他说,尽管他觉得自己吃不下任何东西,但还是跟着她到她住的旅馆去,“但是你怎么来这儿了?该不是伊科斯西德姆出了什么问题吧?”
“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他不让自己消化不良的话,”她说,“没事,但是莉莉和哈考特上校进步很大,因此,兰顿可以安排他们每天巡逻两次,给我放了几天假。伊科斯西德姆以此为借口一次吃了三只肥牛,这个可怜的贪吃的家伙;当我跟他说我要把他留给桑德斯——新的第一中尉——照顾,过来这边陪陪你的时候,他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因此我换上了一身能够在街上走的行头,跟着送信的人来了。哦,该死!你能等一下吗?”她停下来,使劲地踢着,把她的裙子抖松:裙子太长了,挂在了她的鞋跟上。
他抓住了她的肘部,她才没有倒下,之后他们放慢了脚步,继续穿过伦敦的街道。罗兰男人般的步伐和带有伤疤的脸吸引了很多粗鲁的目光,虽然她自己并不在意,但是劳伦斯开始怒视那些盯得太久的过路人;她注意到他的表现,说道:“你非常生气吧?不要吓到那些可怜的女孩子们。在司令部里的那些家伙对你说什么了?”
“我猜你大概听说了,从中国来了一个使团;他们打算把泰米艾尔带走,但是政府并不打算拒绝。”劳伦斯说道。说这些话时,他感觉到一阵剧痛,就好像有人压着他的胸骨。他能够非常清晰地想象这样的场景:泰米艾尔会一直待在破旧、古老的伦敦营地里,在未来的几百年中几乎没有人用他,没有劳伦斯或者他的战友陪伴他,也没有人给他读书,只有在一些小的送信的龙执行任务时,他才能看到自己的同类。
“他当然不能走。”罗兰说。“我相信他们不会认为他们能够说服他离开你。他们当然应该更清楚;我常常听说中国人被推崇为驯龙界的高手。”
“他们的王爷毫不掩饰地表明他非常看不起我;可能他们希望泰米艾尔也能够有同样的想法,愿意跟他们回去,”劳伦斯说道,“无论如何,他们已经厌倦了试图去说服他;因此,恶棍巴勒姆命令我去对他撒谎,说我们要被派去直布罗陀海峡,让他跟着一艘运输船出海,这样,在他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之前,他们已经走很远了,他已经就不能飞回陆地上了。”
“哦,太阴险了,”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让他疼痛不已,“难道波厄斯什么都没有说吗?我不相信他会同意他们向你提出这样的建议;我们不能期待一个海军军官理解这样的事,波厄斯也应该向他解释事情的原委。”
“我敢说他什么也不能做;他只是一个服役的军官,而巴勒姆是政府派来的,”劳伦斯回答,“但是至少波厄斯救了我,使我没有被绞死:我太生气了,无法控制自己,因此,他把我赶了出来。”
他们已经到了临河街;这里交通拥挤,使他们几乎无法交谈,他们不得不集中精力,避免被从臭水沟里飞起的可疑的灰色烂泥溅到,避免被笨拙的手推车和出租马车挤出人行道。随着愤怒逐渐消失,劳伦斯的情绪也渐渐低落下来。
从分开的那一刻起,他每天安慰自己,期待这件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中国人很快就会看到泰米艾尔并不想走,或者司令部不再试图去安慰他们。即使这样,这看上去仍是一个残酷的判决;从泰米艾尔孵化出来的这几个月里,他们从来没有分开,哪怕是一整天的时间,如果不和他在一起,劳伦斯甚至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或者怎样去打发时间。但过去的漫长的两周和这个相比并不算什么,更可怕的事实已经毁掉了他所有的希望。中国人不会放弃,政府最终会找到办法将泰米艾尔送回中国去:很明显,他们为达到此目的,并不反对让他说上一大堆的谎言。很有可能巴勒姆现在甚至不会再让他看泰米艾尔一眼,甚至不让他做最后的道别。
劳伦斯尽量使自己不去想泰米艾尔走后他的生活将会什么样;当然,也不可能得到另一条龙,海军现在也不可能让他回去。他设想他可以从商船队中雇佣一条船或者雇佣一条私掠船;但是他觉得他没有心思做这个,而且他kao奖金也会过得很好。他甚至可以像一个乡绅一样结婚生子,成家立业,开始新的生活;但是这个曾经在他的想象中如此美妙的前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是这样的单调乏味。
更糟糕的是,他甚至无法寻求到同情:他所有的以前的同事都把这看作是一次幸运的逃拖,他地家里人也会很高兴。世界也不会在意他的离去。无论如何,让他过这种随波逐流的生活有点荒谬:他因而非常不情愿地成为了一名飞行员,这仅仅是因为强烈的责任感,而这样的转变还不到一年;然而他已经几乎不能再考虑这种可能性。只有另外一名飞行员,事实上可能只有另外一位上校才能真正理解他的感情。随着泰米艾尔的离去,他将和他地团队隔离开来,就像飞行员和这个世界隔离开来一样。
皇冠街和晏架街前面的房子也不安静。尽管根据城里地标准,现在吃晚饭有点早。这里并不是一个时尚的地方。甚至不属于上流社会,这里的习惯大多是由城镇男人的习惯组成的,现在正是他们吃饭和喝酒的合理时间。这并不是一个受尊敬的女性应该来地地方,事实上也不是劳伦斯以前愿意出入的地方。罗兰吸引了一些无礼的目光,其他一些人只是好奇,但是没有人试图进一步冒犯她:她旁边的劳伦斯的外形非常醒目,肩膀宽阔有力。剑正斜挎在胯旁。
罗兰将劳伦斯带到她的房间里,让他坐在一把难看的扶手椅中,递给他一杯酒。他喝了一大口,藏在玻璃杯后面,试图躲避她同情的目光:他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很容易就会失去男子气概。“你一定是饿晕了,劳伦斯,”她说。“问题地一半是因为这个。”她按铃叫来了仆人;一会儿功夫,两个男仆就带着丰盛的普通单人套餐爬上楼来:一块烤肉,配着青菜和牛肉;肉汁汤;一些涂着果酱的小块乳酪蛋糕;牛腿肉馅饼;一盘炖甘蓝;还有一小块布丁作为饭后甜点。她让他们立刻把所有的食物放在桌子上,就让他们出去了。
劳伦斯本来觉得他一点也吃不下,但是当食物放到面前时,他才发现他确实饿了。他吃饭一直狼吞虎咽。这主要是因为不规律的时间,也因为他为了离泰米艾尔所在的营地更近一点而选择地公寓里桌子太矮了;现在他慢慢地吃着饭,罗兰几乎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试图用一些训练中的闲话琐事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当然,失去劳伊德我很遗憾——他们打算派他到金洛克营地去,那里有一只‘长翅’龙的蛋壳已经硬了,马上就会孵化出来。”她谈起了她的第一上尉。
“我想我在那儿看到它了,”劳伦斯稍稍提起了点兴致,从盘子上抬起头来,“奥布沃瑟威尔的蛋?”
“是的。我们对此充满了希望。”她说。“劳伊德真是获得了一个好机会,当然我为他感到非常高兴;但是。和他共同工作五年之后重新和另一个第一上尉合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整个团队,包括伊科斯西德姆自己都在嘟囔着过去劳伊德是怎么做事的。但是桑德斯是一个心地善良,可kao的小伙子;在格兰比拒绝这个岗位之后,他们把他从直布罗陀海峡调过来了。”
“什么?拒绝了?”劳伦斯惊讶地喊道:格兰比是他地第一上尉,“我希望不是因为我地缘故。”
“哦,天啊,你还不知道吗?”罗兰和他一样惊讶,“格兰比非常恰当地和我谈过了;他说他负有责任,但是他不能选择调动自己的位置。我本来以为他肯定和你商量过这件事;我以为你可能给了他一些暗示,让他拥有了希望。”
“没有,”劳伦斯低声说,“他很有可能到他地职业结束那天也再也不会获得岗位了;听到他放弃了这样的一个好岗位我感到很难过。”在军团里,这样的拒绝对于格兰比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一个人如果拒绝了一次机会,就很难期待可以很快获得下一次机会,而劳伦斯很快就再也没有能力去帮助他了。
“哦,真抱歉我又让你有了更多要操心的事情。”过了一会儿,罗兰说:“兰顿将军并没有解散你的团队,你知道的,绝大部分都保留着:只有一小部分队员被派给了波克雷,他现在缺人手。我们本来都以为麦西莫斯已经到了他的最终生长期限了;你被叫到这儿不久,他就证明我们错了,到目前为止,他又长长了15英尺。”她最后又加了一句。试图重新恢复轻松一点的谈话气氛,但是这是不可能地:劳伦斯发现他的胃已经停止工作了,于是放下了刀叉,盘子里的东西还剩一半。
罗兰拉上了窗帘;外面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你愿意去听场音乐会吗?”
“我很愿意陪着你。”他机械地回答,她摇了摇头。
“不,别介意;我想这没有用。那么上床睡觉吧,亲爱的伙计;坐在那儿闷闷不乐的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吹熄了蜡烛。并排躺在床上。“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平静地说,在黑暗的遮掩下。他更容易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称巴勒姆是一个恶棍,我也不能原谅他让我说谎;这不像是绅士所为。但是他不是一个小人物,如果有其他选择地话,他也不会采用这样的手段。”
“听说他对外国王爷卑躬屈膝、点头哈腰,让我觉得恶心,”罗兰用肘撑在枕头上支撑着自己,“我曾经到过广州港。那时我还是一个中尉,乘坐了一条从印度长途返回地运输船;他们的小舢板看起来连轻微的暴风雨都抵不住,更别说飓风了。即使他们真的打算和我们作战的话,没有中转停留的地方,他们就无法让龙不做一点休息就飞过重洋。”
“第一次听说的时候,我地想法和你一样,”劳伦斯说,“但是他们并不需要飞过重洋来结束中国贸易。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他们也可以破坏我们的海运;此外,他们还和俄罗斯接壤。如果沙皇的东部边界遭到攻击的话,这就意味着反对波拿巴的联盟的结束。”
“但是,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看出俄罗斯对我们有多大的帮助。并且无论是对于一个人还是一个国家来说,钱只是暴发户般行为地一个低劣的令人同情的借口,”罗兰说,“政府以前也没有钱,但是不管怎样我们还是为他战斗,使波拿巴丢了脸。无论如何,我不能原谅他们把你和泰米艾尔分开。我猜想巴勒姆还是根本不肯让你见他吧?”
“是的,现在已经两个星期了。营地里的一个好伙计给我带来了他的消息,告诉我他正在吃东西,但是我不能请求他让我进去:这会把我们两个都送上军事法庭。然而对我来说。我几乎不知道这是否能够阻止我。”
一年前。他想都没有想过他甚至能说出这样地话;他并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想法,但是诚实让他把这些话都说出来。罗兰并没有大声反对他。但另一方面,她自己也是一个飞行员。她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把他拉过来,希望这样可以让他在她的臂弯里寻找到安慰和舒适。
在黑暗的房间,劳伦斯被惊醒:罗兰已经不在床上了。一个打着呵欠的女仆举着蜡烛站在门口,昏黄的灯光洒在屋子里。她递给罗兰一封密封着的急件,站在那里,公然用色迷迷的眼神盯着劳伦斯;他感到自己的脸颊因为心虚而变得潮红,向下看了看,确保自己被完全裹在睡衣里面。
罗兰已经撕开了封条,现在她伸出手去,直接从那女孩手里拿过了蜡烛。“这是给你地,现在你可以走了。”她给了女仆一先令,然后不顾礼仪,当着那女孩地面关上了门。“劳伦斯,我必须立刻离开了,”她走近床边,点亮了其他的蜡烛,低声说道,“这是来自多佛地信:一支法国护卫队正在龙的保卫下向勒阿弗尔方向运动。海峡舰队正在追击他们,但是出现了一条“光荣火焰”龙,如果没有空军的支援,舰队将无法交战。”
“法国护卫队有多少艘船,信里面说了吗?”他已经下了床,正在穿裤子;火几乎是船所面对最严重的危险,即使从空中获得很多支援,这仍然是令人绝望的冒险。
“30艘或者更多,无疑已经是全副武装了,”她一边说,一边把头发紧紧地扎到了一起,“你看到我那边的大衣了吗?”
窗外,天空渐渐变成灰蓝色;很快蜡烛就没有用了。劳伦斯找到大衣,帮她穿上,他的大脑已经开始计算商船地可能力量。舰队有多少比例可以被分派来追击他们,有多少需要留下来保证港口的安全:勒阿弗尔港口的炮很有威胁性。要不是风向从昨天发生了变化,它们将获得行动的最佳条件。30艘船的铁、钢、水银、火药;在特拉法尔加战役后,波拿巴可能不再是海上的威胁,但他仍然是欧洲大陆的霸主,这样一次运输很容易就能满足他们数月地需要。
“把那件斗篷递给我好吗?”罗兰问道,打断了他的思路。大大地斗篷遮盖住了她女性的装扮。她拉起帽子带在头上,“好了。这样就可以了。”
“等一下,我跟你去。”劳伦斯一边说,一边快速地穿上大衣,“我希望我能帮上点忙。如果在麦西莫斯上,波克雷缺人手的话,我至少可以拉紧皮带或者帮忙赶走爬到龙背上的人。把行李和戒指留给女仆吧:可以让他们把你的其他东西送到我寄住的房子里去。”
他们匆忙穿过仍然有些空荡荡的大街:收夜香地人推着散发着恶臭的车从他们身边走过,白天的壮工又开始找新一轮的工作。女仆们穿着叮当作响的木鞋到市场去,一群动物正呼着白气。夜晚下了一场湿冷的雾,皮肤上像被冰针刺了一样。至少这样一群人的存在,使罗兰不必太在意自己的斗篷,他们与其说是在走,不如说在跑。
伦敦营地位于司令部办公室不远地地方,就在泰晤士河的西岸;尽管地理位置良好,交通非常便利。但是附近的房子都年久失修:住在那里的都是远离龙的人,他们什么都供应不起;有些房子甚至已经荒废了,只有一些瘦骨嶙峋的孩子看到陌生人经过时投以怀疑地目光。流动的软泥拒绝沿着街上的水槽流动;当劳伦斯和罗兰跑过时,踩破了凝结在表面的冰层,使恶臭散发出来,一路跟着他们。
这儿的街道才真正空荡荡的;但是即使如此。当他们匆忙赶路时,一辆重重的推车突然从雾里冲出来,看起来似乎出于恶意:罗兰将劳伦斯拉到一边的人行道上,幸好她足够快,他才没有被夹住拖到车轮底下。推车人继续斜着前行,甚至连停都没有停,也没有道歉,直接在下一个拐弯处消失了。
劳伦斯惊慌地向下看了看他最好的裤子:已经被脏东西溅黑了。“别介意,”罗兰安慰他说,“在空中没有人会介意的。而且这个可能可以刷掉呢。”他并没有那么乐观。但是现在当然没有时间管它了,他们继续匆忙赶路了。
相对于灰暗地街道和同样灰暗地早晨来说。营地的大门显得格外华丽:门上地铁刚刚被粉刷成黑色,锁着闪闪发亮的黄铜锁;出乎意料的是,有两个穿着红色制服的年轻海军正在附近闲逛,步枪斜kao在墙上。守门的士兵向罗兰敬礼,正准备让他们进去,这时,那两个海军有点困惑地斜眼看着罗兰:她的斗篷恰好这时从她的肩膀划了下来,lou出了她的三条金杠①和曼妙的身材。
劳伦斯上前一步,挡住了观察她的目光,皱起了眉头。“谢谢你,派特森;多佛营地来的送信人呢?”一摆拖那两个海军,劳伦斯就立刻向守门人问道。
“我相信他正在等你呢,先生,”他一边说,一边回手再次把门打开,“如果您愿意的话,就去第一块空旷地吧,不要担心他们,我会在合适的时候教训他们一下,不要担心。”他补充道,并对那两个海军怒目而视,他们看起来完全窘住了:他们还只是大小伙子,而派特森已经是大人了,而且他从前是一个装备管理员,他的眼罩和烤红了的皮肤,让他看起来更恐怖了。
“谢谢你,派特森;走吧。”罗兰说,他们又继续前进了。“那些龙虾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呢?还好不是官员,也许我们该庆幸吧。记得12年前,有一位陆军军官发现了在土伦受伤的圣杰尔曼上校;他利用这件事引起了恶劣的骚乱,差点就上报纸了,真是白痴事件!”
在营地周围,只有很窄的一些树和建筑物耸立在那里,阻挡城里来的空气和噪音;他们几乎立刻就到达了第一块空旷地,这个地方很小,几乎还不够一条中等大小的龙伸展翅膀。送信人确实在那里等着:这是一条年轻的温彻斯特龙,紫色的翅膀还没有达到成年龙那么深的颜色,但是已经全副武装,焦虑地等待着出发。
“哦,郝林,”劳伦斯高兴地握着上校的手:再次见到他以前的地勤人员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现在他正穿着军官服装,“这是你的龙吗?”
“是的,先生,确实是,她叫埃尔及,”郝林喜气洋洋地说,“埃尔及,这是劳伦斯上校: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那个人,就是他帮我得到你的。”
温彻斯特龙把头转过来,用明亮有趣的大眼睛看着劳伦斯:她从蛋壳里孵出来还不到三个月,即使对于这个品种来说,她还是太小了,但是她的皮干净而有光泽,看起来确实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您就是泰米艾尔的上校?谢谢您;我非常爱我的郝林。”她的声音轻快尖细,她友爱地推了一下郝林,差点把郝林推翻在地。
“我很高兴我曾经服过役,并且和你认识。”劳伦斯鼓起热情说道,虽然他们的提醒让他心里一阵疼痛。泰米艾尔在这里,就在不到五百码远的地方,他却不能去和他互致一下问候。他看过了,但是建筑物挡住了他的视线:甚至连一块黑色的皮肤都没有看到。
罗兰问郝林:“都准备好了吗?我们必须立刻出发。”
“是的,先生,都准备好了;我们就等着出发了。如果你需要在起飞前伸展一下腿脚的话,五分钟之后我们就可以出发。”
诱惑太大了;劳伦斯艰难地忍耐着。但是纪律控制着他:公然反对不名誉的命令是一回事,偷偷地违反仅仅是令人不愉快的命令则是另外一回事;而且如果现在他这样做的话,可能会给郝林造成恶劣的影响,对罗兰也是一样。“我只是要到这里的军营,去和杰维斯说两句话。”他改变了注意,去找负责照顾泰米艾尔的人。
杰维斯年纪稍大,曾经是一条龙的装备管理员,当他从龙的一侧翻到另一侧时滑了下来,把身体的左侧部分摔骨折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又恢复过来,之后被安置在伦敦营地里做一些轻松、慢节奏的工作,因此,平时他几乎无事可做。虽然他安装了木制的假肢并用铁钩钩在一侧,但是看起来仍然不稳定,总是向一侧倾斜。因为无事可做,他变得有些懒惰和执拗。但是劳伦斯乐意经常听他说话,因此,现在受到了热情的欢迎。
“你愿意为我捎个口信吗?”他婉拒了杰维斯递过来的茶,问道,“我打算到多佛营地去看看自己是否能帮上忙;我不希望泰米艾尔因为我的沉默而不高兴。”
“我愿意,我会读给他听;他需要这个,可怜的家伙。”杰维斯一边说,一边弯腰拿来了墨水瓶和一支笔;劳伦斯翻过一个纸片,写了一张便条。杰维斯又快速地补充道:“不到半小时前,那个司令部的胖家伙又过来了,还带来一整队的海军和那些奇怪的中国人,现在他们还在那儿呢,在远处谈论着亲爱的泰米艾尔。如果他们不能很快走的话,我无法保证今天能给他食物,我也不愿意这样。丑陋的海上工作的家伙;我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还以为自己对龙了如指掌呢;哦,先生,请您原谅。”
劳伦斯发现自己的手正在纸上颤抖,滴下来的墨水溅到了他之前写的几行字和桌子上。他不知道怎样回答,只是努力地继续写便条;但是一句话也写不出来。他站在那里,盯着写了一半的话,忽然几乎倒了下去,桌子倒在地上,墨水溅得满地都是;外面传来一阵可怕的东西破碎的声音,就像最可怕、最猛烈的暴风雨,像是北海冬天的飓风。
钢笔仍然在他的手中;他扔下它,猛地打开门,杰维斯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回音仍然在空中回荡着,埃尔及正蹲坐在后腿上,翅膀焦虑地半开半合,郝林和罗兰正努力地安慰着她;营地里的其他龙也抬起了头,向树那边望去,警惕地发出嘶嘶的声音。
“劳伦斯,”罗兰叫着他的名字,但劳伦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他已经到了半路上,向前跑着,手下意识地握到了剑柄上。他来到了空旷地,发现自己被倒下的营房和树挡住了去路。
在罗马人第一次驯服西方龙的一千年前,中国人已经掌握了这项艺术。相对军事上的威力来说,他们更重视龙的美丽和智慧,甚至有些高傲地蔑视那些在西方人眼中很重要的喷火和喷酸的龙;他们的军团相当庞大,并不需要那些在他们眼中只是浮华一闪的东西。但是他们并不是瞧不起所有的这类与众不同的礼物;而天龙是他们成就的顶峰:除了拥有其他所有的优雅特质之外,他还拥有不可思议的致命的力量,这被中国人称为“神风”,他的吼声比炮火的威力还要强大。
劳伦斯以前只见过一次“神风”巨大的破坏力,那是在多佛战役中,泰米艾尔给拿破仑的空中运输船一次强有力的打击。但是在这里,那些可怜的树刚好在直线射程之内,遭到了巨大的冲击:它们像被丢弃的火柴杆一样倒在地上,树干都摔成了碎片。营房也和树一样。整个摔碎在地上,粗糙地泥土完全散落开来,砖块也分离并且断裂开来。只有飓风或者地震才可能带来这样的灾难,似乎只有找一个更富有想象力的名字才能更贴切地形容这种力量。
海军护卫队中几乎所有人都退到了空旷地周围,匍匐在地,只有永瑆王爷仍然坚定地站在他们前面。
一棵倒下的橡树把他们都挡在了空旷地边缘的外面,泰米艾尔就站在树的后面。一条前腿搭在树干上,高高的耸立在他们地面前。
“你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话。”他低头向巴勒姆说:他地牙齿lou了出来,头部周围的翎颌立了起来,因为愤怒而颤抖着,“我一点也不能相信你,也不会听这样的谎言;劳伦斯永远不会接受其他的龙。如果你把他赶走了,我就会跟着他;如果你们伤害了他……”
他开始聚集呼吸准备下一次吼叫,他的胸就像是大风中的船帆一样鼓起来。这一次那些可怜的人们直接倒在了路上。
“泰米艾尔!”劳伦斯动作笨拙地翻过残骸,不顾那些碎片正撕扯着他地衣服和皮肤,迅速滑到空旷地里,边跑边喊着:“泰米艾尔,我很好,我在这儿……”
听到第一声喊声,泰米艾尔突然转过头来,立刻跑了两步。把他抓起来越过空旷地。劳伦斯紧紧地抓住他,心跳得很快,并不是因为害怕:泰米艾尔前腿上可怕的爪子放在了他身体的两侧,高大的身体整个儿弯下来把他罩在中间保护着他,在他四周,泰米艾尔巨大的有鳞的身体就像一堵闪光的黑色的墙。有角地头在他的旁边停下来。
他将手放在泰米艾尔的嘴上,过了一会儿,把自己的脸贴在那柔软的嘴唇上;泰米艾尔发出一阵不高兴的低语:“劳伦斯,劳伦斯,不要再离开我了。”
劳伦斯压抑着自己:“亲爱地。”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就无法再说什么了。
他们安静把头挨在一起站在那里,似乎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但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一会儿。“劳伦斯,”罗兰在包围圈的另一侧喊道,听起来上气不接下气,而且声音很急迫。“泰米艾尔。移到旁边一点,我是好人。”泰米艾尔抬起头。不情愿的稍稍伸展一些,以方便他们说话;但是他一直站在劳伦斯和巴勒姆的队伍之间。
罗兰钻过泰米艾尔的前腿,来到劳伦斯的身边。“你当然必须到泰米艾尔身边,但是对于那些不了解龙的人来说,这看起来很糟糕。看在上帝的分上,不要让巴勒姆将你带到更加悲惨的境地:尽量顺从地回答他,做他让你做地事,”她摇摇头,“看在上帝地分上,劳伦斯;我不想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离开你,但是急件已经来了,时间不允许我再留在这里。”
“你当然不能留在这里,”他说,“可能多佛营地到现在还等着你去发动进攻。我们会解决地,不要担心。”
“进攻?发生战斗了吗?”泰米艾尔无意中听到了;他弯起爪子向东方看去,好像即使在这里也能看到队伍向天空飞去。
“快点走吧,照顾好自己,”劳伦斯着急地对罗兰说,“帮我向郝林道歉。”
她点点头。“努力让自己思想放松。发动进攻前,我会和兰顿谈谈,军团不会对这件事坐视不管的;将你们分开已经够差劲了,现在还提出如此无耻的要求,这会激怒所有的龙:这样的事不会允许再继续下去,没有人会责怪你。”
“别担心,也别耽搁了:进攻更加重要,”他非常热忱地说:伪装的热忱,就像是她的保证一样。事实上,他们两个都很清楚前景一片黑暗。劳伦斯一点也不后悔来到泰米艾尔的身边,但是他公然违反了命令。没有哪个军事法庭的法官会赦免他的罪行;巴勒姆会提出控诉,而且如果被审问,劳伦斯无法否定自己违背命令的行为。他认为他们不会绞死他:这并不是战场上的犯罪,而且目前的形势也可以提供一些借口,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还在海军服役地话,他早就被开除了。除了面对结果外,他无能为力,也无事可做;他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罗兰迅速地握了一下他的胳膊,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那些中国人已经爬了起来,聚集到一起。看起来比那些分散在各处、随时准备逃跑的海军们好多了。他们都在努力地爬过倒下的橡树。孙凯,那位年轻的官员。灵活地翻了过去,并在一个仆人的帮助下把王爷扶了下来。永瑆被镶边的长袍绊住了,破碎地枝条上留下了华丽的蜘蛛网一样地痕迹。如果说他也感受到了同样的恐惧,但并没有像英国士兵那样全部写在脸上,完全没有表现出来:他看起来那样得不可动摇。
泰米艾尔凶狠地、若有所思地看着所有人:“我不会在别人都去打仗的时候坐在这里,不管那些人到底想要什么。”
劳伦斯温柔地拍了拍泰米艾尔的脖子:“不要让他们扰乱你。求求你平静地待在这里吧,亲爱的;失去冷静对于事情的解决是毫无帮助的。”泰米艾尔只是喷了喷鼻息。眼睛专注而且闪闪发光,环状地翎颌仍然直竖着,每一部分都很坚硬:他的情绪已经无法被安抚了。
巴勒姆脸色苍白,并不急于和泰米艾尔kao得更近,但是永瑆高明地说服了他,从他的手势看得出来,他正用紧急而愤怒的声音重复着自己的要求;然而孙凯站得远远的,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劳伦斯和泰米艾尔。最终。巴勒姆愁眉不展地向他们走来,很明显他的愤怒已经战胜了恐惧;这样的情绪劳伦斯已经在处于战争前夕地人们的身上看得多了。
“我猜这是你们空军的纪律,”巴勒姆开始了:卑鄙而且满怀恨意。很可能他已经确信在这次反抗中保住了命,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却更加愤怒了,“但这和我的命令并不一致,完全不一样;我会看着你为此遭殃。士兵。把他抓起来……”
这最后一句话已经听不到了;巴勒姆向下沉去,变得越来越小,他叫嚷着的红色嘴唇像喘气的鱼一样一张一翕,随着大地在劳伦斯脚下渐渐远去,这些话也变得模糊不清。泰米艾尔地爪子小心地环绕在他周围,巨大的黑色翅膀不断地挥动着,在伦敦灰暗的天空中向上、向上、向上,煤灰弄脏了泰米艾尔的皮肤,也弄花了劳伦斯的手。
劳伦斯在环绕的爪子里安静地坐着;破坏已经造成了,劳伦斯知道最好让泰米艾尔立刻返回到陆地上:他的翅膀挥动形成的有力打击。显得异常愤怒。随之而来的将有暴力的倾向。他们飞得太快了。飞越城墙时,他有些焦虑地向下望去:泰米艾尔没有带着鞍具、也没有发出信号地飞行着。劳伦斯担心枪已经瞄准了他们。但是枪并没有响:泰米艾尔与众不同,全身地皮毛和翅膀都是黑色地,只有边缘是深蓝色和亮黑色,和周围环境的颜色非常接近,因此并没有被看出来。
或者可能只不过他们路程变换得太快,地面地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从陆地上起飞仅十五分钟之后,他们就把城市抛在后面了,甚至超出了长筒的胡椒枪的射程。脚下的村边小路纵横交错,仍然覆盖着皑皑白雪,空气中的气味已经清新了许多。泰米艾尔停下来盘旋了一会儿,抖掉了头上的土,大声地打着喷嚏,把劳伦斯颠了一下;此后,他近乎疯狂地继续飞行,一两分钟之后,他低下头问道:“你还好吧,劳伦斯?你不舒服吗?”
他听起来非常紧张,劳伦斯拍了拍他能够碰到的前腿,回答道:“是的,我很好。”
“我很抱歉这样把你带走,”听了劳伦斯温暖的声音,他的不安减少了一些,“求求你不要生气;我不能让那个人带走你。”
“不,我没有生气,”劳伦斯说。事实上,能够再一次飞到天上,能够再一次感受到在泰米艾尔身体里流动的活力,他的心里只有巨大的、不断膨胀的喜悦,即使他的理智部分清醒地知道这样的情况无法继续,“我并没有怪你离开,一点也没有怪你,但是恐怕我们现在必须返回去。”
“不;我不会把你带回给那个人的,”泰米艾尔倔强地说。劳伦斯心里一沉,他知道他已经触动了泰米艾尔保护的本能。“他对我说谎,不让你来看我,还想逮捕你:我没有碾碎他,他就应该觉得自己幸运了。”
“可是亲爱的,我们不能就这样在野外生活啊!”劳伦斯说。“如果这样做的话,我们就真的超出界限了;你想想我们除了偷东西外,怎么赖以生存?而且我们会失去所有的朋友。”
“在伦敦的营地里坐着,我对他们来说已经没用了,”泰米艾尔说出了实情,劳伦斯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我并不是说我们在野外生活。当然,我们愿意做做喜欢的事,我也知道不会有人将船到处放。但是现在有一场战争正要开始。”
“哦,天啊!”劳伦斯斜眼看了一下太阳,发现他们正朝东南方、他们原来的多佛营地的方向飞去,“泰米艾尔,他们不会让我们加入战斗的;兰顿也不得不命令我回去,如果我不服从,他会像巴勒姆一样立刻逮捕我,我向你保证。”
“我不相信奥波沃瑟瑞尔的将军会逮捕你,”泰米艾尔说,“她那么好,而且经常和蔼地和我说话,虽然她已经年纪很大了,并且还是一条旗龙。另外,即使他这样做,麦西莫斯和莉莉在那里,他们会帮助我的;那个伦敦的人如果再想把你带走,我就会杀了他。”他的话中充满了让人感到一丝寒意的嗜杀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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