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努努·几米·绘本·努努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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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5章

  正文第31章鸡公山遇袭(四)

  朱棣一身银色箭衣持剑站在院中,身旁站着燕九与燕十七及众燕卫。他轻笑了一声,弹了弹手中长剑,蓦然指着吕太公冷森森地道:“本王放你一条生路,你却还想要本王性命,知道贪墨灾民赈灾银粮会被处以剥皮,不知道谋害亲王是什么罪行吗?”

  锦曦打了个寒战,她听说皇上最恨贪墨之人,常以元朝官吏贪赃腐败以致亡国的教训警示百官,贪污几十两银子的官吏都处以剥皮囊草的酷刑。想那吕太公料定朱棣一旦上奏全家性命不保,竟狗急跳墙想干脆置他于死地。

  她一下子明白了,朱棣这次巡视肯定会被视为那些贪墨了赈灾银两官吏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在凤阳公开接受诉状,虽没当场断案,却引起了这一带的恐慌。想到这里,锦曦有些同情也有些佩服朱棣,他心里早就清楚这些情况,依然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他不是向来给她以狡猾阴冷的印象,怎么突然之间不顾生死要硬碰硬呢?

  这时她听到吕太公冷笑着说:“燕王真是说笑,吾儿趁乱低购村民田产,克扣赈灾粮食,再加上刺杀亲王这等大罪,你真的不放在心上?老朽活了六十多岁,怎会被你等黄口小儿欺瞒过去!”

  “太公可真是以小人之人度朱棣了,再如何你终究是太子殿下的岳丈,吕妃娘娘已怀有身孕,本王就算是想参你一本,多少也得顾虑太子殿下的颜面和兄弟的情分。你这样步步紧逼,就怪不得本王了。”朱棣淡淡地说道,遗憾地看了眼气得胡子发颤动的吕太公。

  “哈哈!”吕太公发出一阵狂笑,“好一个有仁有义顾念兄弟情分的燕王爷!你若是想着太子殿下又怎会在凤阳大张旗鼓查贪墨,明知这次赈灾是太子亲领事务,你真是居心叵测!你好,好一张利嘴!你若不是早有准备,早中了我在饭菜里下的毒!多说无益,今夜吕家庄便是你的葬身之地!等到你死后,我再一把火烧了庄子,投奔女儿女婿去!哈哈!给我杀!”

  他话音一落,护院们便大喊着挥刀杀了过来。

  “鸡犬不留!”朱棣注视他良久突叹了口气。

  锦曦也跟着叹了口气,原来没有谁能揭过这一层。吕太公不肯授柄与朱棣,朱棣要做就做得滴水不漏。想起吕府恶行,她想也不想地就走向朱棣。

  “放箭!”吕太公大喝道。锦曦一惊,却见角楼上没有动静。

  “太公,角楼上是我的侍卫,不是你的护院。”朱棣平静地说道。

  吕太公双瞳猛然收缩,抖着手对朱棣道:“吕妃娘娘会为我报仇的!拼得一死罢了!”便领着身边的百十名护院高手冲向朱棣。

  突见一剑光芒爆起,燕十七一声大喝冲向吕太公。他武功不错,接连斩杀好几名护院高手,直取吕太公。

  “吕飞!”吕太公惊恐地看着燕十七越杀越近。身边护院如何是燕卫对手,纵是人多也被杀得节节败退。

  朱棣胸有成竹地站在观战,锦曦只持剑守在他身边。本以为很快就会灭掉这些护院结束战斗,谁知就在两人放松观战这时,锦曦突然听到一缕风声破空袭来。她自然的抬手,“当!”的一声,手被震的发麻,被她手中长箭破开的箭枝余劲未消冲着朱棣胸口射去。

  朱棣猛的一侧身闪过,两人正奇怪箭从何处来,只见墙头黑暗中飞落无数道黑影,个个身轻似燕,武功高强,缠住了燕卫游斗,形势瞬间逆转。

  燕十七本已接近吕太公,不知从哪儿跃进几个黑衣人,再度挡住了他。他回头看到锦曦与朱棣已陷入包围,心中一急顾不得吕太公抽身回救。

  他跃回锦曦与朱棣身边挡住黑衣人高声喊道:“七弟,护住王爷先走!”

  锦曦目光所及之处见黑衣人个个功力不凡,燕卫勉强抵挡着,加上来者人多势众,己方瞬间转入劣势。显然在鸡公山设伏之后燕五便奉朱棣之命另有安排离开了,此时吕太公府的燕卫仅有十来人,侍卫武功更差不抵事。她一咬牙喊道:“十七哥,你保重!”伸手就去拉朱棣。

  火光照射下朱棣一张脸冷若寒冰,笼罩在狂怒之中。他压根不理锦曦,提剑砍翻身边一个护院,越战越勇。翻手拿起一张弓使出连珠射法,黑衣人避之不及就连中几人。

  这时墙头又飞来几缕破空声,锦曦听得分明,顾不得朱棣周身杀气腾腾,伸手揽住他的腾身躲过,那几枝箭“夺”的一声射进一名护院身上竟穿身而过,直直没入厢房墙里。

  锦曦不由大惊,只有用上了内力的箭才有这般威力,她冲朱棣吼道:“他们的目标是你,难道你要留在这里让你的燕卫全陪你去死!”

  朱棣在黑暗中没有吭声,锦曦知道他恼怒之极,恨黑衣人怪了他的大事,也不说破,护着他抢过两匹马拍马离开吕太公府就往南跑。

  后面箭枝似长了眼睛一般往朱棣一人身上招呼,“咴!”朱棣坐骑前蹄一软中箭倒下,他在马上长大,一个跃身落在地上。狼狈地倒地一滚,箭枝“嗖嗖”钉在他身旁的地上,黑暗中隐隐能看到箭羽微微颤动。

  锦曦已冲出一段,回头看到朱棣倒地,迅速回转马头,在他避无可避之时挥落长箭,伸手一把将他扯上马,可怜朱棣头朝下趴在马背上,锦曦顾不得他姿势难看,用剑身拍着马身,急促的赶马。眨间功夫,箭势偏弱,这才放了心。

  奔跑至鸡公山下,天已微明。马口吐白沫,已累得不行。她回头没看到追兵这才放心跳下马。

  朱棣咚地一声掉下马背,一手揉着小腹一手指着锦曦满脸是土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见已出了箭枝射程,想要翻身坐起,没想到锦曦紧张逃命,一手肘杵他背上,又把他压回马背。

  朱棣正生气自己毫无形象可言。听到锦曦竟看着他咯咯笑起来。

  “你,笑什么!”

  锦曦见朱棣灰头土脸凤目中全是怒意,赶紧止住笑,一本正经地请教:“马不行了,王爷,我们是继续顺着大路往前还是上山?”

  “弃马上山!”朱棣果断地说。

  “你是怕他们追来,我们马跑不动么?”锦曦问道,回头往来路张望,心中挂念燕十七他们。

  “他们脱险后自会寻着方向而来,见了本王留下的记号会找到我们。”朱棣明白锦曦的意思毫不犹豫地说道,“进了山,他们就找不着我们了。”

  说着他狠狠地刺了马一剑,马吃痛顺着大道往前狂奔而去。“进了山,本王知道如何脱险。他们必定以为本王在山中,等他们把力量放在搜山之时,本王早已到了名山。”

  锦曦点点头,见朱棣在路边留下暗记,两人便顺着上次的路上山。

  朱棣心情不好,不肯多语,锦曦却忍不住说:“人都有失算的时候,我估计吕太公也不知道会有黑衣人帮他。”

  “那箭法,很像咱们在松坡岗遇袭之人所发。”朱棣想的却是射向他的箭枝。

  锦曦一想,的确很像,箭法精准,且力道十足,是高手所发。“上次难道除了你不安好心外,还有人想劫走珍贝?”

  “徐家大小姐?”

  锦曦愣了愣赶紧回答:“对,是表妹。如此分析,难道是来人看到你让燕十一带走珍贝却没下手,将计就计写下书信?他怎么知道你要去?”

  “这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那封信真的不是你自己写的?”

  “朱棣!”锦曦怒道。

  朱棣心里本来就不痛快,想得周全的布置居然被一群从天而降的黑衣人破坏,还狼狈出逃,回头冷冷道:“你敢呼本王名讳!你不要命了?”

  “哈!”锦曦气极而笑,“叫你名字又如何了?你又打不过我,哼!”不理朱棣,昂着头上山。

  朱棣气结,一剑挥断路边小树。

  “有那力气便省着点吧,去别院收罗点物品是正经。”锦曦轻声笑道,让朱棣吃瘪她心里痛快。

  到了别院,锦曦正要进去,朱棣伸手把她身后一拉:“你武功高却无经验,跟在我身后。”

  锦曦正要反唇相讥他没有武功,见他此举心里还是一暖,没再争嘴,小心地跟在他身后。

  走进别院,朱棣和锦曦站了良久,他突然发出一阵清脆的鸟鸣声,然后扔了块石头进院子,锦曦凝神一听放了心,笑道:“里面无人。”

  别院早已空无一人。她正要进去,突然想起被处死的那几十个人,便问道:“上次你处死人刺客尸体在何处?”

  “在林中挖坑掩埋了。”

  “那么多人。”锦曦打了个寒战。

  朱棣看了她一眼好笑道:“这就怕了?若是让你上战场,死的可不是几十人了。”

  “你又没上过战场……”

  “我自幼便在军营长大。”朱棣停住了嘴,有点吃惊自己为何没自称本王了。不自然的指着厨房道:“去哪儿看看有什么可带的。”

  两人搜罗出一包白面,一包大米,还有几块干肉,看着活鸡活鸭也带不走便作罢。临走时朱棣又卷了些物事。

  锦曦指着放食物的大包对朱棣道:“我要保护你,东西你背!”

  朱棣看了她一眼怒道:“别忘了,你是我的护卫!”

  “我背着大包袱怎么保护你?!这时候摆什么王爷架子?你明明比我高大!”

  怒气在朱棣胸口冲撞,想起技不如人,谢非兰若是弃他而去,也的确不行,认命地背起了包袱往后山行去。

  临走之前,他小心的抹去两人进屋的痕迹。

  “我们去哪儿?”

  “我嘱燕五他们在密林中设伏之时便看过此山地形图了,跟我走吧。”

  两人刚走下小道,便听到别院所在的地方传来声响,朱棣拉住锦曦往坡下一藏低声道:“来得好快!”

  “怎么办?”

  “跟我走。”朱棣带着锦曦离开小道,从另一侧慢慢下谷。“这里也能下去,他们若从小道下谷,与我们相距不过百丈。我记得东南方有处水潭。”

  两人慢慢地下了谷,朱棣凭着记忆找准方向往南走了不远果然出现一汪水潭。

  水潭位于一位凹谷,三面是山,平静无波,风景极为秀丽。

  “下水,水底有一洞,通往外面,只要屏住呼吸一会过了洞就可出去。当时燕五他们便是从这里潜入谷地的。”朱棣紧了紧身上的包袱,下了水。

  锦曦哭丧着脸看着他:“王爷,我,我不会水!”

  正文第32章密林逃生(一)

  一听锦曦居然不会凫水朱棣彻底呆住,这时远处林中已有动静,还有犬吠之声。他心急如焚,看到锦曦满脸为难,一副要下水还不如让她去和来人拼命的样子,他尽量地放松神情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做,深吸一口气就行。你内功好,心里不要慌,闭了眼睛,我带着你就行。”

  锦曦想起在府中水池里也差点淹死,但眼下却由不得她害怕。她深深吸了口气屏住呼吸下了水。

  水一下子没了顶,锦曦心里发慌,手刚一动就被朱棣紧紧的拉住。他带着她往前游动,

  锦曦慢慢地睁开眼,水中朱棣像鱼一样灵活,回头看看她指指下面。

  她明白那个洞口是在水底便点点头。她不知道手脚该怎么动才能下去,只管深呼吸一口憋住气。

  朱棣伸手突然搂住她的腰一用劲便向下潜去。锦曦紧闭了眼,朱棣的手放在她的腰间让她瞬间极不自在。

  不多会儿,她明显感觉似进了个洞,然后又不知道该怎么游,就觉得自己像条死鱼似的被朱棣拖着往前,不多会儿,她有些气闷,屏住的那口气似要用尽。突然身体一轻被朱棣抬出了水面。

  “呼!”锦曦大大的呼吸了口新鲜空气,缓缓睁开眼,看到四周青山隐隐,正位于一条溪流之中,身后露出一个半藏在水中的洞口。“终于出来了。”她高兴地说道。转过头朱棣正含笑看着她。

  “多谢王爷!”话一出口锦曦就发现朱棣还楼着自己,一惊之下便推开朱棣,岂料此处水还深着,足可淹没她的头顶,推开朱棣后,锦曦猛然沉进水里,这次她没有事闭气,一口水便呛进了嘴,手才挥了一下,又被朱棣捞了出来。

  “你不会水,还推我?!”朱棣好笑地看着锦曦紧紧地抱住他呛咳不已。

  水珠从她的发梢脸上滑落,青瓷一般的肌肤似雪后初霁,带着因呛咳浮现的嫣红。他心中一动,手紧了紧,触手处腰肢细软,不由有些疑惑。行动已先一步快过他的思维,朱棣突然松了手,锦曦又一个扑腾落下了水。

  朱棣伸手想要拉她又停住,朗声大笑起来:“一路欺负本王,真当本王好惹的么?喝两口水死不了人的!”说着便笑嘻嘻地看锦曦溺水。

  “救命!啊!”锦曦惊慌失措,上次呛水的经历又印在脑海里,只顾着喊救命,真的呛进了肺,一阵刺痛传来,手挥得一挥便往下沉。

  朱棣瞧得够了,伸手捞起她,随手就把她扛在肩上,往岸上游去。锦曦倒挂着,腹中积水呕吐了出来,直咳得说不出话。

  上了岸朱棣像扔条麻袋似的把她扔在地上,蹲下来得意地说:“叫你还敢对本王不敬!”

  锦曦恨极,慢慢调整了内息,睁眼看到朱棣嘴角噙了一丝笑容,烧起一堆火来。

  她大步走过去,心想我要是不教训你,我就有负我爹的威名。

  待她走近两步,朱棣闲闲地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还在逃命呢,两个月后本王会找你报仇,何不等到那时?”

  锦曦停住脚恨恨然地说:“好!你说的,到时候别成天拿什么王爷来压我!”

  “难道本王只会这个?!”朱棣再一次被她刺伤自尊心,冷了脸升火不理她。

  “你如果不是王爷,你真以为我会怕你?若你拿王爷的帽子压子,不比也罢,没兴趣!”锦曦知道朱棣每次都气比不过她,就专用这些话挤况他。

  “一言为定!”朱棣嘴里硬邦邦地吐出几个字。

  “成交!”锦曦看了看身上,浑身还在滴水,便运起内功烘干衣裳。

  一睁眼,朱棣赤着上身正在烤衣裳。她迅速地转身脸涨得通红:“那个包袱里的米还在吧?我去砍根竹子。”

  见她兔子一般又消失在林间,朱棣嘴一扯,这个谢非兰怎么如此怕羞?他凝视着锦曦消失的方向陷入了沉思。不多会儿,他穿上了烘干的衣裳,去拿包袱里的米,锦曦砍了根竹子拖着走了过来。

  “我不会做!”

  朱棣不屑道:“我猜也是。”他熟练地把米放进竹子,切下几块干肉还撒了些东西在上面,用树叶封了竹子,架在火上烤。

  锦曦奇怪地问道:“你是王爷,怎么会做这个?”

  “在军中之时听军士们说的。没做过,知道怎么做,试试便知。”朱棣隔会儿便翻翻竹筒,似不经意地问道,“非兰与徐家大小姐是青梅竹马?听说徐小姐幼时便送往栖霞山庵堂?”

  “哦,我与表妹……是……她在山上,叔爷一直嘱我护卫于她。”锦曦结结巴巴又开始撒谎。

  “原来是这样,是说从不知道守谦还有这么个远房表弟。”朱棣似笑非笑地看着锦曦,瞬间便掉开头去,“好了,应该可以吃了。”

  锦曦伸手去拿竹筒,烫得一甩。

  “呵呵!”朱棣见她狼狈轻笑了起来。

  锦曦气急败坏地看着他喝道:“不准笑!再笑我就揍你!早告诉过你,我就是喜欢说话不算话!”

  朱棣摇了摇头,用张树叶包住竹筒用剑一劈。竹筒裂为两半,露出白生生的米饭,夹杂着干肉的香气。

  锦曦顿时吞了吞口水。

  “动不动就威胁我,那不要吃我做的饭了。”朱棣深嗅了口香气说道。

  “不吃就不吃!”锦曦赌气离开火堆,远远的坐在树下。

  朱棣见她恼了,叹了口气唤道:“谢非兰,你怎么像个女人似的?这么小气?过来吃饭。”

  “说了不吃!”嘴里硬撑着,喉间却有口水吞下。

  朱棣捧着一筒米饭走到她跟前:“说过这两月不与你致气了,账咱们以后再算,嗯?”

  锦曦有点心动,却还是下不来台。

  “这次是本王不对,不该用一筒米饭羞辱你,可是你要是饿着了,怎么保护本王?”

  锦曦伸手拿过竹筒,狠狠地咬了口饭,含糊不清地说道:“记住,不是我要吃你的饭,是你求我保护你,求我吃的!”

  朱棣听了哭笑不得,看到锦曦腮边粘着的米饭,伸手便拭去。猛然想起燕十七也这般给她拭过,脸一沉,哼了一声站起来走到一边。

  “顺着这条溪流我们就可以出山往南,进入名山地界。”

  锦曦点点头,突然疑惑地问道:“咱们看到的情况还不够多吗?为什么一定要去名山?!”

  朱棣眼睛望着面前的青山说道:“名山有人要杀我,我也很想知道一些东西。那些刺客必定以为我还在鸡公山里,让他们在山上搜寻,拖住他们几日,本王便到了名山了。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这词写得不错,本王都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名山的风景是否与本王相得益彰!”

  “穷山恶水!”锦曦想朱棣还真够自信的,忍不住又出言讥讽。

  “你说什么?穷山恶水?本王哪点长得像……”

  “好罢,王爷绿树临风,木秀于林……”

  朱棣一听便知道后面的话,偏过头不看锦曦。

  锦曦越想越开心,想起一根大树长在山顶先被风吹落了所有的树叶然后被雷闪劈烧成光光的一根木桩子,自顾自笑个不停。

  朱棣嘴一弯说道:“不男不女,比三保还三保。”

  锦曦没有听清,便问了一遍:“三保是谁?”

  “我的小太监!哈哈!”朱棣一语得胜竟比得了父皇的夸奖还要高兴。

  锦曦气得脸色苍白,半天噎着说不出话来。

  两人吃过以后,朱棣与锦曦顺着溪流出山。走到天色暗沉还没走出去,两人便找了背风处升火休息。

  山中之夜清朗寂静,能听到夏虫低鸣。火堆劈里啪啦烧着,锦曦想起家来,她想还不知道珍贝回府后,大哥与父亲知道了会是什么样子。想起大哥想让太子娶她,就难受之极。又想起李景隆,他不是在名山中寻找珍兰么,不知找到回去了没有。

  “在想什么?”朱棣见她脸色时喜时忧,时而还轻声叹息,出声询问道。

  锦曦双手撑着头,看着火光出神:“想我表妹平安回到应天没有。”

  朱棣低低笑了起来:“非兰,若是没有记错,你年底才十五岁吧,这么小,怎么成日想着女色?”

  “八月份表哥就娶王妃了。”锦曦又想起了朱守谦,抬头瞪了朱棣一眼。

  “我让他回应天是为他好。父皇母后待他视如己出,若是知道他私自跑出应天,有他受的,加上大婚,礼部的人也会寻他。他日后还要去广西封地,广西指挥使徐成知他如此怠慢,去了广西必恼恨在心。”

  锦曦没有说话,朱棣说的有道理,但是她就是不想应和他。想起那纸契约,心里又是一阵恼怒:“那纸契约可是你逼非兰签的。不过,我才不怕。”

  朱棣诚挚地说:“契约不过两月而己,我与非兰相处,已觉得非兰心中有百姓,男子汉大丈夫谁不想建功立业,非兰可愿追随于我?”

  “不愿。”锦曦毫不迟疑就吐出这个答案,她对建功立业没兴趣。

  朱棣靠在树上,凤目半睁半闭,睨视着锦曦突然明白了什么,慢条斯理道:“那么非兰的志向又是什么呢?”

  “仗剑江湖,看遍河山风景,遇不平之事便出手。多快意!”

  “如果,你没了武功呢?”

  锦曦怔住,没了武功怎么行走江湖,自保都难,哪儿都去不了。说不定出门只有受欺负的份,自己还是个女的。

  朱棣看她呆愣住,呵呵笑了起来:“瞧你,一听没了武功就跟天要塌下来似的。”

  锦曦越想越恐怖,无意识地用树枝在地上乱画:“没了武功要受人欺负,也不可能随心所欲了。要是在府中……”她没有说下去,悲哀地想如果没有武功,她怕是出不了府门,只能呆在高墙大院里做那个娴静读书的女诸生了。

  瞧见她脸上流露出的淡淡的伤感和沮丧,朱棣突然有些不忍,“扑哧”一笑:“我说谢大侠,本王你都敢打,这天下便没多少人是你不能打的了。本王都怕你的功夫,你还担心什么?”

  锦曦被他的语气逗得笑了。一双明眸在火光闪烁中发着亮光,心情一下转好,嘿嘿笑道:“王爷,你是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呢?”

  朱棣懒洋洋地道:“两月后,本王会让你讨饶的。”

  “嘿,王爷,两月后非兰决定隐身江湖,你当你的亲王,我做我的游侠,咱们碰不着面啦。”

  朱棣加了一把柴,眼睛一闭,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轻声说了句:“到时看吧。睡啦。”

  正文第33章密林逃生(二)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还蒙蒙亮朱棣就醒了,他瞟了眼冒着青烟的火堆,悄悄走近锦曦。脚步放得像猫儿一样轻。

  “王爷如此有闲,不如做点早饭!”锦曦闭着眼说道,“做好叫我。”

  朱棣停住脚,不甘心地去拾柴升火,锦曦听到他嘟啷了句:“有武功就了不起……”她微微睁开眼,朱棣走在青色的晨曦中,锦曦就开始想,李景隆的背影是飘逸的,燕十七的背影是瘦削的,朱棣的背影其实看上去蛮潇洒的。

  朱棣抱着柴回来的时候,锦曦还愣愣地看着他。他看了看自己:“怎么了?”

  “我梦游,”锦曦猛地打了下自己的头,跳了起来,“我找水去。”她飞快地离开,留下一头雾水的朱棣。

  离朱棣有点距离了,锦曦还在拍脑袋骂自己,这怎么是个女儿家该去想的?不知羞耻!她呼呼地绕出树林寻着水声到了溪边,洗了脸,用竹筒接了水,正要返回时,河里漂来了一片竹叶。

  她看着那片竹叶顺水漂来,在她的记忆中,水边是没有竹林的,这片竹叶只有一个可能,是从上游昨天朱棣做竹筒饭用的竹子上带下来的,锦曦拿着竹筒飞快地跑回去,边跑边喊:“朱棣!我们快走!追来了,快……”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朱棣懒洋洋地站在树旁,脖子上搁着一把雪亮的短刃。他苦笑着说:“人家追了一天一夜,我们睡了一晚上,脚程差不多。”

  “王爷为何不怕?”他身后的青衣蒙面人问道,看到锦曦时目光中带着惊诧,握剑的手忍不住又往下沉了沉。

  朱棣含笑看着锦曦,慢慢地说:“有非兰在,本王为何要怕!”说完还眨巴了下眼睛。

  锦曦心里暗骂,死到临头还不忘魅惑人!她出去打水未带长剑,便笑了笑:“王爷的意思是……你干嘛不一剑杀了他以绝后患!”话还未说完,她已抄起竹筒将一筒水朝青衣人泼了过去。同时脚尖一点身形展开,掌风激在水上化为水箭射向青衣人。

  青衣人右手持剑压在朱棣脖子上,若是闪避锦曦拍击来的水必然要放开朱棣。他左手纠住朱棣的衣领已将他人甩了起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不会武功的朱棣也是弓马娴熟,朱棣借力翻身只听衣裳发出“嘶啦”一破响,青衣人手中一空,朱棣就势往旁边翻滚,这一愣神的时间,锦曦已冲到他面前,一掌正印在青衣人胸口。

  她使出了全力,青衣人闷哼一声,脚步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锦曦哪容得他反应,脚尖挑起地上长剑,挽出剑花朵朵刺向青衣人。

  青衣人蓦然反应过来,避开剑锋,偷空放出一枚响箭,也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锦曦一剑刺进了他的胸膛。

  青衣人缓缓倒下,轻吐出一句:“对不起……”

  锦曦一抽剑,见青衣人死,她呆了呆,低下身子解开了他蒙面的布巾,全身一震,又把布巾系回他脸上。

  回头看到朱棣站在不远处朝来路张望。

  “王爷,我们赶紧离开!”锦曦强行压下心里的恐慌说道。

  朱棣沉思了会道:“我与燕五他们的约定地点在前面那座山头,我很奇怪,这个青衣人完全可以杀了我,却没有下手。难道追我们的是两批人马?一方想要我死,另一方只想擒住我?”

  锦曦只是着急:“再不走就迟了。边走边想吧!”

  朱棣笑了笑道:“非兰,你会轻功,你往那边方向弄点我们行走的痕迹,我们不走,等他们过去。”

  锦曦不解,朱棣便道:“你先照我说的做,回头我再和你解释。”

  锦曦看了看青衣人,目光复杂,她有点担心朱棣一个人在这里。

  “不超过两炷香工夫,你必须要回来,这里,我处理一下。”朱棣笃定地说道。

  等到锦曦走后,朱棣看了看四周,在青衣人身后有一丛藤罗和树纠结在一起。朱棣小心掀起藤萝,果然看到有令他满意的一处凹陷。他脱下外衣,用剑削尖竹子顺着凹处用力挖下,土全接到衣裳上。不多会,地面与岩壁相连的地方就出现了一处可容两人的坑。

  锦曦跑回来时四周安安静静,朱棣不见踪影,青衣人还躺在地上,没有新的打斗痕迹。她吓得小声喊道:“朱棣!朱棣!”

  林子里还是一片安静,锦曦急得眼泪花都冒出来了,脚一软就坐到了地上,哽咽道:“我回来晚了。这可怎么办啊!”

  朱棣藏在藤萝后面“扑哧”笑了。

  锦曦吓得一个激灵,寻着声音找去。朱棣怕她破坏了布置忙道:“我只想试试外间能发现这里不。”说着便钻了出来。

  他仅着月白中袍,身上密密挂满了藤草,锦曦破涕为笑,又嗔怒道:“吓死我了知不知道!呵呵,你这样子好好笑!”

  朱棣脸一板,手拎出一大圈草叶编织的东西扔给她:“裹在身上,进来!”

  锦曦想了想明白朱棣的主意,也裹上草叶,与朱棣一起挤进那处小凹缝。地方很小,两人坐在坑里,头顶处全是藤萝草叶。

  细碎的光线透下来,锦曦问道:“若是你突然发出声音怎么办?”

  “哼,本王不会。”

  “我是想说,你如果不小心会弄出声音,我会把你打晕!”锦曦想的是如果有万一,她就打晕朱棣,引开来人,凭她的功夫,逃命不成问题。她猛然想起燕十七所说,施展轻功离开的话,难道,燕十七是在提醒她不用顾虑朱棣么?

  朱棣气得胸膛一阵起伏,想想要是有个万一也只能如此,闷声不说话了。

  “你想知道是谁想杀你对么?”沉默片刻后锦曦问道。

  “对。他们绝不会想到,我们还停留在这里。”

  “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

  “他们找来为止。”朱棣一点不急。

  锦曦叹了口气:“那我希望他们早点来,早点走。”

  朱棣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是学武之人,怎么这点定力都没有?”

  “你为什么有?”坑小,锦曦与朱棣几乎靠在一起,她不好意思地朝旁边移动。

  朱棣伸手搂住她低喝道:“别动!我估计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有人来。”

  锦曦只好不动,听他轻声说道:“幼时父皇教我们,每天出城健步,跟着马跑,不行就用鞭子抽,每天酉时起床,久了,骑在马上睡着也不会倒。坐在书案前拿着笔,睡着笔也不会掉,还不会发出鼾声。”

  “那你不是很惨!肯定挨打最多。”

  “不,太子与二皇兄挨打最多,因为,我每次都跟着他们,不会跑在第一,也不会跑在最后。而太子与二皇兄人人都想争第一……众人瞩目的焦点会是他们。”

  锦曦侧头看去,朱棣的侧脸在光影下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光,嘴很薄,说话的时候嘴边的线条牵起,像是带着笑意。锦曦想,嗯,就是那双眼睛不一样。太子殿下的眉眼与秦王殿下的眉眼都很相似,都是那种卧蚕眉丹凤眼。燕王却是剑眉单凤眼,长长的斜飞入鬓角似的。比起太子秦王,燕王身上似乎更多了一重凌厉,就从他那双眼睛里,哪怕是同样的目光,他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压力,她清楚地记得他背对着太子殿下与秦王殿下凤目微张时的那一眼威胁。

  “……父皇对我很好,母后也是,虽然我长得并不像他们,父皇总是说我是他最有能力的儿子,母后总是夸我最有孝心……”

  静静的树林,淡淡的光线,藤萝遮掩的地坑里,朱棣似乎忘记身处险地,不远处还摆放着一具尸体,他沉溺在儿时的回忆中。那些回忆对他来说就如同这个树林的上午一样,温和,恬淡,甘美。是宫里嫫嫫们抖着肥硕身躯迎面带来的乳香味,是小三保在他出城跟着马跑时偷偷塞进他衣袖荷包的鲜奶甜饼子。

  朱棣的声音像是在呓语,比藤蔓间透进来的天光更轻柔。锦曦硬着身子不多会儿就觉得不耐,在他的话语声中慢慢放得柔软,依在他的肩上,安静地听他说。

  锦曦能感觉到那种轻柔里带着的痛楚。她想起面纱后面的那个青衣人,竟然是朱守谦王府里功夫最强的宁成。他是认出她来了么?所以临死前说对不起。他对不起谁?是对不起表哥吗?

  她想到朱守谦突然的凤阳之行,心里又恐慌起来。锦曦唯愿不是朱守谦,不是。她马上又想起端午节朱守谦与秦王在一起。

  吕家庄一事如果与太子有关,那么宁成的出现是否意味着与秦王有关呢?锦曦想得头都大了,突然就可怜起朱棣来。不过是接了个巡视赈灾的差事,两位哥哥就有杀他的可能。“唉!”

  “为什么叹气?非兰,我很怀念小三保做的牛肉馅饼,没那些馅饼,父皇对我们的勤练我早撑不下去了。今天我似乎又闻到了那种香气……”朱棣微笑着说,他吞回了后半句话,心里对锦曦跟着他护着他让他觉得温暖。

  锦曦没听懂他话中的深意,叹了口气道:“要是他们今天一天不来,我们就呆一天,两天不来,我们就在这里打洞当老鼠了。”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会打洞……要是我们能打洞,将来我们的儿子不也是老鼠?”朱棣轻声笑了起来。

  锦曦脸一红:“你胡说什么!”

  “我是说我娶我的王妃,你娶你那表妹,想什么呢?”

  锦曦转开脸,为自己的误解脸红。她心里传来一种奇怪的感觉,秀眉一扬,轻声对朱棣说:“来了。”

  她吐出的气息温暖而芬芳,朱棣怔了怔,见锦曦如临大敌,将手掌放在面前土壁上一边感觉来人的脚步震动,一边向他比划着对方的人数。

  来了十七个人,朱棣才看清她划下的数字,只听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响起了一个声音:“在这里!”

  锦曦一抖,朱棣已紧紧握住她的肩。两人大气不也敢喘一口,缩成一团听见脚步声渐渐加重,不多会头顶前方已站满了人。

  “主上,他是被一剑穿心而死,胸口中掌。燕王不会内功,这掌定是他的燕卫所为。”

  “找个地方葬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锦曦瞟了眼朱棣,见他眼中有种疑惑。似乎这个陌生的声音他并不知道是谁。

  “主上,发现踪迹往西南而去。”

  “追,绝不能让朱棣落在太子殿下的人手中!他身上带有在凤阳收到的诉状,一定要找到他!”

  朱棣一下握紧了锦曦的手,这是第一次从敌方口中吐出太子殿下四个字。锦曦手上奇痛,她不敢运功也不想运功甩开朱棣。

  片刻后听到来人揶走尸体的声音,往西南方远去的声音。林子时慢慢又归于平静。

  锦曦感觉了下,外面确已无人,方松了气低声道:“你握痛我了。”

  朱棣缓缓放开手,凤目低垂掩住一片伤心。他突然掀起藤萝站起来,急声道:“他们追不到便会返回,赶紧离开。”

  两人跳出坑里,原样封好藤萝。朱棣带着锦曦便往东南方向行去。

  正文第34章密林逃生(三)

  走了很久眼前还是山,锦曦奇怪地问道:“怎么还没走出去?”

  “鸡公山是名山余脉,我们已进入名山地界了。”朱棣简短的回答。

  “来人说你收到的诉状是在你身上么?”

  朱棣一剑砍断面前的藤罗开道,回头擦了擦汗道:“本王早已遣人送回南京了。”

  锦曦不由佩服:“王爷高瞻远瞩,不过,别人难道会料不到么?”

  “猜到也无妨,他们不知本王如何送出的又怎生拦截得住?”

  锦曦见朱棣满额是汗,便说道:“要不我俩换换,走没走过的路累得很。”

  “不必,这种事还是本王来做得好!”朱棣奋力砍断一根粗藤,喘着气回答。

  “这就怪了,你没内力怎知我会不如你?”锦曦不服气地答道。

  朱棣一怔,侧身道:“你来!本王手也酸了。”提着剑退开。

  锦曦瞟了他一眼,长剑一挥轻松开路。朱棣跟在后面心里极不是滋味,不阴不阳地说:“看来你的武功与内力用在这上面最是有用,以后要不跟了我,专司柴房一职?”

  “这样啊,看来王爷内力没有蛮力却也不少,这开山劈路一事还是王爷来做的好!”锦曦笑嘻嘻的收了剑,站在路边不动了。

  朱棣此时偏偏不想动手了,懒洋洋地说:“本王没力气了。”

  “没关系,反正刺客要杀的不是我。我也没力气了。”锦曦心想那就比谁更心慌吧。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着。

  朱棣横下了心不服软,干脆坐了下来,望着天边尚未落下的太阳,喃蝻道:“太阳就快下山了。”

  “又如何?”

  “你以为他们不会追来吗?”

  “要擒要杀的是你!我呢,施展轻功还怕不能逃命?”锦曦靠在树上笑眯眯地一点也不生气。

  朱棣抬起头,薄唇轻启:“你之所以保护我,是为了这淮河受灾的十来万百姓。我若是没命了,你怎么对得起那些受灾的百姓?”

  “反正诉状已经送走了,你就算没命,百姓还是一样能得回公道。我早说过,你的命我还真不关心。”

  朱棣站起身大步走向锦曦,凤目里燃烧着火焰,他居高临下看着锦曦一字一句地说:“谢非兰,莫要以为本王离了你便不能活着走出名山!哼!”说完就往山上攀去。

  锦曦撇撇嘴,提了剑也往山上攀去,她足尖一点已与朱棣站在一起,两人互瞪一眼开始劈开缠绕挡路的杂枝藤蔓,这会儿竟是谁也不服谁,不多会儿就走到一面山崖下。

  “呵呵!”锦曦望着如刀削的峭壁得意地笑起来,正想回声问朱棣需要她帮忙弄上去没,转头竟看到朱棣扣着石缝如壁虎一般趴在岩壁上。

  “你做什么!”她吃惊地问道。

  朱棣不作声,奋力往上爬着。好不容易踩稳在半空,回头轻蔑一笑:“区区山岩有何困难!”

  锦曦叹了口气,脚尖一点施展轻功跃到他身旁,伸手就去拉朱棣。

  朱棣一手挥开,冷冷地看着她道:“本王不受你恩惠,这岩,本王还没放在眼里。”说完又开始往上爬。

  锦曦一愣,心想看你能撑到几时!她也不急,一会跃到朱棣头顶,拉着株藤蔓晃荡着:“王爷,太阳真落山了,你要是摔下去,连尸首都不好找呢。”

  “太阳落山才好,”朱棣喘着气道,“知道登最险的山什么时辰最佳么?就是夜晚,看不到身下的悬崖,看不到前面还有很高很长的路,轻轻松松的就上去了。”

  他硬撑着回答,脚下一滑,手正用劲卡进石缝,瞬间便擦破了皮,锦曦刚想拉他,看到朱棣眉紧蹙着,凤目中露出坚毅,手又缩了回来,默默地看着朱棣咬着牙又往上爬了一截。

  晚霞渐渐由桔色变成灰紫,只余一丝儿光亮。朱棣外衣早被宁成撕破,仅着一件白纱中衣,早已污浊不堪,山风吹来,从上往下看,朱棣像被风吹着的一片纸,单薄的贴在岩壁上,他爬得很慢,从锦曦的角度看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似的。

  她看了会儿,突然笑道:“王爷很怕欠我恩惠么?”

  朱棣努力地抓紧石缝,半晌才逼出一声:“不是怕欠你,而是本王不屑!”

  锦曦听到笑了笑,突然扯起一根粗藤荡了下去,她贴进朱棣不怀好笑地冲他一笑:“王爷不屑么?非兰还非助你上岩不可,这叫打落牙齿,你也只能和血吞了!”

  “你--”朱棣气得才吐出一字,已被锦曦提住施展轻松往崖顶跃去。

  朱棣紧闭着嘴侧头看着锦曦,恨不得手里有刀砍了她拉住自己的手。片刻功夫,两人便上了崖顶。

  锦曦把朱棣放开笑道:“非兰去看看地形,王爷若是心里不痛快,爬下山再自己上来一次也行。”

  朱棣气得脑袋发晕,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一动已平静了下来:“本王有护卫在,何必劳身费力,咱俩合作吧,你不会做吃的,本王做,你看地形之时看看有没野味。”

  这么快就恢复平静了?锦曦嘴角一扯露出笑容:“好,合作,这话听得,成交!”

  朱棣嘴边露出一抹笑容,望向锦曦的目光中带着暖意,他摇摇头喃喃道:“其实你真的心很软。”

  他借着最后一抹天光看到不远处有块岩石状若老鹰嘴,下方凹进一大块。前面又立着几块大石,正好可遮挡火光,于是收集地上枯叶干枝引出一堆火来。

  不多会儿,锦曦拎了两只兔子回来,见朱棣已把火升上,便把兔子扔给他。

  “给我干嘛?”朱棣疑惑地看着锦曦递过来的兔子。

  锦曦脸一红:“我不会剥兔子。”

  朱棣叹了口气,接过兔子看了看走向一边,嘴里嘀咕道:“会武功不会剥兔子,谢非兰,你在野外会不会被饿死……”

  她从没做过这种事情,这能怪她?“王爷,这边下去挺好走,是个山谷,很大。”锦曦转移话题。

  朱棣用剑剥了兔子皮弄得满手是血,拎起血淋淋的兔子走过来。

  锦曦侧过头不想看,怕看了没胃口吃。

  “你可以杀人,又怕这个?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朱棣用树枝穿了兔子,专心致志地烤。

  香气渐渐弥漫开来,锦曦坐在一边匝巴着嘴,肚子里的谗虫成群结队地往上爬。朱棣取下兔子撕下兔腿给她。

  锦曦边吹边啃,没有调料别有一番香味,烤得恰到好处,一口咬下满口流油,啧啧赞道:“朱棣,你以后若不做亲王就去做厨子好了,包管银子赚得盆满钵满。”

  “本王的手艺岂是凡夫俗子可以尝的?哼!”朱棣边啃兔子边说。

  一只兔子转眼没了影,又烤。

  锦曦巴巴的等着,突然觉得有人在窥视着他们,霍的一声站起。只声一声狼嗷,一团黑影对着她直扑过来。

  “王爷小心!”她一腿踢过去,那只狼在空中转了下身竟躲开了。

  狼似乎知道厉害,停了下来,一双幽幽的目光像鬼火盯着两人。眨间功夫,黑暗中闪亮了无数的绿眼。

  锦曦两手是汗,与朱棣靠着山壁,朱棣握住了根燃着的树枝。

  这群狼对火的畏惧并不大,头狼稳稳地踩着步子向他们靠近。两人心里发苦,一日来体力消耗得差不多,晚间居然还要对付一群狼。

  朱棣把火把往前晃了晃,狼不为所动。他突然扔掉树枝坐了下来。

  “朱棣!”锦曦气急败坏,朱棣怎么就放松了呢?

  “本王累了,扎顶轿子抬本王下山!”

  “你别做梦了!”锦曦紧张地看着面前的狼,群狼扑过来,她都没把握自保,还得保护他。

  “哈哈!”一个清朗的笑声传来,"王爷好定力,十七服了。"

  锦曦先是一惊,心中涌出一股狂喜:“十七哥!”

  燕十七从山岩后露出身影,走进狼群里,狼自然分开路,他突然发出一声狼啸。头狼跟着叫了一声,十几条狼长啸起来,声音起伏不绝,远远的回荡在山间,分外凄凉。

  他拍拍头狼,那狼似能听懂他的话,在他身上蹭了蹭,依恋地嗅嗅他,转身跑开。转瞬间崖上又恢复了寂静。

  “燕十七见过王爷!”

  “免礼!”

  “十七哥!”锦曦高兴地扯着燕十七的衣角,看到燕十七瘦削的身影,亮若星辰的眸子,心里就涌起一股暖意,似乎有了他,情况就此好转,再不怕追来的人了。“你认识那些狼?”

  燕十七温和的笑笑,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暖意:“是它们养大我的。”

  “哇,真的很厉害呢,十七哥!”锦曦想起那头狼对燕十七的依恋,不仅有些羡慕。

  朱棣坐着未动,锦曦对燕十七的亲热劲儿让他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他淡淡地问道:“燕九他们呢?”

  “王爷,他们在谷底,咱们这就下谷吧。”

  朱棣站起身,燕十七已解下身上披风给朱棣披上,眼睛落下朱棣手上,眉心皱起一道深痕:“王爷手受伤了?”

  “无妨!”朱棣淡淡地回答。不知为何,他讨厌燕十七的眼睛,觉得太亮。

  锦曦这才想起必是朱棣逞强攀崖时弄伤的。她瞧了瞧三个人,只有燕十七身上干净点,提了剑说道:“十七哥!”

  燕十七似懂她的意思,翻出衣襟让锦曦割下一幅。锦曦拿着布条不待朱棣反对拉过他的手仔细为他包扎好,低声道:“对不住,王爷,你手受伤还让你剥兔子皮,其实我会剥的,就是瞧你不顺眼。”

  朱棣听到前面一句心里一甜,听到后面一句又笑不出来了。由得锦曦将两只手缠好。

  燕十七扎了火把递过一根给锦曦:“七弟,小心了。王爷,咱们走吧。下山一个时辰即可。”

  三人走下山崖,果然路变得好走。燕十七走在前面为朱棣照着路,似不经意地问起:“王爷安好就行,兄弟们心里着急,十七仗着熟悉山林便先上山来寻了。”

  朱棣看着燕十七的背影,开玩笑地说:“本王身系十几万灾民,怎么会轻易被杀?”

  “王爷洪福齐天,自有上天保佑的。”

  “哦?非兰还道灾民诉状已送回南京,本王性命已经不重要了。”

  “怎么会?没有王爷力承,那些诉状想必也到不了皇上跟前吧。”

  锦曦听两人说话,默默地想,燕十七连态度也不像猎户,顶着燕卫身份,照理说不会和燕王这般语气说话,怎生朱棣也恼呢?

  只听燕十七又道:“名山受灾者达五万余人,听说王爷替天子巡视,前几日便涌上官道候着了。黑压压的人望不边似的。”

  “名山总不成也有个吕太公吧?”

  “洪水过去两月,种子还未发下来,秋收无望,今冬会饿死人的。”

  朱棣没有说话,三人都安静了下来,山间只见两团火光闪烁。走了一会儿,燕十七停住脚,吹出一声口哨,对面林子里也回了一声,然后涌出几十号人。

  锦曦运足目力看到正是燕五,燕九,燕十一等人,心里不觉松了口气。

  众人见了朱棣纷纷叩首。

  朱棣疲倦的摆摆手:“整装去名山!”

  正文第35章设计小溪河(一)

  一行人就这么顺利出了山口,上了名山的官道。锦曦这才知道朱棣的燕卫一共有两百五十名,她想难道名字从燕一排到到燕二百五?想起这个燕二百五的名字,就忍不住笑。

  燕九与燕十七一左一右相互看了看,都觉得锦曦骑在马上傻乐的样子很可笑,不约而同也跟着露出笑容。

  朱棣换了衣裳精神恢复了,举手投足间带着威严与贵气,他回头看见身后三人笑得诡异,剑眉扬起闲闲地问道:“笑什么呢?”

  “笑她!”“笑你!”

  三人出时出声,燕九和燕十七指着锦曦,锦曦却看着朱棣。

  “哦?笑燕七什么?笑本王什么呢?”朱棣含笑问道,他对锦曦的好奇心越来越重,每一个心思都极想了解。

  “回王爷,我们是瞧燕七傻呼呼的乐,目光呆滞,像,像梦游!哈哈”燕九笑出了声。

  锦曦于是嘿嘿笑了:“王爷,我瞧你的燕卫原来有二百五十人,想问问,他们的名字是不是叫到燕二百五?”

  一封银子是五百两,二百五就是半封,半疯之意。

  朱棣一怔,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大喊一声:“燕翼何在?”

  后面飞马奔上一人道:“王爷有何吩咐!”

  “从今日起,翼队第五十号改名为燕二百五!”

  燕翼愣了愣,恭声答道:“谨遵主上令!”他回头下令:“翼队飞五出列!主上赐名二百五!”他皮肤黝黑,神情严肃,丝毫不觉这名字好笑。

  燕飞五也朗声回答:“谢主上赐名,飞五以后便叫二百五。”不带半点犹豫之色。

  锦曦目瞪口呆。燕九与燕十七同情地看了眼燕飞五,低下头忍笑不已。

  “对,对不住,王爷,我随口而言。”锦曦不敢看被改了名的燕二百五,内疚之极。

  “燕七!主上之令从不更改,况且主上死士,叫什么都一样。”燕翼声如洪钟,正经地说道。“燕二百五,归列!”

  “是!”燕二百五脸色不变,迅速归队,果然对姓名毫不讲究。

  锦曦又是一愣,抬头看到朱棣凤目中闪出笑意,惭愧不已。暗道燕卫果然名不虚传,可是朱棣怎么这么容易被自己激怒,治下又如此严谨?她摇了摇头,搞不懂为什么,只能用自己不是朱棣下属来解释。

  一百五十人的燕卫,三百名侍卫,朱棣被簇拥其中,且扛出了钦差巡案的令牌,铜锣开道。锦曦想,不管有什么人想杀朱棣,此时都难上加难了。

  她心里一动,看向了燕十七,见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朱棣的身影。难道,燕十七真的是来杀朱棣的么?

  午时队伍行至小溪镇,当地官员已得到传报,官道两旁黑压压全是前来迎接的百姓。小溪镇临小溪河,淮河大水,这里泄洪不及,全镇连带附近七十三个村落全被洪水淹没。大水退去时,连山坡上的庄稼也未能幸免,颗粒无收。

  朱棣见百姓拥挤,堵住去路,朗声道:“本王替天子巡视灾情,各村百姓可公举一人前来陈述情况,言者无罪!”

  听到他这句话,百姓才让开一条道来。人马进了小溪镇,镇很大,街道平整,就是往来行人稀少,偶尔见得几个避让队伍跪在路边的,也都车衫褴褛,面带饥黄。

  朱棣入得镇来,直接去了镇上衙门,径直端坐在堂上。

  七十三村村民代表,镇上官员及运粮使密密跪在堂下,等候朱棣问话。

  锦曦第一次见朱棣办公,觉得他沉着冷静,不说话的样子颇有几分威严。这一来倒让人突略了他的年龄。

  朱棣慢条斯理的呷了口茶,又上了热巾敷脸。锦曦站在一旁嘀咕,他干嘛不带个丫头帮他捶背?

  只见朱棣动动的胳膊,忍不住就笑了。

  朱棣眼睛瞟过去,燕卫训练有素,黑红箭衣,明亮挎刀,威风凛凛挺直如标枪。他冷着脸看不出喜怒,堂下诸人那敢发出半点声响,只听见清脆的茶碗碰瓷的声音,越发显得静寂。偏偏右着的锦曦憋笑憋得难受,小脸涨得通红,身材娇小,破坏了整个气氛。

  燕十七拉了拉锦曦的衣角。她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正对上朱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锦曦挺直了腰,努力收回笑容。朱棣看她滑稽,竟呵呵笑了起来。

  堂上空气为之一变。明显地感觉到众人似舒了一口气。

  “镇令何在?说说镇上情况吧。”朱棣缓缓出声询问。

  小溪镇镇令上得前来,匍匐于地道:“王爷,臣是小溪镇镇令王海。小溪镇七十三村,三千一百一十二户村民受灾,本应领粮一千零二十石,谷物菜种三百斗,至今只到粮四百三十石,谷物菜种四十斗,这,镇上已饿死五百七十三人,请王爷明鉴啊!”说罢以头触地,四周百姓闻听,悲声四起。

  朱棣寒着脸问道:“运粮官是何人?”这话却是问向燕五。

  “回主上,淮河漕运使刘权。”

  朱棣略一沉思,刘权是秦王的人,难道二皇兄也有份?“刘权何在?!”

  一武将当即出列:“刘权见过王爷!王爷,刘权只管运粮,不管调运。”

  “哦?调运又是何人?”

  刘权精明的小眼睛闪了闪,半晌才轻声道:“这次赈灾,是,是太子殿下亲自调剂安排。”

  “混账!你是说太子不给小溪镇的百姓调运足够的粮食么?!”朱棣霍然变色,大声斥责刘权。

  刘权很无奈地道:“具体臣不清楚,臣只管接多少粮,就运多少粮。”

  朱棣明白了,这样一推皮球最终还是要从上查起。他冷冷地看着面前跪着的诸人,慢声说道:“本王不是来审案的,只是把看到的听到的如实上报皇上罢了。你们怎么调粮,怎么运粮,不是本王的差使,各村推举人都录上一份供词以便本王带回南京上呈皇上。就这样吧!”

  他站起身负手走到刘权跟前突问道:“这里去南京走水路几日能到?”

  “回王爷,五天行程。”

  “安排行船,本王出来一月有余,该看的也看到了,行水路回南京复命。”

  “是!”

  锦曦一盘算,从凤阳出来沿南不过走到小溪镇,南方还有两镇未去,朱棣这就回去了?想想朱棣自有安排,他早点走,自己也可早日离开,心里一阵雀跃。

  当晚朱棣与锦曦在内的十八名燕卫住进衙门后院。吃过晚饭,燕五找到锦曦和燕十七道:“王爷令你二人夜探刘权营帐。不得暴露身份。”

  “那王爷安全……”燕十七有点犹豫。在燕卫十八人中,他的武功最好,锦曦其次。他们走了,着实不放心。

  燕五笑了笑:“王爷自有安排。”

  锦曦与燕十七换上衣行服直奔刘权营帐。

  刘权扎营在小溪河河边。这里原有个水军营盘,从江南运往各地的粮船都要经过小溪河码头。刘权运粮至此便建中军营账调度指挥。

  锦曦与燕十七如两只鸟轻轻地接近大帐。

  此时已是戌时末牌,除了巡夜兵丁,营盘内静寂无声。燕十七低低地附在锦曦耳边道:“你放风,我去!”

  锦曦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笑了笑,要与他同去。

  燕十七嘴边的笑容又飘了起来,轻声说道:“不管我是什么人,我不会害你。”

  锦曦一怔,燕十七已轻轻的跃了过去。她瞧着他的身影对他那句话摸不着头脑,心中一暖,十七不会害她,不管他是什么人。然而,一个声音在心里道,他不会害你,就不会害朱棣么?锦曦轻咬着唇,此时去便是信不过燕十七,可是不去,她心里又打鼓。思量片刻,锦曦也跃了过去。

  刘权大帐内灯火通明。锦曦靠过去时,燕十七正好回头,责备地看了她一眼,拉住她就离开。锦曦不明所以,两人身形刚动,只听一声锣响。四周冲出无数兵士将他二人团团围住。

  刘权笑着走出来指着他俩道:“果然今夜有客前来。何方高人哪?”

  那语气十分嚣张,锦曦讨厌他的老鼠眼睛。燕十七缓缓拔出长剑。锦曦已感觉到燕十七的紧张。一路行来,燕十七都轻松自如,他的戒备让锦曦感到奇怪。

  刘权一挥手,围住他们的人散开,竟露出一排弩箭手,人人手持劲弩。

  这种劲弩在三十丈之内可透身而出,力量刚猛,可连发三箭。距锦曦与燕十七不过十丈。这么短的距离,纵有再高的武功怕也不能全身而退,她目光落在右腕上,心想实在不行只有动用裁云剑。但此剑一出,天下皆知,以后的日子就不能平静了。

  “哈哈!原来刘将军是太子殿下的人。即知我们是燕王的人,想查看一下明天启程的座船,怎么,太子殿下令刘将军对付自己的皇弟么?”燕十七朗朗笑道,他运足了内力,声音传得极远,就是想让营中众兵士知晓。

  锦曦知道燕十七是故意这样说,刘权听后脸色一变,他表面上一直与秦王走得近,没想到来人竟一口道破他是太子的人,当即便起了杀心:“哪来的贼子竟敢冒燕王之名!挑唆太子殿下与燕王关系!放……”那声箭字还没出,他身后阴影处有个低低声音冒了出来:“慢着!”

  不知刘权听到了什么,狠狠地瞪着他们改口道:“若充剑投降,本将军便饶你们不死!”

  燕十七看了眼锦曦。两人大喝一声,挥剑便往外冲去。

  那些士兵怎抵挡得住,瞬间便杀出一个缺口。

  眼看两人就要杀出重围。一个黑暗几个兔起鹘落挡在了他俩面前。

  又是一个青衣蒙面人。锦曦一下子想起林中死去的宁成,难道,这个人就是林中欲擒住朱棣的人?

  她一愣神间,燕十七和青衣蒙面人已斗在一起。锦曦见过燕十七和吕大公子过招,这时见到他和青衣蒙面人相斗,又一阵惭愧,觉得自己所学全是花拳绣腿,上不得台面。

  士兵蜂拥而上。刘权大呼道:“生擒那小子!”

  听得此话,往她身上招呼的势头便软了几分。锦曦借机冲到燕十七身旁,与他合力相斗青衣人。

  青衣人武功高绝,与两人相斗仍占成平手。锦曦发现自己加入反而让燕十七处处回身相救。她翻身跃开,夺得一把劲弩,扣响机栝,三箭直直往青衣人飞去。

  青衣人用剑嗑飞箭枝,燕十七借机挥剑直上。锦曦见有用,不由得大喜过望,连夺如枝劲弩,大呼道:“让开,看我射他!”

  燕十七旋身收剑,身影伏低往后退去,青衣人暴露在锦曦射程之内,他突然一手扯落脸上面巾,再掩上,锦曦彻底呆住,嘴皮哆嗦着喃喃道:“大,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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