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了一会就被雨声吵醒。
雨啪嗒啪嗒的打在阳台的玻璃门上。她发现自己昨晚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嘴唇上还留着梅子酒的味道。
她起来,伸了个大懒腰,穿上袜子,用脚踢开沙发前面乱七八糟的东西,清出一块干净的地方。
接着她在沙发底下拿出一根绳子,握着绳子两端的把手,在地板上开始跳绳。
她不时换换花式,心里默默数着,一下不多,一下不少,跳完三百下就停。
她脸上淌满汗水,弯下腰,手撑着两个膝盖,大口喘气喘了好一会儿。
随后她去淋浴。
淋完浴,她穿上昨天那袭绿色雨衣,带了一把伞出门。
她走到楼下,奔向湿淋淋的小妖。
她开着小妖,穿过刚刚睡醒的街道,停在一家面包店外面。
她走进店里,买了咖啡和牛角包,回到车上,静静地坐在那儿,吃着面包听雷。
吃完面包,她重新发动引擎。
她又回到依兰夫人那儿。
尸体已经移走了。屋子里的空气始终带着依兰依兰的味道。
她心里默默希望,死人的味道已经消散了些,否则山鲁今天又会嫌弃她。
她不自觉地咬着小指,小心挪移着脚步,重新审视这个房间。
老大说:
「没有头绪的时候,回去那儿!回到案发现场,踩在凶手的地盘上!」
他的话,她没有不听的。
可他也说过,有些案件也许永远都破不了。
当警察的头一年,她遇过一个和男朋友在旅馆自杀殉情的苏子仪。
她奔到现场时,两个人已经断了气,手牵着手躺在旅馆的床上。
那个苏子仪三十七岁,男的也有四十岁。她压根儿没想到一个人到了这把年纪还会殉情。他们都老得可以生出罗蜜欧和朱丽叶了,她心里着实有些被他们感动。
依兰夫人是她当警察以来遇到的第二个苏子仪。
她在房间的一个抽屉里找到一个档案夹,里面有一迭依兰夫人为客人排出的一个个命盘。
她好奇地翻看那些命盘图。
依兰夫人用铅笔在每张白纸上画了一个裸体的男人或女人,神情都有些诡异。
十二星宿宫落在每个人身体的哪个部位,因他们出生的日子和时分而有所不同。
你出生的那一刻,只要一颗行星和另一颗行星的轨道刚刚改变,也许只是挪了一小步,转换了一个角度,那么,你的命运就跟上一刻或下一刻出生完全不一样。
每个人的一生似乎都写在这些命盘图里了。
可是,星星都知道吗?
她咬着小指陷入沉思。
这些命盘图里会不会有一张是属于凶手的?
他昨天夜晚是假装来占星的,还是他以前来过?
假使他是头一次来,依兰夫人会跟他说什么?
「你想知道些什么?」她是这么说的吗?
不,她也许会先问对方的出生日期和时分。
除非早有准备,否则,这一点是很难说谎的。
又或者,这个谎言已经说了很多遍。
就好像大克昨天突然问她,她是什么星座的,她很顺口就回答他说,她是蝎子。
她早就已经变成天蝎座了。她也活得像一个天蝎座。她的生日是十一月十一日,一个新月的夜晚。
这些年来,不管是谁问到她,她都能够毫不结巴地应答。她已经由衷地爱上这一天,偶尔会忘记自己本来是谁。
她挤上小妖,把那些命盘图带回去办公室。
雨一直没停,她初来乍到的那一天,也是下着这样的滂沱大雨。
那天,死了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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