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你快乐的样子,我竟然有些难过,彷佛你过去五年的日子,都很痛苦。
如果能够令你快乐,我多么愿意。
小轮起航之后,船长来跟我们打招呼。
船长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实人。
那天我在家里突然休克,被救护车送到急诊室,是秦医生救活我的。
船长告诉我。
是多久以前的事?我问你。
三年了。
你很健康啊。你跟他说。
是的,我还可以在船上看到很多次月圆。船长说。
那得感谢长脚乌龟。你说。
什么长脚乌龟?船长不明白。
那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长脚乌龟把月亮背到河的对岸,月亮复活了,那么长脚乌龟呢?牠去了哪里?我嘀咕。
也许牠一直也背着月亮,只是天空太黑了,我们看不见牠。
一直也把月亮背着,不是很累吗?
如果有一天,牠实在吃不消,也许会从天上掉下来,化成最大的一颗陨石。
到时候,月亮也不会再复活。我难过地说。
幸而还有星星。你安慰我。
是的,到了世界末日,还有你给我的星星。
今天玩得开心吗?小轮泊岸之后,你问我。
再喝一杯咖啡,就很完美了。
你想去哪里喝咖啡?
你想喝一杯用月光承载着的咖啡吗?我问你。
有这种咖啡吗?
我带你到铜锣湾去喝咖啡。那间餐厅的咖啡是用一只蛋黄色的大汤碗盛着的。
像不像把咖啡倒在月光里?
原来你说的是这种咖啡。你抱着汤碗,骨碌骨碌地喝咖啡对我说,跟你一起很开心。
谢谢你。
像你这样一个女孩子,应该有很多男孩子喜欢才对。
本来有一个,不过分手了。
为什么?
我不知道怎样告诉你,于是只好捧起月光,骨碌骨碌地把咖啡喝下去。
别急,是整个月光的咖啡呢。
我被你弄得啼笑皆非,用纸巾抹去嘴角的咖啡和眼角的泪痕。
别问我为什么,那是我无法说出口的。
爱一个人,不必让他知道,也能够为他放弃其他一切,那是最低消费,是我应该付的。
对不起,我只是随便问问。你抱歉地说。
你真笨,为什么没想到是为了你呢?
夜了,我送你回家。你说。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的电话总是在你回家之后打来吗?你上来看看便知道。
我站在窗前,从我这里到你那里,这一天晚上,只隔着一个月亮。
因为这里可以看到你住的地方,你回家,亮起屋里的灯时,我就知道你回来了。为了这个缘故,我才搬到这里。
我幸福地望着你住的地方。
你没说话,大概是傻呼呼的站在那里吧。
我们之间,是隔着月亮,还是隔着月球?
有什么分别?月亮就是月球。你说。
不,如果是月亮,感觉上好像比较近一点。
你没有必要这么做。你对我说。
今天晚上,你可以留下来吗?我还是头一次跟一个男人这么说。
感谢长脚乌龟,如果没有月亮,我也许没有勇气。
我把你留下了,我以为把男人留住的,是女人的身体。当然,后来我知道,那只能够把男人留住一段日子。
再次在孙米白面前出现的时候,我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的。
那天,在医院的走廊等你下班,我多么害怕会碰不上她。
我在走廊上徘徊,她终于在走廊上出现。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问我。
我和云生约好了一起吃饭。
哦,是吗?你真是锲而不舍。她语带嘲讽地说。
是他约我的。我说。
你卸下医生袍来了。
恭喜你,你终于谈恋爱了。她对你说。
你默不作声。
她匆匆转身离开,猫披肩从她肩上跳到地上,跟在她身后。
我们走吧。你牵着我的手说。
在餐厅吃饭时,我问你:
你是在哪一天生日的?
一月十一日。
代表一月的花是雪花。我告诉你。
你是说从天上飘下来的雪花?
不,是一种花,叫雪花,外形像百合。雪花象征逆境中的希望。
听起来好像很美丽。
看来也很适合你,一个急诊室的医生,不正是逆境中的希望吗?
就在这个时候,惠绚和一个男人刚好进来。那个男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但惠绚和他的态度很亲昵。
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你?惠绚说,让我来介绍,这是胡崇伟,这是苏盈,秦云生。
一起坐好吗?你问他们。
不打扰你们了。惠绚跟我打了一个眼色,好像很识趣地跟他坐到另一边。
你在想什么?你问我。
我在想,她为什么会跟那个男人一起。
第二天晚上,回到烧鸟店,惠绚主动告诉我: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多久以前?
在我跟康兆亮一起之前。
我吃了一惊:他就是那个在床上叫你还钱的男人。
就是他。
你不是恨他的吗?
是的,但是又有一点怀念。
你搞什么鬼?
大概是为了报复吧。
报复他?事隔多年才向他报复?
谁要向他报复?她不屑地说,是康兆亮,他瞒着我跟另一个女人来往。
他告诉你的?
不,是我发现的。
他知道你知道吗?
我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你能够忍受不揭穿他吗?我惊讶。
那要看我想得到什么。我要成为最后胜利者。
怎样才算是最后胜利者?
最后留在他身边的女人。
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她凄然笑道,如果不是为了爱,还能够为些什么?
但是爱,不是应该包括忠诚吗?
也不一定。她伤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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