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努努·几米·绘本·努努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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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捕捉黑色幽灵

  他以逃避计划生育为名住进山丹某村。金昌是有名的“金娃娃”。何不去大显身手?七拐八拐不见了踪影。枪声在清晨的上空震荡。

  他对这小姐情有独钟,说,你喜欢就送给你。

  大汉摘下墨镜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1998年9月,甘肃金昌市公安局侦破一起跨宁夏、青海、甘肃三省区的系列砸车盗窃团伙大案,案犯砸盗高级小轿车近百辆,案值巨大……

  1998年8月,初秋,镍都金昌正是瓜果飘香的季节。8月17日,甘肃、新疆两省毗邻县、区人大工作联席会以及18日召开的甘肃省治乱减负工作西部片会议,在金昌饭店召开。会议即将结束,代表们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镍都金昌,这座漂亮整洁的戈壁新城给他们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这天晚上,两个黑色幽灵悄悄潜入金昌饭店后院……

  1.案发震惊金昌

  8月19日凌晨5时,金昌饭店。拂晓,招待所房间的灯光先后亮起来,饭店保安人员某某走出门房。按照惯例和职责,他首先在院前院后巡逻查看车辆等安全事宜。他沿着水泥小道缓步而行,两边草坪青葱翠绿,月季花、喇叭花儿散发出阵阵清香,几天来,他们为会议的安全保卫工作付出了艰辛的劳动。他舒展胳臂,深深吸口清新的空气,感到无限惬意。

  绕过景色宜人的花池,越过棵棵青松曲柳,宽阔平坦的停车场上,整齐地停放着代表们乘坐的几十辆高级小轿车。

  突然,他发现一辆桑塔纳车头左边的三角玻璃被打碎,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心猛地提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停放的车,有10辆车的三角玻璃被砸。

  “啊,天哪!”他惊叫一声,拔腿就往经理室跑。

  饭店经理王学文听后大惊失色,慌忙赶到现场,被眼前的状况惊得目瞪口呆,额头上立刻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这几天,他带领全体员工以优质的服务赢得了代表们的称赞,万万没想到竟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新华路派出所值班室,报警的电话突然炸响,正在值班民警接到报案后立刻跳上公安三轮……

  随后,三辆警车风掣电驰般分别从金川公安分局和市公安局大院驶出。

  市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吴广贤、分局副局长刘建国和市局刑警支队技术科的技术员们赶来了。

  市公安局副局长兼分局局长杨有清赶来了。

  市常务副市长、政法委书记王多民、市人大副主任文德琪及金川区的领导也先后赶到。

  会议的代表们满腔激愤,议论纷纷。

  现场勘查,犯罪嫌疑人砸坏4辆桑塔纳、1辆奥迪、3台切诺基和1台巡洋舰车,车头驾驶室右边的三角玻璃被砸坏。歹徒打开车门,盗走了车内的纯羊毛座垫、衣服、香烟、眼镜等物品,其中一辆桑塔纳车的车载录音机被拆走。是政治原因?还是砸车盗窃?人们一筹莫展。市、区领导们一边向代表们致歉,一边指示公安局尽快破案。

  经理王学文和他的两名副经理心里更不是滋味。他们要为金昌挽回声誉,下午6点,10台车迅速被修复好。晚饭期间,他们又向代表们作了真挚的道歉,得到了省内外代表的理解。

  代表们脸上又挂起了笑容。

  王经理和他的职工们紧缩的心才有所放松,但他们的心头却被罩了一层阴影。

  省内外的代表们走了。然而“8·19”案件损害了金昌的形象,造成了一定的政治影响,它像迷雾缭绕在人们的心头。

  2.公安全力侦破

  9月20日,深秋的早上细雨濛濛。市公安局大院,一辆北京212吉普从车库开出来停在楼下,马达突突地响着。

  二楼,金川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大队长王兆福办公室。王兆福把手枪顶上子弹关好保险,向待命的侦查员发出出击的命令。于是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吉普车吼叫着划破茫茫雨丝。目标,市区天水路四号住宅区某平房。

  这是一支精干的抓捕小组,刑警大队长王兆福、驻滨河路派出所刑警中队长杜国栋、侦查员王秀武、祁世军。

  冷风挟着雨丝从车窗外扑进来,他们顿觉身上一阵寒意,但每个人的心头却燃起一团熊熊的怒火。

  吉普车在天水路拐弯处停下,侦查员们拔出手枪敏捷地钻进一胡同。他们按预定方案,迅速前后控制了这座小院。

  此刻,侦查员们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个多月的艰难侦破,他们身上都掉了十几斤肉。

  案件在金昌引起很大震动,市人大主任赵祯祥拍案而起。市委书记蒋延东限期公安局破案。市常务副市长、政法委书记王多民亲自主持召开了两次破案会议。市、区人大代表纷纷要求公安局快速破案,严惩不法分子,公安局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成立了以金川公安分局刑警大队长王兆福为组长的“8·19”专案组。

  8月20日上午,分局会议室。由各派出所所长、刑警中队长等参加的破案动员会在这里召开。

  杨有清局长强有力的声音,久久地震荡着与会人员的心:“8·19案件的侦破与否,是检验我们这支队伍业务素质的试金石……”

  从市局到分局,从领导到普通民警,每一个人的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

  案子一上手,民警们就像上满了弦的发条,排查犯罪嫌疑人的行动在全面展开。

  太阳东出西落,从大戈壁上跳出来,又从龙首山上沉下去。一天又一天,专案组办公室的灯光,从天黑亮到天亮。

  王兆福瘦了、王秀武瘦了、所有专案组的成员都瘦了。他们嗓子沙哑、嘴唇起泡、眼里布满血丝。

  市区领导密切关注着案情的进展。区委书记张登祥、区政法委书记蔡学晓几次赶到专案组询问侦破情况。

  市局政治部主任弭善庆说:“破案后给你们请功。”

  分局政委刘治国说:“保证你们的办案经费,要车给车,要油给油。”

  分局副局长刘建国、张永生说:“要人给人。”

  “8·19”砸车盗窃系列案件,建市以来尚属首次。偌大的城市,茫茫人海,侦破此案的难度不言自明。侦查员们排查了一百多名嫌疑对象,调阅了近几年来各派出所的报案和发案纪录。

  去年发生在某区的一起案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某单位停放在楼下的一辆面包车,挡风玻璃被砸,盗贼盗窃车载录音机时被车主发现,某某被处以治安拘留。其作案手段与此案件有些相似。

  侦查员们心头一喜,遂展开细致调查。其人案发前后不在金昌,不具备作案条件。

  案件过去几天了,仍没有可靠的线索,现场勘查没有留下有利的物证痕迹。

  一个个嫌疑对象先后被排除。侦破工作一时陷入困境。

  子夜,金川公安分局会议室里依然是灯火通亮。各种情况,各种各样的线索汇集在一起,并加以严密的推理和科学的分析判断。

  破案有时就像戈壁上辟路。案情分析会从晚8点一直开到深夜,侦查员们提出了种种可能,作为公安指挥员就是迷茫中理出一条正确的思路。

  杨局长燃上一支烟,认真倾听着大家的发言,然后清了清嗓子,大家的眼光全集中到他身上。

  “从我市发生的几起砸车盗窃案看来,案犯的作案情形和使用的工具是一致的,案犯胆大妄为,很可能是个作案团伙。从砸车偷盗的物品来看,政治因素作案的可能性可以排除……”刘治国政委提高声音说:“种种迹象表明,流窜案的可能性较大,但也不排除本市人作案的可能。下一步把侦破的重点放在对外来人口的排查上……”

  杨局长、刘政委的话,使侦查员们心里豁然开朗,给破案工作拓展了思路。

  3.突破性的进展

  市区滨河路派出所,所内除留下所长和值班的外,民警和住所刑警中队的侦查员全都下了警区。所长吕鹤年组织民警在辖区过筛子,重点摸排嫌疑对象,工作不论白天黑夜连轴转,吕所长和他的下属们连续两个星期没回家了。他们整天在小饭馆里吃牛肉面,碗一搁,又投入工作。民警们风趣地对吕所长说:“顿顿不是牛肉面就是干饼子,我们的胃受不了啦。”

  吕所长能不清楚吗?谁没有家呢,他心疼这些小伙子们,可干咱们公安这一行,就是要舍小家保大家,要不怎么叫人民警察呢?他笑得很爽快:“等我们把8·19案子破了我掏钱请你们吃黄焖羊肉。”

  “到时怕你舍不得‘放血’,回家不怕老婆骂了?”民警们很风趣。

  “骂就骂一回,我脸皮厚。”吕所长和他们磕牙。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平时干起工作来不要命,紧张之余和大家开个玩笑。用他的话说,可以缓解疲劳。

  他说这话的第二天,门就咣当一声被推开了,刑警中队长杜国栋带进一股风:“吕所长,有个情况给你汇报一下。”

  吕所长给他倒上一杯热水。他打心眼儿喜欢他,自刑警中队驻所以来,他们和所里紧密配合连破了几起大案。

  杜国栋说:“某区住了一男一女的吸毒人员,形迹可疑……”他摸到了一条有关车载录音机的线索。

  吕鹤年抖动一下眉毛。他但任过预审科长,老练、心细、果断,任何的蛛丝马迹他从不放过,有时一个细小环节,就会带出一串大案。

  办好搜查和拘传手续,吕所长马上派车行动。

  警车悄悄开到某住宅区。车上依次跳下杜国栋、张富、

  这家小院里隐隐传出一男一女的吵架声。

  “有人!”杜国栋使个眼色,他们迅速悄悄地将小院前后控制起来。

  “当当当”杜国栋开始敲门。

  屋里一阵响动后,便是死一样的沉寂。

  几分钟后,仍没有人开门。

  事不迟疑,杜国栋抬起腿,一脚踹开门。侦查们呼拉冲进破烂不堪的屋内,男的在床上发呆,女的站在一旁哆嗦。

  搜查的结果,几小包海洛因,10来盘录音带。

  派出所留置室,杜国栋连夜审查。

  男的系无业人员,染上毒瘾后不敢回家,在外租了平房与这名女子同居。

  女的是外地来金昌坐台小姐。

  “你吸毒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杜国栋刨根问底,一针见血。

  “是……是我对象坐台挣的。”男的如实供述了吸毒问题。

  “还有啥问题?”侦查员们采取迂回包抄,引而不发的询问战术。

  男的想了半天:“还有一台车载录音机,拿去押了烟包(海洛因)。”

  “车载录音机哪里来的?”侦查员们步步紧逼。

  “是我对象坐台时别人送的。”

  询问那个女人时杜国栋单刀直入:“那10盘录音带和车载录音机是谁送的?”

  女人红着脸交代了东西的来源和过程。

  8月份的一天,夜色中,位于公园路的一家歌舞厅内彩灯闪闪。嘣噔嘣噔的舞曲中,痴男情女在发疯似的跳舞,迷人的舞姿,令人心旌摇荡的流行歌曲,很容易叫人想起什么叫灯红酒绿。大腹便便的款爷嘴里喷着酒气使劲儿搂着怀里的小姐……

  一间灯光幽暗的雅座包厢内,坐着两个乡下模样30来岁的男人,他们慢慢地品尝着三泡台。黑脸的矮个子被那些红男绿女的舞姿惊得目瞪口呆,看得心里发痒。他坐不稳了。

  高个的也不吭声,默默的抽烟。

  “咱他妈也潇洒一回。”矮的终于按捺不住了。

  “行。”矮个的话正中高个下怀。

  于是矮个喊过老板,亮出一叠人民币。随后两位浓妆艳抹的女子便拥入他们的怀抱。小姐嗲声嗲气,一会儿要喝果露,一会儿要磕瓜子,扳住他俩的脖梗儿撒娇。

  两个人陶醉在脂粉味儿中。

  一曲终了,矮的揽着小姐的腰乐不可支。这简直是太美了,老子有钱就可以消受。有钱便是爹,有奶就是娘。矮个对他的这位小姐很满意。小姐被这位矮个儿男人的大把票子所吸引。

  “先生,贵姓呀?”小姐娇声细语。跳了半夜舞,还没问他的姓名哪!

  “我姓张,你就叫我军军吧。”叫军军的矮个男人递过一罐果露。

  “张哥是哪里人,住金昌啥地方?”小姐刨根问底。

  “我是兰州人,来金昌做点生意,我现在住在天水路,租了两间平房,有空到我们住处去玩。”军军主动邀请。

  “只要张哥不嫌弃。”小姐笑靥甜甜。

  “巴结都来不及哪!”军军对小姐情有独钟。

  这晚,直到一两点钟,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分手。

  一天下午,小姐果然按军军提供的地址来到他们租住的平房里。

  军军异常高兴,对小姐十二分地殷勤。两人一番打情骂俏后,军军打开一精致的收录机。肮脏的屋里立刻飘荡出一支小曲。

  “抱一抱,抱一抱,抱着那个妹妹上花轿”

  小姐格格地笑了。

  军军轻轻地摇晃着二郎腿。

  “这录音机太好了好像是……”

  “噢,这叫车载录音机,是我从报废的车上拆下来的”军军说。

  “这录音机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小姐赞不绝口。

  军军心领神会:“小妹妹,你想要吗?”他乜斜着眼:“这东西可值上千元哪。”

  “你舍得吗?”

  “舍得,舍得,为小妹妹啥都舍得。”

  于是,那台车载录音机连同10盘录音带便到了小姐手里。

  小姐和她的男朋友都染上了毒瘾,坐台的钱满足不了两人的瘾欲。男的把那台车载录音机换了烟包。

  这无疑是“8·19”案件的一条重大线索。乘胜追击。吕鹤年、杜国栋立即率侦查员连夜将车载录音机追回。

  4.天水路追捕

  案件线索有了突破性进展。情况迅速上报到专案组。同时,杜国栋和他的刑警中队的队员们及滨河路派出所民警,多次在犯罪嫌疑人的住处设伏。可是抓捕工作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侦查员们的行动一次又一次落空了。

  难道案犯听到了什么风声?案情分析会上出现了暂时的沉默。

  侦破工作有时难免走弯路,逆向思维往往会有出奇制胜的效果。

  杜国栋,这位刑警中的破案能手,双眉紧锁,使劲儿抽烟。他把烟蒂狠狠往烟灰缸里一捻,站起来平静地说:“晚上抓不着白天抓,打破常规。”

  他的话取得了石破天惊的效果。王兆福立刻赞同。于是,秋风细雨的清晨,王兆福率领的抓捕小组即刻投入了紧张的战斗。

  此时,侦查员们屏住呼吸、敲响天水路平房区的那家大门。

  “笃笃笃”敲门声不紧不慢,似轻又重,似重又轻。

  敲门声惊醒了屋里酣睡的矮个和高个两个人。矮个子从枕头上抬起头侧起耳朵。他很机灵也很警觉,银川那事要不是他跑得快,早他妈进号子了。

  高个子懒懒地翻个身嘟哝着:“大清早谁敲门?”

  他俩又困又乏。昨儿晚折腾到下半夜,好不容易从华都宾馆得手一大彩电和VCD影碟机等物,可就是拿不出去,看门的老头比我们做贼的人还有精神,都他妈3点多了连个盹儿都不打。多亏老天爷长眼,关二爷保驾,趁他上厕所的当儿,才他妈弄出来,要不,准栽到他手里。想想昨晚的事儿,矮个儿情不自禁地摸摸心口窝,不知咋地里面老是像揣个小兔儿嘣嘣跳。眼见所盗之物堆了大半屋子,暗喜之余,两人昨晚合计着今天天一发亮就起床,把所盗的贵重细软运回山丹,没想到一觉睡到这时候,要不是有人敲门,说不定要睡到下午呢。哎!这年头,贼活儿也不好干啦。

  矮个子心里生疑,莫不是他俩的行踪被公安发现了?不对。几个月来的行动,神仙也不易察觉,一向很诡秘呀!要不就是丁海这小子从山丹回来了。这家伙得托我的福呢!如果是他,饭馆里先宰他一把,让他请一顿。如不是他就是陈某,这个可怜虫真他妈穷有穷福,租了他家的房子,沾了我们的光,要不是我给他指点与他合干了几回,他能轻而易举地捞点钱吗?这小子挺不够意思,还死活和我们要房租钱。

  “咚咚咚”敲门声有点急。矮个子打个哈欠!“哥儿们你去开!”

  “你去开吧!让我再眯一会儿眼。”高个翻翻身。

  矮个子心想:“叫你开个门你都懒得要命,真他妈不够意思,要不是我,你能暴富吗?”

  “说不定是哪个小姐想你呢?”高个子在床上懒懒地说。

  对呀,矮个乐了。他先后在舞厅里认识了几个小姐。嘿,棒得很。别看我长得貌不出众,小姐倒是对我格外青睐,有情千里来相会呀。他慌慌张张爬起床,趿着鞋打开屋门,嗬!下雨了,真是天遂人愿哪!小雨淋淋,小姐有情我有意。急地一阵凉风裹着雨丝扑来,他冷得一阵哆嗦,赶忙裹紧上衣开门。

  “不准动!”几支乌黑的枪口顶住了他的胸膛。矮个如五雷轰顶,他连做梦也没想到,公安会神兵天降奇迹般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嘴巴大张,浑身瘫软。

  高个子听到声音不对,慌忙起床,还没蹬上裤子便被侦查员按到床上。

  另一间房子,半屋赃物,彩电、音响、VCD、布料、香烟、肥皂、奶粉……五花八门简直可以开一个商店。

  王秀武、祁世军忙着清点赃物。

  院外,王兆福、杜国栋把矮个和高个押上车。

  矮个子垂着头,趁刑警们不注意的当儿向高个子努努嘴,高个子心领神会。

  矮个子自知罪孽深重,如被公安抓住,新账旧账一块算,到时肯定被法院以重罪而判刑。他不甘就擒,在寻找逃跑机会。

  当王兆福、杜国栋到院门口喊其他侦查员的当儿。矮个飞快地向高个丢个眼色,刷地拉开车门,两人嗖地跳下车,拿出平生吃奶的力气分别向两个方向逃窜。

  王兆福、杜国栋听到声响,一转身案犯已逃出三四米远,而五六米外便是小巷拐弯处,眨眼工夫,两案犯便不见了踪影。

  “站住”王兆福、杜国栋拔出枪大吼一声,分头追去。

  这片平房,小巷纵横交错,地理环境复杂,案犯一旦逃脱,很难抓回。

  杜国栋气得青筋暴涨,两眼喷火,他追的是矮个子,拐过一个弯又拐过一个弯,七拐八拐仍不见了案犯的踪影。紧急情况下,瞬间的正确判断是侦查员特有的素质。杜国栋稍加判断后在细心地搜索。果然,在一条胡同口,他发现了矮个子,矮个子同时也发现了他。正向通往马路的一条小路上狂奔。如果矮个子逃上马路坐上出租车,抓他就更难了。

  杜国栋举起枪向空中勾动了扳机:“砰!”枪响了。枪声在清晨的上空震荡。

  凭着刑警练就的硬功,杜国栋像脱弦的箭猛扑过去。

  矮个子被杜国栋的气势所镇住,腿肚发软,眼发黑一屁股蹲在泥水中气喘如牛。

  杜国栋冲上前把手枪插进枪套,火气直冲脑门。他双目圆睁,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伸手抓住他的脖领提起来在空中抡了半圈。

  矮个连连求饶,吓得抱头大叫。

  杜国栋压压心中的火,要不是怕违反有关规定,他真想把他扔出去。

  理智战胜了他。

  他把矮个抡了半圈,又轻轻放在地上仍怒气未消大声吼道:“还跑不跑?”

  矮个浑身发抖脸煞白:“大哥……大哥,我不跑了。”

  “我如果不是警察,非把你摔个半死。”杜国栋擦擦额头的汗把矮个子押回。

  天水路平房区东部。王兆福紧追高个子不放。小巷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高个子体瘦身轻,加之早已熟悉了这带地形。左转右转围着小巷里弄兜圈子。

  作为刑警大队长的王兆福早就把这一带的每条胡同烂熟于心了。高个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摆脱他。此时,他已经精疲力尽,王兆福越追越近。三米……两米……一米,只差半步了。王兆福的手眼看就要抓住他的衣角了。他两腿弹起向前一跃,瞬间,就要把高个子扑倒。突然,靠右胡同的大门口,猛地蹦跳出一上学的十来岁的男孩,两三米宽的胡同,眼看就要与王兆福相撞,蓦地,王兆福把小男孩顺手抱起,向前趔趄几步差点栽倒。

  好险哪,若不是王兆福手疾眼快,激烈地碰撞后小孩倒地,重则头破血流,轻则鼻青脸肿。

  高个子趁机逃脱了。

  这一带,平房连平房,平房连楼房,胡同小道四通八达,只身追捕高个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王兆福来回搜索不见其踪影,只好返回原地,租了两辆车装了赃物押矮个子回到刑警大队。

  办公室,王兆福拨通了杨局长的手机。

  喜忧参半。电话里传来杨局长坚定有力的声音:“封锁市区各大小路口,决不能让案犯逃掉……”

  市局警令部。电话铃声不断。话务室民警的手指在键盘上敏捷地跳动。

  穿便衣的,全副武装的,一组组一队队公安卫士们冒着濛濛细雨立即封锁了市区各大小路口和通往市区外的大小交通要道。

  侦查员们,一双双警惕的眼睛在注视,在搜索。

  侦查员们手中的报话机在呼叫。领导们手中的手机在频繁地响起。

  5.丑恶的轨迹

  高个子摆脱了王兆福的追击,惊恐地逃上马路,招手喊住一辆“拐的”,车还未停稳,他急忙拉开车门,一头扎进去。

  “上哪?”女司机有些吃惊地望望这位不速之客。

  是呀,上哪呢?高个子脑子乱麻一团,他支吾着,顺手指指前方。

  女司机觉得这人有点好笑。一大早就碰上这么个怪人。“拐的,”冒着黑烟加速马力,眼看就要到马路尽头,女司机还不知客人要到哪下车。她把车停下。

  高个子急忙示意开车。上哪去?他六神无主点上一支烟稳稳心。他想起来了,东区河雅公路边上有一片不高不矮的沙枣树林。对,先到那儿躲躲再说。

  “拐的”开上河雅公路。高个子钻出车,扔给女司机十块钱,装作解手,耗子般隐进树丛。

  此时,云开雾散。刺眼的阳光透过树枝射下来。高个子的脸上不断渗出汗珠。树棵子在他脸上刮出几道血印。他肚子里饿得咕咕叫,多想钻出去,找一家牛肉面馆美美吃顿干拌面。他不敢,害怕被公安抓住。他摸摸衣袋中的钱,想打个“的”溜,可手头的钱已经不多。这当儿,树林里响起一阵沙沙声,他一阵寒噤。妈的,原来是刮过的旋风在作怪。直觉告诉他,四处都是公安的眼睛,真是山穷水尽了。后悔和懊恼一齐袭上他的心头,他难过的闭上眼睛,一幕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五月初的山丹,草木还未抽芽,暖风吹得人心发痒。高个子顶着风沙骑摩托从自家办的砖厂回村。摩托车的后尾扬起一股沙土。

  村头,一缩着脖领的人挡住了他的去路。高个子两腿一叉想发火,矮个子拉下防寒服的帽子,露出一张黑不拉几黄兮兮的脸龇着牙向他嘿嘿笑:“哟,苏兄,大风天忙啥呢?”

  “哦,是张弟呀,我还以为是哪个坏熊在劫我的车呢。”

  “谁敢呢?”姓张的人把手搭在车把上。

  两人一阵儿打牙逗嘴。

  高个子叫苏民。眼前的这位矮个儿自称叫张万,3月份,他和妻子来到这儿租住了两间房,膝下有一男一女,女娃4岁,男娃2岁,一家人穷得响叮当,可怜巴几。他说他是兰州人,为逃避计划生育来这里投亲靠友避难。张万认识了苏民的舅舅,经舅舅介绍,苏民认识了这个自称兰州人的张万。张万长得一副老实相,待人和气嘴巴甜。见了上几岁年纪的人就以长辈称呼,很快赢得了淳朴乡民们的好感。苏民比他大一岁,张万管他叫哥,嘴里叫得比亲哥还亲。张万说,他来山丹做点儿生意,不求富裕但求个温饱。苏民被他拉到他家喝过几次酒,在他眼里,张万虽穷,人却大方,烟总是好烟,酒总是好酒,菜总是好菜。几番往来,两人很投机。后来,苏民又把好友丁海介绍给他。三人频频碰杯,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苏民家是村里数得着的富裕户,父亲办起一座砖厂,日子过得挺红火。金昌的某砖厂老板,从他家砖厂赊走的砖,至今还欠几千块钱,看看天气转暖,家里人让他到金昌讨账。

  “啥时走呢?”张万眨巴几下眼。

  “最近几天。”

  “我也想去看看。”张万叹口气:“家有80多岁的老父老母,屋里有3张吃饭的嘴,听说金昌好挣钱,我想到那里看看有啥生意可做。”

  苏民听罢不禁喜上心头,他正好需要个人做伴呢。

  “一言为定。”张万暗暗高兴,使劲儿摇摇苏民的摩托车。

  五月的一天,张万与苏民乘班车来到金昌。金昌果然是名不虚传,城市建设和人们的衣食住行在省内堪称一流,真可谓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张万乐了,乐得心花怒放,果然是大显身手的好地方。

  两人住进招待所,张万陪苏民要了一趟账,又花一天时间把市区逛个遍。张万心怀鬼胎,在一步步实现他疯狂的计划。

  “老哥,钱一时要不到手,我看咱们先租个平房住下,每月花百儿八十比住旅馆节省。”

  苏民点头称是。张万早已摸清了苏民的心理,看他是个贪恋享受之人,稍加培养,便可成为自己难得的搭档。

  于是二人在市区天水路一带租住了两间带小院的平房。只几天时间就和房主的儿子无业人员陈某打得火热。

  一日,三人猜拳行令,喝得酒气熏天。酒酣耳热之际。张万抓住火候说:“咱们三个合伙做点生意吧!”

  “做啥呢?”陈某心灰意冷,做大买卖没有本钱,小打小闹挣不了钱,冬天冷,夏天热。他吃不了这个苦。

  “总不能等着天上掉馍馍,你看那些人活得潇洒自在,吃的穿的和咱们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张万开始怂恿着试探:“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

  是呀!苏民很感慨,钱多不咬手。要跳舞吗?舞厅一个接一个。要找个小姐陪陪吗?舞厅里有娇声细语涂脂抹粉的女人。要吃烤羊排吗?内蒙的大漠汗官。要进馆子吗?高、低、中档的一个挨一个。要穿名牌吗?服装城里琳琅满目……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坐小汽车,现代化的高消费……这都需要钱哪!

  苏民喝得脸红脖子粗,他羡慕极了。

  陈某抓耳挠腮。

  “我倒是有个主意。”张万故弄玄虚。

  “说说看。”苏民和陈某伸伸脖颈。

  “这个嘛……”张万阴阳怪气卖关子。

  “不知该说不该说。”张万给他俩斟满酒。

  “咱们弟兄没有不说的话。”苏民急得搓手。

  张万压低声音:“不搭本不搭利……”他伸出两只手,又拉过苏民的一只手合在一起。

  “这……”苏民不解地摇摇头。

  “真笨!三只手……”张万嘻嘻笑。

  “你说是偷。”苏民很吃惊。

  “不偷白不偷,只要做得妙,神仙也不知道。”张万神秘地笑。

  苏民、陈某沉默了。

  “只要听我的万无一失,保你们吃喝玩乐。”张万瞪着贼亮的眼。

  猫恋猫狗恋狗,三人臭味相同,一拍即合。

  于是,他们白天踩点,熟悉作案地点的环境,晚上趁夜深人静,人们容易沉睡的凌晨两三点钟,携带断线钳、螺丝刀、扳手、小刀、小手电等作案工具频频疯狂作案。

  此时,趴在树棵子间的苏民心里越想越怕。这时,刺耳的警报声由远及近,他紧张得连汗毛都立起来,从树棵子里往外看,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妈呀,我还以为公安局发现了呢?他闭上眼回忆着几起作案的情形。

  那是5月27日的深夜,深邃的夜空,星星眨着眼。他和张万、陈某幽灵般潜入金昌市区某家属楼前,那里停着4辆汽车。

  张万悄声低语:“那几辆车里肯定有东西。”

  “能撬开?”苏民很疑惑。

  张万拍拍口袋中的工具有把握地点点头。

  他们手脚麻利地砸碎车头的三角玻璃钻进车,卸掉车载录音机,把车内能拿的东西全部偷走,4辆车中的东西包了几大包,价值近万元。

  他们窜至另一居民区时已是气喘吁吁。

  “这些东西沉得很。”苏民说。

  “别急,我想办法。”张万围着楼房转了几圈,见一辆三轮人力车停锁在某小商店门口。张万几下撬掉锁子,把偷来的东西放上,两人坐车一人蹬,回到住处。

  “车咋办?”苏民问。

  “留它无用,目标大,推出去扔掉。”张万贼精。

  于是,他们把三轮车骑到马路上丢弃。

  举手之劳,几千元的东西分到手,苏民尝到甜头。打那以后,他跟随张万连续作案。什么毛毯、汽车羊毛座垫、煤气罐、大哥大、彩电、布料等应有尽有,等到东西能装满一出租车时便拉回山丹。

  几次作案,频频得手,苏民喜形于色,他和张万胆子越来越大。尔后他们又窜至张掖,砸车8起10辆,盗窃商店4起,案值数万元。

  苏民分得手机、衣服、布料衣物等赃物。

  “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家里人问。

  “手机是金昌要账老板没钱顶的,衣服和布料是做生意剩下的。”苏民谎编得圆,瞒过家人。

  一天,他和张万找到丁海。丁海的妻子已和他离婚,家境贫困。三人如此这般,丁海跟他们来金昌作案数起。

  6月20日,凌晨2点。他们溜进市二院院内,撬开车库,砸车1辆,盗走车载录音机、车用工具等,价值上万元。

  8月2日凌晨4时,他们窜入市邮电局院内砸车3辆,其中1辆系玉门石油管理局的沙漠王子高级小轿车,盗走车载录音机和VCD及唱片等。

  8月14日,他们先后在25小区和市交警支队院内砸车4辆,盗走车内物品,价值万余元。

  那夜,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天下起淅淅沥沥小雨。张、苏二人在交警支队院外来回溜达,见楼上先后没了灯光,遂翻墙而入,砸开几辆车的玻璃。随后,他们的目光又瞄向银行停放的另一辆高级小轿车。张万手刚一触到车身,车上的报警装置叫起来。他们吓得慌慌张张提上赃物仓皇而逃,楼上的车主听到警报后,推窗而望,未发现可疑人影,以为猫或老鼠触到车身引发报警声。

  最使他们惊怕的是金昌饭店院内……

  苏民使劲儿合合眼,不敢再想下去了。

  9月戈壁的日头晒得他浑身冒汗,他看看表已是下午1点,正是人们吃午饭的时候,也许公安不再追他,回家吃饭去了呢。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砖厂老板欠他钱呢,能要多少算多少,弄些盘缠到外地躲一阵,等风声过后再回山丹。

  打定主意后,他探手探脚走出林子,看看四下无人,便壮起胆向砖厂走去。

  快到砖厂门口时,他停下了,老觉得四周有人盯着他,他看过电视剧《三国演义》,诸葛亮巧施空城计,城头弹琴稳如泰山,吓退司马的大兵。他觉得自己应该有点像诸葛亮那样的胆魄。一番自我安慰后,他坦然了许多,他刚走几步。又不由地回头看看有没有可疑的迹象。远处瞧瞧,行人稀少。冶炼厂的大烟囱依然冒着白烟,一切如常。他心里七上八下迈进老板办公室,不由分说舀一勺子凉水,咕咚咕咚喝干,抹抹嘴,等待老板付钱。

  一会儿,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戴着墨镜,膀大腰圆。苏民觉得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来。

  “又见面了。”戴墨镜的人嘲讽道。

  “你……”苏民欠起屁股点点头。

  “不认识我了?”王兆福摘掉墨镜:“早上不是见过吗?”

  “啊……妈呀,这不是早上抓我的那人吗?”苏民张张嘴说不出话,愣了。

  他眼朝门瞅瞅,想溜。无奈,门口两名彪形大汉铁塔月立在那里。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王兆福冷静地笑笑。

  这时,门口的那两个人上来,一人拧一只胳膊咔嚓给他上了手铐。

  他想挣扎,没有了力气,被侦查员推上停在院里的车里。苏民沮丧地低下了头。他没想到公安局会在这里布下罗网。

  6.扭曲的人生观

  刑警大队审讯室。

  宽大的黑色写字台后面三位侦查员一溜儿摆开。杜国栋威严地打量一番张万。

  祁世军摊开笔录纸。笔录上跳出:张万,男,汉族,现年27岁,兰州人,初中文化,现住金昌市区天水路某平房。

  这些,张万对答如流。

  杜国栋燃起一根烟:“知道为啥抓你吗?”

  “不知道!”

  “你和苏民来金昌是做啥的?”

  “做生意。”

  “那半屋子东西是怎么回事?”

  “买的。”张万似早有准备,镇静自如。

  “在什么地方买的?一件一件讲清楚,咱们一件件落实。”杜国栋单刀直入。

  张万眼里流露出恐慌,不停地搓手。

  “啪!”杜国栋一拍桌子:“看来你是不讲实话,把他押下去,想好了再说。”

  张万惊得一颤:“我说的都是实话。”

  他被张富、杨国平押到另一间房子。

  接着审问苏民。

  张万隔墙听着大一阵小一阵的声音,侧起两耳想听听说些什么,可怎么也听不清,他蹲在墙根下,把头深深埋在两腿间。回忆着往事。

  他,真名叫焦乐,化名张万,兰州皋兰县农民,兄弟七个,排行老七。自幼被娇生惯养,弟兄们中惟他人瘦体弱事事让他三分,天长日久养成了他任性自私的性格。父母倾心指望他好好念书,将来有个好前程,光宗耀祖。可他生性顽劣,吃不得苦中苦,更谈不上人上人,把念书当作是受罪,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便回家务农。拿锄头他嫌累胳膊,割麦他嫌麦芒扎,挑担他嫌压肩膀,追肥他嫌粪土味。庄稼活儿他样样烦,怕风吹日晒,怕起早贪黑。吃,捡好的吃;穿,拣好的穿,白天睡到日上三竿,晚上夜游神。他心高得想摘月亮,一心想出人头地。他向往城里人生活,羡慕大款的拥有。看着别人都一个个富起来,自个儿却仍穷得让人瞧不起。

  终于有一天,他因盗窃罪被兰州市城关区人民法院判刑一年,1995年元月份刑满释放。焦乐回家后着实收敛了一阵子,并一度想重新做人,勤劳致富。

  人的人生观、价值观一旦扭曲,改也是暂时的。焦乐整日里愁眉苦脸,打不起精神。他不甘心在泥巴窝里混一辈子,即使活一天也得腰缠万贯,享尽荣华。

  1995年春节过罢,焦乐实在按捺不住清贫和寂寞。他骑自行车来到兰州燕滩。一是想凑凑热闹看看社火表演,二是想搞点什么生意。

  天纷纷扬扬下起小雪,马路上表演的社火队一个接着一个,太平鼓,阵容宏大,鼓声震天。声声太平鼓里洋溢着太平年代人们的欢乐和喜悦。秧歌队、旱船、龙灯、狮子舞腾挪闪跃,令人眼花缭乱。这些,焦乐都没兴趣。雪花中,他冷得发抖,多想到饭馆叫一桌酒菜美美吃喝一顿。他挤出人群,推起停放的自行车。糟糕,车胎没了气。他只好推到一修车处。修车的师傅50来岁,见他面带忧色,不紧不慢地让他把自行车放下等候。焦乐嘴甜得像抹了蜜,一口一个老师傅,一口一个大叔喊成串,叫得修车老头心里甜滋滋地,优先给他修好了自行车。焦乐冻得发抖的手从衣袋掏出几张毛毛钱,修车老头见他那穷酸样,给他免费修了车子。两人一问一答唠起家常。

  “小伙子家是哪里?”

  “皋兰。”

  “在啥地方工作?”

  “在家里……干活。”焦乐一出口觉得丢人现眼。他想充富户,可打扮得土里土气,瞒不过别人的眼。

  “日子过得怎样?”修车老头老奸巨猾,很会揣摸人的心理。

  焦乐拧把鼻涕叹口气。

  修车老头不再多问,轱碌几下眼珠,让焦乐以后路过这儿歇歇脚喝口水。他说他天天在这里修车。

  焦乐很是感激,偌大的城市谁对他这么热情呢。他有的是时间,以后每次来燕滩,总来这里闲聊,后来日渐熟悉,老头给别人修车,他赶紧递工具,勤快的让老头越发喜欢。

  “听口音老师傅家是河南人?”

  “对,在这里修车七八年了。”

  “敢问大叔贵姓?”

  “姓胡,以后你就叫我胡师傅。”“看样子,你过去受了不少苦头。”

  “啧啧……拉屎拉到鞋后跟上提不得。”焦乐自惭形秽满肚委屈。

  “咋了?”胡老头漫不经心地修锁。

  “不瞒您老说,我蹲过一年劳改。”

  “为啥?”胡老头也不抬头。

  “偷东西呗!”焦乐有点脸红。

  “这算啥,穷逼的,人生天地间为的吃和穿,偷偷摸摸、吃吃喝喝,不偷不摸饿死不多。”胡老头心里暗自高兴,对焦乐灌输自己处世哲学。

  “丢人啊!”焦乐摇摇头。

  “丢啥人,以后你就当我的徒弟吧!”胡老头一语双关。

  “我干不了你这活儿。”

  “你想干啥?”

  “我……我想……”

  二人一阵私语。焦乐愁眉苦脸中有了笑容。

  打那以后,焦乐加入盗窃团伙,跟胡老头学会了扭门撬锁、砸汽车偷盗和盗窃摩托车的勾当。他的腰板又挺了起来,吃香的喝辣的,胃口越来越大,作案手段越来越高明。这个土窝窝里长大并不起眼的农村娃,渐渐成为震惊甘肃、青海、宁夏一带的江洋大盗,劣迹遍及兰州、银川、白银、金昌、山丹、张掖疯狂作案。从1995年3月他加入盗窃团伙后,在白银盗窃摩托车等价值五六万元。1996年3月在宁夏的银川砸车20多辆,价值21万余元。1997年5月在兰州砸车五六十辆,盗走车内物品价值四五十万元,在山丹砸车3起,盗窃5起,价值万元。

  银川警方一举侦破了该团伙,大部分案犯落网。焦乐负案在逃,携妻子儿女逃匿于山丹,化名张万,以躲避计划生育为名,对外声称做生意,先后认识苏民、丁海等,很快组成新的盗窃团伙,结伙或单个作案,所盗物品得手后转至山丹临时租住的房里,就地廉价出售。9月份他与苏民在金昌大市场牛仔专卖行,盗得牛仔裤300余件,将赃物拉至张掖便宜卖出。在张掖他俩盗窃80多件羊毛衫,以生意人身份就地卖给过路人。

  9月初某天晚上,张掖市区马路边停一拉货的过路大卡车,他俩扒上车,卸下6箱布鞋。天亮后,车主忙于赶路,来不及报案,自认倒霉。

  这一起起一桩桩盗窃案,能瞒过侦查员的眼睛吗?交待吧,自己可是罪恶累累,不交待吧……焦乐思想斗争激烈。

  第二次审问焦乐。他的口供与上次不一致。

  “屋子里的东西是别人的……”他吞吞吐吐。

  “谁的?叫啥名字,住啥地方?”杜国栋他们连珠炮似的发问。

  焦乐不能自圆其说。

  侦查员们相互看看,被他的拙劣表现逗得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笑声里,焦乐越发惊慌,豆粒大的汗珠不停地从脸上往下掉。

  审讯又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讲政策,他不语,摆厉害,他不说话。

  杜国栋他们的烟抽了半盒,焦乐光水就喝了几大杯,厕所上了两趟。

  侦查员们心里清楚,越是在这种时候,案犯的心理防线越是即将崩溃的时候。

  “车载收录机是怎么回事?”杜国栋一声喝问。

  这掷地有声的发问,无疑对他当头一棒。

  焦乐支持不住了,他扑通跪在地上:“我说,我说,我说了能不能宽大?”

  “这要取决于你的态度了。”杜国栋让他站起。

  “我不是兰州人,我是皋兰县的,我也不叫张万,我叫焦乐,金昌饭店的车是我们砸的……我全都交待……”

  7.水落石出

  焦乐抖动着嘴唇,供述了“8·19”案件作案过程。

  8月18日是个晴朗的日子。天水路一家平房,太阳光从窗子外射进来,晒得床上的人冒汗。已是下午两点了,小屋的主人还未起床,惯于昼伏夜出的焦乐、苏民过得是夜猫子生活。

  一只大马蝇嗡嗡飞进来,落在焦乐褐色的土豆皮般的脸上,他睁开眼,一掌拍在腮帮上麻麻地疼,看看手腕上的表他赶紧喊醒苏民:“快起,今天咱们还得弄点事哪!”

  “上哪?”苏民揉揉发红的眼。

  “再搞一次,我领你去开开荤,弄个小姐玩玩,人生在世,该欢乐处就欢乐。”

  “真的。”苏民懒洋洋地爬起来。

  两人嘻笑着走出门,沿公园路慢慢踱向建设路。焦乐悄悄指指邮电局大门口,得意地笑笑。他们在庆幸邮电宾馆的那次得手行动。

  金昌饭店门口某小餐馆,两人要几碟菜,打开几瓶啤酒,眼神不住地往外瞄。

  一辆辆高级小轿车不时地从金昌饭店门口进进出出。

  “这可是个大招待所哩!”焦乐说。

  “你没看见门口条幅上写着:欢迎领导光临我市吗?”

  “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焦乐声音低得像蚊子。

  两人吃完饭拍拍肚皮。焦乐说:“走,到里边瞧瞧!”

  两人沿水泥小道慢慢往前逛,来到花坛乘凉处,登上花坛的亭子,呀,前面停车场上停放着几十辆大小汽车,心中不禁暗喜。

  亭子四周很幽静,二人坐于石凳。俨然是纳凉休闲的住宿客人。金昌饭店的后院,每天旅客络绎不绝,花台散步的人屡屡不断,谁也没有注意,谁也不会想到,这两位竟是流窜作案的江洋大盗。眼下,他们的魔爪正准备伸向来金昌出席会议的领导们的车。

  19日凌晨两点左右,焦、苏二人悄悄躲过保安的视线,潜入金昌饭店后院。

  “真没想到啊!我会栽到金昌。”焦乐交待完“8·19”作案过程,使劲儿摇头。

  27岁的他,正值当年,凭他健壮的身体和机敏的脑瓜,又赶上现在的好政策,他本可以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换取美好的生活,一家人平安度日,但他却以身试法,走向了罪恶的深渊,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此时,大颗大颗浑浊的泪珠,从他那下陷的眼眶里滚出。

  另一审讯室,侦查员又在审问苏民。

  “你认识焦乐吗?”

  苏民摇摇头。

  “焦乐是皋兰人你知道吗?”

  苏民对侦查员的发问感到如坠雾里。

  “张万的真名叫焦乐,他的老家不是兰州市区而是皋兰县,他还是一个被通辑的案犯。”

  “啊……”苏民吃惊地嘴巴大张,额头暴出一根根青筋。恼怒、悔恨、沮丧相互交织在他的心头。

  他这个农村富裕户的儿子,家有娇妻,日子红火,由于交友不慎,加上扭曲的人生观,他变了,变得让家人都不可思议。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可眼下……

  苏民下敢想下去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审讯室的灯光从天黑亮到天亮。杜国栋他们乘胜追击,讯问笔录在逐渐加厚。焦、苏二人陆陆续续交代了在金昌先后作案18起,其中砸车盗窃40辆的犯罪过程。

  曙光初照的时候,杜国栋、祁世军、张富、杨国平的眼皮像是粘了胶水,他们困极了。

  当大队长王兆福、副大队长冯海走进办公室时,他们有的趴在桌上,有的坐在沙发上,轻轻地打起了鼾声。

  刑警大队的领导们不忍心叫醒他们,急忙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他们盖在身上。

  至此,轰动金昌,人们关注的金昌饭店“8·19”系列砸车盗窃案件宣告侦破,昼伏夜出的黑色幽灵落网。

  又经过十几天的艰难审讯,焦、苏二人又先后吐出在青海、甘肃部分地区疯狂共砸车100余辆进行盗窃和撬盗商店等犯罪事实。其所盗窃物品的数量和品种之多,价值巨大,令人发指。

  中队长杜国栋按照焦、苏二人的供述,把他们所作案的时间、地点、盗窃物品、价值等列出了几张长长的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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