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大教堂里,白色的蜡烛静静地燃烧着,彩色玻璃上的小天使依旧美好地笑着,快乐地飞翔着。
“我曾经对你说过,一意孤行地让我成为王妃,你会比我和小七哥痛苦更多倍,因为你亲手毁了你本可以得到的幸福,这个世上一定会有一个会用全身心爱你的人,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
“……”星飒怔怔地看着她。
玄栀林背对星飒,她看不到他眼底沉黯如夜的绝望,更看不到他心中那几乎可以把整颗心彻底焚毁的痛苦。
“如果真是这样,你又何苦一定要抓住我不放呢,我只会让你愤怒,让你更加地难过。而你,也将我的尊严和爱践踏得一文不值,让我的人生再也没有一点希望……真的是……太痛苦了,所以……王子殿下……”
栀林淡淡地笑着,笑容轻柔,恍若雪白的缅栀花瓣。
她的声音很轻,很缥缈,仿佛由一丝微薄的气体运载着,却足以将他打入绝望痛苦的黑暗深渊中去,万劫不复!
“我祈求你,你……放我走吧!”
教堂里的空气仿佛一点点凝固了。
星飒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他感到胸口被一阵沉痛刺穿了,全身似乎都没有一点点温度了。痛苦让他死死地攥紧了手指,眸底缓缓地泛出一抹深黯的冰冷。
“玄栀林,放了你,你会怎样呢?!”
他的声音冰冷,充满了十足的压迫和危险,“我放了你,你就不是我的王妃,你就可以去找文晴川了是吗?!”
“你还不是有艾琳娜……”
“住口!”
星飒的声音忽地沉冷,他不由分说大步走上来,伸出手将跪在圣坛前的玄栀林拉了起来,正视她的眼眸,深紫的眼底有愤怒的火焰在燃烧。
“玄栀林,我在你的眼里到底算什么?!难道你一点都不愿在意我的感受?!你一点都不管我到底有多痛苦?!”
被他握紧的手腕一阵灼热地滚烫,带来的竟是无可抑制的慌乱,栀林睁大眼睛看着星飒,目光里一片恼怒的光芒。
“你……你怎么会知道什么叫做痛苦?!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毁灭别人的自尊和骄傲!让我每天都跟生活在地狱里一样绝望!”
“是吗?”星飒的瞳孔倏地收紧,声音冰冷,“难道在你的眼里,我就真的如此不堪?!”
“没错!”玄栀林毫不妥协,声音坚定,“如果再不离开你,我会因为你没有道理的折磨而崩溃,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爱!”
“玄栀林,你说得很对!”
星飒凝盯着她,眼眸中一片沉黯的空洞,他绝望地吼出声来,“我星飒是不配得到爱,那是因为你!因为你玄栀林!我一直看着你!我在那么漫长的时间里等待着你!你却对此一无所知——”
“什么?!”
仿佛突然坠入迷雾之中!
他的话让她无法理解,玄栀林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星飒。
星飒深邃的眸底闪动着沉黯的光芒,他忽然伸出手,将栀林的手拉到自己怀中,将她的手紧紧地按在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
“你感觉得到吗?!”
玄栀林惊怔地看着他,她的双手被他握在手里,紧贴着他的胸口,她似乎可以感觉到,她的手心下,是他滚烫的心跳。
“我的心早已经万劫不复,你让我不能恨你,不能爱你,你让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现在,你居然还敢这么轻易地说离开——”
“……”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看着你,看着你快乐、难过、幸福、痛苦……你可曾回头看过我一眼?!”
“……”玄栀林瞪大眼睛盯着他。
“玄栀林,你给我记住了——”
金色的烛光毫不吝啬地为星飒镶上一道华丽的光环,他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点点金光,仿佛阳光下的大海,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震撼。
“就算是你恨我一辈子,就算是我们永远都无法喜欢上对方,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放你出宫,除非我愿意,否则你一生一世都别想跟我分开!”
教堂里的小蜡烛静静地燃烧着。
小天使在彩色玻璃上开心地飞舞着、歌唱着……
圣坛下。
空气却紧张得令人屏息。
“够了!停止你的自说自话!”
玄栀林猛地推开星飒,眼眸中冒出了怒火,“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待我?!就算是你要报复玄家曾经对你的伤害,你已经让我吃够了苦头,我的人生已经全都让你给毁了,你到底还要怎样?!”
星飒凝盯着她,目光沉黯,他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冷漠,“马上跟我回宫!”
“不——”
内心忽然升腾起一股绝望的执拗,不管未来如何,此时此刻她只想摆脱他的控制,玄栀林拼命地去挣脱他的手,她拼尽全力地想要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中挣脱出来。
“你放开我!我已经受够了你!你不要再碰我——”
她越是挣扎,越是让他眼中的怒火更加地炽烈!
他一用力将她拽到自己的面前,绷紧下颔,眼神冷漠如雪水:“玄栀林,你是不让我碰你吗?!看来你完全忘了我是谁,整个王国的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合法丈夫,你认为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有资格碰你?!”
“走开!”
一股羞恼交加的怒火瞬间从栀林的心中蹿起,她瞪大眼睛狠狠地盯着星飒,不屈不挠地说道:“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就让你后悔一辈子!”
星飒眉头一蹙,不管不顾她的反抗,更加用力地箍紧她,深紫的眸底深处似有火星迸射而出。
“放开你,我才会后悔一辈子!”
她倔强,他亦固执。
她的挣扎让他更加地愤怒,只要想到她这样反抗自己全都是因为文晴川,离开他,她将要和文晴川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就几乎被怒火焚毁殆尽。
不顾一切地箍紧她,他的眼中竟有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疯狂!
就这样抱紧她,就算是死,也绝不放手!
一种深沉的窒息感!
玄栀林绝望地感到自己被越箍越紧,她的挣扎在他的面前似乎永远都不堪一击,情急之下,她几乎是拼尽全身的力气大喊出声来。
“别再让我恨你——”
她绝望的声音,似一枚尖锐无比的针,透过层层的迷雾,狠狠地击中他的心脏,那尖锐冰冷的疼痛让他胸口一滞。
他怔了一下。
手上的力道忽然一松,玄栀林的挣扎却并未停止,她竟在那一刻从星飒的手中挣脱而出,却因为挣出的力道过于猛烈,已经浑身乏力的她一时无法刹住自己的身体,身体在半空中侧转之后直直地朝着圣坛的一角磕了下去——
嘭——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星飒惊骇地转过头,当看到眼前的一切时,他的紫眸中一片惊痛,“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疯狂地冲上头顶,在耳膜旁轰轰作响。
“栀林——”
玄栀林撞到圣坛的一角,她的身体无力地顺着圣坛的边沿朝下滑落,最后趴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鲜红的血,顺着她的额角汩汩流出,在她的额头与地面相接触的部分,已经流了一摊鲜血。
触目惊心!
星飒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抱起玄栀林瘫软下来的身体,他将她翻转过来,右手扶住她受创的头,狂涌的鲜血在刹那间流了他满手。
心中一阵轰然的悲恸!
星飒抱紧她,看着她额头上止不住的鲜血,双手无法抑制地颤抖着,他近乎绝望地喊出声来。
“栀林!栀林——玄——栀——林——”
惊痛的声音在整个教堂里震荡!
哗——
教堂的门忽然被推开,一阵冷风灌进,安臣和陈内侍带人冲了进来,他们在冲进教堂的刹那间全都呆住了,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星飒紧紧地抱住了玄栀林,全身剧烈颤抖着,紫色的眼眸中是空洞散乱的光芒。
玄栀林瘫倒在星飒的怀里,面色煞白,双眸紧闭,她仿佛是一个被摔散的木偶,完全没有了生命迹象,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无声无息……
深夜。
妃宫殿灯火通明,四五个宫廷医生聚集在妃宫殿寝宫的外面,轻声地商议着什么,侍女们安静无声地守在殿外。
寝宫内。
柔和的灯光让整个房间看上去温暖无比,百叶窗上的缇花织布窗帘已经被拉上,镶嵌着蓝宝石的烛台上,红烛即将燃尽。
星飒靠在柔软的宫廷椅上,他闭着眼眸,似乎已经睡着了。
英挺俊帅的面孔在柔和的灯光下分外的尊贵绝伦,英气的眉宇蹙紧,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紧张和疲倦。
尚仪夏笛静悄悄地走上来,将一方薄毯披在了星飒的身上,星飒依然闭着眼睛,夏笛并没有惊醒他。
房间里,精致的床幔由天花板上垂下,笼罩着纯白色的大床,华美的床幔里,隐隐有着一个人影。
玄栀林还在沉睡着,她受伤的额头已经被白纱布缠好,所幸伤口不是很深,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只是因为流了太多的血,她的面色还是一片苍白。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一直都在睡梦中的玄栀林忽然轻蹙了一下眉头,然后发出很轻微的呻吟声。
夏笛听到了,她的脸上出现一抹喜色,忙走上去,但是另一只手却在她之前拉开了床幔,星飒竟然已经站到了床前,低头认真地审视着玄栀林。
“殿下……”夏笛吃惊地看着星飒。
星飒无声地凝视着玄栀林苍白的面容,目光一片黯然。栀林仍然闭着眼睛,却张开干裂的嘴唇很努力地出声。
“水……我要喝水……”
“拿水来。”
星飒头也不抬地说道,夏笛很快地转身去拿水,已经有小侍女端来了一杯水交给了夏笛,夏笛端着水走到床边。
星飒从她的手中将水取走,他俯下身来坐在床边,伸出手臂将栀林搂到自己的臂弯里,然后把水杯送到她的嘴边。
栀林还是紧闭着眼睛,她感觉到自己全身就好像被火燎烤着,当干裂的嘴唇接触到一点冰凉湿润的时候,就好像是碰触到了生命中的甘霖,她一口一口地喝着,神志竟然一点点地清明过来。
星飒看着她一点点地睁开眼睛,但呼吸还是那么虚弱,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掉,他的眸子里盈满了紧张,情不自禁地低声说道:“再喝一点……”
栀林微微地睁开了眼睛,似乎听到了某种不能让她确信的声音,她一点点地仰起头来,模糊的视线中,映出了星飒的面庞。
星飒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默默地再次把水杯送到了她干裂的嘴唇边,试图再让她喝一点水。
但是。
嘭——
房间里的夏笛和侍女吃惊地抬起头来。
玄栀林竟然用颤抖的手打掉了星飒手中的水杯,她吃力地栽倒在一旁,痛苦地喘息着,仿佛是一只受到伤害的小兽,十足戒备地看着星飒。
她恨他!
星飒依然看着她,眉头微蹙,眼底一片复杂的光芒。
“王妃殿下……”
夏笛赶忙走上去,拾起地上的水杯,对虚弱地颤抖成一团的栀林解释道:“王子殿下一直都在这里守候着您,一直都没有……”
她的话未说完,忽然惊恐地瞠圆了双目,震惊地喊道:“王妃殿下——”
玄栀林的意识仿佛涣散了,她一边戒备地看着星飒,一边伸出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吃力地朝着床的另一面挪动,她想离他远远的,却忘了自己已经在床边,竟然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
惊恐的夏笛还未来得及走出去,星飒的身影已经在她的眼前闪过,飞快地转至床的另一边,疾步上前一把扶住了跌落到床底下的玄栀林。
“你……放手……”
破碎的单音节从栀林干裂苍白的嘴唇里传出来,她的眼睛透射出一片空茫的光芒,身体竟然在瑟瑟发抖。
星飒无声地抿紧嘴唇,他没有理会她反抗的声音,想要把她抱回到床上去,但是惊恐的玄栀林忽然握住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她咬得毫不留情!
星飒微微蹙眉,却没有动一下,任由她咬下去,他定定地看着她苍白的面容,眼底一片黯然的沉痛!
“王妃殿下——”夏笛震惊地上前想要阻拦,但是星飒却扬手制止她走过来,仿佛根本不在意手腕上传来的阵阵剧痛。
眼看着栀林眼底那一片空洞茫然的光芒,眼看着她犹如小狗自卫一般咬住他的手腕,全身却还在惊恐地颤抖着,他深紫的眼眸中忽然涌上一片潮湿的光芒。
绝望在他的心底疯狂地翻搅着。
他竟然将她伤害到如此的地步!
是他,让她如此地痛苦可怜!让她没有一点点安全感!让她一次次地受伤流血!让她再没有快乐的笑容!
仿佛已经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
栀林的面容苍白得毫无血色,虚汗浸湿了包扎着额头的白色绷带,血的腥气在她的唇齿间蔓延着……
她忽然掉转头,趴倒在柔软的地毯上,面如金纸,像个受伤的小兽一样全身颤抖成一团,胸口的骨骼咯咯地作响,痛苦地呕吐着……
她痛苦地颤抖着……
眼泪从她的眼中成串地滴落,那是毫无感情、茫然呆滞的眼泪,随着痛苦的呕吐,将绝望无休止地放大开来。
星飒定定地凝望着她,他的右手腕上有着清晰的伤口,那是被她咬过的,血珠一滴滴落下……
夏笛心痛地站在他们的身后,但是没有星飒的吩咐,她不能轻易上前来。
直到玄栀林安静下来,她虚弱无力地趴倒在地毯上,身体佝偻成一团,还是在剧烈地颤抖着,但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星飒再次上前,将她从地毯上抱起来,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做什么了,也可以说她的意识已经完全涣散了,置身于星飒的臂弯里,她蜷起身体,苍白的面孔上一双大眼睛却分外孤清,令人心痛。
他将她抱至床前,俯下身将她放在柔软的床上,栀林马上害怕冷一般抱紧手臂缩成小小的一团,蜷缩成一个虾米的模样。
仿佛这样蜷缩着就可以找到她想要的安全感!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幽黑的长睫毛在雪白的肌肤上痛苦地颤动着,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她的嘴唇里传出来。
“……是梦……全都是……梦……不是真的……睡着了……就没有事……了……睡着了……就看不见他了……”
在涣散的意识中,她还在不停地自我麻痹。
夏笛难过地看着星飒。星飒的面容却出乎意料地安静!
恍若未闻玄栀林的喃喃自语,星飒把被子拿过来认真地给玄栀林盖好,他右手腕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在白色的被子上留下了清晰的血迹。
玄栀林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被子里,她闭着眼睛,呢喃的声音一点点地低下去,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
星飒站直身体,紫色的眼眸中一片深幽,无声地凝望着她苍白的睡脸。
右手静静地垂下,从手腕处的伤口流出的鲜血顺着他的右手滴落下来,浸红了一片柔软的地毯。
仿佛根本就没有察觉,星飒仍然笔直地站着,一动也不动,沉默地看着呼吸渐渐均匀的玄栀林。
她已经睡熟了。
“殿下……”
夏笛终于忍不住,走上来对星飒说道:“您的伤口还在流血,叫医生进来为您包扎一下伤口吧!”
星飒依然沉默。
他默然地看着终于安静地进入梦乡的玄栀林,英挺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回答夏笛的话,只是淡漠地转过身,笔直地走出了寝宫,站立在大厅里的侍女已经将房门推开,他大步地走出去。
守在外面的安臣马上跟在他的身后,再走了几步之后低声禀告道:“殿下,王太后刚刚回宫,请您马上过去!”
星飒转身走向了通往王太后所住的中宫殿长廊。
他的背影笔挺孤傲,高贵冷漠,血珠依然从他右手腕处的伤口向外滴落着,而他深紫的眸底,有的却是比伤口还要痛苦的伤痛。
辉煌庄严的中宫殿。
一道道门被拉开,每一道门前都有尚仪带着若干侍女守候着。而通往最里面的,王太后陛下的寝宫,则是由宫中的最高尚仪官张尚仪和几名侍女亲侍在外。
王太后陛下的寝宫,充满了王室传统的味道,古典的家具,讲究的配色,古董架上摆放着古埃及人雕塑,壁炉前铺着华丽的葛布兰式织花地毯。
王太后静静地坐在壁炉前的圆桌前,圆桌上,摆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房间里,飘浮的仍然是莲花茶清雅的香气。
星飒走进王太后的寝宫,静静地站立在圆桌前。
王太后亦静静地坐在圆桌前,她抬头看着星飒的面容,目光宁静,就这样看了好久好久,最后很缓慢地说道:
“你想好该怎么办了吗?”
王太后此时说话的声音,慈祥安静,没有高高在上的威严,可以让坚硬的心变得很软很软。
“我……”星飒嘴唇颤了颤,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想要说一句话,却又硬生生地把那句话给哽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你要把她怎么办?”王太后再次轻问了一句,“星飒,你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她抬头静静地凝望着他。
星飒低下头,他的手指无声地攥紧,右手腕上的伤口还在向下滴落着血珠,他深邃的眼眸中有着越来越多的痛苦凝结。
心,越来越痛!
良久。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望着王太后,声音低哑,“现在……好像做什么都没有用了,也根本什么都不用做!”
“……”
“我是一个残忍的人,就算是很痛苦,”星飒的眼底深处一片淡淡的苦涩,“也没有办法……放她走!”
王太后看着他,“不放她走,是因为你想报复玄家的人和文家的人?”
“没错。”
星飒拼尽全力地让自己很轻松地微笑,拼尽全力让自己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从一开始我就想要报复文晴川和玄栀林,现在……我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就算是早已经厌倦了玄栀林,也不能放她走!”
“已经厌倦她了?”
“是的。”星飒依然无所谓地淡笑,淡漠不羁,“我的目的只有报复,没有别的,自然会厌倦,而且,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
“你当然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这谁都看得出来!”
王太后缓慢而坚定地打断了星飒的话,眼睛里是一片不易为人所察觉的锐利,“你不喜欢玄栀林,甚至还厌恶透了她!”
星飒惊怔,有点发呆地看着王太后。
王太后正视他,声音淡定缓慢:“你如果喜欢玄栀林,你就不会一意孤行让她成为王妃,让她流那么多眼泪;你如果喜欢玄栀林,你就不会一再地与艾琳娜纠缠不清!不会当着那么多的侍女侍卫让她颜面扫地!不会把她整夜关在静思殿里!不会一再地打击她,嘲讽她!”
星飒呆呆地看着王太后,他感到自己的全身似乎都一点点地冰凉了,心底深处突然一阵惊痛——
“星飒,你应该感到高兴,因为你报复得很成功。”王太后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星飒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他惊痛的面容,淡淡地说道,“那么现在,你完全可以再给她致命的一击,在你们的婚礼结束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让我下旨昭告天下,将玄栀林从王宫赶出去,让整个玄氏家族、让玄栀林背负着一辈子的耻辱!”
仿佛那是一把刀在他的心中毫不留情地划过——
星飒心中一阵抽紧。
他惊呆地看着王太后,眼中一片沉痛,“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没有想要……”
“你还有什么权利说不?!”
啪——
寝宫里一声斩钉截铁的震响!
王太后甩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了星飒的面颊上,她的面容在刹那间冷峻威严,声音锐利如刀,“星飒,你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面颊上一片火辣辣地疼痛。
星飒犹如一个木偶一般呆立着,他没有动,面孔还是一片惊痛的茫然,王太后的话犹如惊雷一般在他的耳边炸响。
“从你一意孤行娶她那天开始,你就没有权利说不,不管经历什么样的阻碍或者是痛苦,你都没有权利说不!因为你是星飒,你是星释王国的王储!整个王室的希望!你的身上,有着比别人重无数倍的责任。在外,你是王储,你要振兴王室,在内,你是玄栀林的丈夫,你的责任不是让她痛苦,!而是要保护她,爱护她——可是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星飒僵硬地站立着,目光一片呆怔,无边的痛苦疯狂地侵蚀着那颗摇摇欲坠的心。
的确。
他……都做了什么呢?
“没有让她开心地生活一天的你,作为玄栀林合法丈夫的你……”
王太后仍然淡定地看着他,声音缓慢威严,“根本就没有资格指责她思念文晴川!就算是她此刻选择随文晴川离开,错的也不是她而是你——”
“可是……现在要怎么办?”
星飒缓缓地抬起紫眸,他看着王太后,眼眸中一片沉默的哀伤,静静地说道:“除了让她离开王宫之外,还有第二种方法可以让她不这么痛苦吗?我没有办法让自己放手,可是如果……只要一见到我,她就会痛苦,那么……我还能怎么办呢?”
心已经被悔痛彻底麻痹……
他站在那里,曾经倨傲挺拔的背影现在却是那么的僵硬悲伤,好似痛苦都已经将他完全吞噬了,他也被这种痛苦折磨得筋疲力尽了。
王太后无声地凝望着他,声音依旧很淡,“你爱玄栀林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
星飒静静地站立着,他的面容出现淡淡的苍白,失神的眼眸犹如一片失去颜色的薰衣草花瓣。
许久。
“如果她给我可以爱她的机会……”星飒淡淡地笑了笑,安静地抬起头看着王太后,“我真的会好好的……”
他没有说下去。
也似乎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因为她永远也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的唇角出现了一抹很淡很淡的弧度,静静地转过身,他走向了寝宫的殿门,挺直的背影依然保持着最后的冷然。
“星飒。”
“……”星飒站住,背对着王太后。
“我不管你是否爱玄栀林,就算是真的不爱也没有关系,可是,有一句话我希望你记住,”王太后看着星飒僵硬的背影,淡淡地说道:
“在想要别人爱你的时候,你要先学会去爱别人!”
寝宫的门合上了。
王太后依然安静地站立着,她看着星飒离开的方向,那倔强僵硬的背影依然停留在她的脑海里。
就像是他还是一个孩童的时候,就算是摔倒也坚决不让任何人靠近时一样的倔强执拗。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中出现了淡淡的痛惜。
在想要别人爱你的时候,先要学会去爱别人!
这句话……
从孩童起就把自己的内心关闭,不懂得如何爱别人的你,也许要用很久很久的时间才能明白它的意义。
我只希望等你真正明白它的那一天……
一切都还来得及……
大雨是在第二天清晨下起来的。
接连不断的雨水下了整整一个上午,天地之间一片雾蒙蒙的雨气,高高低低的树木都被迷雾笼罩着,只可以看到淡淡的影子。
宫廷长廊的百叶窗前,一个瘦高的影子无声地伫立着,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从王太后寝宫走出来之后就一直站在那里,已经很久很久了。
安臣和一些侍卫在他的身后,忠诚地守候。
百叶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星飒凝望着窗外,紫色的眸底有着复杂的光芒在无声地流转,一直以来都是英挺骄傲的面容竟然有着淡淡的苍白。
安臣站在星飒的侧后方,他抬起头来看着星飒的侧脸,似乎想要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又把头低了下去。
“安臣……”
静静地凝视着百叶窗,星飒的声音如雨雾一样淡淡的,“我对她……是不是真的太过分?”
安臣抬起头来。
他看着星飒沉静的侧脸,少顷,他的眼眸轻轻地垂下,低声说道:“王妃殿下……很可怜!”
原来如此!
星飒无声地扬起唇角,露出一抹很淡很淡的弧度,深邃的眼眸中现出一片黯淡的光芒,他静静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
“如果……就算是到了这种地步,我还是不想放开她,这样的我是不是可以用卑鄙来形容了……”
“……”安臣默然。
“想要好好地对待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淡淡地笑着,笑容如雨雾般清冷,“想要留住她,想要独自守护她,想要她的目光只停留在我一个人的身上,甚至到现在,都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
“这样的我,已经无可救药了。”星飒放下手腕,抬起头来,紫眸中一片沉静的光芒,声音中含着无力的挫败感,“我永远无法改变我自己,也就永远无法把文晴川从她的心中赶出去……”
星飒高傲的面孔上流露出一抹淡漠的笑意,紫眸却深邃孤寂,他凝望着窗外漫天的大雨,心中的苦涩早已经泛滥成海。
时间无声地流淌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长廊里一片静寂。
“殿下——”
走廊的另一端,忽然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声,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星飒循声看去——
“王子殿下!”
夏笛清秀的面孔一片紧张的神色,她的嘴唇煞白,声音禁不住地颤抖,“王妃不见了,就在刚才,我离开一小会,她就不在妃宫殿了。”
仿佛是一个惊雷在星飒的耳边炸响。
心在刹那间抽紧!
星飒震惊地睁大眼睛,脊背在刹那间僵硬笔直,紫色的眼眸中涌起了一片紧张失措的光芒。
监控室里。
一片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星飒牢牢地看着眼前那数十个荧光屏,从这里可以看到王宫里所有的角落,他望着屏幕,眉头却越皱越紧。
全都没有!
所有的地方都没有玄栀林的身影,她好似泡沫一般凭空消失了。
死死地捏紧手指,星飒笔直地站立着,一阵不安的冰冷在缓慢地吞噬着他的思维,而头竟在轰轰作响着。
她走了!
离开了他!从此再也不会出现!
他应该看牢她的,无论多么地痛苦,都不能放开她,绝对不能!
他几乎拼尽全力地攥紧手指,眼眸中一片沉冷,颀长的身影散发出北极般寒冷的气息,冰冷入骨。
陈内侍担心地望着星飒,“殿下……”
哗——
监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的安臣快步走了进来,径直走向星飒,有点为难地说道:
“已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也和玄大人取得联系,但是都没有王妃殿下的消息。”
星飒蹙紧眉头。
他看着湿透的安臣,眼眸中一片异样光芒,“所有的地方你都找过了吗?”
“是。”
“都是我的错!”
监控室里,突然响起夏笛痛悔的声音:“是我没有看好王妃殿下,王妃殿下还在受伤,如果再被雨淋的话……”
她的话戛然而止。
星飒冰冷凌厉的目光让她无法再说下去,他冷冷地看着她,愤怒的火花在他的眼中跳跃着。
夏笛咬紧嘴唇,低下头屈膝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自责地说道:
“对不起,是我的失职!”
星飒没有再看她,他直接大步走向了监控室的门,陈内侍似乎很快明白了星飒要做什么,他惊慌地扑上去拉住了星飒的手臂,紧张地说道:
“殿下,现在外面的雨很大,您保重身体啊!”
“放手!”
冰冷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星飒的面容一片沉冷,周身上下散发出孤寂冷漠的气息,在无形之间拒人于千里之外。
陈内侍颤抖着放开了手。
星飒漠然地抿紧嘴唇,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他走得很快很快,苍白的面孔上一片脆弱的倨傲。
窗外。
大雨哗哗落下,滂沱的雨水冲刷着世间的一切,刺骨的冰冷在天地之间无限地蔓延着……
星飒走在冰冷的长廊上,他的紫眸中一片黯淡的冰冷,眼眸深处有着无数复杂的感情疯狂地交织着。
玄栀林……
这就是你逃避我的方式吗?!
你想就这样从我的身边逃开吗?!
我绝对不会允许!
阴沉沉的天空根本没有放晴的意思。
大雨犹如瓢泼一般,白茫茫的雨雾让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清晰。
黑色的轿车在空寂无人的马路上飞快地行驶着,狂乱的雨滴噼里啪啦地击打着轿车的挡风玻璃。
星飒双手死紧地抓住了方向盘,他的眼中闪着疯狂交织的绝望光芒,俊帅的面容苍白一片。安臣和护卫根本就没有跟上他,他们的车被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他连一秒钟都不能等!
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只剩下那最后一个地方可以给他找到她的希望!
如果……
连那个地方都没有她……
心中骤然一痛!
绝望的痛苦毫不留情地攫取着他的内心,他蹙紧眉头,双手死紧地握着方向盘,指骨苍白冰冷。
油门已经被踩到了最底,车速开到了最大,黑色的轿车在滂沱的大雨中以惊人的速度飞驰着,猛烈的大雨几乎可以把挡风玻璃完全击碎!
星飒的眸底深黯犹如狂乱的夜。
不能让她离开,绝对不能!
天空阴沉沉的。
缅栀花神社,高大的缅栀树伫立在疯狂的风雨中,白色的缅栀花已经被雨水打落,顺着地面上雨水流动的方向漂动着。
天气冰凉沁骨。
星飒拼尽所有的力气疯狂地冲上通往缅栀花神社的一层层台阶,他的浑身已经湿透,瓢泼的雨水细密得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胸口,是几近于崩裂般绝望的疼痛。
这里……是他的最后希望!
他冲上了缅栀花神社的最后一级台阶!
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而笔直僵硬,全身上下都是冰冷的雨水,星飒急促地喘息着,目光在整个缅栀花神社里紧张地搜寻着……
高脚小木屋……青石板……石桌……
缅栀花神木——
星飒的目光猛然停住!
漫天大雨中,在模糊冰冷的雨雾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缅栀花神木下,她靠在神木的树身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在透过神木的树叶缝隙中落下的雨水中轻轻地颤抖着。
玄栀林!
星飒疾步冲上去,他的手刚刚碰到她瘦弱的肩头,感到的竟是一片刺骨的凉意,他很快地脱下自己早已经湿透的黑色外套,紧紧地裹住她蜷缩起来的身体。
大雨依旧铺天盖地。
蜷缩成一团的玄栀林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慢慢地抬起头来,很缓很缓地转头看向星飒,目光涣散茫然。
瞬间,星飒的胸口犹如被重石撞击,剧痛无比。
冰冷的雨水已经让玄栀林的身体没有一点温度,她的面容犹如雪一样惨白,嘴唇干裂,目光凌乱,额上的伤口根本就没有好,幸好包扎在伤口上的绷带还没有掉落下来。
她呆呆地看着星飒,呆呆地看了好久,仿佛星飒是她完全不认识的人,她的目光混沌茫然。
“栀林……”
在漫天大雨中,星飒的声音忽然哑了下去,他的眼眸中充满了痛惜的光芒,他伸出手来想要将栀林抱起来,但是玄栀林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星飒怔住。
玄栀林看着他,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雨水顺着她雪白的面颊缓缓地流下来,仿佛一切都是在梦中,她对着星飒,唇角上扬,竟然开心地笑了。
“小……七哥……”
眉头不由得蹙紧!
星飒无声地凝望着她,看着她的身体在冰冷的雨水中本能地颤栗着,目光呆滞凌乱,仿佛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似乎那是她最后的一丝希望,她似乎是在看着星飒,也或许她的眼中就根本没有星飒。
“小七哥……我就知道……这里可以等到你,我等啊等……等了好久好久……”
“玄栀林——”星飒紧抿嘴唇,声音很淡,“我是星飒!”
玄栀林的身体轻轻地颤了一下。
她定定地看着星飒,目光依然凌乱茫然,苍白如百合花一般的嘴唇轻颤,“星……星飒……”
“对,我不是你的文晴川,”星飒的面孔上带着尊贵的倨傲,眼眸深邃,“我是你的丈夫星飒!”
大雨哗哗地下着。
缅栀花树下,两人都已经湿透,星飒抓着玄栀林的肩头,而玄栀林仰着头呆呆地看着星飒,目光空洞。
时间仿佛停止。直到——
“啊——”
栀林忽然一声尖叫,身体拼命地向后退去,她死命地用后背抵住缅栀花树,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耳朵,死死地闭上了眼睛,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
“听不见……看不到,听不见……看不到……听不见……”
心如刀割!
星飒的眼底一片刺骨的暗痛。
玄栀林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她蜷缩着身子,呼吸却越来越缓慢,仿佛每呼吸一下就要用很大很大的力气,随时都有窒息的危险。
她的体温在严重流失着……
星飒骤然惊觉!
他快速地伸出手来握住玄栀林的手,她的手犹如一块寒冰,也可以说她的整个身体就像是一块寒冰。
“栀林,我们回宫!”
星飒不由分说伸出手来抱住几乎已经冻僵的玄栀林,想要将她带走,但是栀林却在刹那间颤抖着朝后退去。
“不,不……”
她拼命地颤抖,拼命地摇头,目光散乱无神,“我不要回宫,我要留在这里,我不要回宫……”
委屈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她的意识已经涣散,仍然逃避性地捂住耳朵,任由大雨浇着她的全身。
“你们都骗我,我不要回宫……我不能回去,我要等小七哥来接我,我有好多话要告诉他,我要等他……”
她苍白的样子仿佛是一个病弱的孩子,拼命地挣脱星飒的双手,拼命地靠着身后的缅栀树,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星飒看着她像一个受伤的小兽一样蜷缩着,紫色的眼眸幽深黯然,疼痛一点点地麻痹他的五脏六腑。
大雨铺天盖地。
“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玄栀林抱着膝盖低声呢喃着,面色煞白,她的眼睛一点点地闭上,声音一点点地低下去。
“我要……留在……这里……”
意识在彻骨的寒冷中摇晃着,她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上,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却有着清晰的雨声。
身体一软,她竟然昏厥过去。
“栀林——”
惊痛的声音在弥漫的大雨中响起,星飒在她倒下的刹那间紧紧地抱住了她冰冷的身体,眼中一片惊骇。
“栀林——”
栀林面色苍白,眼眸紧闭,毫无声息。
星飒双手颤抖地抓出自己的手机,想要呼叫救护车,但是已经被雨水彻底浸泡的手机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用处!
心中一片紧张狂乱的惊惧!
他狠狠地将手机摔开,毫不犹豫地玄栀林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站起身来朝着神社下的台阶冲去,大雨迎面袭来,刺骨冰凉。
他紧紧地抱着栀林,仿佛这样就可以让她的身体不再冰凉下去。
大雨如注。
星飒抱着昏迷的玄栀林在台阶上竭尽全力地向下奔跑着,一层层的台阶仿佛没有尽头,他眼中的惊恐犹如狂乱毫无希望的黑夜。
“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怀中,栀林的身体越来越凉,也可以说是僵住了,她的体温在快速地流失着,呼吸越来越微弱……
剧烈的疼痛从他的心脏处传来!
紫眸中的绝望,铺天盖地,在冰冷的大雨中,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机械地拼尽全力奔跑!
倾盆的大雨!
星飒的脚下忽然一滑,他的身体随之向一旁横栽下去,被雨水浸泡的台阶又陡又滑。
在身体栽倒下去的刹那间,他紧紧地闭上眼睛,本能地用双手更紧地住箍玄栀林,用自己的身体保护昏迷的玄栀林。
完全是触目惊心的一幕。
星飒紧紧地搂着玄栀林,从陡峭的台阶上一路滚落,剧痛在身体与坚硬的石阶撞击中蜂拥而来!
在天旋地转的翻滚撞击中,星飒只能用自己的整个身体包容玄栀林,不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
一直滚到石阶的最底层,星飒无力地倒在泥水之中,他的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点好的地方,有些地方的衣服竟然都已经刮破,帅气的面孔上有着大大小小清晰的伤口,有血珠流了出来,但又很快地被大雨冲干净。
全身的骨头都似乎已经散开了,左腿竟然一阵剧烈的疼痛!
“栀林……”
星飒的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颤抖着,他伸出手来触摸被自己拼命保护在怀里的玄栀林,玄栀林的眼眸紧闭,肌肤冰凉,冰冷的样子仿佛连呼吸都已经停止了,好像是——
死去了一样!
……
“我们在一起……真的很痛苦,”她微笑,笑容中含着清晰的苦涩,“总是要互相折磨,总是希望对方在自己面前屈服,我们彼此愤恨,却又被紧紧地拴在一起!”
……
内心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痛楚。
星飒的嘴唇苍白,他支撑起剧痛的身体,半跪在泥水中,将没有半点生气的栀林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声音紧绷颤抖。
“我现在……送你去医院……你要等着……等着……你不要……不要死……”
雨,越下越大。
天空阴暗得仿佛永无云开雾散的一天。
星飒抱起玄栀林,颤抖地站起身来,左腿的疼痛疯狂地吞噬着他的心脏,紫眸痛苦绝望,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已经消失了,他踉跄着朝前走,在拼命走出几步之后再次无力地栽倒。
左腿似乎不是自己的了,剧烈的疼痛猛烈地攻击着他的神经,他紧紧地搂着玄栀林,死命地挣扎着,却再也无法站起来。
“栀林……”
紫眸中的绝望恐惧犹如深不见底的黑夜,疼痛已经将他的整颗心麻痹,他的声音暗哑哽咽。
“栀林……不要死,都是我的错……我求求你……不要死……”
整个世界都似乎被雨水包围了,绝望的气息在天地中蔓延。
胸口一阵灼热的痛苦。
……
一意孤行地让我成为王妃,我们三个人都会痛苦,也许你会比我们痛更多倍,因为你自己毁了本可以得到的幸福……
……
紫色的眼眸中有着铺天盖地的痛苦落寞,他努力支撑起身体,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遮挡瓢泼一般的雨水……
在冰冷的雨水中,已经无法站起来的他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玄栀林,用自己胸口残存的温度温暖着她。
“栀林……”
他痛苦地低喃着,声音沙哑暗痛,紫眸中有着绝望的光芒在凝结。
玄栀林的头无意识地偏向一边,被雨水浸软的长睫毛贴着雪白的肌肤,毫无声息的样子仿佛是一个绝美的布娃娃。
也或许,她的呼吸都已经消散了……
……
“你何苦一定要抓住我不放呢,我只会让你愤怒,让你更加地难过,而你,也将我的尊严和爱践踏得一文不值,让我的人生再也没有一点希望……真的是……太痛苦了,所以……王子殿下……”
她淡淡地笑着,笑容轻柔,恍若雪白的缅栀花瓣,声音很轻,很缥缈,仿佛由一丝微薄的气体运载着,却足以将他打入绝望痛苦的黑暗深渊中去,万劫不复!
“我祈求你,你……放我走吧!”
……
大雨仿佛没有尽头,毫不留情地击打着他的身体,尽管全身早已经湿透,他还是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这样就会让她温暖一些。
紫色的眼眸无声地闭上,因为那样就可以掩盖所有的痛苦和惊心动魄的悲伤,尊贵绝伦的面孔上带着淡淡的苍白。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抱着玄栀林,在大雨中艰难地蹒跚着往前走,每走一步,左腿都像被毒蛇咬中一般剧烈地疼痛!
疼痛让他连呼吸都无法进行下去,全身的骨骼似乎都在咯咯作响着,眼前的世界在晃动着……旋转着……
风雨中,他几乎是拖着自己的左腿一步步前行……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你要活着……我求求你,只要你能活下来,让我怎么样都可以——”
近乎绝望的痛苦让他几乎崩溃。
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无声地滴落在玄栀林雪白的面颊上……温热的水珠,顺着栀林的面颊缓缓地流下去……
在星飒怀中,玄栀林的身体忽然轻轻地颤了颤。
更多温热的水珠从她面庞的上方落下,那是无力绝望痛苦的泪珠,害怕失去,尽管从来都未曾得到……
她薄薄的眼皮轻轻地动了动,但却没有力气睁开,周围都是铺天盖地的大雨,她却感到了一丝温暖的温度。
刚才……
落下来的……那是什么……
滚烫的……苦涩的……却可以让人感觉很温暖很温暖的……
眼泪……
玄栀林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
天空,也在她醒来的那个清晨彻底放晴,蔚蓝得仿佛是一块透彻的蓝水晶,美丽得令人屏息。
她醒来的那一刻看到了夏笛如释重负的笑脸,看到了陈内侍开心得仿佛返老还童的样子,还有小葵高兴得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
夏笛慌忙叫医生进来检查,医生检查过之后,小葵已经把精心煨好的粥端了上来,医生叮嘱不能吃太多,小葵就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栀林吃。
直到栀林吃完粥,夏笛遣走了寝宫里的所有侍女,只留下了陈内侍和小葵。
玄栀林静静地靠在床头,盖着厚厚的被子,她的面容依然是脆弱的苍白,她望着夏笛,知道她有话要说。
夏笛走到了玄栀林的面前,她轻握住栀林的手,然后把一样东西轻轻地放在了玄栀林的手心里。
玄栀林一怔,眼眸中晶莹剔透的光芒在刹那间凝结。
那是——缅栀琥珀!
晶莹的缅栀琥珀完好无损地躺在她的手心里,依然是闪耀着美丽剔透的光泽,纯白色的缅栀花瓣静静地躺在琥珀中心。
玄栀林怔忡地抬头看夏笛。
“王妃殿下。”夏笛端庄地站在栀林的面前,目光轻柔安静,“这是王子殿下让我转交给您的!”
陈内侍轻轻地叹了口气。
“今天清晨……”夏笛微微顿了一下,之后安静无比地说道,“王子殿下就已经离开王宫了,前往英国皇家学院接受西方教育。”
夏笛说完话之后,轻轻地低下头,犹豫了一下,再次低声说道:“三天前,王子殿下为了救您,从神社的台阶上摔下来,左腿骨折,昨天晚上,当他听到您的状况已经开始好转后,就执意决定离开了。”
“王妃殿下……”
小葵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似有泪光闪烁:“那天是王子殿下左腿骨折,还冒着风雨将您送到了医院,医生说如果再晚点到,王妃殿下您就可能因为体温严重下降而窒息死亡……”
“小葵——”
夏笛的声音微微提高:“不要这样冒失地对王妃说话!”
“可是……我觉得……”小葵擦擦眼睛,小声地辩解,“王子殿下……真的……好可怜……”
夏笛看看小葵,看着她不谙世事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再也没有办法责备她,只是沉默地低下头去。
房间里一片静寂。
玄栀林没有说话,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握着温润滑腻的缅栀琥珀,侧着头无声地看着窗外,目光清澈宁静。
过了好久好久的时间……
那种沉默的延续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侧着头,望着遥远的天空,唇角忽然出现了一抹很轻很淡的弧度,恬淡安静,“夏笛姐姐……”
“……”
夏笛抬起头来。
“你看——”
她微抬头看着窗外的蔚蓝天空,精致的面孔单纯美丽,恍若纯白剔透的缅栀花瓣,声音宁静安然。
“外面的天空好蓝啊!好像是蓝水晶的颜色。”
夏笛微微愣住。
栀林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天空,她的眼眸犹如一块清澈美丽的水晶,白皙的面孔笼着一层宁静美好的光芒。
在温暖灿烂的阳光照耀下——
完全是毫无知觉的……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无声无息地顺着玄栀林美丽的面颊静静地滑落,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透明的泪珠似乎凝上了阳光的气息,射出很温暖很温暖的光芒……
天空蔚蓝如洗。
温暖的光芒无声地射入房间,微风吹动着纯白色的纱制窗帘,伴随着微风吹拂进来的还有无数纯白芳香的缅栀花瓣。
那些花瓣仿佛是天堂的天使,在栀林的眼前轻盈地飞舞着,又在她的面前静静地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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