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彩排那天李峙果然来了,他替王秘书推着林月,找了个安全的角落站好。
整个剧场一片混乱,到处是奔忙的工作人员,王秘书也穿梭其中,时不时扯开嗓子与众人协调,又惊醒一样趴在地上,一寸寸把舞台的地板检查过去。
彩排用的场地直接就是正式使用的舞台,只是舞台布景还没彻底搭建好,随处可见尚未涂装的简陋材料。
“看上去简直就是个草台班子。”李峙说,“感觉不太安全。”
林月咳嗽起来,扭回头看了眼李峙,倒也没有计较他的出言不逊,“小伙子,给我点支烟。”
李峙闻言,把大衣脱下来盖到林月腿上,蹲下来平视她,“我身上没烟。”
林月盯着他。
“早戒了。”李峙温和道。
林月很挫败地啧了一声。
“和您开玩笑的。”李峙又笑起来,从轮椅后面的袋子里摸出了半包烟和打火机,“王秘书备给您的。”
李峙给她点烟。
一口尼古丁吸入喉咙,林月终于变得生龙活虎起来,拿手指用力戳了下李峙的胸口,“小心眼的男人当心没人要。”
李峙还记着林月把张三弄得大为破防的仇,面上笑容无懈可击。
“特别巧,”李峙含笑回答,“有人要了。”
林月看上去特别想掐死他。
张三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李峙冲林月笑得春风拂面,脚步迟疑一下,随后快步冲过去。
毕竟这是一个会作妖的男人。
张三来了,林月的火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用一种挑剔眼神上下扫视着换上了演出舞裙的张三。
纯白的纱裙把腰勒得很细,裙摆和胸口缀着亮晶晶的水钻和翎羽。
衣服还有些不合身,这次彩排结束后,造型师会进行最后的修改。
张三给林月展示自己衣服上的别针,“一会来得及的话,上台前可以把这个地方改小一点。”
“你自己不会缝吗?”林月有些恼怒,“我们以前,哪有什么造型师布景师道具师,都是我们自己来的。”
“我会就行。”李峙说。
张三和林月一起瞪向李峙。
“我的兴趣爱好就是做家务。”李峙回答,“烧烧小菜补补衣服,再挨点骂,对心脏好。”
林月上嘴唇卷了起来,张三微妙地读懂了她的纠结——好想骂人,但是又怕万一奖励到他。
为了避免当场把林月气死,张三把轮椅托付给了同为靠谱人士的祁寒,拉着李峙走到人少的地方。
张三擡头看着李峙,李峙也垂眸望她,几秒后,两个人都笑了。
张三晃晃李峙的手,脸上有些发热,“好看吗?”
张三很少穿这么华丽的衣服,现在骤然换装又出现在熟人面前,产生一种微妙的羞赧。
“好看的。”李峙弯起眼睛,让张三牵着他的手转了一圈,裙摆像鸟绽开的尾羽。
他又重复了一次,“好看。”
张三看了他一眼,发现李峙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眸光专注。
“我说衣服。”张三小声说。
李峙笑了一会,才温声开口,“也好看。”
“晚点画上舞台妆就没这么好看了。”张三说,“妖魔鬼怪似的。”
李峙俯下来要亲她,张三连忙抵住他的唇。
李峙很无辜地眨眨眼。
张三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了一会,才别开眼睛道,“嘴唇亲破了一会不好化妆。”
二十六年没亲过女孩子的处男攻击性太强了。
李峙垂下眼睫没有说话,眸子湿漉漉的,看上去像是一只被雨水浇湿的大狗。
“哎呀,晓得了。”张三还是妥协了,踮起脚来飞快地亲了他脸颊一下。
没等李峙开口说话,张三像是怕被他抓住一样转身就跑,“我去化妆了!”
雪白的裙摆摇曳着,一转眼就闪身消失在了喧闹的人群中。
寻不见踪迹。
李峙站在原地盯着她消失的地方,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去。
又折腾了一段时间,这边衣服开线了,那边道具出问题了,又有人嚷嚷着说手机找不到了。
最后林月一声怒吼,整个后台立马变得像是小学一年级教室一样秩序井然,且每个人都变回了察言观色的小鹌鹑。
规定时间已到,舞台灯光亮起,温柔的管弦乐开始流淌。
配合着音乐,张三出场,她跳的是开场舞。
舞台灯亮得过分,在压倒性的明亮中,张三只能看见眼前的一方,而台下一片漆黑。
张三突然产生一种细微的惊慌。
她知道林月坐在底下,李峙也是。两人的视线一定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在如此强烈的光芒中,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张三恍然想起了和林月真正对话的第一次,她也是拿办公室里的探灯照着她,让她身上每个细节都无处遁形。
她又想起了秋日的午后,在温暖的阳光里面,有一双漆黑的眸子被她牵引。
她看似周身空无一物,却操纵着空气中无形的丝线,拨弄起一片片涟漪。
她能做到吗?她应该做到吗?
叶子被抛进河流,又被水流带入遥远的大海,在它打着转儿沉没的时候,是否又搅起了一个微小的旋涡?
即便是如此宽阔无垠的大海,叶子是否要对自己搅乱的那个小小洋流负责?
张三意识到自己在走神,正好苏啾啾又朝着她跳过来,两人错身而过。
属于星辰鸟的舞姿淘气又活泼,脸上带着是青春的笑靥。
她不会有这种困扰,这些繁杂又有几分顾影自怜的思绪不会出现在苏啾啾身上。
苏啾啾只会看着自己眼前的一小段,她嬉笑怒骂,她只会跳舞于是就一直跳舞,她的时间轴永远是现在。
张三与她共舞,突然也升起了一种破罐破摔的勇气。
来都来了,总不能现在下场让林月扛着轮椅来跳。
张三索性放开手脚,她是与星辰伴飞的白鸟,转身又投入了下一个舞伴的身侧。
小耶、祁寒,以及许多日夜相处的同伴,他们靠近又远离,有的再度靠近,又擦肩离去。
白鸟飞翔于众人身侧,却始终无法停歇。
她是飞禽,不属于宽广厚实的大地,她有着深远的天空。
在万丈苍天之外,也许会有一轮月亮,也许不会。
找寻什么,怎么找寻,去哪里找寻,或许本就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问题,是习惯于OKR和KPI的人类硬要去具象列出的条条框框。
重要的是那条路。
张三一直以为自己是很容易满足的类型,她想要的不多,她也并不矫情,她昂首挺胸地活着,自诩抛弃了所有的内耗。
那她为什么在这半年来总是屡屡感到愤愤不平?
林月说的没错,她的愤怒从出生伊始就阴燃至今,只是林月用一种粗暴的手段将它挖掘而出。
她要求张三去正视自己,去承认自己不满足,去亲手揭开自己的空虚,暴露出最脆弱的胸腔。
张三渴望着爱,家人的爱,友人的爱,恋人的爱。
她自诩拎得清,能够在字里行间里阅读出人的深意,知道什么是委婉,什么是委屈求全,又惯会自我安慰。
张三给自己精心打造出一套漂亮耐用的盔甲,来毫不畏惧地面对人生的风霜雨雪。
但其实她最缺的,偏偏是能够将盔甲脱下的勇气。
脱下坚固的伪装,才能将那些柔韧又丰盈的东西填补进去。
蒙昧的人是她,逞强的人是她,迟钝的人也是她。
不甘平凡的下场是孤单,自视甚高的结局是无人诉说,她险些活成一只被斫去爪子的鸟,失去了停留的能力。
林月的用心太高了,手法又太过暴烈。
直到最后林月都是一个艺术的暴君,她强调着人是一个独立生长的宇宙,她像采摘果实一样去收割他们人生的美,再奉献给她年轻时闯入眼帘的星夜与乌鸦。
张三用力地跳着,她不再去想台下的观众,她只感受着自己的舞幅。
起码在这一个多小时,她不是张三,也不是白鸟。
她是一张可以被肆意涂抹的白纸,而笔握在她的手上,她将呈现给所有人看,看她灵魂的碎片,看她经历过的春秋。
从呱呱落地的那一瞬间起,她就踏上了这段长路,而尽头是最虚无的死亡。
长路尽头什么都没有。
一切风景都在沿途盛开绽放,记录于柔软胸腔的心脏之中。
在舞剧的最后,音乐愈发激昂,张三爬上了由她同侪肢体搭建起来的人梯。
她垂眸望着自己摔了无数次的地方。
深吸一口气,她一跃而下——
张三跌入了无数温暖有力的怀抱里,她的同侪们成功托举住了她。
数不清的臂膀拥抱住了她,并不舒服,但是足够有力。
张三突然有些想要落泪。
她想到了张爱华,想到了父亲,想到了姐姐,又想到了李峙和吴语。
也许在她没穿上那个厚重坚硬的外壳之前,她也曾得到这么多温暖的拥抱。
她好想回家。
彩排结束后,张三第一时间把妆给卸了,又把舞衣还给服装师,她换好自己的衣服就跑了出来。
李峙果然站在最近的出口等她,擡着脸望着夜空。
“李峙!!”张三喊他,后者慢了一拍才回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张三莫名有些迟疑,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李峙?”
桃花眼黑沉沉地看着她,眼角的笑意也是极其熨帖的,李峙朝她伸出手,“辛苦了。”
张三把手放在他的掌心,有点犹豫,“你怎么了?”
“没啊。”李峙说,脸上笑容毫无异样,“回家吧。”
“我感觉不太对劲。”张三坚持,“你现在的表情就像是想找个人判个死刑,我背后凉飕飕的。”
“绝对是错觉。”李峙说。
两人回到了家,张国庆送去洗澡了,家里静悄悄的,小彩灯在墙壁上闪烁着。
“好漂亮。”张三欣赏了一下,又拍了李峙一把,“我就说我这人审美特别好。”
李峙笑起来,刚要开口就被张三打断。
“哎,”张三说,“不许提我电瓶车的小粉被子。”
李峙笑,“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张三翻了个白眼,正要去开灯,手却按在了李峙的手背。
他的手覆在开关上面。
这个动作微妙地和两人以前发生过的事情重合了。
“你还记不记得,刚开始我和小耶在楼下跳舞,回家后你就有点不高兴了,抽了我一屋子的烟?”张三没急着开灯,贴在他身上问。
“啊,这个啊。”李峙笑起来,手臂垂在身侧,“我当时特别高兴有点飘飘然,感觉事情很顺利,但你给我泼好大一盆冷水。”
“那我又不知道你那时候已经喜欢我了。”张三说。
“泼得对。”李峙说,“不然我可能一直不敢迈出那一步。”
张三笑,把脸埋到李峙胸前,闻到一股让她安心的气味,“现在又不行了?”
李峙微微抿唇,像是有些恼怒的样子,片刻后又笑了起来,“给你判个无期。”
虚悬着的手终于搭上张三的腰。
“哎,”赶在李峙开口之前张三飞快补充,“你要是说什么判我在你心里终生监.禁的话我就半夜拿枕头捂死你。”
李峙跟着笑,认输一样倾下身子,把脸埋到张三的肩窝里。
“我有点不安。”李峙说,环在张三腰间的手臂微微用力,“看你跳舞的时候,感觉你要飞走了。”
在明亮的灯光中,舞者的个人特征被无限模糊,落在视网膜上的是洁白的舞裙。
白鸟不断地飞翔着,在某个瞬间,李峙感觉眼前那个人不再是他认识的张三。
一松手,就像要一去不复返似的。
正如与他在后台告别的她一样,这么轻易地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突然想起来,你以前送我去车站什么的,你走之前都不回头的。”李峙没头没脑说。
“你再这么翻旧账我现在就骑电瓶车去上一次东方明珠,然后跳进黄浦江。”张三说,“给你表演人鬼情未了。”
“你能不能放过S市领导班子,你这一跳得撸掉多少人。”李峙笑起来。
张三也跟着着笑,半晌开口,“我不会飞走的。”
张三.反手握住李峙搭在她后腰的手,将它拉到自己身前,一点点摸过他的骨节。
“不如说”张三思考了一下语言,“因为有你在,所以才会看上去像是要飞走吧。”
李峙微怔,黑眸错愕地看着她。
“因为有落脚点了。”张三说,“我知道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所以才能很勇敢地往前面走哎呀,我们一定要说这么煽情的话吗?”
李峙想了想,附和道,“好像确实有点煽情。”
“但是很开心。”李峙低声说,“我为我前面的阴暗想法道歉。”
张三:“啊?”
“你刚下台的一瞬间我都不想支持你跳舞了,感觉跳着跳着老婆就没了。”李峙说,“现在发自内心地忏悔,感觉特别对不起你。”
张三默了默。
李峙有些心虚地摸鼻尖,“老公你说句话啊老公。”
“别吵,我在品味。”张三说,“健康的恋爱固然重要,病态的恋爱更为刺激。我现在在幻想你发大疯把我关小黑屋,我百折不挠逃出去后你追妻火葬场的你追我逃我们插翅难飞,现在已经进行到你红着眼角掐我腰这步了。”
李峙心底一松,彻底松弛下来。
“那你慢慢幻想?”李峙问,准备开灯,“我去给你下碗面条。”
张三突然拽住他。
李峙低头。
怀里的张三杏眼亮晶晶的,她摸了摸李峙的无名指。
李峙呼吸一窒,怀着某种奇特的预感,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
“你一直没有陪我去买戒指。”张三说,“我改主意了。”
李峙沉下眉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张三。
“戒指就用现在这个,买新戒指的钱存起来。”张三说,“但是介于我肯定会发朋友圈,你还是要去买一束花——”
话还没说完,剩下的话语就被一个热烈的吻堵住。
等李峙松开张三,张三没什么力气地靠在他身上,有气无力地把话说完,“买花前你偷偷发给吴语看看,起码不要买红玫瑰和满天星那款的。”
李峙迟疑,“这”
“你不会购物车里就放着这款吧?”张三狐疑。
李峙目光游移。
张三环着他的脖子大笑起来。
李峙被笑得有几分恼羞成怒,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样按着她开始亲。
“不是要红眼掐腰吗?”李峙一边亲一边问她,“是不是这样?还要怎么样?”
“不要不要!”张三咯咯直笑,一边挣扎一边回应他,“你还没说命都给我呢!”
“谈到活阎王了我真是。”李峙说,“给你给你。”
“哎呀你还怪上道哇你手!”嬉笑间,李峙的手已经探进张三衣服下摆。
张三猛得擡眼看他,发现黑眸里虽然还含着笑意,却已经在酝酿某种更为翻涌着的暗色。
气氛一下子变了。
李峙俯下来,呼吸轻轻喷在张三额前,张三眨了眨眼。
“今天可以吗?”李峙轻声问,“我有些忍不住了。”
张三呼吸顿了片刻,点点头。
“不用谢。”她说。
接下来一起都顺理成章,没有到处捣乱的张国庆,两人相拥着倒在床上。
当开始的时候张三还有闲心感叹了一声,“我新换的被单”
还有太阳的味道。
李峙按着她的手腕,侧头想了想,哼笑一声,“马上被我糟蹋了。”
总觉得是双关语。
温柔的吻落下来,张三很快就分不出心思去想其他的了。
今夜的李峙和以往都不同,往常他总是把这些亲热控制在安全的范围里,有的时候甚至就像是好朋友之间的打闹,以至于让张三差点遗忘了。
这是一个有攻击性和渴望的男性青年。
他似乎天生就会这一套。
温热的吻顺着脸颊到耳后,又轻轻叼住耳垂反复舔咬,张三下意识扬起脸,反而这更方便了李峙的侵略,很快吻就顺着脖颈往下游移而去。
张三本能地想用手抵住他,然而却被以吻或是以手制住,今夜的李峙是强势的。
尽管裹在一层温柔的蜜糖里,也依旧是强势的,他带着她探索未曾走过的领域。
“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意识模糊中,张三听见自己不服输地抱怨,声音比她任何时候都要柔软,尾音不自觉翘着个小钩子。
“幻想里做了好多次了。”李峙声音有些沙哑,黑眸在夜色里紧紧盯着她。
张三想要把脸别开,又被掐住下巴,半强迫地直视着他,也被他注视。
“什、什么时候开始的?”张三强作镇定发问。
她看见李峙探身,从床头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窸窸窣窣地撕开包装。
听见这个问题,李峙微微地偏了下头,好像无声地笑了,“不敢说,我怕被你打。”
张三一下子明白过来,半羞半恼地嗔他,“你要死哦。”
“我要是说我想死在你身上会被半夜捂枕头吗?”李峙重新覆了上来,青年身体暖烘烘的,摸了摸张三的脸。
“会。”张三说,“如果你让我在第一次里听见这种土味情话,我会恨死你的李四。”
李峙闷闷笑起来,低下头轻吻了下她的额头,“那我明天可以说吗?”
“你神经病。”张三说。
随后,张三就再也没有了说话的余地,只能于唇齿间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和自己听了都脸红的呢喃。
她羞于这样的自己,想要把脸藏在枕头里,又被李峙强制着擡起脸。
“看着我。”李峙低声说。
多年压抑着的情感与某些阴郁隐忍都于此刻引燃,化作了某种亟需发泄的强横和宣战,李峙终于不再需要克制。
“我好爱你。”他俯下去吻她。
比你想得还要早,还要多的爱你。
你是可以振翅而飞的鸟,你有漂亮轻盈的羽翼,你将劈开波浪,你将翺翔于天际。
而我想我也是幸运的。
因为我是你的归途。
“我也是。”张三喃喃道,她拨开李峙湿润的额发。
我想,我大概也是比我自己知道的还要早,还要多的爱你。
有些东西或许是命运早已埋下草蛇灰线的。
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天,第一次知道彼此名字的那天,乃至后面相处的那些岁岁年年,绝不会想到最后会亲密至此。
但是一旦发生后再回首,似乎一切又这么的理所当然。
七千多个日月,他们本就是被彼此塑造成了最契合的形状。
不是天作之合,不是命定良缘。
是每个清晨的相遇,是每个夜晚的道别,是寒来暑往堆叠起来的车票,是没有说出口的未竟之言。
他们亲手打造了彼此。
我可以没有你,没有你我也可以这么漂亮又昂首挺胸的活下去。
但是有了你,我才能走得更远。
毕竟一棵树上面,一定会有一只远行归来的鸟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