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学楼·新生报到处内。
徐徒然两手交叠着摆在桌上,微仰着头,配着干净的白衬衫,还真有一副学生的样。
……前提是忽略她挂着的那块胸牌。
坐在桌子对面的老师往那牌子上瞟了一眼,又一眼。嘴巴张开,又闭上。徐徒然偏头打量着他,温和开口:“老师,登记都完成了。请问我接下去该干嘛呢?”
报到处的老师:……
照理说,他这个时候应该是当面确认一次新生登记的名字的。这是工作流程——但关键是这俩字,它烫嘴啊。
“确认登记。欢迎你就读我们学校,爸……爸爸同学。”他眼睛闭了又闭,总算是强迫自己张开了嘴——几乎是同一时间,徐徒然脑海中响起了”作死值加五十”的提示音。
她想了想,甜甜地“诶”了一声。顺利又给自己挣到了十点作死值。
报到处老师:……
他顿了一下,飞快地翻了一遍手边的校规。在确定没有任何规则能支持他将眼前这家伙直接吃掉后,只得十分遗憾地合上了手里的册子。
“接下去请去宿舍楼登记。宿管会安排后续的。”老师硬梆梆地说着,“请尽快前往宿舍楼。不要在其他地方逗留。如有意外,后果自负。”
“行。谢谢老师。”徐徒然晏然自若地背起书包就往外走,转身的瞬间,眼中立刻浮上些许思索。
很显然,这个“老师”并不是人类。已知大槐花中学本质是个域,那他多半就是在域中活动的怪物,为域主服务——就是不知道,他是伴生物,还是普通的怪物。
经过几次培训和任务,徐徒然对这二者的区别已经相当清楚。相比起普通小怪,伴生物更加强大、独立。且等级随域主提升而提升,不会与域主相差太多。而且无法被外人消灭或封印……可以说是相当棘手的存在。
方才那老师的气势不弱,说话思路也很清楚。是伴生物的可能性很高。好消息是,他看上去似正受到某些规则的限制,并不能随心所欲。
不然他完全可以强制徐徒然改名,或者不通过她的入学登记。而不是明明气到不行,却还要硬撑着管她叫爸爸。
结合之前所知的情报,束缚他的很可能就是之前能力者们创造的规则……就是那些能力者现在在哪儿?具体的规则又该去哪里了解……
徐徒然顺着走廊回到一楼大厅,想起小丽曾提到过的校规。正琢磨着要不要找找看相关线索,目光忽然捕捉到两个熟悉的人影。
“朱棠?”她诧异地看着出现在思学楼大堂内的朱棠和林歌,那两人却像是没看到她一般,目光放空地往前走去。
对于这种症状,徐徒然现在已经应对得很熟练了。不过对女孩子,她总要温柔一些,因此只是快步走了过去,抓着两人用力晃了又晃。
“诶,诶?听得到我说话吗?醒醒!”徐徒然轻轻拍打着两人脸颊,几下过后,两人眼中终于恢复清明。
“徐徒然?你怎么在这儿?你没事……噫。”朱棠抚了抚额头,“我头有点疼。”
一旁的林歌倒是还好。或许是因为本身是秩序烛级的关系,她清醒得比朱棠早,也很快就回忆起了之前的情况:“我们来找你的。过来后就先找来了思学楼,结果一进门就被混头了。只想着要去报个什么到……”
“新生报到?”徐徒然一指身后,“就在那个方向。我刚从里面出来。”
“这到底什么情况?驻守在这儿的能力者呢?”朱棠蹙眉,“那个新生报到是不是坑啊,一定要去吗?”
“不好说。但我感觉不全是坑。”徐徒然沉思片刻,飞快道,“小丽曾说,在这里面活命的要点之一就是遵守校规。而校规,是针对学生的……”
而杨不弃也说过,这学校是有规则来庇护人类的。目前看来,他说得规则大概率就是校规。
如果没有学生身份,校规自然也提供不了庇护了。
更重要的是——徐徒然仔细回想过。方才自己登记入学的过程中,警报只响过一次,就是在自己差点写下真名的时候。而作死值会增加,也只是因为自己取了个令怪物不快的嚣张名字,与填写证件这事本身无关。
也就是说,报到这件行为本身,是无害的。甚至是对他们有益的。
当然,徐徒然这后半截理由是不能和她们说的。好在两人听了她的分析,也没什么质疑,彼此对视一眼,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还是要去报到。
“不过有一点。最好不要写真名。”徐徒然提醒道,“我听里面那个老师说,别的老师会点名……一个猜测,不一定对。但或许,取一个不太适合被点的名字,对以后会有帮助。”
“不太适合被点的?”朱棠诧异,“那要取哪种?我生僻字儿自己都不认识几个……”
她话说一半,视线落在徐徒然的胸牌上,声音顿时噎住了。
只见小小的胸牌上,“爸爸”二字,是如此惊艳,又是如此嚣张。
“……总之那个老师是没法管取名的。”徐徒然毫不介怀地展示着自己的新名字,继续分享自己的成功经验,“嗯,不过我这个是反面例子,不建议学。里面那老师念我名字的时候蛮火大的……”
有些事坑坑自己就行,还能捞点作死值。但可不能把别人也带沟里去。
另外二人若有所思地点头。几人又快速交换了一下各自的情报,跟着就默契地分头行动——徐徒然独自前往思学楼的其它教室探索,朱棠和林歌则先去完成报到,然后再来这儿与她汇合。
考虑到徐徒然白雪公主的万人迷光环,朱棠倒没什么不放心,只又嘱咐了遍千万别做出格的事,跟着便与林歌一同迅速前往报到处。
她本来还在担心报到处一次只能进一个人,二人无法彼此照应。没想到才到门口,就被里面的老师一起叫了进去——因为徐徒然提前打过预防针,她们不管是对老师的外表,还是荒谬的流程,都称得上接受良好。只在提笔填写姓名时,不约而同地愣了愣。
原因很简单。她们在拿起笔时,都曾有一瞬的恍惚。而在这恍惚过后,姓名栏里,各自名字的一个字都已经写好了。
朱棠的“朱”,林歌的“林”,全都明明白白地挂在姓名栏里,后续则都还是一片空白。
“名字,要有意义。不能乱起。”桌子后面的老师冷冰冰地说着,往后一靠,“继续填吧。”
朱棠&林歌:……
她俩对视一眼,各自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徐徒然给的取名要点,思索片刻后,心照不宣地再次低头,各自在纸上快速书写起来。
又十分钟后。
陈大壮站在志学楼内,眯眼读着手里的学生名册,眼中再次浮现出深深的困惑。
只见名册的末尾,赫然又是两条陌生的记录:
【入学时间:XX年8月17日入学地点:金香树女子贵族学院思学楼】
【入学者姓名:朱颜憔悴梦已碎难忍泪谁在问君胡不归哈啊哈】
【入学时间:XX年8月17日入学地点:金香树女子贵族学院思学楼】
【入学者姓名:林莱莱领刘奶奶去领牛奶和榴奶】
陈大壮:……
相比起来,屈眠刚抓耳挠腮半天才编出来的屈托尼,可以说是相当清新不妖艳了。
……太保守了。
陈大壮在心里感慨,只会取土名的我们,还是太保守了。
旋即转头看向旁边:
“杨大娘,你之前不说后面没人了吗?”
“……”正在上楼的杨不弃脚步一顿。
“……这个字,念‘郎’。”他无奈地扭头纠正,一手点着自己的胸牌,“杨大郎。谢谢。”
“哦哦哦,不好意思,刚才看花眼了。”陈大壮又看了一眼名册,恍然大悟,“大郎大郎。抱歉抱歉。所以那两个新生名字是怎么回事?”
……不是,能不能不要撇开姓单念名字?很不吉利的样子。
杨不弃在心里叹了口气,又仔细看了看陈大壮手里的名册。他们这边和朱棠她们的情况一下,姓氏是无法改动的,自然而然就写下了,因此他只看了那两串名字的开头,就大致确认了对方身份。
“我的锅。”他将事情前后一串,忍不住拍了下额头,“她们应该是根据我留下的线索找来的。”
而且不知为什么,进入域后直接就去了思学楼……杨不弃顿时感到脑壳一阵突突的疼:“我们什么时候能去思学楼那边?”
“理论上来说,只有在被派去做值日,或是去一些特殊教室上课的时候。明天就有一次值日,我会和卫生委员打招呼,把这个机会给你。”陈大壮道,“随意过桥不受校规保护,容易出事。”、
而从另一个层面来说,规则这种东西,遵守的人越多,约束力越大。刻意无视规则、违反规则,等于在削弱规则的效力,对于眼下这种局面而言,并非好事。
杨不弃对这种事情心知肚明,因此只能强按下心头的焦躁,继续跟着陈大壮行动。
经过另外两人的解释,屈眠对于现状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仔细思考片刻,又忍不住道:“话说回来,如果我们刚才没有登记为学生,会怎么样啊?”
“你们会不受校规庇护,而后在最短时间内,被这所学校当做废品‘处理’掉。”陈大壮知道他是普通人,尽可能将事情说得轻描淡写。
“不过这种事情很少发生。因为对大槐花而言,‘学生’才是有营养价值的食物。废品虽然容易弄死,但没有意义。因此,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它也会尽可能让进入者都成为学生。”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两人转过二楼楼梯拐角,踏上了通往另一栋楼的空中走廊:
“我先领你们去宿舍吧。新生入学一小时内必有查寝。如果没处理好,你们开局就会很艰难。”
“查寝?”屈眠诧异,“现在都凌晨了。这鬼地方还查寝?”
“你都说了这是鬼地方了。”陈大壮有些无奈,“喏,穿过这条空中走廊,就能直接通往宿舍楼。宿舍一楼不住学生,二楼开始每一层都与志学楼相连。每个连通处都有一扇门,钥匙由流动的宿管会成员管理……”
说话间,几人已经穿过空中走廊,进入宿舍楼的地界。陈大壮停下脚步,从身上拿出把钥匙,转身将来时的铁门拉紧,锁上。
杨不弃望着他手中的钥匙,恍然大悟:“你也是宿管会成员?”
“暂时是。”陈大壮左右望了下,压低声音,“每一层宿舍,只能有一个宿管会成员。每周一换,可以主动竞选。具体的你们回去看看校规,宿舍里有册子。”
“另外我提醒一句,现在能力者的处境艰难,哪怕能多一个学生干部都是好事。这学校的流动岗位不少,你们有那心力,也可以争取看看——你看,要不是我这周正好争到了一个宿管会的名额,现在还只能被关在房间睡觉,哪儿还能下来接应你们啊。”
陈大壮这话说得真情实意,杨不弃却陡然想起另外一事,立刻道:“对了,这个域里,现在还有多少能力者?”
“志学楼这边的,常驻算我在内,只有四个。”陈大壮叹气,“加上你和之前仁心院来的,勉强算六个。”
“什么叫勉……等等,仁心院?”杨不弃一怔。
他想起自己之前查到的信息。大概两天前,仁心院派出人手来对大槐花中学进行观测,迟迟没有提交报告。考虑到观测任务耗费几天本也正常,也没人觉出不对。现在想来,那伙人应该是和自己等人一样……被困在这里了?
“嗯,仁心院派来观测的。我们没法和外界联系,来不及阻止他们。”陈大壮的话印证了他的想法,“是一对老带新。老人姓于,新人姓张。老人被安排进了三楼宿舍,新人和我一个宿舍……喏,就这间。”
陈大壮一边小声说话,一边带着他们穿过二楼走廊,前往位于走廊另一头的楼梯处。在路过某间宿舍时,他停下脚步,指了一下。
那扇宿舍门没有关紧,门缝里透出些许光亮。有人从里面打开门,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
“陈哥,你回来啦……诶?是你?”
他惊讶地望着杨不弃,眼中逐渐浮现出些许他乡遇故知的欣喜:“我记得你,你是那个慈济院的……你还记得我吗?梅花公寓,我们见过的!那时候你还打了我呢!”
……这种事情,倒也不用说得这么欢快。
杨不弃感觉自己的脑壳又在突突地疼了。他当然记得这家伙,仁心院的小张,当时被紧急派到梅花公寓的不靠谱新人,没记错的话,自己还在他身上翻过一次车……
杨不弃目光下移,瞥见他胸口的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张金花。
杨不弃:“……”
他擡手捂脸,忍不住再次向陈大壮确认:“我真的不能现在就过桥吗?”
陈大壮:“……啊?”
“或者我直接办退学呢?”杨不弃不死心道,“我先退,然后过桥,把学籍转到对面去……”
让我走。
立刻,马上,就现在。
另一边。
徐徒然在思学楼里简单兜了一圈,再回到大厅时,正好和完成入学登记的朱棠与林歌汇合。
和志学楼一样,思学楼同样有空中走廊与宿舍相连。但因为她们中间没有自带钥匙的宿管会成员,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从大门离开,走正门进入宿舍。
“你刚才逛了一圈,都看到了啥?”在离开思学楼的时候,朱棠小声问徐徒然,“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没。教室门全锁了。而且三楼的楼梯也被锁住,没法往上走。”徐徒然道,“一些唬人的东西倒是不少……”
朱棠:“?”
“琴房有钢琴声,女厕所里有人哭。走廊里的壁画会转眼睛,从走廊往楼下看能看到一个血刺呼啦的人在向你招手……”
徐徒然很认真地挨个儿细数着,在路过楼前空地时,顺手往前一指:“喏,大概就这个位置。”
都只是些吓人的幻象。实际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也没法捞作死值。
朱棠:“……”
在我们报到的时候,你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这一刻,朱棠不由陷入了沉思,杨不弃同款的那种。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宿舍楼门口。一楼灯亮着,一进门,就看到一旁的窗口后坐着个中年女性,肤色同样青白,眼睛瞪得大大的,给人一种凶狠的感觉。
她似是早知道有新生入学,对三人的到来没有任何意外,只僵硬地伸手:“表格。”
三人身上都有报到后留下的复件资料表,徐徒然率先递了过去。
宿管阿姨望着她的表格,眉毛明显一跳。停顿几秒后,放到一旁,转向另外两人:“表格。”
朱棠忙将自己和林歌的一起交上。宿管阿姨翻了下她们的表格,同样神情微妙,但至少没像看到徐徒然那张时那样明显。
“入住确认。朱颜憔悴……哈啊哈同学,宿舍206。林莱莱……榴奶同学,宿舍206。爸……爸爸同学,宿舍205。”
在念到徐徒然名字时,她显然努力做过心理建设,死命压住了抽搐的嘴角。徐徒然听到脑海中“获得四十点作死值”的提示,冲着对方甜甜一笑。
“麻烦老师了。”
宿管阿姨:“……”
她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从墙上取下一串钥匙,带着三人往楼上走去。
除了一楼之外,其余楼层都已笼罩在黑暗中,只有楼梯区域,会在有人经过时亮起惨白的灯光。宿管阿姨带着三人上了二楼,摸黑朝走廊深处走去,一直走到最里面一间。
“206。”她冷漠地说着,打开房门,点亮电灯,“你们有半小时时间收拾。时间一到,必须熄灯。”
朱棠与林歌望了望彼此,小心地往里走去。徐徒然探头往里面看,心中微动:
“阿姨啊,我不能和她们一间吗?”
她试探地开口:“这个宿舍有四张床,另外两张都是空着的。”
“对对对。”朱棠本来也在思考这事,闻言立刻点头,“这是四人寝嘛。我看那两张桌子上也没放东西……”
这里的宿舍都是上床下桌的类型。此时四个位置全是空着的,一点人居住过的痕迹都没有。
“说了,你在205。”宿管面无表情地说着,当着徐徒然面关上206的房门,转而带她来到对面的房间。
这个房间门也是关着的,里面黑咕隆咚。宿管却没直接开门,而是曲起手指,在门上敲打起来。
咚咚咚咚。连敲四下。而后一停,开口唤道:“方醒。”
等了几秒,无人回应,又咚咚咚咚敲四下,叫了一声“方醒”。
如此反复了三遍,门才终于被打开。
“宿管阿姨好。”房间没有开灯,一个女生站在门口,动作看上去非常紧绷。
“嗯。这是你的新室友。”宿管示意徐徒然上前,又道,“你们现在有半小时的开灯时间。记得及时熄灯。”
说完转身离开。
徐徒然探头,目送着她僵直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处。再收回目光时,正看到房间里的女生拿着手机,飞快按着。
徐徒然:“?你干嘛?”
“我定个闹钟。”方醒头也不擡道,“她刚不是说了?我们只有半小时。保险起见,我会把闹钟定在二十五分,你自己也留意下时间……”
她说着,顺手按下旁边电灯开关,灯光乍亮。
刺眼的光线投下,她因为不适应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终于看清徐徒然的脸,整个人明显怔住。
“……嗨。”徐徒然冲她擡了擡手,“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是之前在树林里见……”
“嘘!”方醒脸色瞬变,没等她说完就赶紧制止,然后将人拉进了房间内。
房门被轻轻关上。方醒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徐徒然:“你、你真是刚才在树林里的……”
徐徒然拉开背包,将捡到的本子与瓶子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喏,你之前掉的。”
方醒:“……”
她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僵了几秒才走过去,拿起那个装着水和黄白色固体的玻璃瓶仔细查看,而后紧张地闭了闭眼。
“所以你是穿过树林过来的?”她看向徐徒然,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怎么可能……你……你是活人还是……”
“什么意思?”徐徒然反问,“还有别的路可以过来吗?”
“……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活人。”方醒尽可能克制着语气的颤抖,说完想了想,似是也觉得自己这样直着问没意义,于是左顾右盼,从一旁书桌上拿起一套卷子,翻了翻,将一道题拍在徐徒然面前,“这个,你会做吗?”
徐徒然:“……”
不是,你们高三生的检验手段都这么简单粗暴吗?
她快速扫了眼卷子上的题,确认过题干,看都看不懂,于是果断放弃,直接道:“我是被屈眠找来的。屈眠以为你进了传销组织,暗中调查,结果反而被这所学校骗进来了。情急之下,他选择向我们求助。”
“啊?”方醒一怔,艰难地消化起巨大的信息量,“可他是男的啊?”
“你也看出来了,这学校不正常。”徐徒然自顾自转身收拾背包,“你还指望它的招生标准能有多正常?”
方醒:“……”
“那,他现在在哪儿?你又是……哪、哪种……”
“他现在安全的地方。”徐徒然语带安抚,“至于我嘛……”
她顺手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心念微动,瓶身上立刻凝起一层显眼的冰霜。
“我是为了拯救人类而到来的神秘行业从业人员。”徐徒然放下矿泉水,深藏功与名,“现在,能告诉我你知道的事了吗?”
方醒:“……”
她望着那瓶矿泉水,微微张大了嘴,顿了两秒,才如梦初醒般点了点头:“嗯……嗯。”
“思学楼和志学楼,除了桥以外,还有一条路。在大楼的后面。”她拿手比划,“不过那条路,晚上不能去,会遭遇鬼打墙。”
徐徒然若有所思地点头,又看向她拿着的玻璃瓶:“那你这里面泡着的是……”
“……白磷。”方醒抿了抿唇,小声道,“我本来想用这个,生点火……”
徐徒然:“……”
“你想放火烧山?”她缓了一下,终于明白过来,方醒连忙摆手:“不是,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想弄出烟,看能不能吸引外面的注意……”
寝室楼里有很多人,其中不少人看着也像活人。她不敢在寝室动手。而教学楼晚上太诡异,白天又没有下手的机会……
她只能将目光对准外面的林子。没想到进去之后却看到了晃动的鬼影,后又撞上了徐徒然,吓得直接跑回来了,连东西都顾不上捡。
“……这个地方,不正常。我们没法和外面联系。出也出不去。我只能想到这种办法了。”方醒脱力地坐在椅子上,试探又难掩期待地看向徐徒然:“你说,你是特殊人员……那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徐徒然:“……”
“嗯。当然。”徐徒然一本正经地点头,“不光是我,我们有一个团队的。只是我们才都刚刚潜伏进来,目前情报还很缺乏……”
“我懂了。如果需要,我一定配合你们工作!”方醒不等她说完,就很上道地开始点头,还主动拿出自己的保温杯,给徐徒然倒热水,老气横秋道,“同志,喝水。”
徐徒然:“……”
倒也不必这么客气。
她们的时间并不充裕,徐徒然也没心思坐下来慢慢聊。她一边四下检查着,一边不住询问方醒入学以来的情况,方醒还真如她所言,知无不言。
然而她所说的情况,却和徐徒然了解到的有些出入。
比方说,小丽曾说过,进来后要听老师和班委的话,他们不会害人;可方醒却说,这学校的老师“看着没一个正常人”,而学生干部中,也是好坏参半,有些人看着像是活人,有些人却是肉眼可见的古怪。
“而且这学校里,不少干部岗位都是流动的。”方醒道,“学生们可以主动报名竞选。但在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老师们都会更加倾向那些怪里怪气的学生……”
她费了好大劲,才终于竞选上一个宿管会的名额,拿到了晚上离开寝室的机会。又设法从化学实验室搞出了一点白磷……万万没想到,那林子里居然也有鬼。
还有就是——屈眠曾说,他在方醒入学一周时,还能和她保持正常联络。方醒听完却十分惊讶。
“不可能。我进来后第二天手机就断信号了。什么消息电话都弄不出去……”
她说着,微微瞪大眼,眼中忽而浮上一抹惊恐:“屈眠他,到底是在和谁聊天啊?”
“如果真的有东西在假装我和别人交流的话……那外面的人岂不是不会发现我失踪了?”
……别说,还真是这个理。
徐徒然心里一琢磨,发现这狗学校还真是相当谨慎。后面不和屈眠聊了,估计是已经将他视为囊中之物,没有继续哄骗的必要;但它若真要继续糊弄下去,屈眠真的能看出端倪吗?
毕竟骗一周是骗,骗一年也是骗……
徐徒然眸光微转,又想起了原身那个神秘的网恋对象。这样说起来,两边倒是连技能也对上了……
前提是,方醒没有说谎。
徐徒然审视地看向方醒,后者却已陷入难以自抑的消沉中。她被困在这鬼地方这么久,除了设法自救外,也在暗中希冀,指望着外面人发现她失踪后,能察觉不对,联系救援;现在却得知只要幕后黑手乐意,完全可以隐瞒她失踪的事实,顿时整个人都丧气了不少。
“……行了。别颓了。你的希望没落空啊。屈眠这不把我们找来了吗?”徐徒然安抚地拍了拍她,“虽然现在像葫芦娃救爷爷一样全进来了,但好歹是个希望……”
方醒:“……”
虽然但是,你能别用葫芦娃救爷爷的比喻吗?更让人不安了。
“……嗯,我相信你们。”默了片刻,方醒轻轻点了点头,“还是那句话,我会尽力配合你们。”
“就是要这么劲头。”徐徒然一拍她的肩,低头翻起刚才从桌上找到的册子——这是一本校规册子,印满密密麻麻的小字,从行为规范到宿舍条例,应有尽有,极其详细。
她快速扫过前面几页,直接跳到宿舍篇,刚要开始看,方醒的手机闹铃忽然震了起来。
“只剩五分钟了。”方醒一下子跳起来,“快先收拾上床吧。等等就熄灯了,之后应该会有查寝……”
“查寝?”徐徒然挑眉,“这么晚了?”
“我不确定,但根据以往经验,大概率会有。”方醒认真道,转身爬上自己的床,想想又嘱咐道:“对了,有一件事你千万记住。”
“等等如果有人敲门喊你名字。你一定要数好。敲四下的,说明外面是宿管阿姨,可以开门;敲五下的话,无论如何不要开。”
“为什么?”徐徒然不解。
“这是校规里写的。理由我也说不太清楚。”方醒抿唇,“不过我前一个舍友,就是一次不小心,应错了门,被门外的人带走……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徐徒然:……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当时宿管阿姨叫门时,方醒过了好一会儿才过来开门了。
出了应门的规则外,宿舍内其他奇葩的规则还有许多。
徐徒然来不及细看,方醒就赶紧捡要紧的和她说了——包括但不限于,躺在床上时不许说话;外面有人敲门,只能由被叫到名字的人去开,其他人不能下床;如果是在熄灯状态下,开门时不许开灯;每间宿舍必须保证有两张及以上的空床铺,且上面不许堆叠东西……
“如果你半夜醒来,听见陌生的呼吸声或者梦话。不要去管,装作没听见就是了。”
方醒说完这话,自己也觉得有些发毛,又赶紧岔开话题:“对了,我还没问你名字呢,你……”
她视线掠过徐徒然的胸牌,瞬间陷入沉默。
“呃,我姓徐。”徐徒然搔了搔脸,“叫我小徐就行。”
“……好的小徐。”方醒应着,目光却仍粘在她的胸牌上。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其实之前,她嘴上说着相信,心里仍是打鼓。愿意相信,无非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她已经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去信了。
直到此刻,她看到了徐徒然胸牌上的名字。
底气,忽然就涌了上来。
“诶,对了。”就在此时,徐徒然忽然开口,“再问你两个事啊。”
“如果宿管敲门时我睡着了,没开门,会怎样?”
“宿管敲门必须五次以内回应。迟开门或不开的话,会被记录。第二天要受惩罚。”方醒认真道。
“哦……”徐徒然点头,“那如果我受罚,或是不小心开错了门,会影响到你吗?”
“……不会。”方醒奇怪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徐徒然笑了笑,只说好奇,没有多答。
而在二十分钟后,方醒终于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黑暗的走廊声,有脚步声缓慢地响起。哪怕隔着门和距离,也那么清晰。
方醒完全不敢睡着,只能瞪着眼睛,听着那脚步一点点靠近。听着来自其他门上的敲门声响起。
那声音,有的是四声,有的是五声——这才是真正令人害怕的地方。明明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只有一人,可传过来的敲门声却有两种。而在那脚步停在你的门口之前,你永远无法确定,轮到你的会是哪一种。
……又或者,是否会轮到你。
查寝也并不是每间都查的。方醒紧紧拽着被角,直到听到那脚步声从自己门前走过,心口悬着大石终于放了下来。
紧跟着,她听见那脚步似是停在对面。
有敲门声响起,连着五下,之后是平淡到僵硬的声音:
“林莱莱领刘奶奶去领牛奶和榴奶。开门。”
……?
方醒一怔,跟着用力咬住下唇。
这什么奇葩名字啊……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将头埋进了枕头里。
“林莱莱领刘奶奶去领牛奶和榴奶……开门。”
“林奶奶……林莱莱……开门。”
“林莱莱领刘来……”
外面的声音重复了几次,似乎是念名字的人自己也觉得烦了,口飘了几次后,默默放弃,转而念起另一人的名字:
“朱颜憔悴……”
这次它一次都没念完,念到一半就默默闭了嘴。方醒有理由怀疑它是被自己尬到了。
方醒已经整个人都裹进了被子里,肩膀都在颤抖。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那脚步声从对面移开,竟是径自来到了她们的屋前。
下一秒,房门被敲响。
咚咚咚咚咚——“爸爸,开门。”
咚咚咚咚咚——“爸爸,开门。”
……明明同样是很离谱的场景,方醒却开始冒冷汗。
她听到了对面徐徒然铺上传来了起身的动静。
……不能开。
方醒一怔,立刻锤起了床板。徐徒然却跟没听到一样,径自下床,走到门前,转动门把,将门一拉——
“你爹在呢。”她听到下方传来徐徒然略显困倦的声音,“有何贵干?”
方醒:……
很奇怪,明明她和这家伙都还不熟悉。
可这一刻,她居然莫名有种感觉——这一把,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