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依旧没从妈妈要坐牢的事实中走出来。
尤其是看守所期间,家属不能探望。
李寻查了,要等转入监狱才有探望的机会。
她原本以为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可事实上,她已经习惯了有妈妈的生活了。
李寻也不是一个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她的一蹶不振,离开了妈妈就不能活了的状态,自然就落在了其他人眼里。
她们自己班还好,以前大家关系就不错,现在也不可能就欺负她。
但其他班会有一些调皮的同学来她开玩笑。
“李寻,你妈妈坐牢了那你以后岂不是不能考公务员了?”
起初是有人开玩笑,见她不说话不反抗,这种语言上的玩笑就升级成要语言上的霸凌。
李寻是真不想和高中生玩反霸凌游戏,她的经历,她对人性的把控,她只用了一次,非常后悔。
当时她错估了对方的段位和心理状态,她哪里知道一个搞pua的人心理承受能力那么弱,那件事的结果就是,她差点就退学。
现在,她只是让这群人闭嘴。
偏偏对方不仅不闭嘴,还要上手来摸她脸。
李寻正要反击,有人拉住了她。
是她们班的几个同学。
“寻姐!”对方把她拉到身后,双手叉腰,指着这几个人说道:“想干什么?”
那几个人一见这个情况,自觉没趣,也就走了。
李寻看了那几个人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不应该帮我,估计那几个人也要记你们的仇了。”
平城中学管得严,学生之间的矛盾一直都有。
“管他们呢,反正我们几个都是住寝室,都一起行动,不怕这个。”
李寻看向几个同学,见她们都关切地看着自己。
她对于高中生这个群体算是第一次有了实感。
这一次的事情就是一个破冰行动,几个人回了班上,说了这件事,大家都有些沉默。
最后有人说了一句:“李寻也没办法,那是她妈妈,如果我妈妈出了这种事,我也只能这样。”
于是班上就多了一个集体行动,大家都看着一点李寻,别让其他班的同学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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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赵老师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一方面是他自己的问题,人到中年,身体素质就开始下降,被囚禁的时候,他靠着李玉桂的崩溃焦虑痛苦,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问题。
现在,他回来了,问题才爆发,折腾这么久,免疫力下降了,回来这天,吹了点冷风,人立马就感冒了,本来就头晕脑胀,身体不适,网上还有一群人在骂他。
赵老师一晚上没睡,把网上的事情看了一遍。
会是谁?
李寻?
他找班长问了李寻现在的情况。
他的班长,现在跟他这个正在生病,而且是被李寻的母亲囚禁了的人说——
“老班,你放心吧,她没事,我们班同学很团结,大家平时三个五个地看着她,不会让其他班的人欺负她。”
赵老师心里那股子火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你们三个五个没事干,保护她做什么?
这一切都跟他想的不一样。
赵老师过去只看到了这些高中生在压力下露出的恶的那一面,那些恶意,稍微一引导,就会一发不可收。
他也没有想过她们会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爆发出了如潮水般的善意。
这是他这样的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他的变态属性,意味着他没有常人的思维,自然不会知道,对于一群正常人来说,如果可以选择,大家更希望自己是正义的一方。
李寻这一次是真的难过,她过去的真诚帮助了她,导致最开始的时候,太平就朝着善意的方向倾斜。
而这种倾斜在逐渐加大。
班上好几个同学都给她带了早餐,放在她桌子上。
这种……你做了好事,我也做了好事的感觉让原本都不能算很亲近的几个同学关系更好了。
而她们关系更好的原因是因为帮助了李寻,于是在李寻身上,大家就更加愿意帮助她。
这些都是赵老师无法理解的情绪,他有种时代变了的感觉。
而他的学生还在劝他安慰一下李寻。
他的整个班级都好像被净化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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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娱乐记者还算有底线,但这一次的人主要还是为了吃流量,既然要流量,肯定要煽动情绪。
“太讽刺了,受害者家属的孩子现在还没有找到尸骨,而他的孩子已经要读研究生了,我无法想象那些受害者家属看到他儿子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要是家属,我命不要了,我都要把他和他的儿子带走。”
在他的引导下,愤怒在一个群体中蔓延。
很快,赵老师的手机号被泄露出去了。
他开始收到诅咒信息。
“去死吧。”
“你不得好死!”
“你这个靠杀孩子来博取关注的蛆虫。”
…………
…………
赵老师看着这些信息,不明白,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个时代,流窜在网络上的这些人,多数都是听着武侠故事长大,逞强扶弱,维护正义,几乎是所有人都有过的幻想阶段。
但真正进入社会中,才会明白多数情况下,自己就是那个需要扶的弱者。
而现在,连环杀人案凶手,这个纯粹的恶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没有人恐惧,所有人盯着他,肆意发泄着自己在被压迫过程中产生的痛苦,同时也从中获得一份维护正义的快乐。
赵老师看着那一条一条的信息,一股久违的怒气憋屈顺着他的心脏往上,直冲太阳穴。
他不怕被人这样骂,他无法接受自己处于下风。
有人在算计他,一步接着一步。
从那个所谓的前世今生开始,他就被算计了。
这一切都不可能是巧合。
到底是谁!
有人彻底破坏了他过去那种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优越感,把他变成了一群网友的发泄垃圾桶。
而他看着这群人一拥而上,一起发泄后,又默契地散开,然后从骂他的这个行为中找到了同伴,获得了快乐。
他是一个极其记仇的人。
可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该找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