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金阁殿之中,没有一丝的光和声音,殿外的侍从、婢女全部昏睡倒在地上。
一股股冰冷的灵气浮动在金阁殿之中,灵压将附近靠近的灵鸟全部震碎。
整个金阁殿一片死寂。
谢和盘膝坐在床幔之内,浑身发抖地努力调息着,试图将诅咒的痛楚压下去,可一滴滴血泪还是坠在手背上。
他甚至无法凝力尽快将体内殊飞羽的元丹尽快吞噬,那元丹就像一根刺,压不下去,又剔不出来。
剜心之痛,愈演愈烈,折磨的他快要疯了。
寂静的金阁殿之中仿佛回荡着那一句句的诅咒——弑父杀兄……奸||淫||王妻……你是畜生的儿子……
这里到处都是殊飞羽的气息。
谢和那么清楚地记得,幼年时他被抓回来那次,就在这座殿阁的庭院里,殊飞羽将他掉在那株凤凰树下,问他是哪里来的野狗。
那么清楚的记得,他那时被带到殊苍云的面前,所有人都让他跪下拜见他的父王,他站在那里一字字说:他没有爹也没有娘,他只有黄爹爹和黄二,他要回去,要回家去……这里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在破烂的茅屋里。
可他被压跪在地上,无法动弹,他多么愤怒也无用。
脑子里那些画面,一幕幕浮现——他在这里见到了他的母亲,她拿糕饼给他,对他张开手说:“让娘抱抱你……”
她狼狈又美丽,像一朵即将凋零的雪莲花。
他做梦也想见见他的母亲,他就那么走过去,走进那个怀抱里,迎来的却是扎进脊背的刀子。
那么痛……
好痛。
谢和擡手抓住了心口的衣襟,猛然睁开眼,赤红的双眼一滴滴流着血,他身上的灵力变成一阵阵红雾。
去杀了殊苍云,杀了这里的所有人,结束这一切,一切。
他震开床幔,没等迈步出去便见一道身影从墙头飞下,一路奔进寝殿,朝着他而来。
黄二?
那人穿着土黄色的粗布衣,乱蓬蓬的狗头,可不正是黄二。
他做什么?
谢和盯见他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用黑色的披风紧紧裹着。
那是什么?
“魔尊大人。”黄二瞧见他,立刻裂开了嘴笑,抱着那样东西三两步冲到他跟前,小心翼翼放在了他身侧的床上,神神秘秘说:“我把解药给你偷来啦。”
解药?
谢和看见黑色披风下一只手轻轻拽开了披风,一张明月似得脸露了出来,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望着他。
容卿……他的解药。
他心头突突跳动,盯着那张脸、那双眼,额头的青筋也在跳动,“你怎么把她偷来了?”
殊苍云呢?黄二这个傻子知不知道若是殊苍云发现,会害死她?
“你放心,殊苍云没有在寝殿。”容卿忙小声和他说:“他在西殿里养伤,我让红叶装成我躺在床上,黄二一路很小心。”
黄二忙不叠点头:“我偷东西从来没被逮到过,魔尊大人发病,需要卿卿。”又说:“一会儿我就偷偷送卿卿回去,不会被发现。”
傻子,两个傻子。
谢和紧紧抓着心口,盯着容卿。
容卿从披风下出来,黑色的发散披在肩上,她身上还穿着白色的单薄寝衣,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别抓,流血了。”
他的手指被她抓的一热,那只手上染满了鲜红的血。
她的手真热,握着他的那一瞬间,他想起许多不该想的,身体里像有热流在窜涌。
她掏出手帕,擡手轻轻的替他擦脸上的血泪,那么温柔。
是他这一生,从未得到过的温柔。
谢和无法克制的将脸挨近了她的怀抱里,闭着眼在那些痛苦的过去回忆里,哑声说:“抱一下我。”
抱一下他。
容卿的双臂搂住了他,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手掌轻轻的抚摸他的背。
他像是等到了一个永远等不到的拥抱。
黄二蹑手蹑脚出去,将殿门关上,坐在了殿门口望着天上的月亮,轻轻摇动尾巴,月亮里的神仙长得是什么样?
他托住毛茸茸的嘴巴仔细想了想,大概就是像卿卿一样,白白净净,漂漂亮亮,温温柔柔,还很厉害聪明。
卿卿就是魔尊大人的神仙,也是黄二的。
他这样想着,开心起来,他又找到魔尊大人和卿卿了,这次他一定看好了,谁也不能丢。
他抖了抖尖尖的立耳,听见内殿里卿卿很害羞的声音:“你……要不要我帮你?就像那天……”
嘿嘿,嘿嘿,生小狗——
寂静的殿内,床幔静静坠着,床幔内谢和紧紧抱着容卿,脸埋在她怀里,闭着眼轻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和柔软压着他的痛楚。
“不要卿卿。”他抓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脊背上:“你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必再做。”
她为他做得已经太多了,他如今只想让她抱着他。
谢和嗅着她的气味,汗津津的额头贴着她,她抚摸着他的背、他银灰色的发,每一下都令他颤抖着,快乐着,那感觉大过剜心之痛。
卿卿,卿卿……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他在她怀里很低很哑的问,她越靠近他,对他好,他就越不安。
他甚至希望对她有利用的价值,为她做些什么。
容卿的脸颊发红,当然是做她的玉鼎啊。
可是她如今来了月|事,无法双|修。
只能说:“你能给我点灵气,帮我修行吗?”
谢和在她怀里顿了一下,听见她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开了灵窍,如今才刚刚筑基,却不知道怎么回事都突破不了筑基期。”
她也按照青铜剑女子的方式,吸纳灵气调息,可是这里的灵气太少了,除非贴近殊苍云时她才能感受到充盈的灵气,其他时候吸纳的灵气填入灵海,只有那么一点。
谢和如今的灵气比殊苍云还要充盈……
怀里的人动了动,谢和揽着她的腰仰起头,脸颊对上了她的脸颊,双眼依旧赤红,脸上满是汗水的问她:“你要和我双|修吗?”
容卿愣了一下,他不是不要和她双|修,做玉鼎吗?
他的手掌贴在了她的肚子上,嘴唇离得很近问她:“还在月|事?”(审核员,没有脖子以下,没有后续)
呼吸全涌动在她鼻翼间,她的脸又热又红,轻轻“恩”了一声,忍不住问他:“你怎么知道……人族的月|事?”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更近的贴上她的唇,抵着蹭动,喃喃说:“就当我是你的玉鼎,吸纳我的灵气吧。”
他的灵气从唇齿间流入,冰冰凉凉,那么充沛。
他在邀请她,在……引诱她。
容卿抱住他的脸,将唇结结实实吻上,吸吮着他的灵气。
他更紧地抱住她,去找她的舌……——
殿门突然被推了开。
殊苍云跨入了寝殿之中,快步走到床榻边,伸手掀开了床幔和大红的锦被,那里面躺着的是被打昏了的红叶。
好啊,真好。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跟他搞这种把戏!
殊苍云气血翻涌,怒气腾腾的转身,却又停了住,如今他既不能命人去殊和宫中找他的王后,又不能亲自前去。
他的伤一旦与殊和再次交手,必死无疑。
身上的伤口疼的剧烈,他慢慢坐在了床榻之上,一拳击下,轰隆声之中床榻从中裂开。
他擡手一挥,将殿门重新关闭,就坐在没有光亮的殿中等着。
一双眼绿得发光。
房间里的计时的铜漏滴滴答答的流逝着。
他盯着那铜漏,脸色越来越沉——
什么时辰了?
天际渐渐泛出鱼肚白,蒙蒙的光透出来。
太晚了。
黄二抱着容卿几个起落停在殊苍云寝宫的墙头上,刚要朝窗户掠进去,容卿忙抓住了他的衣襟:“别进去。”
不对,她感受到了充盈的灵气,那灵气从寝殿中浮出,是……殊苍云回来了?
容卿盯着紧闭的殿门,轻声对黄二说:“将我放在这里,我自己进去。”
“为啥?”黄二不解。
容卿却执意如此,黄二只好将她放在了墙头上。
容卿又要他先走,说让他回去照顾谢和。
黄二挠挠头,也没多想,只说:“那我明天还来。”飞身掠下墙头,弹丸一般跳跃着消失在蒙蒙夜色中。
不能让黄二这个傻子进去,他一进去就暴露的彻底了。
等他走远了,容卿才提气试着从墙头飞身而下。
青铜剑女子教过她,如何运用灵海里的灵气,如今这样的跳跃,她虽然不熟练,却做得到。
她轻盈的落地,系紧披风才朝寝殿走去。
若是殊苍云已经回来了,躲是没有用的。
容卿光明正大的推开了门,果然对上了一双绿幽幽的眼,冰冷如刀子,盯着她。
她扫了一眼床榻上的红叶,红叶还好吗?
“吓我一跳。”她说。
殊苍云坐在床榻之上,盯着她一步步走进来,她仿佛什么事也没做一般,与他说:“你怎么不点灯?”
她脸上没有一丝心虚,解下披风放下,取出了盒子中的明珠,放在了灯台上。
那莹润的珠光照亮她的脸颊,她的嘴唇显得那样红,那样翘,像是被揉阴了的樱桃。
“去哪儿了?”殊苍云问她。
她垂着的眼帘里终于有了一丝丝的闪动,心虚不看他的说:“出门走了走。”
“是吗?”殊苍云的声音又冷又沉:“走了一夜,还将你的婢女打昏了?”
她转过脸来看住了他,这次眼睛里再没有一丝闪动,“既然你撞见了,我也不再瞒你。”
殊苍云盯着她,胸口气血上涌。
她忽然擡起手一挥,另一粒明珠的盒子“啪嗒”打了开,她收起手指对他说:“我去修行了,打昏红叶是不想让你知道,我在修行。”
殊苍云看着她细白的手指,真是又一层的惊喜,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玉鼎竟开了灵窍,修到了筑基,是不是下一步就打算修至大乘期,然后杀了他?
她原来是去修行,不是去与他的儿子偷情了啊。
她以为,他会信吗?
殊和殿中所有的灵鸟死亡,而她刚好就出去修行了。
盈盈珠光下,他对她伸出了手:“过来。”
容卿看着他,朝他走了过去。
刚刚走到他身前,两侧的窗户突然“砰砰”而开,两道人影惊鸿一般窜入持着寒光凛凛剑,瞬间刺向殊苍云的喉咙。
是谁?谁要刺杀殊苍云?
容卿惊的还来不及躲开,就被殊苍云猛地抱住压进了他的怀里,同一瞬间他擡手抓住逼到喉咙的剑,侧头躲开另一把剑,低吼一声——
容卿只听见“轰轰”两声爆裂之声,殊苍云身上灵气暴涨,血就溅在了她的衣衫上。
有什么东西掉在她的脚边。
她低头对上一颗断掉的头颅,脸上蒙着布,一双眼还在眨,血气冲的她有些想吐的干呕了一下,脸被殊苍云捏着扭进了怀里。
殊苍云的左手还抓着另一个人的脖子,死死捏着,“狐族?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丝毫没有挣扎,盯着殊苍云的手腕,那手腕上缠裹着纱布在一点点渗血:“经脉俱裂……殊老狗你果然伤得很重……”
容卿的心头一跳,这些人……难不成是白素派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