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桩意外过后,陆惊蛰买下了隔壁的房子,加强警戒,新找了安保人员,温时再从家中出入,要么和陆惊蛰一起,要么由安保陪同。
温时觉得太过小题大做,但陆惊蛰好像很在意这件事,他也就没反对。
但是很快,安保人员就不必再跟着他了。
温时知道,这是意外不会再发生的意思,他不在意魏然到底怎么了,但谨慎地问陆惊蛰:“你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吧?”
陆惊蛰忍不住笑了,他看着温时担忧的眼睛,语调有些漫不经心:“温时,你想的好多。”
又说:“你别想这些了。”
那要想什么呢?温时也不知道。
陆惊蛰没再提过魏然,那些会令温时难堪痛苦的事,他都不会说。
那天过后,魏然狼狈地逃回白石,知道自己犯下大错,他彻底得罪了陆惊蛰。
思前想后,清醒了的魏然决定挽回这个过失,他找到了陆家联系自己的那个周律师,试图通过这个渠道对陆惊蛰表达歉意,绝不会再打扰温时和陆惊蛰的生活,并诚挚地希望两位能得到幸福。而他也会守口如瓶,什么都不会往外透露。
周律师本性刻薄,早将魏然忘到了九霄云外,敷衍了几句后就挂断了。
魏然大骂了半小时对方狗仗人势,不把自己看在眼里,但也完全没有办法。
最好的办法是及时止损,暂停工作,将手头的东西都换成现金,去往别的地方,等待日后重新开始。但魏然不想也不能这么做,他努力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出人头地,如果现在放弃,那就一无所有了。
事业不仅代表金钱,也代表权力。
魏然不能忍受那种滋味,像少年时被人踩在脚底,被人同情。
最后决定先按兵不动。陆惊蛰不常出现在公共场合,外人对他的了解知之甚少,魏然只和他见过一面,听说陆惊蛰是个很忙的人,手上的摊子很大,未必能抽的出空专门对付自己。更何况之前也只是找了供应商麻烦,也许这次也是。
他想的没错,陆惊蛰真的要解决一个人,一件事,绝不会只是简单地给魏然的事业下一个不大不小的绊子。
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底。
魏然最近遭遇的麻烦,只有一桩与陆惊蛰有关,就是和他相熟的人落马。陆惊蛰不想让魏然听到风声,所以提前将那个人以别的由头关起来调查。供应商的事,则是帮陆惊蛰办事的人,顺嘴和亲戚说了,才打草惊蛇,触动魏然了。至于那个Omega情人,是魏然的狐朋狗友知道他易感期没人陪着,想试着能不能从他手中捞一笔,最后也算成了。
诸多麻烦缠身,魏然不胜其烦,又没有能力解决,而他在发家的过程中,手脚不那么干净的事,也终将大白于天下。
五月五日,许太太还未判刑,给她设局的魏然也因为经济问题,被带走调查。
这都是温时所不知道的事。
陆惊蛰给新的医疗团队拨了一大笔款项,虽然暂时没有什么成果,但还是抱有期望。
一切都很顺利。
顺利到陆惊蛰都会感到心情愉悦,希望和温时开始一段坦诚的、纯粹的恋爱。
不再需要任何借口和遮掩,陆惊蛰也不想再瞒骗温时了。
五月七日是一个周末,陆惊蛰从公寓出发,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中途没有遇到红灯,行驶了十五分钟,到达温时所在的小区。
陆惊蛰有大门的钥匙,也知道密码,从外面走进来,没有惊动任何人,连猫都没察觉。
而后在花园中浪费了些许时间。
温时不在客厅,应该还在楼上,陆惊蛰也早有预料。
天气逐渐转热,虽然还不至于到炎热的程度,但温时对温度的变化非常敏感,变得懒懒散散,加上也没有必须起床的必要,清晨醒来后,经常洗漱过后还窝在床上处理工作,直到陆惊蛰来了才会下楼。
楼梯上放了厚厚的毯子,是过去的冬日留下的痕迹。
陆惊蛰放轻脚步,走到了卧室前。
然后,敲响了这扇属于温时的门。
温时的嗓音有些慵懒,像是半睡半醒,他问:“谁啊?”
陆惊蛰在来之前一般会给他发消息,温时以为是工作人员出了什么问题,需要他的回复。
陆惊蛰故意沉默了几秒钟,有些恶劣地说:“温时,是我。”
他听到房间内传来很轻微的动静,像是不同材质的布料间的摩擦,轻巧的身体落到地面,脚步踏过地板,声音逐渐靠近。
陆惊蛰也能从这些中想象出温时一连串的动作,他可能正伏在床上,着急跳下床,连鞋都没穿。
“咔嚓”一声,门打开了。
温时手中拿着笔,赤着脚,头发乱糟糟的,也没梳理,就那么为陆惊蛰开了门。
陆惊蛰站在门外,穿着打扮都很得体,怀里捧了一束玫瑰,但没有花店常用的包装,枝叶都没摘干净,看起来不很符合陆惊蛰一贯的审美标准。那花开的很好,丝绒一般的玫瑰花瓣上沾了水珠,缓慢地凝聚,落了很多滴在陆惊蛰的手掌中,连衬衫的袖口都洇湿了。
陆惊蛰低声说:“花园里的玫瑰开了。我摘了一些,想送给你。”
温时怔了怔,下意识接过陆惊蛰手中的花。
陆惊蛰低头看着他。
温时的肤色很白,又不常出门,身体裸露在外的每一个部分都没什么色差,白的像是细瓷。玫瑰的枝叶浓绿,花瓣殷红,贴着温时的手臂,四散在温时的脖颈、卷发间,有一支遮住了温时的半边嘴唇,整束玫瑰像是收容进了一个很美的瓶子中。
然而花只是瓶的陪衬,美丽的是温时。
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所以没说话,陆惊蛰只好问:“喜欢吗?”
温时点了点头,抱着花,往后退了两步,让陆惊蛰进来了。
陆惊蛰也进入了温时的卧室,这才解释:“我犹豫了很久。”
可能是想不到陆惊蛰这样的人还会为什么事犹豫不决,温时略有些迟疑地问:“犹豫什么?”
陆惊蛰看到床上的被子有一半垂落在地,随意地说:“犹豫要不要摘。你是不是还讨厌花,亦或是更倾向于玫瑰应当在花园中长久开放?”
温时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我很喜欢。”
他似乎对那捧花很珍惜,将摆放在桌上,一直未曾使用的花瓶冲洗了一下,灌满水,一支一支,把玫瑰放了进去,摆到了阳光下的窗台。
陆惊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忽然想到,他们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浪漫经历,由性开始的相识,还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就上了床。
这样是不对的,不那么好。
虽然从结果角度出发,没有什么差别,但过程没有那么美好。
陆惊蛰曾经只在乎结果,可喜欢的人与利益并不相同。
他回忆自己过去三十三年的人生经历,与这方面并无太多涉猎,又想起自己曾经读大学时,每个夏季都会举办的交际舞会。
在月夜中,在篝火旁,在深林边,陆惊蛰没有参加,偶尔会路过那样的舞会,看到起舞的朋友和同学,也没什么兴趣。
于是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一张唱片,放进唱片机中。
音乐声骤然响起,温时吓了一跳,转过身,雾蒙蒙的眼睛像是在问陆惊蛰发生了什么事。
陆惊蛰半垂着眼,向温时伸出手:“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就像所有的克尔森大学的学生那样,在一支舞结束后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