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钟,秦设收到老板的消息,立刻收拾好自己起床。虽然过程中遇到了一些意外,还是顺利完成了老板的要求。
一个小时后,秦设按响那间公寓的门玲。
等了有几分钟,陆惊蛰开的门。屋子里很暗,窗帘遮得很严实,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开灯,靠近阳台的玻璃门是唯一的光源。
关上门后,秦设转过身,看到陆惊蛰站在背光处,还穿着睡衣,身形是不需要修饰的挺拔,右边袖子挽了几道,大约是才洗漱过。
秦设觉得有点奇怪,他为陆惊蛰工作几年,对老板的生活作息很清楚,以往这个时候,应当已经健身完,准备上班,怎么会才起床。
陆惊蛰问他:“东西呢?”
秦设将手中拎着的购物袋放在桌上,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部未拆封的手机以及几张崭新的纸钞。
他问:“您手机坏了吗?要不要找人修一下。”
陆惊蛰则回答没有。
秦设看到陆惊蛰的目光落在那个完好的盒子上,可能犹豫了一秒钟,但很快做出决定,拆开包装,按下开机键。按照新机指引录入指纹,最后却没有设置密码,连上充电线后重新放回桌上,没有需要使用的意思。
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陆惊蛰也没解释,抬起头,说等司机来了,载秦设一起去上班。
又过了一会,秦设等的无聊,镇定自若地在老板面前开微信摸鱼,和女朋友说早安。
总归是工作时间,不能太过分,秦设还是时刻注意老板的动向,陆惊蛰去了趟浴室,水流声停了后,又重新推开了卧室的门。
门没有关严,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很轻的说话声。
秦设听到陆惊蛰说:“天没亮,你继续睡。”
另一个的声音更轻,不知道回了什么,秦设没有听清。但他从毕业后,被选拔上来,已为陆惊蛰工作七八年,这栋房子里从来没有人留宿过。
陆惊蛰又说了些别的,一些琐碎且不重要的事。
秦设走近了些。
陆惊蛰的语气和平常不太一样,但又很难形容,因为他一贯很温和,此时听起来却好像多了些诱哄,好像是问:“车程这么久,不走了吧。”
那个人想了一会,说:“要走的。”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似乎听过。秦设的记忆力很好,这也是他能胜任繁重工作的原因之一,所以这个人他一定曾遇到过,只是一时记不起来是谁。
秦设还未回忆出个所以然来,陆惊蛰却走了出来,合上卧室的门,去衣帽间换好西装。
司机打来电话,已经等在楼下了。
陆惊蛰走到桌边,随手撕了一张便签,用那支签名钢笔写了很多。
秦设离在三步开外,屋内又暗,只勉强看到写了几行数字的末尾,一个是陆惊蛰的电话号码,一个是常点的送餐热线,还有一个别的,秦设不熟悉。
写完后,陆惊蛰点了下笔尖,似乎是想起什么,他抬起头,平静地问:“你有手机卡吗?”
秦设有两张手机卡,一张服务工作,另一张用于生活。此时此刻,正打算拆下其中一张给陆惊蛰,主要是要记得和女朋友解释,今天中午只能打微信电话,原因很简单,今天两张手机卡全都服务工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毕竟他拿这么高的工资,并且工作之余,陆惊蛰实在算得上好老板,他的父亲生病,是由陆家名下的私人医院收治,所以即使工作繁忙,他也心甘情愿。
但等他拆出那张手机卡,陆惊蛰又说:“算了。有陌生的电话打进来,他又要接。”
最后同那部新手机、写有很多字的便签一起留在桌上的陆惊蛰的备用手机卡。
坐电梯下楼的时候,秦设站在陆惊蛰的身后,抓住难得的机会给女朋友发消息:“完蛋,我老板好像交男朋友了。”
他是陆惊蛰的私人助理,负责一切的工作和生活。但陆惊蛰的私人生活其实很少,与陆家的来往也可归为工作,参考的是一般的社交尺度。如果多了恋爱对象,又需要多一类工作。不是说不希望老板的人生幸福,但总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工作量突然增多吧。
可能恋爱就是会让人变得奇怪,谁也不能例外。
秦设觉得今天早晨陆惊蛰做的所有事都在意料之外,但陆惊蛰又表现得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一些很寻常的事。在汽车驶向公司的十分钟里,陆惊蛰没有提起那个躺在他的床上,留宿过夜的人,秦设也没有问。很快,忙碌的工作就让他忘掉了早晨的意外,陆惊蛰依旧没有打任何一个私人电话,也没有谁用那个备用的手机号打给他。
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
可能是昨晚睡的太迟,窗帘的遮光性太好,又没有别人提醒,温时不知道时间,睡到第二天下午。
才醒那会昏昏沉沉的,温时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是在陆惊蛰的公寓,摸索了一会,才找到床头灯的开关,手指顿了顿,按亮其中一盏。
半睡半醒那会,陆惊蛰对自己说过一些话,这个人大约才剃过须,冷水洗的脸,靠近时很冷,让温时想要逃避,胡乱的应付这个人,那些话只记得个大概,也没怎么当真。
温时捡起堆在床边的衣服,重新穿上,没在卧室里多做停留。
空旷的客厅也是暗的,但不至于和夜晚一样,温时不免看到房屋的布置,这里的生活痕迹很少,但全都是主人留下的。
桌上放着新手机,没插的卡,一张便签,几枚钞票。
温时想了一会,什么都没动,将钥匙也放在手机边,很清脆的一声,又慢慢拾起纸钞。
陆惊蛰没有说谎,窗帘的遮光确实很好,但到了白天,总会有光,总会发亮。
况且也没有义工在非服务期间停留在患者家中的吧。
温时是这么想的。
他在小区找了间咖啡厅,叫了简餐,价格昂贵,幸好没有只拿一张,否则现在会付不出账单。
之后的几个小时,温时看了两本书,找服务员要了纸笔,写了昨天的日记,到时候可以直接夹在笔记本中,可以说是无用且坚持的仪式感。
在当天的病历记录中,温时用了很不恰当且主观意味浓重的词形容这位病人,他觉得这位病人非常完美,实在是和治疗这一主题相差甚远。温时写的很不称职,但由于读者只有他自己,问题好像也不是很大,可以忽略不提。更不称职的是,在治疗已经进行一个多月后,温时才知道患者的病情有多严重,甚至危及生命。虽然没有立场,但温时还是单方面谅解了陆家做出的非法交易——购买一个有呼吸的人,毕竟患者的生命是最重要的。
晚上十点钟,咖啡厅即将歇业,温时乘坐电梯上楼,和昨天不一样的是,没多少负担、后悔地走过那条长廊,敲响门。
在之前的几个小时,温时在心中已经排练多次,听到开门声就往后退,用门遮住自己,很完美、很有礼貌、什么都考虑周到的病人会遵守约定,两个人可以闭上眼,等门重新合上再睁开。
敲了很久门也没开。
温时意识到到陆惊蛰可能加班,怕撞上回家的陆惊蛰,他想了一会,决定去楼下等。
等到凌晨一点钟灯也没亮。
无偿的义工事业终止于第二天,因为患者并不配合。
早晨说的果然是假话。
……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