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最后,丁潇潇也没和陆南舒全盘托出。
她还是觉得不安。
尽管陆南舒没有说谎,面对她的试探坦坦****,但丁潇潇满脑子都是在Birke看到的画面,以及那条陌生短信,过分亲昵熟稔的语气,像是蛰伏在暗处的怪物,随时将她吞食。
丁潇潇发现一个很可悲的真相,那就是她的安全感依旧匮乏,而她的男友,让她患得患失,给不了她需求的热烈。
哪怕她现在直接冲到陆南舒面前质问,问他为什么要去接别的女人,问他为什么忽然回陆宅过夜,问他到底知不知道那条短信的主人,就算陆南舒全部否认,给了她理想答案,她依旧在怕、在慌。
就好像很久之前的那场恋爱,她可以顶住一切压力不放手,却唯独被陆瑾盛一句否定击溃。
他不爱你,只是可怜被迫接受你。
这句话实在太伤了。
复盘她与陆瑾盛的那次谈话,丁潇潇曾反反复复问过自己,为什么会被这句话伤到,后来她很快想明白,哦,是因为在她心里,也认为陆瑾盛说的是对的。
丁潇潇开始烦躁。
头疼欲裂,心脏闷疼跳动喘息艰难,她忽然发现,那次的分手,远比她想象中还要深刻,不止是陆南舒有怨恨,她也有。
这可真是一个致命问题。
下午的时候,丁潇潇去了趟理发店,把自己一头绿发染了回来。
时隔太久,她的发尾早已过肩,理发师问她要不要剪短,丁潇潇思考片刻,还是留下了。
回到满庭芳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张姨正在厨房收拾,见她回来,关心问道:“饿不饿?要不要给你做点宵夜?”
丁潇潇摇了摇头,一整天没吃东西,可能是因胃口不佳,也不觉得饿。
满庭芳雇佣的阿姨不止一个,除了日常做饭的张姨,还有定期来打扫卫生的清洁员,杂七杂八加在一起,大概六七人,不需要住宿。
平时她都是和陆南舒一起回来,没觉得别墅有多大。如今她自己回来,只觉得这里空空****幽冷寂寥,独住莫名瘆得慌。就算有张姨陪着,她也觉得吓人。
【我回来了。】听他的嘱咐,丁潇潇给陆南舒发了消息。
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都没有回复。
深夜不敢入睡,丁潇潇开了一串小壁灯,躺在**翻来覆去想事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感觉心里乱糟糟的,什么东西都往外冒。
想着想着,她开始捋她与陆南舒之间的问题:
致命一点:初次分手的无法释怀。
双方看似表面放下,实则一点就炸,只要裂痕不修复,他们永远做不到亲密无间。
差距二点:金钱与家世的悬殊。
陆南舒的圈子,丁潇潇融不进去,畸形的家庭让她自我否定。极度缺乏安全感。就像陆瑾盛说的,她对陆家没有半分价值,也无法为陆南舒提供助力,有一件事被她忽略了很久,那就是之前陆瑾盛反对他们在一起,难道现在就允许了?
如果陆瑾盛再次要求他们分手,陆南舒会怎么做?
‘累赘’二字,不由又在丁潇潇心里刻下深痕。
脆弱三点:信任危机。
丁潇潇不知陆南舒怎么想,但在她这方,因为前两点的影响,她没办法对陆南舒完全信任,甚至摸不透他对自己的爱,究竟有几分。
但凡她对陆南舒无条件信任,都不会用迂回试探的方式问他酒店的事,甚至还让陆南舒起了疑心。
这样一看,他们之间的问题是真多啊。
熬不住睡意,梳理到第三点,丁潇潇睡了过去。
她是被开门声吵醒的。
本就没睡安稳,屋内的动静直接将她从睡梦中拉出,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她看到陆南舒不知何时回来了,将外套挂在衣架上,见丁潇潇从**坐起来,低声问了句:“吵醒你了?”
丁潇潇看着不是很清醒,睡眼惺忪没有吭声。
她将头发染回了黑色,长发拉直剪了齐刘海,在枕头上揉搓了整晚,这会儿凌乱蓬松,看起来又乖又可爱。
此时天已大亮,阳光穿透纱帘涌入,照亮了整间卧室。
目光在丁潇潇脸上定了片刻,陆南舒注意到亮着的壁灯,走到床沿按关,似笑了声:“怎么开着灯睡?”
丁潇潇清醒几分,打着哈欠模糊道:“忘关了。”
她皮肤白,几乎什么发色都能驾驭,看惯了她的绿发,如今忽然换回正常发色,竟没有不适感。
看着她此刻的模样,陆南舒不由想起他们的高中,活泼可爱的少女身穿校服,顶着齐刘海不时在他眼前晃,她大多时扎着马尾,走路一蹦一跳发尾轻晃,偶尔散着头发,笑容甜甜碎发贴在脸颊,看起来又软又乖。
“怎么忽然把头发染回来了?”声线不由放缓,陆南舒坐在床侧,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丁潇潇感觉他像是在揉猫逗狗,不满的扭身躲开,大概是起床气还没过,她直接说了真话,“因为不吉利。”
“什么不吉利?”动作微顿,陆南舒低眸与她对视。
“发色不吉利呀。”乌溜溜的大眼睛澄净明亮,丁潇潇眼底清晰映出他的身影,伸臂去勾他的脖子,“顶着一头绿发,就好像戴了顶绿帽子。”
陆南舒顺势把人搂住,听到她嘟囔着开玩笑,“太晦气了,要万一,你真给我戴了绿帽子怎么办?”
最后半句话说的太过模糊,但大致也能猜出意思。
忍不住嗤笑,陆南舒想要把人从怀里捞出,“你每天到底在想什么?”
“在想你。”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陆南舒捏着她的后颈更是往外拖,似要看看她说这话的模样。丁潇潇偏偏不如他意,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轻轻浅浅的气息混合着烟草气,没有被他人沾混的痕迹。
“出来。”陆南舒用了些力道,但不至于让她疼。
丁潇潇抱着他的脖子不松,“就不!”
单薄的睡衣上卷,已经露出一截纤细腰肢,她如树袋熊般扒着陆南舒不放,有些恼火道:“一晚上没见了,抱一下怎么了?”
她下一句想说: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
不等吐出来,陆南舒就淡声说了句:“我身上很脏。”
“脏?”抱着他的力道松了,丁潇潇抬头,顺着他的脸一路往脖颈衣领内滑,干巴巴问:“……哪里脏?”
陆南舒成功把她推开,“哪里都脏。”
陆宅的气息让他不适,留宿在那让他彻夜难眠,洗了澡依旧不舒服。
他不想让丁潇潇沾染他身上气息,准备再去冲个澡,丁潇潇哦了声,故作平静内心狂跳,还当他刚刚什么意思。
“还睡吗?”陆南舒站起身。
摸起床柜的手机看了眼,丁潇潇摇头,“不睡了。”
一觉大天亮,已经八点了。
眼底似闪过可惜,陆南舒嗯了声嘱咐,“下楼吃早餐吧,一会儿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丁潇潇愣了下,“你呢?”
他?
单手解着衬衫纽扣,陆南舒在心里冷笑,朝衣帽间走去,“我八点半有个线上会议,不去盛世了。”
不只是今日不去盛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大概都不需要再去。
老爷子还是防着他,拿他当工具人肃清内部蛀虫,原本即将枯败倒塌的老树,在他的治理下,逐渐有了生命力,然而陆家人都贪的很,现在又想让他去救陆修德手里的璀光传媒。
真可笑,璀光传媒的实控人至今官司缠身,公司内部一团糟乱,在业内名声极差。就连手底的大热艺人,宁可付巨资违约金也要出逃,粉丝日夜咒骂希望公司快点倒闭,官博早已沦陷。
陆南舒之前看过璀光传媒的报表,早年通过吸血艺人赚来的利润,随着陆修德的丑闻爆出,早已陷入亏损境地。
与其说是让他整顿娱乐公司,倒不如说是从总部调离,贬去濒临倒闭的小公司自生自灭。
好在,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内。
丁潇潇听不懂商场这些弯弯绕绕,只知道陆南舒以后不去盛世大厦了,而是去商业街最南的国茂大厦,与MISS隔了整个区,从店里打车过去半个小时起步。
这么说来,他以后大概不方便接送她了。
掩盖心里的失落,丁潇潇背着包走到院子里,看了眼车,发现不是昨天那一辆。
她不会想到,这只是个开端。
之后陆南舒经常彻夜不归,不是在璀光传媒留宿,就是回陆宅过夜,一个星期下来,他大概只有两三天回来。
丁潇潇看的出来,他的真的很忙,自从去了璀光,电话比以往还多,周成经常抱着文件往满庭芳跑,有时候丁潇潇睡醒一觉,半夜迷迷糊糊往身侧摸,发现陆南舒还在书房坐着,面无表情盯着电脑屏幕,也不知在看什么。
丁潇潇这才认清,原来他在陆家过的没那么好,是她把他想的太强大了。
四月初是陆南舒的生日,可惜他本人不喜欢过生日,原本说好,要喊着林洲几人一起吃顿饭,结果他被一个电话喊走了,只留丁潇潇和林洲他们干瞪眼,林洲安慰她,“学姐,我哥最近事情特别多,外公那边一直在施压。”
“我理解。”丁潇潇笑了笑,将做好的生日蛋糕拿出来切分,只留了小块给陆南舒。
回到满庭芳的时候,陆南舒还没有回来,她将那块小蛋糕放到冰箱里,结果第二天醒来,张姨不好意思道:“我刚刚开冰箱没注意,把一块蛋糕碰掉了。”
“要不我再给你买一块吧?上面奶油都塌了。”
得知陆南舒一晚上没回来,丁潇潇摇头说不用了,反正生日已经过了,他也不爱吃蛋糕。
时间进入四月底,天气开始变热。
赶在五一之前,锦绣荣城的房子装修竣工。
知道陆南舒忙,所以她直接喊了钟淑雅陪她验收新房,装修效果比她预想中好。丁潇潇来来回回将房子看了三遍,拍了几张照片发给陆南舒,【房子装修好啦~】
消息石沉大海。
这段时间,他经常不回她消息,有时候她白天发的消息,到了晚上才得到简短回复。
就好似……回到了他们初次恋爱的阶段。
没关系。
丁潇潇安慰自己,陆南舒现在太忙了,她要理解。
既然房子都重新装了,家具索性一起换。
钟淑雅已经和邢嘉分居,律师正在帮他们清算夫妻共同财产,邢嘉虽然是儿科医生,但祖上世代研究医药,在商圈虽比不上钟氏有地位,但是家大业大,在医学界很有声望。
钟淑雅不缺钱,不打算要邢嘉手底的资产,也不想把自己的东西分给他。婚后这一年,她感觉两人比起夫妻,更像搭伙过日子的室友,所以她的诉求是各归各位互不相欠。
感情上她已经亏了,在财产物质方面,不求多得,只希望能公平掰扯清楚,这样离婚后,也能少些不必要的见面纠缠。
“就是视频可惜了。”钟淑雅原本想将它发到网上,但仔细看了看内容,确实没有邢嘉出轨的石锤,只凭一个拥抱,太难定性了。
犹豫再三,她还是不准备发视频了,毕竟她也不想让别人看她的狼狈笑话,之前她爷爷重病,还是邢嘉爸爸出面请来的国外专家,就当还情了。
没有了婚姻困扰,钟淑雅现在一身轻松,时间很多,刚好可以陪丁潇潇逛家具城。
逛到下午,她们原本约好一起吃饭,在去餐厅的路上,钟淑雅接到钟鸣的电话,说是有事和她谈,顺便一起吃个饭。钟淑雅直接拉着丁潇潇过去蹭饭,大方道:“就是离婚那些事,你也没什么不能听的。”
就算丁潇潇现在不听,等过后,钟淑雅也会打电话和她吐槽。
有了钟鸣请客,餐厅的档次瞬间提了上来,刚入大厅,钟淑雅忽然拽了她一下,“等等。”
“怎么了?”顺着钟淑雅的目光寻去,她看到靠窗一桌,钟鸣背对她们而坐,正与站在桌前的女人说话。看清那人的长相,丁潇潇僵了下,听到钟淑雅介绍:“看到和我哥说话的女人没?她叫赵芬妮。”
“你知道北城三大IT巨头吗?林洲家排老三,人家是这个。”钟淑雅比了个大拇指。
赵家家大业大,和陆家结构相似但又比陆家和谐,人赵芬妮是同辈里最小的孩子,深受赵老爷子疼爱,常年住在国外。
原来,她就是赵芬妮。
丁潇潇竟不觉得意外,定定看了赵芬妮几瞬,她找回声音,夸了句:“她家世真好,长得也好漂亮。”
“别这么说,咱也不差。”
钟淑雅和她分享八卦,“我听说啊,赵芬妮这次是被家人喊回来相亲的,她和我哥同岁,我哥都没着急结婚,也不知道赵家为什么这么着急,恨不得马上把人嫁出去。”
“但赵家眼光高啊。”她啧了声:“在北城找了一圈,赵家发现目前只有陆氏和我们钟氏配的上他家小公主,前几天还和我们组了场饭局,但没碰出什么火花。”
“哦对了。”她看向丁潇潇,“陆南舒和你提没,赵芬妮刚回国的时候,陆赵两家也组了饭局,他去没去?”
莫名又想到他去Birke接赵芬妮的画面,联想到他在陆宅过夜,丁潇潇点了点头,“去了。”
“那他有没有说,赵家看上陆家哪个孙子了?”没看出问题的钟淑雅,还在继续问。
陆南舒并不是陆老爷子唯一的孙子,不算外面没认回来的野种,目前陆家适龄者也有五六人,可惜人数再多,都不如一个陆南舒优秀出色。
搞笑的是,之前陆老爷子还不承认陆南舒的身份。
“反正我知道,陆家老儿现在可巴着赵家了,赵芬妮要真能嫁过来,他能乐的从轮椅上蹦起来。”想到那个画面,钟淑雅笑出声,又有些担忧,“你家男朋友那么出色,要是让赵家看上就麻烦了。”
但看不上的话,赵家就有些眼瞎了。
她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陆家知道陆南舒谈恋爱吗?”
这话真是问到丁潇潇的心窝上了,她也想知道,陆南舒到底有没有和陆家说,她的存在。
“应该……不知道吧。”想到那晚陆彬文看到她的反应,丁潇潇这样猜道。
钟淑雅似有些不相信,瞪大眼看着她,转瞬又觉得可以理解,“陆南舒和陆家关系一向差,不说也是正常,真要说了,指不定那群人什么反应呢。”
“不过你最近可要看好你男朋友了。”她开玩笑,“可别真让赵家拐走了。”
两人说话间,赵芬妮拎着包朝门廊走来,她应该是要离开,不可避免与丁潇潇两人遇上,钟淑雅尴尬打了个招呼,喊了声:“芬妮姐。”
赵芬妮笑了笑,“来和钟鸣吃饭?”
不知是不是丁潇潇的错觉,她感觉赵芬妮的视线从钟淑雅脸上掠过,着重在她脸上停了瞬。漂亮的眼睛弯起好看弧度,她将碎发撩到耳后,温温柔柔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有空再聚。”
钟淑雅点了点头,拉着丁潇潇朝窗边走。
鼻息萦绕着那股浅浅香气,不知出于何心思,丁潇潇没忍住又回头看了眼。在侍者的引领下,赵芬妮刚刚出门,透明的玻璃门闪着凌凌光泽,她好像看到赵芬妮偏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笑。
她是认识她吗?
丁潇潇收回目光,并没有感受到赵芬妮的敌意。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的感觉,不是嫉妒,更像是酸涩难言的自卑,真正与赵芬妮见面,她才发现自己的微弱,好像无论哪一方面,她都不如她。
“瘦了?”拉开椅子坐下,钟鸣坐在对面,帮她倒了杯水。
丁潇潇摸了摸脸颊,“有吗?”
最近她胃口是不怎么好,没想起来称体重。
闻言钟淑雅认真打量她,上手去摸她的腰,“真的欸,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减肥了?身上的肉呢!”
“把我香香软软的小当当还给我。”
丁潇潇笑着躲开她的手,“别掐我,好痒。”
看着两个女孩儿打闹,钟鸣也跟着笑了,点餐的时候,他调侃了句:“陆南舒是没管你饭吗?他要是不管的话,我来帮你补。”
感受到话中的暧.昧,钟鸣及时找补:“跟着小雅吃,保证你两个月就能胖回去。”
“跟着你半个月就能胖成猪!”钟淑雅不服气回怼,没发现刚刚的话有什么不对,丁潇潇心思不在这里,也没有多想。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八点。
钟鸣开车载着两个女孩儿,将丁潇潇送到了满庭芳。
这段时间,张姨天天留宿陪她,所以看到灯光大亮的别墅,她没有多想。
和张姨打过招呼,丁潇潇直接上楼,推开卧室门,在看到屋里的灯光时,她愣了下。见露台门开着,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探头,吃了一嘴的烟味。
咳嗽了几声,丁潇潇看到露台的身影,有些惊讶道:“你怎么回来了?”
陆南舒正靠在栏前抽烟。
从这里,刚好能看到别墅庭院大门,那他应该看到了钟鸣送她回来。任由桌边手机震动,在听到丁潇潇的话时,他颤睫朝她望来,掐灭烟问:“我回来不应该?”
莫名感觉他的语气有些尖锐。
丁潇潇哼了声,没说应该也没说不应该,只小声回了句:“我都习惯开灯睡了。”
她还是不适应这种空**没有烟火气的大房子。
要不是锦绣荣城的房子还需要通风散散气味,她都想搬回去住了。
作者有话说:
补发20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