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儿一如既往在外面到处玩耍,一点都没有挂念过自己的“学生”朱三岁。
朱厚照被接到张皇后身边,有张皇后陪着玩儿,一开始倒也还挺高兴,只不过到了吃午饭时就兴致缺缺,还问他父皇:“小先生住宫里,不行吗?”
朱祐樘见朱厚照这么喜欢文哥儿,也不觉得意外。
只不过对于朱厚照让文哥儿直接住宫里陪他玩的要求,朱厚照自然是摇着头否决:“你小先生有自己的家,而且他自己也还要读书,不能一直住宫里。”
朱厚照很是沮丧,郁闷地用指头去戳面前的白馒头。
张皇后见儿子这般惦记王家那位小神童,不由说道:“母后叫你两个舅舅入宫陪你玩好不好?”
朱厚照满含希冀地问:“也叫小先生吗?”
张皇后无奈地摇摇头。
“哪有一天都不叫人歇着的道理?你这样缠着你小先生,他肯定不爱陪你玩了。”
张皇后给他讲道理。
朱厚照一听,顿时就不吭声了。
昨天文哥儿才给他讲过的,要让人乐意去做,事情才能办好。
张皇后便叫人去寿宁侯府把张鹤龄、张延龄给喊进宫来。
张鹤龄兄弟俩不在府上。
说来也巧,他们今儿路过养济院时听到里头有阵阵欢声笑语传出来,好奇地跑进去一看,那里头居然有一座沙子堆的长城!
瞧着老气派了!
他们也手痒不已,兴致勃勃地跑过去和一堆小孩抢沙池玩。听人说,这长城是王家小神童堆的。不愧是小神童,堆沙子都堆得这么好!
就是诶,一想到这王家小神童,他们屁股就开始疼了。
总有种要挨打的感觉。
这肯定是错觉来着,他们最近可安分了,根本没干啥坏事,怎么可能会挨打!
张鹤龄兄弟俩正过着霸占小孩子沙池堆长城的瘾头,就听人说宫里来人,是张皇后宣他们进宫去。
张鹤龄兄弟俩和张皇后的感情好得很,闻言拍拍身上的沙子相携入宫去。
朱厚照年纪小,不怎么和张鹤龄兄弟俩玩耍,见到两个舅舅后还是绷着一张小脸不说话。
张皇后招呼张鹤龄兄弟俩坐下,问他们刚才上哪玩儿去了。
朱厚照听到“玩儿”,立刻支起耳朵偷听起来。
提到这个,张鹤龄兄弟俩立刻洋洋洒洒地讲了起来,说自己听到有人玩得很开心,特地跑进去凑热闹,没想到里面有个大沙池!沙池里头还有一座惟妙惟肖的大长城!
听说是王家那位小神童堆的,他们本来还想学着堆一座出来,结果宫里就来人了,真是遗憾得很。
朱厚照本来听到大沙池、大长城就已经顾不得装正经,转过头认真听着他两个舅舅你一言我一语地描述那个大沙池有多好玩。
结果一听是文哥儿堆出来的,他眼睛登时睁得圆圆的,接着那圆溜溜的眼睛里蓄起了泪。
他小先生根本不是在家读书,他是去找别人玩了!
还是玩他没玩过的!
小先生都没带他堆过长城!
朱三岁越想越伤心,止不住地抽噎起来,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张鹤龄、张延龄对视一眼,有点茫然的看着哭得老伤心的外甥。
怎么回事?
他们不是给外甥分享好玩的事吗?
怎么说着说着他们这太子外甥就哭成这样了?
张大龄很茫然,张小龄也很茫然!
张皇后无奈地看了两个弟弟一眼。
这两个弟弟怎么好提不提,偏就提起王家那位小神童来了。不知道他们外甥一心想让他小先生进宫来玩吗?
张皇后只得让张鹤龄他们别杵着了,赶紧出宫去,省得朱厚照看着他们哭得更厉害。
张鹤龄兄弟俩压根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糊里糊涂地出宫去了。他们本来要继续去找乐子,不想路上遇到他们老爹。
张峦一问他们怎么才进宫又出来了,就知道了他们惹哭太子的事。
太子一向聪慧早熟,鲜少会像寻常孩子那样哭闹,被他们弄哭了还得了?
张峦觉得这事儿一准是两个儿子的错,二话不说上手给了张鹤龄兄弟俩一顿揍。
张鹤龄兄弟俩被他们亲爹追得抱头鼠窜,他们被揍得嘴里嗷嗷叫,心里却觉得莫名其妙:他们招谁惹谁了啊?!难道王家那位小神童真的和他们犯冲,每次碰上和那小神童有关的事,他们都要挨上一顿打?!
嘶,恐怖如斯!
看来他们真的得离王家小神童远点。
虽然说他们每次挨揍都不关小神童的事,小神童由始到终都是无辜的,可真是太邪门了啊!
却说张皇后在宫里哄了好一会,还叫人去看看张鹤龄兄弟俩说的沙池是怎么一回事,答应朱厚照会在宫里给他弄一个,朱厚照才总算是不哭了。
“孤不要和他玩了!”
朱厚照愤愤说道。
张皇后听朱厚照这么说,心里有些好笑。她说道:“那我去跟你父皇讲,明儿不叫你小先生入宫来了。”
朱厚照气鼓鼓地说:“不行!”
张皇后道:“你不是不和他玩了吗?”
朱厚照道:“让他来,看孤玩,不给他玩!”
朱厚照越想越觉得这是个绝妙的想法,他不愧是英明神武的朱三岁!
一想到文哥儿想玩又没得玩的难受模样,朱厚照马上就不想哭了,迫不及待地央求张皇后赶紧让人帮他把沙池造好。
张皇后没办法,只得让人去把朱祐樘请过来商量。
毕竟宫里不比别处,要挖个沙池也算个小工程了,没朱祐樘点头别人哪里敢挖。
朱祐樘听完来龙去脉,派人出宫一查探,才知道文哥儿是跑去养济院挖的沙池,还给养济院的小娃娃讲了一早上的故事——这小子甚至在养济院蹭了顿饭!
按照锦衣卫的禀报,文哥儿他们不是第一次去了。
朱祐樘甚至还看到了文哥儿当初写的那篇祭文。
“这孩子啊……”朱祐樘心中颇为感慨。
他转头把文哥儿去养济院的事与张皇后母子俩讲了,着重告诉朱厚照养济院里都是没人奉养的孤儿寡老。
“他们没有爹娘?”朱厚照疑惑地问。
朱祐樘点头:“没有,他们一个亲人都没有,所以才进了养济院。你一旬能见你小先生九天,连一天都不愿意分给他们吗?”
朱厚照听他父皇这么一说,心里有点闷闷的。他不情不愿地咕哝:“……那好吧,分一天!”
对于朱厚照想挖沙池这种小要求,朱祐樘也同意了。
按锦衣卫打探回来的消息,养济院那个沙池也才挖了一两个时辰就完工,既不费钱也不费时,大不了等朱厚照玩腻了再填回去就是了。
朱厚照听朱祐樘把事情安排下去了,立刻兴奋地跑去当监工,还喊来他的“司空”张永和“司徒”谷大用让他们来规划沙池、安排人手。人都选出来了,可得好好用!
一听自己这么快就有真活儿干了,张永两人自然都积极地忙碌起来,第一时间和朱祐樘派来挖沙池的人对接,选好方位后立刻来和朱厚照汇报。
朱厚照听不太懂,不过这不妨碍他装出很在行的模样,点着头说道:“好,就这么办!”他还和张永强调自己的要求,“要大的,比养济院那个大!”
张永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众人热火朝天地挖起了沙池。
朱厚照有了这么好玩的事儿,一时也忘了惦记今天他见不着的文哥儿了。
等明天文哥儿进了宫,一定大吃一惊!
他还是要让文哥儿在旁边看着他玩好久才许玩!
谁叫文哥儿有好玩的东西不先给他玩!
文哥儿哪里知道自己去养济院玩耍的事已经直达天听,甚至还叫他那太子“学生”给记上仇了?
他在外头浪了一天,心情很是不错地溜达回家,还给他娘抱回来一盆月季花,说是看到卖花的人还剩下好多没卖掉就帮衬一下。
赵氏接过月季一看,上面的花苞可多了,还有好几朵已经盛放,怎么看怎么好看。
她边找地方把花放好边嗔怪道:“没事花这种闲钱做什么?”
文哥儿道:“没花多少钱。”他给赵氏掰扯起来,“古人说月季花‘四时长放’,一年四季都开花,买了不亏!”
赵氏听他一个劲在那掰扯什么“月季又叫月月红”啦“唯有此花开不厌,一年长占四时春”啦“何似此花荣艳足,四时长放浅深红”啦,虽然不太懂诗文方面的事,还是觉得这花买了就是赚到了!
文哥儿相当充实地过完一整天假期,晚上早早躺上/床睡得格外香甜。
翌日一早文哥儿溜溜达达地进宫去,却见朱厚照板着一张小脸坐在那儿,一副“我生气了要人来哄哄”的模样。
文哥儿哪里知道朱三岁一大早生什么气,笑眯眯地打招呼:“殿下早啊。”
朱厚照哼了一声,哼完又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更生气一点,立刻转过头去装出不想理他的模样。
文哥儿心中一乐,面上却是唉声叹气地说道:“既然殿下不想见我,我就先退下啦。”
朱厚照马上把脸转回来,生气地喝道:“你不许走!”
文哥儿便走过去问气鼓鼓的朱三岁:“殿下为什么一大早就生我的气?”
朱厚照哼了一声,从坐塌上跳了下去,气咻咻地拉着文哥儿往外走。
文哥儿跟着朱厚照转了个弯,便看到空阔处多了个大大的沙池,在初升的朝阳里瞧着金灿灿的,分外惹眼!
文哥儿有些吃惊。
这小子怎么让人挖了个同款沙池?!
接着文哥儿想到了无处不在的锦衣卫的存在。
……这些家伙居然连他一个六岁小孩都不放过,真是太可怕了!
更可恶的是,他们盯着他王六岁也就算了,居然还向朱三岁告密!
简直不是人!